○菲力篇:不死 1.3 -1 那一刻我忘卻了死亡。 我明白自己準備回到奧力的殿堂,等待不死都靈以新的身體轉世。 昏暗的天空變得明亮,我看到了奇力。 他將跟我一同前往。 傳說中通往殿堂的路途中會看到許多重要的回憶,我眼前閃過的第一個回憶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現在想來,那一個瞬間,拯救了我。 我的舅舅,索林‧橡木盾,親手為比爾博穿上,那唯一一件秘銀鎖子甲。 那一幕,讓我又再次相信了。 『 』 那件銀光閃爍的軟甲,代表著一顆跳動的心,守護著一個面臨死亡的生命,承載著一座孤山的重量。 索林‧橡木盾,都靈之王、山下國王,我所見過最自私也最無私的人。 沒有將秘銀鎖子甲留給自己。 這不是出於王者的理智,而是真誠的情感。 不管有意無意,舅舅讓我們十二個矮人掙脫了怕死、貪婪與理智、尊嚴的拔河,徹底放下了秘銀鎖子甲。 解放我們糾葛的內心,我再次感覺到正面的勇氣與戰意。 ※ 當時,我們從伊魯伯的武器庫中挑選武器盔甲,比爾博並沒有加入我們的行列。 在比爾博為我們做了這麼多後,舅舅說,他是飛賊而不是戰士,所以這場戰爭──無論這是怎麼樣的一場戰爭、敵人又是誰──比爾博都不需要參與。 但是舅舅把最柔軟堅韌、比任何財富都珍貴的秘銀鎖子甲給了不需要上戰場的飛賊? 當下卻沒有人感到不解。 他是比爾博‧巴金斯,沒有他,我們根本沒有機會踏進伊魯伯,儘管我們都不承認,因為承認了,我們那些驕傲都將毀於一旦。 這趟漫長的旅途中,每個人的心都受到了各種淬鍊折磨。 恐懼、興奮、憤怒、高興、悲傷、狂喜乃至絕望,反反覆覆磨練我們各種不同的心。 或許每個人都看似正常,能夠喜悅悲傷,充滿邏輯的談話。 然而我們心底都明白,我們正站在斷崖邊,隨時被貪婪或恐懼推入谷底,徹底崩潰。 懸吊著我們的是那顆名為自我的心。 那件秘銀就是索林‧橡木盾的心。 而舅舅將他最後的愛化成了那件秘銀,掛在比爾博身上,給自己留下自私、貪婪與懦弱。 這是舅舅的抉擇,在沒有人知道、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時,比爾博注意到了,他以自己的方式給他最真摯的情感支持,可惜沒能改變索林‧橡木盾。 不,或許改變了吧。 「索林,你給過承諾。」 我耳邊響起比爾博焦慮又充斥著希冀的聲音。 舅舅給出了許多承諾,我都開始不相信了,不相信那個流淌著黃金的傳說,比爾博卻比任何人都堅定。 在長湖鎮面對人類的質疑,我們沒有人站出來為舅舅說話,我擔心著奇力的傷勢,而其他人則是忙著猶豫和思量,思考要如何完美回應人類的問題,只有比爾博毫不猶豫的站出來。 比爾博說……我和這些矮人經歷過這麼多危險,如果索林‧橡木盾給了承諾,他就會實現它。 我看著舅舅,看出他眼底的溫柔與感激。 我們欠比爾博太多了,多到我為比爾博感到悲傷。 他和舅舅不像我和奇力一樣,無論做得再多,我們都是兄弟、都是最親近的人,一切的利益與利用都可以一筆帶過。 但是他們不行,索林是個國王,哪怕他們早已彼此吸引,奉上一顆真心,他也不能讓另一個人的貢獻大於自己。 舅舅說當我成為一個國王,我就會明白他所做的一切。 其實我早已明白,只是不想要去實踐。 因此我無法不猜想索林為比爾博穿上那件秘銀,是否多少有利益的成分。 可是舅舅與比爾博相望的眼神又是如此……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矛盾與感動。 那時我悄悄握住奇力的手,忍著不向最親愛的弟弟透露出自己的心聲。 祈禱著等一切結束後,索林‧橡木盾和比爾博‧巴金斯仍然能如此相視而立。 ※ 「你只會為他們帶來毀滅與死亡。」 『他們』,舅舅看向了我們。 