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遊冥界
偽‧愛麗絲夢遊仙境之吳邪版
01、這只是開始?兔耳好猛e
如果再回到那一天,回到那扇青銅巨門前,我會不會跟著小哥走進去?
如果走到那扇門後,看到所謂的『終極』,或許那裏面有我要的答案,然後我的好奇心滿足,所有的冒險就該以此劃上句點。
不會有以後。
更不會有分離。
又或者,我想見一見『終極』的原因更簡單,無論我回不回的來現實,最少我曾經見過那一端,不屬於人的世界,我也可以安慰自己超越正常人了。
而我也會和悶油瓶,可能還要加個陳文錦,有著共通的秘密。
那麼,在悶油瓶失憶後的那段時間,我就有可能有更多的線索,放棄巴乃和張家樓,不會到四川,那之後的一切就更可能改變……
可能更好、可能更壞,但無論如何也比現在更踏實。
悶油瓶和胖子生死未卜,我必須成為三叔,拖了小花、潘子甚至是整個霍家下水……
這些都只是想想而已。
在我收到那包粉末之前,這都只是我逃避現實的幻想而已。
※
我站在岩石後,看到了悶油瓶,他躡手躡腳地混在一群飄移的人中,如果那還是人的話。同樣的青銅巨門、詭譎的陰兵,只是有點不同,悶油瓶發現了我,甚至停下來等我。
整個部隊異常緩慢,那份熟悉的毛骨悚然早不知跑去哪了,我除了傻住外還想尖叫。
「小哥好ㄇ──」我不小心咬舌頭,摀著嘴發現悶油瓶在原地打轉。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悶油瓶平板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我耳邊,發現我還是傻愣在那,他甚至向我勾了勾手指。
可能是太久沒見小哥了,我居然一時腦熱竄進陰兵群裡,感受那涼涼的風撫過臉頰、穿過四肢,隊伍頓時快速移動,像終於按下沖水鍵的馬桶,一股腦兒往門衝去。
悶油瓶拉著我,踏過了青銅巨門,我什麼都沒看到,只能感覺……操,感覺自己正在往下掉!
四周是黑的,我卻能清楚地看到一道道青光人影,以及悶油瓶,最重要的是悶油瓶單邊下垂的──兔耳朵。
「小哥好猛!」我右手被悶油瓶拉著,用左手摀著鼻子,終於說完害我咬到舌頭的話。
悶油瓶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這是他最正常、最讓人安心的表情,面攤就是沒事,沒事就是能想其他事。
我收緊右手,遺憾地想,咋有兔耳,掌心卻沒肉球呢?
※
愛麗絲夢遊仙境,原名是Alice in Wonderland,我曾經讀過,一篇充滿幻想的女孩子的冒險。引領愛麗絲進入不該屬於她的冒險的不是兔子,而是好奇心。
就跟現在的我一樣。
無謂的好奇要付出多少的代價?愛麗絲的結局是什麼我忘了,但是最少現在的我很慶幸自己那麼一丁點好奇。它讓我再次看到了小哥,平安的小哥,那是否也能讓我見見肥滋滋的胖子?
我們抵達地面,安全的不像是跌下來,而是背後長了羽毛的輕盈降落。
我抬起頭,發現上頭還是不斷降下青色透明的人影,像飄忽的流星雨,卻沒一個出現在我們周圍。我們在樹林中間空下的小地,沒有草,地是黑軟的土壤,我看了看鞋底,發現土壤不黏腳,我安了點心,如果逃跑的時候腳軟就好笑了。
悶油瓶四處張望,天空沒有太陽,最少這裡是有光亮的,我這才看清楚悶油瓶的裝扮,招牌的連身帽和黑色長褲,除了那對不該出現的兔耳,一切正常。
「小哥,你咋會出現在這裡?不對,應該問我們,不是應該在地球表面?這樣問也不對,你不是和胖子在巴乃失蹤了嗎?」
悶油瓶張著那雙死黑到深幽的眼睛盯著我,最後點了點頭,「是,也不是,忘了。」
「你不會又失憶了吧?我是吳邪,你是張起靈、小哥,你記得嗎?」
「嗯。」悶油瓶又點了下頭。
「那你和胖子,還有霍老太太在巴乃是……」
悶油瓶搖頭,他還是平著聲調說:「不知道,我沒去廣西的印象。」
好吧,我早該放棄問悶油瓶,從我幻想青銅巨門,小哥冒出兔耳朵開始,我就不該有這一切可能是現實的奢望。
這是夢嗎?
還是我終於也瘋了?
悶油瓶抖了下兔耳朵,右耳朝轉向側面,下一秒悶油瓶就拉起我跳上樹,將我安置好又跳下去。
被抓著往上跳的時候,我看到刺眼的米白色出現在我的下方,米白色蕾絲邊圍裙?我這才仔細打量起自己的裝扮,水藍色西式淑女裙、該死的公主袖,還好款式勉強樸素,我拔下圍裙丟下樹,踢了踢腳,確定腳下是普通布鞋,如果來雙紅色小皮鞋我可能會當場撲街。
我應該吐槽還是敬佩悶油瓶對我的服裝一點反應都沒有,悶油瓶警戒地盯著地面,這可能也是他把我丟上樹的原因。
沒多久,我看到黑色的土讓開始蠕動,一坨一坨向悶油瓶靠近,像是有生命力一樣,如果不是土動得太動感,我頂多猜想地下有土撥鼠或是兔子一類的小東西。
悶油瓶一瞪眼,伸出他招牌特長的兩根手指插進地面,我發誓自己聽到小動物被弓箭射穿時的尖叫。悶油瓶將某種東西拔出地面,我看到一坨劇烈掙扎然後靜止不動的……土。
悶油瓶甩了甩手,甩掉土,他奶奶的,居然甩出一顆小小的骨頭,我的距離只夠我看到那是圓形的骨頭,我希望那不是頭蓋骨,不過八成就是。
我想跳下去,悶油瓶左邊的兔耳轉向我,說了聲:「待著。」
事實證明悶油瓶是對的,地上又開始出現蠕動逼近的土影,悶油瓶左右開弓,戳起兩個圓形骨頭,沒多久又湧出更多坨。
悶油瓶試探性的等它們靠近,在土團離悶油瓶大約十公分的時候,土團張開沒牙齒的嘴咬向悶油瓶的腳,悶油瓶捏爆兩個土團,包括裡面的骨頭,看著黏糊糊的褲管沒反應。
直到四個、五個,一下子湧出十幾坨土的時候,悶油瓶側翻翻出土團圍攻的中心,那些土又湧向他,他翻上我兩棵遠的樹,一跳躍一棵樹,轉眼就來到我這棵樹的另一根樹枝上,只是他的動作有些奇怪,被咬的右腳拖在後方。
悶油瓶撕下褲管,將褲管抓在手邊,鬆開,我看到應該軟軟輕輕的布筆直地墜下,砸到地面後還陷進土裡。
「它們嘴裡的土很重?」我看到悶油瓶點了下頭,我仔細盯著悶油瓶的右腳,確定沒咬痕、沒傷口才安了心。
我該不該問那些土團是什麼?我想悶油瓶不說,應該就是他也不知道吧。
悶油瓶瞪向那些回歸平靜的地面,抓起我,攬腰扛布袋的那種,悶油瓶開始快速在樹間移動,從這棵跳那棵,飛簷走壁都不是問題的悶油瓶,學個猴子穿梭樹間只是小菜一碟。
上山下海倒斗幾次,我基本上不暈車,平衡感也不錯,只是在我旁邊的兔耳讓我分了神。
悶油瓶跑得很快,那對放鬆的兔耳軟綿綿地盪在腦後。軟軟毛有些蓬鬆,看起來乾淨而好摸,我克制著想摸一把兔耳的衝動,可惜我沒壓抑住說出感想的衝動。
「兔耳好猛……萌!」不知為何,有點變了聲調。
我看到兔耳對著我的臉豎起來,抖了一下,又轉回原本的角度。被兔耳對著感覺很微妙,胸口軟軟甜甜的,像看到小動物無辜又可愛地盯著自己的感覺,不過對方是悶油瓶!
萌是發芽的意思,什麼東西發芽了嗎?
02、貓不貓,癢不癢
跑過只有樹林和黑土的區域,悶油瓶在森林最外圍的樹稍作停頓,然後一股作氣跳到綠色的草地上。
被悶油瓶放下後,我才有空檔整理自己的思緒,剛剛被悶油瓶扛著,那對耳朵一直在旁邊晃啊晃,腦袋裡除了糨糊和某幾個字眼外,一丁點東西都沒有。
「你的記憶最後停留在哪?」我清了清喉頭,走到開始四處查看的悶油瓶身後。
「北京。和你分開行動之前。」悶油瓶蹲在地上檢視一朵朵小花。
所以這是我記憶中的悶油瓶?他們在巴乃發生什麼事我不知道,所以眼前的悶油瓶也不知道?我隱約感覺到哪裡怪怪的,我跟著蹲在悶油瓶身邊。
花有什麼好奇怪的?
仔細看後我才發現真的不尋常,我從沒看過一叢花有七八種顏色,除非是人為栽種,可是四周……我站起來張望,背後是無草的黑土森林,我和悶油瓶站著地方是一望無際的草地,前方是緩緩的斜坡,各色的花交雜,真是夢幻美好的地方,適合童話故事的公主王子約會。
悶油瓶拔了幾朵捏在我眼前,一搓,花瓣就落到我的手上。
「是人種的嗎?」悶油瓶搖頭,他示意我自己看,五瓣小花、花心是顆粒狀,很普通,才怪,「都長的一樣?這些七彩花是同一種?」
「無毒。」
好吧,這句話的意義就是奇怪就奇怪,對我們沒有威脅就好。
天還是灰的,連類似雲的東西都沒有,就像天空本來就是這樣。我跟悶油瓶一左一右走在花叢間,他不講話,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們走得很慢,慢到我們登上斜坡最頂端時我才想到,這感覺像在散步?或是……約會?
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八成是被這裡詩情畫意的場景給閃昏頭了,悶油瓶的兔耳轉向我,隨後人也轉過身,還是不說話,但我就是知道他是在問我,我咋了?
