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Gravity
Loki拾階而上,星期一午後的大學校園安安靜靜的像是某個假日空檔,偶而傳來的幾聲歡快笑聲,總像隨即是被風吹去的薄雲般不見蹤跡。
扒了一下留得有些略長的頭髮,垂掛在他精巧耳括上的墨黑髮絲像是某種陰影將他的步伐壓得有些沉重。猝了聲,硬底的鞋跟每一下踩踏在石階上的聲響都如同一次鞭飭。
而他無論如何也都成為不了父親心中的第一。
卻又脫離不了這種非血脈的連繫與牽扯,於是最終落的如此半吊子的處境。
他的人生猶如一場巨大交錯的廉價喜劇,而他是台上的小丑。
他們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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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痛恨這個世界,這整個噁心、虛偽,卻又帶著淡淡甜美氣息的腐敗國度。
蒼白的手攀附在階梯上,月牙般的指尖有著珠白色的光澤,泛著青色的靜脈管像是充斥著毒素的惡意在他體內蔓延。他在今天成為這所學校所有學生的代表。
學生會長這個詞是他執掌的權力象徵。
不管他要不要,現在都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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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對著自家哥哥在光中彷彿泛著酒色的海藍雙眸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
關於責任、關於所有他不想負擔的負擔、關於愛或者是愛得太累這些事。
直到醒來後,才發現不過就是夢一場。而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抹去他在兄弟眼中無暇的自己。
Loki扯了扯過緊的衣領,直到一顆扣子應聲繃開,琺瑯材質的小東西在樓梯上彈跳了幾下終於停下。他轉過頭,卻在這瞬間聽見一道微弱的歌聲傳入耳中。
天台?
他歪頭想了想,反過身向上走去,因為鮮少人跡而鋪蓋上的薄薄一層陳年灰塵隨著步伐揚起,隨之在空中飄蕩。
那是一首老歌,他的指尖慢慢滑過牆上的壁癌,剝落的白漆已經染上斑駁的汙點,他以前常常聽見保母哼著牽著他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但是……但是那聲音不同於女人纖細卻柔嫩的語調,而是帶了多點的沙啞,一些淡淡喉音夾雜的磁性低迴的轉調,沒有太多刻意賣弄的技巧,卻反而顯得如此震懾人心。
在這幽暗的通往天台的窄小老舊樓梯間,空氣漫佈的是粉塵和霉味,他卻錯覺一道溫熱的湧泉緩緩包裹著他躁動不已的心跳。
在這個大千世界中,或許終究有人能觸及他靈魂泅泳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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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巧的翹開鎖,Loki對這天台其實還蠻熟悉的,畢竟算是學校幾個少數可以討個清淨的地方。久未上油的軸心只要一用力磨擦就會傳出刺耳的吱嘎聲,Loki不希望歌聲被驚擾。
或者,他的骨子裏頭終究帶有一種惡趣味的因子,而這種只有單方知曉對方存在的窺探感,恰好適度地滿足了他壓抑在血中的搗亂的天性。
頂樓的風有點大,推開門的時候如果不多使些力,這老舊的門便難以順利打開。
帶著乾燥清爽味道的空氣隨即填入狹小的樓梯間,Loki淡雅的格紋襯衫被吹地鼓起,他消瘦的身型輕易地被勾勒而出。
那名男生跨坐在欄杆上,一雙被泛白水洗的牛仔褲緊貼著的腿晃在空中,隨著歌曲節奏輕輕擺盪。
棉麻材質的薄衫與他散發出陽光氣息的濃棕色髮絲,也和著時而高揚的吸吐,在萬里無雲的蒼空下飛揚著。
對方高仰著臉,陽焰攏在小麥色的肌膚上頭,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Loki向前走了一步,他們的距離僅僅隔著一道歌聲。
角落的一隻鴿子突然咕咕叫了幾聲,Clint驚覺地回過頭。
Loki。家世顯赫。二年級外語學院的高材生。新任學生會會長。學校的風雲人物。褒貶參半的傢伙。
他看進對方一雙青碧瞳仁時在心中一一列舉出了各項標籤,不過最後只是回過頭,繼續看著底下幽靜的校園,鴿子突然振翅騰空,一根雪白的羽毛在他們面前旋轉飄下。
一群啦啦隊員從底下跑過,嘈雜的歡笑聲在這個空間裡頭卻顯得有些不搭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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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Loki直接站到Clint的身邊,雖然自己並不矮,但是明顯比自己又高出一個頭有餘的Loki不禁腹誹起關於基因的問題,畢竟他還有一個可以讓大家都變成哈比人的哥哥在。
「你是怎麼上來的?」Loki記得自己開才撬開的鎖。
Clint歪了歪頭想說對方是要抓住的自己小辮子嗎,不過他還是誠實的回答說:「從那邊翻上來的。」他指向旁邊側棟幾乎連在一起的較矮的平台。
Loki瞥了一眼那個地方後,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小個子,「那……你要當學生會副會長嗎?」
「What...可是你還不認識我,也……」因為驚訝的關係,Clint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兩個鼓溜溜的晶亮玻璃珠,Loki一瞬間居然思考起不知道養寵物是不是這樣的感覺。
「你叫什麼?」他說。
「呃……Clint。Clint Barton。」
點點頭,Loki的眼神異常認真,「現在認識了,而且我喜歡你的歌聲。」他頓了一下,然後才開口,「所以,當我的副會長吧。」帶著強勢不容拒絕的語氣,Clint甚至覺得對方心情頗不錯。
Clint其實只有愣了非常短的一段時間,然後他點點頭,看著黑髮的男人想著這傢伙真的很狂妄,然後開始大笑,「好,我答應你。」他回說。
接著下午的上課鐘聲響起,Loki轉身離去,Clint循著原路跳下去,只剩下空蕩蕩的頂樓還有落在地上的羽毛。
於是這就是關於學生會長和副會長相遇那天的全部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