巴德,這個男人救了奇力一命,對這個人類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身為一個領導的柔軟面只會襯托出舅舅的殘忍…… 尤其是對最親愛之人的部分。 舅舅將我視為繼承人,然而他更疼愛與他和母親相像的奇力。 奇力有著都靈王族血脈固有的黑髮與深色眼眸,連頭髮捲度都一脈相傳。我知道舅舅並非不珍惜我,只是比起弟弟,我是讓他不需要掛在心尖上的那個。 我並不會忌妒或爭寵,因為比起背負著過多回憶與責任的長輩們,我認為自己才是最有能力照顧好奇力的人。 畢竟在奪回一個王國與矮人榮耀的巨型陰影下,我必須守護奇力直到最後一刻。 無論那個最後一刻是幸福溫暖或是毀滅死亡。 許多話,我無法說出口,因為這只會激化舅舅的憤怒與決心。 遲鈍如奇力也意識到他盲目崇拜的舅舅的改變,我不能直接將真相攤在他面前。 我就是這麼的懦弱,我承認,我不想也不能成為傷害奇力的那個人。 無論未來如何,無論發生多少毀滅我們信仰的事情,我都必須擋在奇力身前,拉著他的手,只要是奇力的希望,我都會無論對錯、不論是非……盲目而堅定的走下去。 但是,有另一個人能替我們說出來。 「你贏回了孤山,難道還不夠嗎?」 「現在,我們要捍衛它。」 舅舅最無私的舉動是最終的殘忍。 我無法理解舅舅內心的煎熬,如果將滿山的黃金加上矮人最後王國王座與奇力中做出選擇,我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但是舅舅不是,他選擇了給比爾博相應的報酬與溫柔,然後守護隨時可能被奪走的孤山,寧死不屈,犧牲所有也要成就山下國王之名。 我明白身為一個『國王』,代表著什麼,了解成為一個國王必須犧牲什麼。 如果代價是拋棄自己的良知與真心,換取一個空座與陪葬所有親近之人,我寧願當個平凡的矮人。 為了捍衛孤山,索林‧橡木盾選擇了躲藏在這座山城中,選擇背信忘義、拒絕談判,因為我們都很清楚,只要開了城門,十三名矮人只能束手就擒,將滿山黃金送給了精靈與人類。 但是…… 黃金真的就是最重要的嗎? 矮人熱愛黃金珠寶,這是我們的天性,我也為黃金的光澤著迷。 但是…… 即便是度鳥通知鐵丘陵,矮人大軍及時趕到,屆時必定血流成河。 黃金真的比性命更加珍貴嗎? 我不認為這會是舅舅唯一的原因。 果然還是因為王座,一輩子在國王之孫、落魄無能王族的身分上掙扎,如果索林‧橡木盾只是個沒有稱號的普通矮人,或許他就能甘於平淡,適應新的生活,可是親眼見過伊魯伯輝煌的王子無法放棄任何一絲坐上王座的希望…… 「所有我做的,都是為了他們。」 我知道,當初舅舅要奇力留在長湖鎮是為了他的命。 受了箭傷的奇力不僅僅是拖後腿,更是伊魯伯是有去無回的犧牲品。 奇力已經做好了死在伊魯伯的準備,舅舅卻沒有做好眼睜睜看著奇力死去的準備。 那一刻我選擇留下來,那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奇力身邊。 我害怕死亡,但比起死亡,我更害怕……失去。 失去奇力,失去自我,看著舅舅迷失自我而無能為力。 然而我錯了。 舅舅的內心太複雜太矛盾,超乎我的想像。 索林‧橡木盾選擇了守著孤山,選擇用自己的性命換取王座。 他是想將這個王座留給我們,留給我與奇力,哪怕我們終將餓死於黃金堆中,這個光環仍然會刻我們的墓誌銘上。 都靈不死,榮耀永恆。 伊魯伯在我們身死之後,仍屬於都靈,而我們的靈魂將會再次以新的身體回來。 可是,舅舅,你可曾問過,這是我們想要嗎? ※ 1.4 -2 我原本以為我看透了舅舅,沒想到我終究將舅舅的心思想簡單了,後來我才明白我犯了與舅舅相同的錯誤──傲慢。 舅舅的傲慢是表露於外,形容好聽一點就是散發出王者的氣度。 