「沒事,只是在想我們在哪?你當初進青銅巨門也是到……當我沒問,我忘了你忘了。」
悶油瓶沒搭理我,開始走下斜坡,步伐是意外的慢,我追上悶油瓶,突然悶油瓶眼神一變,兔耳朵豎直,前後左右轉一圈又回到正前方抖了抖。我知道要提高警覺,可是我還是想笑,悶油瓶的兔耳實在太可愛了。
悶油瓶抓著我的手臂,迅速轉過身,把我也順帶拉到他的身後,他瞪著斜坡上天空,我看著什麼都沒有地方,瞪了好一會兒,好像看到某個輪廓。
人臉的輪廓?
悶油瓶往腰上摸了摸,頓了一下,我想他應該是因為沒有黑金古刀在身邊。悶油瓶推著我往後退,我隱約看到那個輪廓往我們逼近。
四周甚至沒有東西可以當武器!難道要悶油瓶直接飛上天掐爆那個透明人嗎?
事實上,悶油瓶的確想這麼做,輪廓漸漸變清晰,悶油瓶準備撲上去,我連忙抓著悶油瓶的衣服,不小心太激動,整個人撞到悶油瓶的背上,不過小哥不愧是小哥,被我猛一撞只是踉蹌兩下就定住身子。
「等一下,我知道這張臉!」我回視著悶油瓶莫名其妙的瞪眼。
「你、你忘忘了東西。」人影從輪廓變成實體,飄在我們正上方,我直想把對方抓下來揍一頓。
「老癢!你搞什……」看到他以三八的橫躺姿勢飄在半空中,我正想罵,只是看到他蓬鬆色彩又詭異的粗大尾巴後,我改成大爆笑。
紫色的橫條紋貓尾巴!當然附帶一對同樣花色的耳朵。
「別別笑,我我看你們散步,連背背景都開開滿小花,不好意思打……打擾。呵呵……」
我瞪了一眼老癢貓,隨後發現悶油瓶也同樣瞪著我。
「他是我的朋友,解子揚,你叫他老癢就好,如果你要叫的話。」我有些哀怨的說,悶油瓶都沒叫過我名字幾次。
「我我還、還東西給你。」老癢從背後摸出一個布包的長條物,直接放下,讓地吸引力把東西砸到悶油瓶頭上。
悶油瓶拆開,發現裡面是他的黑金古刀,他隨後瞪向老癢,不過老癢沒理他,老癢飄到我身後附耳說:「聊聊一下,你應該該很好奇這這是哪吧?」
「小哥,我和他聊一下,沒事的。」見悶油瓶背過身坐到地上,八成又是睡覺休息了,我和老癢走離悶油瓶一段距離,「說吧,你知道多少?先告訴你,我可是一頭霧水,除了小哥戳爆幾個黑土包著的骨頭外。」
「那是最最低等的小……小鬼,還有青色鬼魂、陰陰兵……這裡可是是冥界。」
「冥界?我們已經被交代了嗎?你知道多少,還有,你是哪個老癢?」我都搞不清楚到底有幾個老癢了。
「呵呵呵,我我也不知道,但我對對這裡還有些認識,別問我為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就就像……我本來就該知道一樣。」
有說沒懂,反正喜歡賣弄神秘的人可多著,老癢還要排在很多人後面。
「那你又有什麼是可以告訴我們的?」
「咱、咱們大學讀過的,愛麗絲絲女孩的故事,就跟這一樣,不不過還是不同,這裡是你的世界,不不是那個小女孩的,不不過老吳你你的衣服很像。」
「這我有猜到,跟那包粉末有關吧?是你寄給我的?」
「那可是是青銅枒枝的粉……粉末。」老癢換了個姿勢飄浮,我看得出來他很想受飛的感覺。
「所以這裡是我的潛意識所幻想成真的?」
「是、是也不是。」
我忍住掐著老癢脖子猛搖的衝動,冷著聲音說:「那我們會經歷完所有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故事?臥槽,從一開始就跟那裡面不同!」
「都、都說了,這可是你的世界,什、什……什麼才是你希……希望的?什、什麼才是你最……最後悔的?」老癢搖了搖貓尾巴慢慢飄高,然後身影變淡,最後不見的是那張笑彎的詭笑。
我大概想起來老癢這隻貓的角色了,討人厭的柴郡貓,應該是叫這個名字沒錯,所以悶油瓶真的是白兔先生?那隻永遠喊著遲到、來不及的兔子。
好吧,我確定這只是類似的故事背景,完全不同,最少這裡很中國風,除了我的衣服!
「他不見了。」悶油瓶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我嚇得跳轉過身。
「對、對啊,他的角色好像就是這樣。我,唉,該咋說呢?」面對那張冷靜到面攤的臉,我一時找不到貼切的字句來轉述給悶油瓶知道。如果悶油瓶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他會咋樣?
正當我搔頭搔了第三十下時,悶油瓶指了指自己的兔耳朵說:「聽到了。」
聽到了?是指我跟老癢的對話,還是我剛剛說的話?
「你聽到的是指……聽到什麼?」該死,我咋會問的這麼直白。
悶油瓶看了我一眼,黑金古刀貼身地待在他的背後,就像以往我看過的所有悶油瓶一樣。我頓時意會過來,跟上悶油瓶的腳步,我咬了咬下唇,隨後用力抹過自己的嘴,在內心鄙棄自己這娘們的動作。
我最在乎什麼?最後悔什麼?
那些天殺的太多了,但是我最少知道悶油瓶還是悶油瓶,我不想離開悶油瓶,我不想回到那種難以言喻的焦慮。
我寧願被蟲咬、被粽子打、被蛇追,咳咳,這些想想就好,千萬別成真。即使以上情況發生了,我還是希望能回到大家都在的日子。
出生入死,最少大家都在。
03、變大變小不如變衣服
大約過了半小時,我和悶油瓶看到花的草原的邊緣,這時我想起愛麗絲有一段變小然後聽一群花唱歌的片段,不過沒水也東西吃,不知道我們會不會變大變小。
悶油瓶站在又一個斜坡頂端,下面有幾棟屋子,中式三合院的紅磚黑瓦房,我好像看到幾個人影在底下晃來晃去,不是之前看到的青色透明陰兵,不過我現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們的衣服上。
「那個,小哥,不好意思,我們可以跟他們打聽打聽嗎?順便『借』件衣服。」我拉了拉自己水藍色的裙擺,悶油瓶挑起半邊眉,盯著我不發一語。
說借和打聽是好聽,通常這種時候就是二話不說直接開打,現在只有悶油瓶有武器,何況他身手比我強個千百倍,他不出手,我咋可能以一打多?
悶油瓶點點頭,低下身子像是在探看離我們最近的那間房子。然後悶油瓶俯衝而下,我也連忙提著裙擺跑下去。跑沒兩步我就瞪著自己拉裙子的雙手,差點直接失足滾下斜坡,難怪一路上悶油瓶走路走的慢,原來是考慮到我的詭異裙子!
我才抵達地面,悶油瓶就解決好三個人,不過看他們白到跟油漆差不多的膚色,絕對不是活人。
悶油瓶將三個人用繩子捆好,拿刀對著最近的那人,剩餘兩人用布條摀著嘴,我張望了一下,這塊空地放了一些推車掃帚畚箕,看來這三人的打扮應該是古時候大戶人家的僕人一類,前提是這片三合院是某個有錢人所有。
我蹲在悶油瓶用黑金古刀對著的人旁邊,戳了一下那人的臉,感覺透、清、涼,果然是鬼不是人。我露出談生意準備敲詐的表情說:「你是誰呢?」
「我只是個僕人而已,我才要問你們是誰?咋……」悶油瓶將刀刃抬高一點,那隻鬼消了音。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幾個問題而已,不會要了你的命,哦,你可能沒命可以丟。」我撇撇嘴,換個更嚴厲的語氣問:「第一個問題,這些院落的主人是誰?第二個問題,你們放衣服和食物的地方在哪?第三個問題,有沒有看過像我們這樣……奇特打扮的人。」
我發誓自己有聽到悶油瓶用鼻孔哼了一聲,不知該說是憋笑還是嘲笑比較貼切,我決定忽略不計。
「旁邊這屋就是廚房,你們這種奇裝異服的人,前陣子這附近還有,搶吃搶喝,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
這附近有其他人?我向悶油瓶點點頭,他把刀刃更貼近那隻鬼的脖子。
「什麼時候?他們往哪走?」我彈了下刀刃問。
「就、就那個方向。」可憐的鬼用腳尖指了指左邊,所以是廚房的另一端?
悶油瓶兔耳朵一豎,撕下那隻鬼的袖子摀住他的嘴,現在變的跟其他兩鬼一樣。我悄悄的繞到廚房旁邊,剛好廚房邊就曬了幾套僕人裝,我也顧不了那麼多,先摸了一套。
換到一半,我只把白澎澎的女款衛生褲換成僕人褲,我找不到裙子的拉鍊,不會在背上吧?
我聽到有鬼從廚房另一端大喊有賊,跑回去剛好看到悶油瓶揮刀擱到兩隻鬼,然後跑來更多鬼。我趁人往那端衝,繞到廚房正面,順手撈了幾條正在曬的臘腸,連同僕上裝上衣一起綁在腰上,發現廚房有窗可以看到那端打鬥的畫面。
「小哥,走了!」我衝進廚房邊對外喊邊隨意搜刮糧食,冷掉的饅頭、切掉葉子的蘿蔔,還有一條魚。
悶油瓶翻上屋頂,然後我出了廚房他正好把我拉上去,他四周看了看,我聽到下頭有鬼往牆邊搬東西想爬上屋頂,悶油瓶老練的將我往肩上一扛,往旁邊的房設跳去。
「靠,我的魚!」滑溜溜的魚被甩下剛好打中那隻鬼的頭,我看到被威脅又被魚砸的可憐鬼,不免獻上我微薄的同情。
上頭竄,下方跑,悶油瓶扛著我橫跨過四五棟房子,然後沒房子可跳只能降落到地面,沒兩秒後方就跑來二三十隻鬼,旁邊又竄出幾個配刀的侍衛。悶油瓶放下我,用眼神示意我快跑,我才猶豫一秒就被包圍了。
一隻穿僕人裝的鬼拿著常棍衝上來,悶油瓶第一刀砍斷木棍,下一刀就從腰砍斷了鬼。
那鬼慘叫,我也跟著大叫,那鬼上半身躺在地上,手還能亂揮著大叫,一滴血都沒流,看來這些鬼不會噴血再死一遍。
悶油瓶也安了心,側身躲過一個侍衛鬼的劈砍,將我拉在身後,肘擊打在侍衛鬼的胸前,下一秒就讓對方斷頭。我看準那斷頭侍衛鬼手裡的刀,跟還站立著的侍衛鬼拔河一陣子,終於搶過刀並把無頭侍衛鬼踹倒。
我蹲在地上,悶油瓶幫我把一個僕人鬼劈成兩半,我翻身滾到另一邊,削掉一個侍衛的右腳,還好我閃得快沒被鬼壓倒。
悶油瓶轉眼間打翻了四五個僕人,沒幾個鬼完整,他把我一把拉起來,往外跑了幾步又被圍上。我緊抓著刀,鬼是沒砍到幾個,光是被悶油瓶拉來拉去,護在身後繞來繞去就昏了,何況我的水藍色裙子也跟著甩啊甩,我想耍刀都沒力。
突然悶油瓶的兔耳一轉,扣住我的腰往上跳,三把刀一同砍在我們剛剛站的地方,悶油瓶踩在某個鬼的頭上,我分明看到他往另一個方向跳的時候,那鬼的脖子也斷了。
悶油瓶放下我,拿過我的刀,將我拋出鬼堆中,他兩刀齊揮,我看到以他為中心,一圈鬼都從腰間斷成兩半。
大約還剩十多個人,悶油瓶趁他們嚇傻住的片刻,拉上我直往外跑。
我的藍裙子也多了幾個口子,被悶油瓶拉著狂奔,若不是我腰上綁著僕人裝還有臘腸,這一幕還滿像私奔或是情侶逃難的……呸,我穿裙子,總不是我當女主角吧?
※
又是一個森林,不過這次有草地,樹也長的奇形怪狀,裡面黑得詭異,不過下斗下多了,怕黑暗就笑掉人大牙,何況還有悶油瓶在。
「過、過去的話,有、有你認識的人哦,老吳,你加加……加油。」老癢從樹枝上冒出來,話才說完又淡化消失了。
「喂!老癢,你到底知道多少啊!」我對著老癢貓消失的地方吼,又罵了兩聲,轉頭對悶油瓶說,「他雖然欠打,不過應該不會騙我們,我們穿過森林吧?」
悶油瓶點點頭,正想往森林裡走,我又拉住他,轉過身指著背後說:「小哥,幫我拉拉鍊,總讓我先變個裝,一直穿裙子怪怪的。」
我感覺到身後的人明顯變得僵硬。
04、胖瘦雙胞胎
「咋了?小哥,我自己拉不到。」我自認柔軟度不錯,不過要跟一個脖子後延伸到腰後的拉鍊糾纏還真不容易。
「哦。」悶油瓶好不容易應了聲,我可以感覺到他頎長的手指搭上拉鍊。
他緩緩地拉下,我根本不敢催促悶油瓶,不過拉個拉鍊嘛,我又不是黃花大姑娘,裡面沒穿衛生衣也不算什麼。
一個拉鍊拉三十秒,我都快睡著了。悶油瓶退開,我迅速把裙子往上扯,拉到一半卡住。我愣了一會兒,我壓根忘了我原本腰上還綁著僕人上衣和臘腸,現在全卡在我胸前,讓我上拉不是,下扯也扯不動。
「小哥,再幫我一下,幫解開衣服。」停頓了大概十秒,我感覺到褲頭邊搭上了手指,我偏頭一僵,連忙低吼:「是上面的,臘腸和僕人裝啦,不是褲子!」
悶油瓶哦了聲,隔了幾秒,我胸前嘞住的上衣才有動靜,依悶油瓶手指的靈巧度,應該三秒內就搞定,只是等啊等,我沒遮蔽物的腰都涼了,悶油瓶還沒解完。
「那個,小哥,我綁的結沒這麼難解吧?」
悶油瓶又哦一聲,這下速度快多了,一秒就解開臘腸。我的胸口終於鬆下,脫下裙子接過僕人裝和臘腸。我穿上衣服,揉了揉肚子,總覺得涼涼的。
我瞅了眼悶油瓶,總覺得他臉上的表情更悶了。
「謝謝哦。」我低頭道謝,扭下一截臘腸遞給悶油瓶,「那個,我們先吃點東西墊墊胃。等等,我先吃吃看,會不會變大變小。」
悶油瓶還是沒反應,低著視線,高度大概是在我的腰部,他是發呆嗎?
我確定吃臘腸不會變形,我們各解決一截臘腸,味道太重太腥,不適合多吃,原本還有白蘿蔔可以配,不過剛剛打鬥時早不知被我丟去哪了。
※
悶油瓶一向不說話,不過現在氣氛有些微妙,他是在不滿我請他幫我解衣服嗎?他有這麼嬌貴?
「小哥啊,你是怎的……」
「哇,找到了!是天真同志!」一個肥大的身影墜到我面前,他著地時我感覺到地面在震動。
我定眼一看,撲上去扁了他兩拳,開心地叫著:「胖子,真是你!」
胖子穿著吊帶褲,裡頭是短袖紅色條紋裝,看起來像個圓滾滾的水電工。
「可不只我呢!」胖子指了下後方,隨後又看著悶油瓶大叫:「哇,小哥,你這打扮太猛了吧。」
「萌吧,是真的。」我又跑到悶油瓶身邊,可惜沒膽去抓那對兔耳朵。
「你們說的,是同個字嗎?」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看到一個高瘦的身影從一棵樹後走出。
「潘子!」我這次沒跑過,因為下一秒我就對著前方的兩人大笑,「哈哈哈,你、你們兩人咋穿著一樣的衣服?都當水電工去啦!」
「誰知,從我們出現在這裡,就穿這樣了。」胖子哼了哼,看到我手邊的臘腸,又撲過來一把奪走,「有肉早說吧,不介意給胖爺我吃吧?」
胖子也不能我同意,搶了臘腸就啃,雖然他想一人喀掉剩下的五截,但他肯主動分潘子一截夠讓我訝異了。
「胖子、潘子,是你們搶附近三合院的糧食嗎?」
「嗯,這兩天我們把附近晃遍了,七彩花的草地、三合院及這座森林,今個兒打算去再去拿點食物,要往森林另一端走。」潘子有些臉紅,看得出是為了偷食物感到羞愧。
我跟悶油瓶還是直接搶了,更把一票鬼給砍成兩三段,不過我由衷慶幸自己是換完衣服才入森林,順帶把裙子拋在入口處,不然給他們看到我穿澎澎的裙子就……
「對啦,天真同志,你咋穿跟那些三合院僕人一樣的衣服?你原本穿什麼?」
我看了眼悶油瓶,發現他還是對著某個微妙的高度發呆,哼了一聲回答胖子:「我穿啥不重要,現在關鍵的是……」
我沒告訴他們這可能是我的夢,光是冥界、黑土團、死不成兩次的鬼就夠他們驚訝了,我沒隱瞞他們誰也沒見過的老癢,只是他倆對老癢肥大貓尾巴的興趣多於老癢可能知道的事情。我沒忘問胖子,他和悶油瓶第二次去巴乃的事,只是他也不記得了,跟悶油瓶一樣,最後的記憶是停留在北京我們分道揚鑣。
再後來,我才想到胖子和潘子的角色,是那對在森林裡唱雙簧的雙胞胎,我是看著他們吵架兼鬥嘴的畫面才想起來。
※
黑漆漆的森林能見度很低,但不至於完全看不到,只是天色變得更暗,胖子和潘子主動去打獵,說是補償他們從我這邊搶走的臘腸。
不過是胖子潘子吵一吵,某個誰也還沒搭話的空檔,我肚子叫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那兩個年紀上的長輩噗了一聲,要我和悶油瓶留在原地,他們就拿著我的刀去找吃的。
我和悶油瓶早早生完營火,坐在原地等人。
「小哥,你之前說,你有聽到,是指有聽到我跟老癢的對話吧。」看到悶油瓶點頭,我一點都不意外,「那你可以幫我保密嗎?」
看悶油瓶的頭往旁邊點了一下,我知道那是在問為什麼。
「我怕我和他們都會想太多,潛意識、甚至是夢境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如果跟他們說實話,胖子可能會信,笑兩聲就算了,說不定會要我想個美女送給他,但潘子可能會太過擔心,而且我也不知接下來會碰到誰……」
悶油瓶瞇起眼,頭往另一邊又點了一下。
「好吧,我承認我怕他們質疑我。為什麼要有這種幻想?又咋可能成真?可能這只是我夢的一部分,胖子、潘子,甚至是你都只是我出現在我夢裡的幻象,如果這不只是夢呢?我真的很怕,現在,感覺像是活著的我們到底是真是假?小哥,或許你和我都已經……」
悶油瓶的手搭上我的肩,分外長的兩指按了一下,還好他沒意思要捅穿我的肩夾骨,只是想給我一些安全感。
「我答應你,別想太多。」
有了悶油瓶的保證,我就安心了,對著他那張面攤但帥氣的臉樂呵呵地直笑。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悶油瓶在,只要是他答應我的事,都能成真。
或許衝著他這句,我真能不再想太多,該打從心底歌頌一下世界和平、普天同慶的,不過,可能很難吧。
悶油瓶沒再搭理我,往後靠在樹幹上閉眼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我盯著營火都想睡了,若不是肚子直叫,我可能會跟著悶油瓶睡下。
「嘿嘿,天真同志,你看我們撿到了什麼?」胖子人未到聲先到,他朝我丟來一坨東西。
我接下一看,真想直接跟悶油瓶交換,讓我睡吧、昏吧,只要讓我沒意識面對胖子怎樣都行。
05、沒茶的烤肉會
「他奶奶的,你丟這坨布給我做什麼?當被子蓋啊。」我瞪著胖子笑到快裂的嘴,很想把東西丟回去。
「嘛,潘子比對過了,這群擺上的割痕跟你的刀是同款,胖爺我、老潘子和小哥都穿西式的服裝,那座三合院的可是古裝派,而你穿得是那裡的僕人裝,你說,這水藍藍、輕飄飄的裙子是誰的呢?胖爺只是拾衣不昧!」胖子居高臨下打量著坐在地上的我,那個欠打、那個無賴,讓我想借借悶油瓶的黑金古刀捅穿他肥滋滋的肚子。
「送給你穿可能也塞不進去。」我哼了一聲,沒多久潘子也回來了,他手裡提著兩隻雞,另一手握著沾血的侍衛刀,我看得出他想把刀射到胖子頭上。
「死胖子,撿了裙子樂得呢?差點讓我們好不容易打到的飛雞跑掉,只剩一隻,你晚餐就沒份!」潘子將兩隻雞丟到營火邊,坐下就是俐落地用刀宰雞。
「唉唉,胖爺我可是還衣服給你家小三爺,說不定晚上冷,天真同志正需要小裙裙當被子蓋。」食物在潘子手上,胖子連忙跟著坐下陪笑臉。
狗腿的胖子,誰需要裙被子,送給你這胖子蓋肚皮!