而我……則是壓在心底。 因為我們的中心是舅舅,光芒與氣度都該是歸屬於舅舅。 我只需要顧好奇力就夠了,其餘的時候藏拙隱於角落,該動手的時候就動手,當個合格的戰士,在我眼裡那些遠景、虛幻美好的山下王國,遠沒有奇力重要。 『那些』是舅舅的追求,不是我的。 所以我在前往伊魯伯的關鍵時刻,選擇留在長湖鎮陪伴奇力,貫徹我無論生死都要守在奇力身邊的承諾。 這種心態本身就是個傲慢。 不像比爾博,他從不計較自己會什麼、必須做什麼,他只是做了他能做的。 從一開始,我們所有人都認為比爾博只是個養尊處優的軟毛毛腳,和平、無爭、善良但脆弱,他是個農夫是個紳士,但絕不是飛賊或是戰士。 沒想到……比爾博是我們之中貢獻最多的。 我們對此只能奉上感謝,為什麼比爾博不是矮人呢? 或許正因為比爾博不是矮人,他對舅舅的地位才沒有威脅。 不……正因為比爾博不是矮人,他才能如此無私。 比爾博會生氣、會難過、會害怕、會焦慮,他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我看出我們吃空他糧食倉時他生氣又無奈,所以他也是有私心的。 可是到了關鍵的時刻,他卻能表現出近乎無私的善良與勇氣。 原本他有機會離開,他卻選擇了留下。 之前種種暫且不提,但是他從幽暗密林的精靈地牢中救出了我們,沒人能奢望他能做到。 地牢中我聽到舅舅拒絕了瑟蘭督伊的提議,巴林叔叔說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舅舅說,這不是唯一的。 我在心底嗤笑,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想起比爾博嗎?就像忘了我一樣,舅舅每次遇到危險時第一個保護都不是比爾博,而是突破困境,帶領矮人持續前進,中間落了什麼人、忽略了什麼人……舅舅力有未逮,這是個領導者該做的,卻不是個合格的愛人。 但是比爾博帶來了奇蹟,他靠著誰也沒想到的木桶與水道讓我們逃離精靈宮殿。 比爾博為舅舅走進了伊魯伯秘道,從史矛革的火焰下脫逃,這又是第二個奇蹟。 雖然是句老話,我真心沒想到比爾博會帶給我下一個奇蹟。 比爾博改變了索林‧橡木盾。 我們翻遍了伊魯伯都找不的家傳寶鑽不是被龍吞到肚子裡,與屍體一同沉入長湖,就是被某人藏起來了。 索林懷疑所有人,他甚至試探過我,說我是繼他之後的第一順位繼承者,最有可能對山之心下手。 我那時是怎麼回應的? 推開他,用劍抵著自己,如果他要搜身就先殺了我,然後說我對都靈的忠城不允許用這種方式羞辱。 那時我氣急了,如果索林懷疑我,下一個就會是奇力。 奇力承受不了來自索林的質疑! 伊魯伯非常大,大到索林能找到許多角落,每個人的精神都處於緊繃狀態,需要獨處的時間,而索林就是挑中我們最脆弱的時候試探。 索林試探過所有矮人,所有人都通過了考驗,只剩下比爾博。 兩個選項,山之心失蹤了,比爾博藏起來了。 呵,矮人對山之心有種莫名的感應,比黃金更強烈的渴望,我們都很清楚,山之心就在這裡。 山之心、家傳寶鑽,那顆寶石不僅僅璀璨,更代表著伊魯伯的王座。 我不懂,為什麼,不惜一切代價只為了奪回矮人王國之名的索林‧橡木盾……舅舅會讓比爾博帶走山之心? 沒有山之心,舅舅就無法被稱之為國王,沒有山之心,舅舅無法號令鐵丘陵矮人,我們根本保不了這些黃金。 為什麼?舅舅? 我問了自己一百次。 這樣我們的死就沒有意義了。 精靈軍立於城下,我們挑選武器盔甲,索林從無數厚重的盔甲中挑出了最堅韌輕薄的秘銀鎖子甲。 那怕是在比爾博嫌疑最大的情況下,索林仍然將鎖子甲送給了他,親手為他穿上。 直到那一刻,我才了解,索林未曾懷疑過比爾博,不,或許正因為是比爾博,所以索林將選擇權交給他。 