最後那件裙子還是沒能丟掉,被潘子拿來包侍衛刀和黑金古刀,也對,白晃晃的刀子一直用手拿著也有些怪。只是那漂亮的水藍色,咋看都刺眼。
※
隔天,如果睡了一覺就是隔天的話,我們再度出發。森林並沒有想像中的大,大約兩個小時我們就出了森林。我們張望著附近的矮房,類似我們在巴乃看到的木造建築,不過只有一層,沒另外架高。
我們帶著警戒走了兩分鐘,一間間的房子都沒人影。我和到悶油瓶的兔耳朵豎起,我正想往那方向跑去卻被悶油瓶拉住。
胖子和潘子也注意到了,他們打頭陣,悶油瓶在我前方,所以我四人中最後頭的,這種被保護的感覺……還不賴,反正我沒穿裙子,不會像個嬌弱的小公主。
無人的村落卻有日常用品,我還看到有門邊掛魚乾和乾燥蔬菜,胖子原本想拿,被潘子抓住往前推。
在某間房子後面有嘻鬧聲,我們躡手躡腳接近,不過再靠近一點,打頭的胖子就直接撲過去了。
「烤肉啊!留塊肥的給我啊!」
沒人去拉胖子,我看到熟悉的三個人在一張方形長桌的那端,圍著某個鐵網,光聞就知道他們是在烤肉。
「小花、秀秀、黑眼鏡!」我依序念著轉過身的人,小花拿著禮帽在燒火,秀秀嘴邊還叼著肉,黑眼鏡拿了三串生肉準備上架。
胖子從小花那叼了一塊帶皮三層肉,還好他沒貪吃到去搶女孩的肉串。我和悶油瓶走到桌邊坐下,悶油瓶一著椅就閉眼休息,我坐在靠外側的地方擺弄桌上的烤肉材料。
「吳邪,終於見到你了。」小花將禮帽帶回頭上坐到我對面,將位子讓給潘子烤肉,「這裡很神奇,你說,是吧?」
我總覺得小花笑得別有居心,不是我要懷疑他,只是他賣弄神秘時就是這表情。
「對啊,你們還好吧?」
「不錯,這個星期我們到處晃晃,又一直走不出去,只能在這空村裡到處搜刮食物。」小花掏出了個煙管,放在嘴邊也沒點火叼著好看。
這個星期?我和悶油瓶跌進青銅巨門頂多到第二天,胖子和潘子說待了三天,小花他們卻有一星期?
「那你們有遇到什麼人嗎?」
「嗯,只有我遇到一個人,把這煙管是一隻毛蟲羽化前給我的,那人,你也認得。」小花湊近我,我也靠上前。
「誰?」我用氣音問。
「你家三叔,又或者說……」小花瞄了眼潘子,悄聲對我說:「解連還。」
「你知道?」我用眼角瞄到悶油瓶兔耳朵抖了一下,不過沒豎起來,我想他還是聽到了。
小花咋可能知道解連環和三叔的事?
「原本不知道,但到這裡來就知道了。我本名解雨臣,是老九門的解家人,解連環是我的長輩,你說出這麼大的事,我怎能不知道?不過你二叔倒是真沒通知解家。不過現在有黑眼鏡在,連點線對我來說不難,但真相總是出乎人預料。」
「所以?」我被小花那雙丹鳳眼瞅得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很奇妙呢,我記得從四川回來我和你分開的時候,而秀秀卻只記得北京的夜晚,黑眼鏡……我之前和他合作幾次,他最後的記憶在烏魯木齊。日期沒一個相同,不過有個共通點。」
我嚥了下口水,他們的記憶果真都停在我最後和他們分離的時候,黑眼鏡的時間最早,小花最晚,但我沒問潘子,他是不是記憶停在我收到老癢給的粉末前一天。
「所以呢?」我該不該問小花三叔人在哪?看起來好不好?咋又轉移話題了。
小花用禮帽遮著,用唇型對我說,「就是你啊,吳邪。」
「我操,所以,我說所以怎樣!」我浮躁地瞪著小花,低聲吼著,要不是潘子在場,我一定、一定……
「對不起嘛,跟你開個小玩笑,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他會飛,我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帽子,秀秀還有鼠耳朵,黑眼鏡還把兔耳朵藏起來。跟某個外國故事書很像,我想多了。」小花眨眨眼,坐直身子,自個兒倒了杯水給我。
我抓著水杯,看著那水瓶,帽子、老鼠和兔子,這應該是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茶會!不過沒茶只有水,沒蛋糕餅乾只有烤肉串青菜,這也好,比較合我們這群大男人的胃口。
「去你媽的,嚇唬我,小哥也有對兔耳朵呢,只可惜沒兔尾巴。」我瞄了眼小哥,他的兔耳朵服服貼貼的,他八成是睡著了。
「你會緊張就代表有事,我也不問,剛剛是逗你玩的。反正我們做這行的,什麼奇怪的事沒遇過。」
「去,別逼我罵髒話,再嚇我,你試試,小爺我可是一口鋼牙。」我白了小花一眼,確定他真的只是鬧好玩。
我起身加入烤肉的行列,總要給自己和悶油瓶撈幾串肉,不然等下全進了胖子的大肚子裡。
我好像聽到小花說不會讓給你,他有想要什麼東西嗎?等下記得問問,小花幫了我不少忙,他真有想要什麼,我也能出點力。
※
我搶下兩串醃豬肉和一隻肥大雞腿撤回悶油瓶身邊,簡陋的木造盤子基本上算乾淨,我喝了口悶油瓶倒給我的水,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一回來小花就笑呵呵地走了,也不知他和悶油瓶聊了什麼,能讓悶油瓶悶歸悶,沒恍神發呆盯天空也沒睡著走人裝失聰。
小花回去烤肉,跟秀秀說了幾句,秀秀也拿了三個玉米坐到悶油瓶對面。
「哇,這小哥的兔耳朵是白色,好可愛哦,哪像那黑眼鏡的褐色雜毛,亂澎澎的像沒洗過。」秀秀雙手撐著下巴嬌媚地笑著,不過悶油瓶從來不吃這套。
我把雞腿塞到悶油瓶手上,自己有一口沒一口吃著肉串,把潘子和胖子的打打嗆嗆當配飯戲劇,悶油瓶瞅了我一眼,默默地吃著。
「哼,不理我啊?」秀秀嘟起小嘴,鼠耳朵往下蓋在頭上,我分明看到她的鼠尾巴豎直表示不滿。
她瞪了我一眼就回去火邊跟黑眼鏡低語幾句,黑眼鏡就來了,就坐在秀秀前幾秒的位子上。
「啞巴張,最近過的滋潤啊?」黑眼鏡抖著那對亂亂的兔耳朵,我想到茶會的三月兔應該是野兔,難怪這毛不生氣也是炸開的。
悶油瓶點頭沒多反應,我的視線不自覺從胖子潘子身上轉到這邊,大家對逗悶油瓶這事起了興趣啦?我發現悶油瓶啃完雞腿了,抽出他還握在手中的雞腿骨,把肉串插到他的指縫裡。
「有人顧吃顧喝,真讓人羨慕,吳邪小三爺很貼心哪。」黑眼鏡推了下墨鏡,我看到墨鏡底下閃過一抹精光。
「唉,黑眼鏡你說啥啊?」
悶油瓶居然給我點頭?黑眼鏡更是揚起露骨的調侃詭笑,他又跟悶油瓶說了幾句話,悶油瓶還是只針對他認可的幾句話點頭,沒多的反應。看悶油瓶把肉串也吃完,我想給他根玉米卻被他轉塞到我手上。
「你沒吃。」
我手裡還是最初那根肉串,我是看大家輪番逗悶油瓶看到忘記吃,悶油瓶都看在眼裡?
「潘子還在替我烤雞腿,如果胖子沒搶走的話……」
「沒關係,你吃,別餓著了,剛剛應該把肉串也留給你的。」
我對悶油瓶的貼心感到不自在,很溫柔沒錯,只是有點、有點怎樣?有點想左搖右擺躲過悶油瓶視線的感覺。
我搔了搔臉,沒看到自己臉上羞赧的紅潤,所以更沒察覺悶油瓶露出堪稱滿意的喜悅表情。
好像是來換黑眼鏡班的胖子拉大嗓門叫著:「小哥開口了,還一口氣破十個字!」
「唉唉,所以是吳邪贏了啊?」小花用禮帽遮著嘴笑,「那剩下的珍藏後腿肉都給吳邪。」
我愣愣地看著胖子幾乎是用砸到我面前的盤子,上頭擺了三大塊肥嫩的豬後腿肉排,我對著悶油瓶乾笑,「我們一起吃?」
悶油瓶頭還沒點完,兔耳朵就猛然豎起,他拔出黑金古刀跳上桌子,我連忙將肉搬走。黑眼鏡的兔耳朵也抖了下,他也拔出像刀又像劍的武器對著天空。
青色的人影,不,是人影堆從天而降!
06、打不散的陰兵來襲
最先靠近我們的青色人影被悶油瓶往上一躍,奮力用黑金古刀揮散,我們下頭的人都瞪大眼,悶油瓶落了地,站在我前方拉了我袖子一下。
「這些,是跟我們一起掉下來的陰兵?」我對著悶油瓶喊。
「那是前兩天我們看到的流星?」秀秀幾乎是和我同時開口。
我和後頭的人,主要是小花和潘子交換了個眼神。潘子揮著我給他的刀也衝到前頭,小花拿出好幾把匕首,估計應該是切魚切肉用的,秀秀捧著剩下的生鮮食材躲到桌下。胖子左看右看,只好拆了椅子,拿兩根木棍權當一下武器。
我隨手拿了塊布,包上後腿肉塞進懷裡,也想學胖子拆椅子,可是砸了兩下椅子才斷了半隻腳。
感覺到後領被扯,我拿著椅子向右跳了兩步,發現我又被悶油瓶護在身後,那一群群的青色透明陰兵忽飛過我眼前,被悶油瓶一刀砍散,那碎掉的青霧飄到半空中又聚成完整的人影。
「坑爹的,打不完啊!」胖子的罵聲還是這般耳熟。
黑眼鏡俐落地揮散了三個,小花像跳舞般,站在桌上一連解決五個,胖子揮來揮去,拍散那隻腳、打散這隻手,不過陰兵一點都不怕,呼過來飄過去,只有手上的刀才能傷人。
桌椅被砍了不少痕跡,人倒是還沒被傷到,只是陰兵越掉越多,光青霧就夠把我們淹死。
黑眼鏡跳上桌,暗推了下小花,小花下桌後把秀秀拉出來,看了我一眼像是想喊我,可是五六個陰兵擋在我兩中間,青色透明還是有紋路和清晰度的差別,等到那些陰兵被打散已經不見小花和秀秀的人影。
「走!」悶油瓶拉上我才跑到營火邊就被兩個陰兵擋住,他壓著我的背,臨空側踢踢散一個,揮手一刀又是另一個。
悶油瓶將我推到營火再過去一點的地方,前頭有間木造的小矮房,八成是用來養雞,後面有條小路,不過花圃拐過一個彎就不知道通去哪。
有悶油瓶守在前頭,我看到胖子、潘子往另一側退去,陰兵被我們引散,小花又回來,黑眼鏡翻下了桌,落到營火後頭正好背對著我。
「能跑的就快跑!」這句是潘子喊的。
黑眼鏡踹向火堆,燃燒的木炭鐵網都朝桌子飛去,桌椅杯盤都是木頭製,乾柴烈火沒多久就燒了起來。
胖子潘子往我和悶油瓶的另一個方向跑,黑眼鏡拉著小花往左邊跑去,那方向應該也是剛剛小花和秀秀消失的地方,各自都引去不少陰兵。
悶油瓶也拉著我,要往後頭的小路跑。
「吳邪,下次見面,你就要跟我說明白,你家三叔和愛麗絲的事!記著!」小花對著我的方向大喊。
愛麗絲?
我還來不及多想就被悶油瓶扛上肩,臥槽,我早該料到悶油瓶逃命時不走平路,往樹上跳比較快。
※
還好陰兵不穿樹只在天空追了一陣子,悶油瓶從樹換到小道就放我下來,改用拉著手跑。
看著前方的背影,我突然有種安心感,甚至還有一絲絲……竊喜?開什麼玩笑,我們還在被陰兵追殺啊!
跑了一陣子,我的速度開始變慢,陰兵的數量還是沒減少,帶頭的那個甚至俯衝而下就追在我的身後三步遠的地方。
悶油瓶緊急煞車,將我甩到身後,我由衷佩服自己的手腕,被甩來甩去居然不會脫臼。後來想想,這應該是悶油瓶的功夫了得。他用黑金古刀割了下手掌,又將手掌心的血往我臉上抹。
當那熱而濕的手碰到我的臉頰時,我只覺得是火燒般的熱,不只是血的溫度,還有些什麼?
我躲到樹後,椅子在悶油瓶扛我的時候就丟了,總不好意思多的重量,我墊了墊懷裡,最少食物還在。
悶油瓶用抹血的黑金古刀砍陰兵,這次青霧散得更徹底,一坨坨青霧在半空中擺盪,一下子沒聚合回人形。砍了大約二十個陰兵,空中滿是青霧,人行倒是沒半個,悶油瓶又抓過我,拔腿狂奔。
手裡濕濕的,他是用有傷口的那手牽我吧?
「小哥,我能跑的,你鬆手吧,別讓傷口加深。」回應我的只有悶油瓶握更緊的力道。
我分明看到悶油瓶的血滴到地上,還好也就這麼一滴,要是多幾滴,我一定甩開他的手,換我改拉他的手。
大約跑了半小時,小徑早消失,悶油瓶不知是知道路還是到處亂竄,反正有他在我不擔心。
穿過一片樹林,出現了塊空地,有條路往山上走,旁邊有間小木屋,可能是獵人上山打獵前休息的地方。
我總覺得這冥界的鬼跟咱們活人習性很像,除了生活古代了點。
悶油瓶打開門,檢查了一遍,確定安全才招手讓我過去。
天色暗了,沒想到冥界還有分白天晚上,不過沒夕陽這種過度期。
悶油瓶在房中間的碳坑生了火,我拿出後腿肉給他,悶油瓶不知哪變出一把小匕首切了小塊肉送到我嘴邊。
我瞪著悶油瓶的手,近看才發現這是小花的匕首,我知道我們手都髒,但是用餵的也太……
不知為何,我腦一熱吃下肉,品嘗完所謂的珍藏,果真好吃到讓我不禁舔了下嘴唇。可能是我眼花,悶油瓶嘴角好像略略上揚了?
「那陰兵是鬼差,因為我們傷了三合院的亡者才來捉我們。」難得悶油瓶率先開口。
「你咋知道?」我吃下悶油瓶送來的肉才問。
「他們說的。」
悶油瓶能學那些陰兵飄移,在魯王宮就能跟粽子老大討價還價,能懂陰兵的語言也不算過分。
本日的悶油瓶算是難得多話,我們吃完一塊半的後腿肉,把剩下的肉收好。看到悶油瓶四周翻找,應該是想找看看有沒有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吃飽又安心,我的腦袋中一下冒出許多訊息。
「啊!狗日的,我咋會現在才想到!」我抱著頭低吼。
我犯傻啦!小花咋會知道解連環偽裝我三叔這麼多年?當年『解連環』的死還是扮過喪事的,而且小花說不是二叔告訴他的,黑眼鏡的記憶還停留在烏魯木齊,就算真的解連環、我所認識的三叔在他們那,甚至被問出個什麼,現在的黑眼鏡也記不得,更不可能告訴小花!
而且小花知道那場變烤肉會的茶會,還有愛麗絲夢遊仙境,這代表小花可能早猜到這是誰的夢,他還說他和黑眼鏡、秀秀的記憶共通點是我,他更可能早猜到這是我的夢?
所以小花說,他知道三叔和解連環之間的事是因為我?
我潛意識覺得他應該要知道!
畢竟我認識的『三叔』是解連環,是小花家的人……我咋會現在才注意到這點!
小花已經給我機會告訴他了,他從不逼我,這是他的貼心,只是沒想到我們才相遇就被陰兵分開了。
下次見面我要咋告訴他?如果小花知道了,其他人又咋可能不知道呢?而小花會告訴他們嗎?又或者,黑眼鏡和秀秀也猜到了,只是他們都沒說?
最重要的是,三叔沒事,在這裡的三叔沒事……
說句老實話,不管什麼騙不騙的,這麼多年疼我愛我整我的人都是解連環,在我心中,解連環就是三叔。
07、人不變小屋也要變小
「咋了?」悶油瓶將一個有點灰塵味的薄毯子披在我身上,隨後坐到我旁邊。
「只是想到了很多事,一時間我也想不通,所以可能還沒法現在告訴你。對了,小哥,你知道愛麗絲夢遊仙境嗎?」得到理所當然的搖頭回應,我笑了笑說:「那我說給你聽吧,不過我也沒記很全就是了……」
悶油瓶點頭,盯著小小的夥開始發愣,不過我想他應該是有在聽。
我大概整理了一下故事大綱,想來愛麗絲夢遊仙境裡面的人都想得了躁鬱症的瘋子,吵吵鬧鬧、瘋瘋癲癲,不過跟我們和相應的角色似乎又沒那麼多共通點。
我是主角愛麗絲,悶油瓶是白兔先生,老癢是柴郡貓,胖子潘子是雙胞胎,小花、黑眼鏡和秀秀是茶會三人組,然後……三叔應該是智者毛蟲。
我想到故事主線,主人翁愛麗絲就是追著一隻兔子到處跑,無論發生什麼事,看到兔子的時候就只顧著追兔子。
跟我有點像,對悶油瓶堅持到有些不合理。
那隻兔子好像也是不停地追逐著什麼,而牠追求的東西不會是愛麗絲,悶油瓶也是。
我只是過客,或者什麼都不是……
我曾經怪過悶油瓶,總覺得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為什麼要對人的關心視而不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直到後來,我知道他是在尋找自己的過去,曾經快觸及核心又瞬間歸零。
再度失憶後的悶油瓶感覺親合不少,最少不再拒絕別人了。
直到悶油瓶和胖子在巴乃失蹤,自從三叔事件後,我又一次覺得世界崩塌。這次垮得更徹底……我最少確定三叔失蹤但性命無虞,可是悶油瓶和胖子呢?
那時我甚至覺得自己瘋了,愛麗絲是靠天真浪漫幻想出充滿瘋子的世界,或許我是真瘋了才能幻想出這個符合我生活的冥界。
從悶油瓶帶著兔耳朵出現在青銅巨門前,我就深信,瘋就瘋吧,只要此時此刻是真的。
無論未來在哪,至少,現在,悶油瓶是停在我身邊。
悶油瓶給營火又添了一片木板,火慢慢攀上木板,然後漸漸吞沒,將木頭化為火焰,真是種溫柔又溫暖的侵略。
盯著頓時變大的火光,我才回過神。
「小哥,我是真喜歡你。」聲音遠得像不是我發出來的一樣。
悶油瓶的兩指捏穿手裡的木板,傳來清脆的啪啦一聲,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一股熱氣直往腦子衝。
「不不是那個,我說的是,那個,狗日的我在說啥,那個是哪個鬼!」
不理我語無倫次的辯解,悶油瓶順手將剩下的木板全捏碎,直接灑進火堆,我更是窘迫地支吾好一陣子,頓時發現根本我沒什麼能反駁。
跟他道歉說,小爺我不小心說出心底話?