背叛或是一起奮戰。 比爾博消失的那個晚上,我注意到他的離開,我鬆了口氣,如果比爾博和山之心消失了,索林或許就能恢復了吧? 事實上,比爾博的背叛是毀滅索林理智的最後一刀。 索林希望比爾博離開,躲到強盛又打著正義的對面,又希望比爾博能留下來,有秘銀在身,比爾博會是最安全的那人。 其實我們心底都很清楚,不能將山之心交給索林,只是我沒想到比爾博會再次出現,帶著無比的勇氣與對索林的信任。 索林扯著我,要我將比爾博丟下城牆,比爾博離開了,半獸人來襲,大戰開始,索林下令離開城牆,我沉寂地望著奇力,他則是不敢置信地瞪著索林離開的方向。 德瓦林叔叔說:「比爾博說得沒錯,你看不清自己變成什麼樣了。」 「滾!在我殺了你之前!」 現在已經瘋狂到對德瓦林動了殺意,有誰能喚回舅舅? 我聽到了德瓦林叔叔與舅舅的對話,然後索林一個人走到了黃金殿堂,燦金地面昭告著矮人屠龍的失敗,而這美麗平坦的殿堂就是最大的諷刺。 索林沉默地走步繞圈,發出我聽不清楚的低吟。 「比爾博……」 吭啷。 索林擲下了王冠,黃金與黃金碰撞的聲音從來沒如此悅耳過。 這是比爾博帶給我們第三個奇蹟。 ※ 1.5 -3 「當別人為了我們奮鬥時,我不會……躲避!」奇力第一次對著舅舅大吼,吼出了其它人的心聲。 可是奇力沒看到舅舅的頭上已經少了那頂,自我加冕的王冠。 傻弟弟,那是我們的舅舅,索林‧橡木盾。 索林設計用黃金大鐘撞破我們花了一夜推砌的城牆,龐伯吹響號角擾亂半獸人的指揮。 牆塌下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句話。 「面對死亡時,我們還能做些什麼?」比爾博曾經質問過。 每個種族都有不同的解讀,我不了解哈比人,他們顯然是個與世隔絕的單純種族,對他們而言應該極少非自然死亡吧? 不死都靈會得到新的身體重回中土。 矮人,尤其是都靈的血脈,代代相傳不死的信念。 我原本以為我們每一分每一秒都面對著死亡,但是我錯了,我面對的是自己的死亡,而不是奇力的。 舅舅也是,他準備好面對了自己的死亡,卻沒有準備好奇力的,所以他留奇力在長湖鎮。這次舅舅無法再讓奇力離開,這份榮耀也是屬於身為都靈王族的奇力。 但是索林卻沒有辦法面對比爾博的死亡。 不是沒有想到,而是無法。 每次當我認為自己看透舅舅時,他又給了我新的衝擊。 期間舅舅內心的掙扎我不想去揣測,但是我看到了結果。 索林‧橡木盾,身為王者的部分沉默了。 但是我猜到了屬於舅舅的部分正在悲傷,矮人開啟那扇門,代表著我們終將戰死沙場。 我們是矮人戰士,義無反顧。 可是舅舅想要保護外甥也是最單純的本能。 至於愛人的部分…… 我或許有些猜到了,索林身為愛人的部分並非不稱職,而是藏在太深、太深了。 ※ 「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索林,這天該如何結束?」甘道夫揮舞著劍與魔杖,對索林喊道。 我們參戰了,在混亂的戰場上,一波又一波的半獸人不斷襲來。 這是我的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戰爭,矮人的熱血在沸騰,戰士的靈魂在咆哮,但永無止境的戰爭消磨我的戰意。 我明知道打開伊魯伯的大門代表著什麼,沒料到真正戰爭的恐怖遠超乎我的想像。 舅舅是經歷過大戰的人,遍地屍體,戰友一個個倒下,無時無刻警戒著,崩頸的精神無法有一秒鬆懈,握緊武器的雙手不能有一刻鬆弛。 這是場註定血染成河,以舅舅、以矮人為目標的戰爭。 舅舅早已預測到死亡。 阿索格率領的半獸人大軍自然是以索林‧橡木盾為首要標的,直到最後一個半獸人倒下,我們不算脫離險境。 