悶油瓶躺下,一手將我也拉倒,他攏了下薄毯子,我們面對面躺在木板地上,他躺在比我高一點的地方,我抬眼正好看到他的鼻尖。
「小哥,我是……」我總覺得胸口癢癢的,想一鼓作氣做些什麼,而不是讓悶油瓶直接忽略我的、咳,告白。
噗通噗通,心跳聲大到我覺得木板也跟著震動。
我敢賭,悶油瓶對我這小三爺一定也有點意思,不然向來瀟灑走一回的悶油瓶哪會三番兩次把我當什麼寶貝一樣護在身後。
悶油瓶將手壓在我的背上,隔層毯子、穿過衣服,我還是能感覺到他掌心冰涼的氣息。
「睡吧。」
火在我們腳邊燒著,下半身暖,上半身涼,故意瑟縮一下,我又將頭往前挪,想靠在悶油瓶頸脖間又不敢,只能僵在悶油瓶肌膚前幾公分處。
悶油瓶膚色很白,死裡的白,但他總是給人強大的形象。也是我一直想依賴並追逐的……沒來由的喜歡和堅持。
在快睡著前,我聽到一絲嘆息,然後我的臉靠在某個軟軟毛毛的物體上,那東西還拍了拍我,我下意識地蹭一蹭,掛上一抹笑。
※
天好像亮了,我覺得太陽特有的溫暖灑到我身上,近到覺得自己就睡在杭州鋪裡的窗邊床禢上,沒想到這冥界看不到太陽卻還有太陽的溫度。
我動了動腳,好像踢到了什麼板子,腰上被扣著某個疑似手的東西。我閉眼摸了一下,確定那是悶油瓶的手,只是他什麼時候坐在我身後,還有,我們咋會是『坐』著?不是躺的嗎?
猛然張開眼,前頭是一面燻黑的木色,我的手甚至無法抬起來,手肘一彎就碰到後頭的悶油瓶。
我們兩人被封在木盒子裡?
「痛!」我東摸西摸,在下方摸到某個燙手的灰槽。
「哪傷了?」悶油瓶的聲音從我的頸後傳來,讓我不小心抖了一下。
太近了,根本就是貼在我的肌膚上說話啊!
「沒事,咋了?我們咋會……」我確定一下我們的姿勢,我是坐在悶油瓶懷裡,他是兩腳分開盤著腿,我則是屈膝正坐,現在腿也沒辦法伸直。「咋會坐著睡?」
陽光是從悶油瓶後頭的小洞射進來,那原本應該是窗戶吧。
「昨晚我醒過,坐著,你爬進我的懷裡,然後我們又睡了。」悶油瓶的聲音還是那麼淡定,只是他的內容讓我無法跟他一樣面癱啊!
「然後?」我忍著想尖叫的衝動,我居然膽敢爬近悶油瓶懷裡?昨天是凍壞了也不能冒著被砍一砍再燒一燒的風險啊!
「醒來,房子就變小了。」悶油瓶依舊淡定。
「我們現在能出去嗎?可以用刀砍嗎?」我還是小心的摸索,只要是不敢摸到悶油瓶。
「我的刀捅穿屋子,現在卡住,我試過了。」悶油瓶抓過我的手去摸他擺在後方的黑金古刀,真的頭尾都在外頭。
連悶油瓶能捅穿磚頭的手指都無法打破的房子?這不是木頭造的嗎?什麼時候變成鋼筋水泥材質。
「真的假的,我都不知道木造房子會變成銅牆鐵壁。」我思考了一陣子,想到愛麗絲夢遊仙境中也有類似的劇情,愛麗絲會變大變小嘛,我們吃東西也不會變,所以是房子變?「應該,等一等或吃些東西就好了吧?」
悶油瓶不知從哪摸出我們昨晚留的後腿肉,將完整的那塊給我,自己則吃起剩下的一半。
我捏著肉,湊到眼前看,不知會不會變,發現悶油瓶已經吃完了,還舔了舔手指。我發現我們兩人的距離,近到我再往前就會跟悶油瓶嘴對嘴碰在一起。
我知道我們兩人身高相仿,但這也太近了……
悶油瓶的身子很軟,我靠著有種自己會陷進去的錯覺。因為他練過縮骨功……啊,悶油瓶明明會縮骨,是縫小到悶油瓶出不去?
我用指甲摳了下地板,指甲間插進木屑讓我吃痛地縮了一下,我眼角瞄到悶油瓶的兔耳朵動了一下。
悶油瓶沒說全?
刀不能用,但是連我都能摳下的木頭,咋可能抵擋悶油瓶發丘中郎將雙指的威力。他是想……
發覺到悶油瓶的不自在,我笑了,是忍不住、喜孜孜的燦笑。
「吃東西也沒用,那我們等等好了。」我開始啃肉,吃到快一半,我用犬牙咬著,撕下一塊叼在嘴邊。「說好了一人一半,沒理由小哥少吃。」
我轉過頭往前靠,三釐米、兩釐米、一釐米、零,我貼著悶油瓶的嘴,中間隔層肉,悶油瓶愣住了,我覺得臉上一陣燥熱,他再沒反應我就……拿剩下的肉丟他。
悶油瓶愣了一秒,兔耳朵豎直起來,我還聽到耳朵打道天花板的聲音。悶油瓶張開口搶過肉,三兩下吞掉,我想退開,他壓過我的頭,直接封住我笑到快裂的嘴。
充滿冷肉味的吻意外地纏綿。
我大概是用完了厚臉皮的額度,整張臉是快燒起來的熱度,害羞、窘迫還是什麼的情緒一下湧上來。
悶油瓶看準我張開的嘴,吻得更深入,舌都探進來了,我用自己的舌頂了下他的,馬上被他壓回來,這次上竄下舔,我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只能任他在我口中肆虐。
連舌頭的力道都輸他,我還有哪部分能贏他啊?
「你是故意的?」悶油瓶臉有點紅,氣倒是不喘,反而是我喘到快斷氣了。
「這、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吧?你明明有辦法出去。」
悶油瓶勾了下嘴角,我看的愣住。
狗日的,我承認自己膚淺,喜歡一個人,外表總是個條件,悶油瓶臉蛋帥氣早不是新聞,只是他沒笑過,除了解釋外,他連話都吐不出幾個字,何況是笑?
悶油瓶像是很滿意我的表情,笑的弧度又開了點,下一秒再次吻了上來。這次是親在臉上、額上、眼上、鼻上、下巴尖,最後又回到唇上。
我努力想轉過身,整個人半掛在悶油瓶身上,勾著他的脖子,主動反擊。
不過小爺我絕不承認,我們兩人的嘴上、手上功夫就像倒斗功力深淺,輸得一面倒,毫無丁點優勢可言。
這悶油瓶,悶到不吭氣,也不承認他敗在我吳邪小爺的褲管下。
幾個吻結束,我昏昏地靠在悶油瓶肩上,手無力搭在他的肩頰骨附近。悶油瓶原本扣著我的腰的手開始往下移,我這才想到,悶油瓶的手一直都擺在我的腰上,屏氣擁吻的時候他甚至有捏了捏我的腰間肉。
這、這悶油瓶也太坑爹了……
我原本只是腹誹他,當他摸到我的下身、男人最重要的那部位時,我抬起頭瞪他,只看到他勾起的笑無限壞心,但還是用兩個字形容。
噗通,我的心跳。
之後的事,我就不提了。
依我們的姿勢,這木屋變木箱的大小,也不可能做到最後一步,頂多、頂多我在悶油瓶手裡解放了兩次,好不容易換到一句。
「吳邪,我也喜歡你……」
值,就算小爺我後來不小心昏了都值!
08、又見老癢、悶油瓶的心意
不知昏了多久,悶油瓶拆木箱的聲音把我驚醒,一到了光亮的地方,我趁悶油瓶去踹碎剩下的房子解救黑金古刀時跑離了他十步遠。打理好自己,確定沒黏糊糊的東西出現在衣服和肌膚上,我思量著等下要咋面對悶油瓶。
現在算兩情相悅了,然後呢?