滿腦熱血衝入戰場的奇力早已冷靜下來,我和他都下定決心,誓死保護舅舅、守護矮人的王。 放下所有的猜測,滿目血色,是不遠處奮戰的身影支持我撐下去。 索林決定擒賊先擒王,騎著丹恩帶來的山羌前往烏山。 哥布林傭兵外沒見到阿索格,高塔寂靜地讓人憂心,索林要我和奇力前去搜索。 火光掠影代表著前方很有可能有半獸人埋伏,我推開奇力要他去搜索上層,而我則是往深處探去。 這是個陷阱!被阿索格抓著拖往高台,我內心只剩下一個念頭,快逃、奇力!快逃! 當著舅舅的面,阿索格的刺穿了我的胸口,我掉落時瞥見奇力驚恐的臉。 快走……奇力…… ※ 「你們願意追隨我,最後一次嗎?」 直到最後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舅舅的矛盾。 直到真正身處於戰場上,我才真正明白舅舅想要避免的是什麼樣的殘酷。 一個人總有許多不同的身分,大多數的人都是選擇其中之一為最主要的準則,像是巴林叔叔是臣子、德瓦林叔叔是戰士、奇力是少年,而我則是──哥哥。 舅舅卻不是,他擁有太多無法割捨的身分。 身為王者的他、身為矮人的他、身為舅舅的他以及身為愛人的他,最想要的東西,都是不同的。 王者想要子民與王座。 矮人想要黃金與榮耀。 舅舅想要傳承與守護。 愛人想要比爾博,活著。 最微薄而堅定的願望,最後一刻,在沒人注意到的索林心底深處,凌駕於前面三者。 比爾博是哈比人,不是都靈之子。 他的死亡在舅舅眼裡就是永遠逝去。 所以索林以迂迴的方式讓比爾博有最大的可能活下去。 索林給了比爾博秘銀償還了恩情與歉意,以最柔軟堅韌的鎖子甲保護著他的身軀不受傷害。 索林給了比爾博拿出山之心的關鍵地位,讓精靈與人類以最高規格的待遇保護比爾博,無論瑟蘭督伊和巴德都會對比爾博釋出善意。 索林給了比爾博恩斷義絕的契機,從偷走山之心的那一刻起,在外人、或是比爾博心裡,索林與比爾博情分已盡,不再是同一條陣線的盟友。 索林給了比爾博所有遠離危險的理由,比爾博是這個戰爭漩渦中唯一一個哈比人,本來就不屬於這場牽扯四族利益的戰爭,他大可以待在安全區域,不加入這場戰爭。 索林‧橡木盾從不畏懼戰爭,可是他畏懼比爾博站在戰場上,戰爭與冒險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冒險固然危險,可是戰爭卻是對靈魂的折磨。 無論自己的世界多混亂汙穢,他都希望比爾博保持正面與樂觀。 如果自己贏得王座與財富,比爾博能分享繁華榮耀。 如果自己被留在戰場一隅,比爾博仍然待在安全溫暖的彼方。 ※ 我飛往奧力殿堂的路途中,仍然能感覺到中土的世界,聲音清晰但畫面模糊。 靈魂徹底離開中土前,我聽到了舅舅的低語,以及最後隱隱約約,比爾博的哭聲。 太好了,比爾博還活著,舅舅付出的一切終於有了回報。 奇力帶著淡淡的微笑,在白光的另一端向我招手。 「抱歉,菲力,我這麼快就來找你。」 「舅舅替你報仇了。」 奇力,下一次,我仍然希望能當你的兄弟。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活著,但是,一起前往殿堂,一起重獲新生同樣讓我感到高興。 無法否認的,我內心深處是更傾向於後者。 我原本以為舅舅是最自私的矮人,其實我才是,我自私的不願意放開奇力,我自私的不願意去思考舅舅的選擇是不是比爾博想要的。 如果我現在還能哭泣,我會為舅舅流下眼淚。 我的愛是帶他走。 舅舅的愛是讓他走。 都靈不死,榮耀永恆。 我希望,下一次,不是索林‧橡木盾、不是國王之孫、不是手握山之心的國王,而是單單純純的索林…… 那一個索林能與比爾博幸福快樂的活下去。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