「你、你們,可終終於出來了,我都等等到害臊了,呵呵呵……」老癢直接出現在我面前,搖晃著那欠捏的肥大尾巴,我伸手想撲抓被老癢飄著躲過。
「你在外頭多久了?」我咬牙切齒地問。
「老、老吳,別抓抓狂,其實能聽見的部分,也真真不多。」
言下之意就是總聽到些不該聽的,我臉色一頓紅,悶油瓶靠上來,按住我的肩攬過去,我掙也掙不開,只能任他在老癢面前攬著我。
「這些先跳過,老癢,你知道陰兵是打來的?還有我之前遇到幾個同伴,現在又散了,你知道他們去哪嗎?人又平安嗎?」我根本把老癢當什麼都知道的引路人,事實上應該也是,不過我想他不會回答,「你還是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老癢,你媽和你……都還好吧?」
老癢原本懶洋洋地飄著,聽到最後,他愣了一下,飄然落地站到我面前,隨著他偏頭的動作,耳上的六角銅鈴也跟著晃動。
「老吳,我就喜歡你這點。」老癢斂起表情的正經樣子讓我頭皮發麻。
悶油瓶的兔耳朵壓在我頭頂,還拍了拍,把我的頭髮都打亂了。我思考兩秒,明知對方是說笑的還是決定回答老癢。
「不好意思,小爺我有喜歡的人了。」我說完的同時,頭頂上的力道少了點。
「呵呵呵,誰跟你是那種喜歡。我『又活過來』之後,明明口吃和視力都好了,我還是習慣最原本的自己,只有這樣,我才能覺得『我』還是和你認識十幾年的解子揚。」
老癢跟我是老交情,不是有句歌詞說,喜新厭舊只有朋友不嫌舊,我的老朋友也就老癢這麼一個。
想到這個老癢在我面前,還是保持著『老癢』的樣子,眼前的人,是那樣的熟悉又陌生。
現在,我想,我有點懂老癢當時的心情了。
這是我的夢。
我和悶油瓶,還有胖子、潘子、小花、秀秀、黑眼鏡……整串排列下來,每個人都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但是我卻不能肯定他們是不是『原本的那人』,甚至連我自己、站在這裡的吳邪都知道是不是真實的存在。
「我也曾經想過你是第幾個老癢,連帶也想著有幾個你的漂亮媽媽,不過也就想想而已,你說你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怪、怪物,但是對我而言你還是老癢啊!這樣不夠嗎?」我說得認真,老癢還沒反應,倒是搭在我肩上的悶油瓶的手一震,兔耳朵也滑下我的頭頂,我奇怪地看向他。
老癢瞪大了眼,我跟他瞪了好一會兒,比大小眼我可還没輸過。他閉上眼嘆口氣摘下眼鏡,單手從中間捏斷眼鏡架,動作帥得不像我認識的老癢。
「夠了。」老癢瞟了一眼悶油瓶,之後又飄起來搖晃著貓尾巴,恢復原本吊兒郎當的樣子。「看來這小哥跟我有一樣的困擾,老吳,你真不愧是天真無邪。」
「我操你媽的,我還沒跟你算你裝口吃是啥意思,你知不知聽人口吃說話很累,我是聽慣了也不代表我愛聽,對了,你現在記得多少?那個青銅樹的能力你還有多少印象,我基本上就懂你告訴我的那一丁點。」看到老癢飛起來,我就有想把他扯下來的衝動,想來我堂堂一八一的身高,還沒給人這樣居高臨下的睨看過。
「我對這認識多少就是你覺得我該知道多少,往前走,那裡有個像之前三合院一樣的鬼居住的村落,這冥界的傳說不比地面世界少。」老癢的貓影又開始漸漸淡去。
「你又要走?別鬧了,下來,別裝神祕。」悶油瓶的手搭著死緊,我想跳上去扯老癢都移動不了半分。
「我每日能出現的時間不多,這也是你覺得該如此的。」老癢笑得欠扁、欠踹,不口吃的說話方式讓我更想扁他,他完全消失前最後一句說:「冥界不是地獄,是無罪的死亡之人所待的地方,和人間意外地像……」
※
我瞪著空氣,咬得牙癢癢恨不得啃老癢洩恨。老癢消失,我才想到悶油瓶剛剛不對勁的地方。
「小哥,你和老癢有相同的困擾?什麼困擾啊?」我轉頭看向悶油瓶,他還是一臉面癱,只是他注視我的眼睛像閃爍的黑珍珠,瞅著我臉都快充血了。
悶油瓶摸上我的臉,我腦一昏,臉貼近就親了悶油瓶一口,退回原位,我看到他揚起嘴角。我正沉醉在他好看到過分的笑意裡,他收起那弧度,用比面癱更嚴肅的表情開口。
「我說過,我是一個沒過去和未來的人。你卻說,如果你消失,至少我會發現……那時我想,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堅持。找尋過去只是我的習慣,唯有如此,我才能證明我活著。」
悶油瓶說得很慢,他淡而冷的嗓音還是那般獨特,但只要他開口,我就有種溫暖的感覺,哪怕他大多只講一兩個字都能給我安全感。
他一連說完這麼多話,用他難得波光起伏的雙眼注視著我,我心頭軟軟酸酸的,真有種戀愛中化為一攤春水的感覺。
我好想撫著悶油瓶的頭,把他塞進我懷裡,擺弄他服貼在頭髮上的兔耳朵,摸摸抱抱、親親揉揉,不失蹤、不冷硬、不面癱的悶油瓶實在太讓人……
「沒有記憶的活著,有這麼難嗎?」我雙手捧著悶油瓶的臉,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何視線有些模糊。
悶油瓶閉起眼蹙眉點了點頭。
我雙手使力停住他無意識重複的點頭動作,他張眼,換成我閉眼,眨下兩滴的液體,小爺我否認自己居然哭了。
我們身高相仿,我抱著悶油瓶的頭,將他塞到我的頸脖間,使勁地抱著,我感覺到他也撫上我的背。
悶油瓶沒控制力道,他手指幾乎陷進我的肉裡,痛得我直掉淚,我不願放開他只能更用力的抱回去。
那時我心中晃過許許多多悶油瓶和我相處的畫面,許多都是悶油瓶擋在前方的背影,明明比起我,他才是活得最不安的人。
他一次又一次保護了我,卻也一次又一次拒絕我踏進他的世界。我以前覺得他是個好人,好冷漠的人,現在覺得他是好單純、好值得我愛的人。
我寧願當個膚淺的世界和平者,也不想實踐深刻的悲劇主義論。
我只想悶油瓶、張起靈活著,管他是什麼力量,管他是什麼青銅樹,我只要我的張起靈好好地活著!
「起靈、起靈……」我就在他耳邊喚著他的名。
我每喚一次,他就點下頭,叫著叫著,我哽咽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下去,可是我停不了,好像以前沒機會喚他的名,現在一次補足過去的份。
「嗯,吳邪,嗯,我在。」不知從何時起,我喚一次,他就給一聲回應。
有了回應,我喚得更大聲,直到他的臉轉向我的頸,我喚一聲起靈,他居然就親一下。哪次他吻重了讓我感覺到有些痛,我才猛然回過神,收起我無意識紛紛落下的淚珠。
感覺到我的僵硬,悶油瓶抬起頭,我想推開他,他的手收得更緊,我從腰部以上幾乎都貼著他。
悶油瓶用我幾乎可以著迷拿來形容的眼神盯著我的臉,我瞪大了眼,眼睜睜地看著那張無瑕疵的臉靠近再靠近,不是嘴對嘴的吻,卻讓我更羞赧。
他娘的,他是吻我的淚痕啊!
我猛然推開他,手還握著他的胳膊,我沒要真拒絕他的意思,只是剛剛發生的事已經夠燒壞我的三層臉皮了。
「小、小哥,我……」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悶油瓶像是不滿我又叫回他小哥,三兩下掙脫我的手,直接捧著我的臉親下來。吻了好一陣子,悶油瓶才放開快缺氧的我,讓我能喘著氣說:「好啦,起靈。」
「嗯,吳邪。」悶油瓶滿意地減輕抱我的力道,親了下臉頰才放開我。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要臉,但是、但是我想……成為你和這世界的聯繫,所以別再丟下我一個人鬧失蹤了,好嗎?」說完我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了,不過看到悶油瓶前所未有的燦爛微笑,我也沒心情管要不要臉的問題。
我抖完害臊感,情不自禁地吻了他的嘴角,結果讓他更激烈地親回來。
09、村落?和其他人重逢
我和悶油瓶延著山道一直走,一路上除了些小動物沒什麼特別危險的,反倒是悶油瓶用黑金古刀射下飛雞,讓我當場傻眼。黑金古刀足足有雞的肚子一半寬,我也有拿過,非一般人能揮動的重,悶油瓶是咋把它當弓箭射的?
真看到會飛的雞,我才想到雞在被人類圈養前,其實跟普通鳥一樣是可以飛上天的,想來前日潘子說打了幾隻飛雞,是真會飛的雞。
雞被養久了,連飛的本能都忘了,頂多撲著翅膀跳飛一段路。
我看著悶油瓶左手拿雞、右手牽我的背影,我猛然驚覺自己是不是有想圈養悶油瓶的意思。
我是拿自己牽制悶油瓶的自由?從進了青銅巨門開始,號稱職業失蹤人口的悶油瓶就沒離開我過,如果悶油瓶也喜歡我,那他應該是自願待在我身邊吧?
「小哥、小哥。」不理我,我改口喚:「起靈,你打下這隻雞是要當糧食嗎?」
「嗯。」悶油瓶應聲並轉頭瞄了我一眼,「你餓了?」
「還沒,也不知這山要走多久,我們晚點再吃吧。」見悶油瓶又點頭,我決定忘了剛剛一閃而過的念頭。
※
走了兩個多小時,我們從山坡到了平地,路只有一條,四周景物差不多,讓我和悶油瓶停下腳步的是前方斷層的草地。
畫條筆直的分界線,這步踏過去就是沒有草的黑土,跟我們剛來到冥界時的小鬼土團地一模一樣。
我看了看悶油瓶,我根本不敢思量他是不是在想要咋把我運過去。
「起靈,我們還是先把這隻吃掉吧,帶著牠和小鬼土團奮鬥不太方便。」
悶油瓶點完頭,舞起黑金古刀削下旁邊的樹不少末端枝幹。我意會過來,去把樹枝集中過來,轉過頭發現悶油瓶已經把雞料理好了,地上那些血和羽毛真是乾淨俐落……我都想吃雞心、雞肝和雞胗了。
看著悶油瓶無中生有,用那把黑金古刀生火我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悶油瓶見我想吃,還特別削尖硬樹幹給我當籤烤內臟,包了兩塊雞胸肉當儲備糧食,用的布還沾著之前的後腿肉汁。我知道悶油瓶很萬能,沒想到連露營野炊都一把罩,我真是賺翻了。
蹲在草地上啃最後的雞心和雞屁股,我邊看著悶油瓶做實驗。
他站到黑土上一陣子,計算著小鬼湧上來的時間,這次他沒傻到給小鬼咬,一有小鬼出現他就直接砍碎,不然就是跳回草地,讓那些小鬼就像鯉魚一樣,在草地的線邊不斷張嘴,然後又消失在土裡。
悶油瓶像摸清了小鬼的能耐,回到我身邊,大略將地上的灰燼踢散,一把抱起我,我還愣愣地瞪著突然放大的臉。這次他不是甩在肩上扛我,而是雙手抱著,溫柔到我臉紅,這姿勢也太羞於見人了。
我操他……的公主抱!
悶油瓶抱著我,助跑飛越一段距離,然後在黑土上狂奔,速度快到我抱著他的脖子,努力將自己往他懷裡塞,他露出很受用的眼神,不時還偷親我一下。
我也只能把臉埋在他的頸脖處,偶爾瞄向後頭,追不上悶油瓶步伐的小鬼嘴一張一張,咬空的聲音我只能催眠那是列隊送行的掌聲,非人哉的悶油瓶啊。
有他在,我像個娘們也是無可厚非……狗日的,我晚點就爺們回來,兩個人獨處我將就點讓他一個人帥。
※
穿越小鬼黑地,我們並肩走了一段路,遠遠就看到村落。與其說是村,不如說是鎮,像古裝片中有客棧、官府和市集的熱鬧城鎮,與之前單戶人家三合院完全不同。
悶油瓶在進村前把我拉到一旁的大樹,將他從不離身的黑金古刀交給我,我接下的時候差點失手摔到地上,這刀也太重了吧?我連忙用雙手抱好,悶油瓶勾了下嘴角,將黑金古刀的背帶掛上我的肩,還替我調好最舒適的角度。
我沒臉道謝,只是用疑問的眼神瞅著他。悶油平轉看地面,動了動肩膀,然後全身的關節都開始喀啦喀啦一連串地響,我抽搐著嘴角,悶油瓶漸漸變矮,直到他的頭頂正好在我下巴的位置,他才停下詭譎的縮骨動作。縮骨功也太坑爹的驚人了!
悶油瓶抬起頭看我,他拍了拍自己的頭,將兔耳朵藏進衣服裡,戴上連身帽,看起來就像個俊秀的小孩。
「啊,因為我們被通緝,所以你才縮骨?」
「帶刀的兔耳男人和藍色裙子、改穿僕人裝的女人。」悶油瓶的情報應該是從陰兵那聽來的。
女人個頭……我牽起悶油瓶的小手,像哥哥帶弟弟一樣,大方地走進城鎮。悶油瓶的眼睛一閃一閃,我不禁想瞧瞧他的兔耳朵會不會搖給我看。
※
典型發展的城鎮,一條大街上都是店面商鋪,大街轉進巷內才是各家住宅,大多是木造房舍,只有少數是土磚紅瓦。
走走看看,我們散步的速度極慢,悶油瓶連裝起小孩的步伐都得心應手,不愧是張影帝。
大約走了兩分鐘,我看到前方有人叫嚷著,聲音熟悉到我和悶油瓶對看一眼,他也跟我點頭,我分明從他眼裡看到了無奈。
「又不是不給,你給胖爺爺先賒著,晚點一定還給你!」
我看到胖子肥厚的腰肉抖了抖,手裡還抓著幾個包子,我看他若不是有人拉著,他應該直想往嘴裡塞。
「這位胖爺,這兒可是羲和鎮,哪容得你這般吃白食,沒錢也得拿東西抵押!」帶著小布帽的死白鬼被胖子拉離了地,四周開始有人聚集。
錯了,這些根本不是人,說是鬼比較貼切,不過這城鎮的感覺……真的跟人住的差不多。
我遠遠看到潘子從前方跑來,後頭跟了三個我一樣想找的人。潘子衝到胖子身邊,一拳就打在胖子後腦上,順勢把店夥計鬼給拉下,對胖子開罵。還好潘子沒一手插腰一手指著胖子,我一點都不想看到老潘這漢子被胖子逼成潑婦。
小花也跟來勸,不過他安撫的對象是那夥計,秀秀直指著胖子笑,被年輕女孩笑,胖子害臊地乖乖站好,讓潘子直叫胖子不是一般重色。
「那是自然,美女說話比臭男人動聽多了。」胖子的話讓潘子想直接給他一個肘擊暴頭。
「胖子、潘子、小花、秀秀、黑眼鏡!」我依序叫著他們的名字,胖子直接撲上來,擺明是想拿我去擋潘子。
悶油瓶伸出單手擋下,他的高度正好在胖子的肚皮高度。只有我正面看到,悶油瓶的手陷進胖子的肥膘中,胖子整個表情向前突,噴出的口水被悶油瓶一側臉閃過,然後證明胖子的肥膘夠有彈性,壓縮到極點還能反彈,胖子往後滾了兩圈才躺平在地上。
潘子特意踩了胖子一腳,跑到我面前直嚷:「小三爺,還好小三爺沒事,擔心死我了。這小孩是……小哥?」
悶油瓶縮小後,常發呆的眼睛變大變圓顯得烏溜溜水靈靈,不過殺氣倒沒減半分。
「是啊,有點不應該的理由,晚點再跟你們說。」我跟悶油瓶被通緝的理由,想想還真丟臉。
秀秀戳了胖子的肚皮好一會兒,胖子突然一抖動,整個人跳了起來,看清楚我和悶油瓶,叫嚷著拉長版的「小哥,想死胖爺我……」
當然是沒撲到,悶油瓶推了我躲開胖子的重量級歡迎。潘子更故意地絆倒胖子,這次胖子往前翻了幾圈,用腳帥氣著地,還擺出體操選手的剖死,除了那肥膘都擠在他腳上的畫面外,堪稱身手矯健。秀秀笑聲銀鈴,掩著嘴,笑得腰都彎了。
這時小花也跟那夥計談完,走到我身邊,看了眼悶油瓶又笑盈盈地對著我說:「我把我的帽子抵給了他,那夥計說,看在我們是新亡人體溫都還沒涼的份上,這次就不跟我們計較,剛好這陣子活動多,賺錢也容易,要我們早還錢就好。」
「新亡人?活動多?」這些古代鬼也活得太現代了吧?
「新亡人就是新死的人,也就是新加入冥界的鬼囉。」小花變出一頂帽子,還有標籤的,戴到頭上。
「哦,潘子,你們咋都會出現在這?」我還想跟小花說兩句,但眼角瞄到潘子一臉擔憂地上下掃看著我。「我沒事,有小哥在,連個擦傷都沒有。」
「有隻貓,八成是你之前提到的老癢說這裡有村落,也是這方圓百里內最繁華的地方。」潘子說完也露出安心的笑,轉頭走去想踹倒胖子鬧給秀秀看的滾圈特技。
「我們先找間客棧吧,那夥計說,新亡人在找到落腳處前都可以到客棧借住,不過事後要還錢。」小花說完還直盯著我看,直到黑眼鏡靠過來,對著悶油瓶一臉詭笑,小花瞪了黑眼鏡一眼,轉身就走。
我前後都喚了一下,秀秀跑上來,比畫一下她和悶油瓶的身高,滿意地對我笑了笑就推著黑眼鏡跟上小花的腳步。胖子和潘子又差點打打罵罵起來,我想吼又不敢太大聲,悶油瓶眼神一變,殺氣乍現,那兩人立馬站好,悶油瓶才哼了口氣,拉著我往前走。
胖子小跑步跟上來,歪著一張八卦調侃臉問:「嘿,天真,你跟那小哥到底是什麼關係?」
10、十顆太陽的傳說
「臥槽,還能有什麼關係?收起你那嘴臉,小心小哥戳爆你的肥膘!」我感覺到握著的手被稍稍捏緊,比握力我不知輸悶油瓶多少,我揉揉悶油瓶的手示意他息怒,不過是個稱呼嘛。
我、我還想在其他人面前留點顏面,不過我這失敗的小三爺哪來的顏面坑人?
「去,怕你啊,也不看看胖爺……」胖子發現悶油瓶轉頭看他,皺皺鼻子改口:「好吧,不理你這小倆口。潘子,咱們去客棧搶間頭等房!」
「誰跟你是咱們,要滾就快滾,我還要跟小三爺說幾句。」
「潘子,那些話還是等有個安靜的地方再說,大街上不適合。」我才說完,潘子就跟上胖子,一腳直往胖子的腰踹,被胖子側身躲過,連後頭的我都能看到胖子裂嘴吐舌的欠打大笑。
這兩人是這幾日相處久了,連默契都好到可以唱起打罵相聲?
「哪,起靈,在大家面前,我還是喚你小哥好不好?」我低下頭小聲地跟悶油瓶說,他盯著我,我也用力瞪回去,這事我可不會妥協。「拜託你啦,我不想被人家用那種……他奶奶的戲謔眼神直盯,你也知道胖子那個性。」
最後,悶油瓶點了點頭,我差點開心地抱起他轉兩圈。
還好沒轉,事後悶油瓶告訴我,縮骨功是縮體積,重量還是不變。
※
大街只有一條,沒多久我就抵達客棧,那白布招牌都泛灰了,被風吹得前抖後顫,上頭用書法寫著潦草的『此地唯一客棧』,下頭還附上小字『路過就沒有』。木造的樓閣看得出年代已久,真不知這冥界還有沒有時間概念。
潘子站在大門外等我,看到我扭了下頭比著裡面。我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胖子在櫃台邊手足舞蹈,他樂呵呵把妹的樣子我看多了,只是他把的對象出乎我預料。
「雲彩妹子,給胖爺我離妳房最近的房間,妳會來打掃嗎?能的話最好,胖爺我可是愛乾淨的人。」
我衝過去踹了胖子一腳,擠開他,看到雲彩穿著女版小二服笑得一臉為難。
「雲彩?妳咋會在這?」我問這啥鬼話,雲彩會出現應該是我的問題。
「吳老闆也在啊,看到你們,真不知該高興還該難過,沒想到你們也……過世了。那,那位小哥呢?」雲彩擦了擦眼角,水靈靈的女孩連哀傷的樣子也惹人憐愛。
「過世?妳的意思是?」我一時間腦袋有點打結。第一是雲彩咋會在客棧,第二是為什麼雲彩會說我們已經歇菜了,她知道這是冥界嗎?
櫃台後有人喊雲彩快帶客人去房間,我看著秀秀興味盎然地盯著我和雲彩,小花和黑眼鏡指著上頭低語。
「我先帶各位回房。剛剛那位先生說你們有七人,不過這陣子羲和鎮熱鬧,只有四間房。」雲彩向我比了一個請的動作。
「呦,雲彩妹子快帶胖爺我去休息,順便燒個水好。」胖子蹦蹦跳跳先上了樓梯,木造樓梯被他壓得咿呀作響。
雲彩繞過我走到前頭時才看到縮水版的悶油瓶,她看清楚悶油瓶的臉,吃了一驚,看看我又看看他,最後眼神定在我兩牽在一起的手。
「那個,雲彩姑娘,妳好像對這裡很熟悉,我們是第一次來,待會兒能不能跟我們說明一下?」
等到雲彩答應了,我才跟上上樓的隊伍,我後頭只剩悶油瓶和潘子。看到前頭一排人我才想到,不是說只有四間房,那房間怎麼分?
※
送走了雲彩,我才轉身想找悶油瓶,他已經躺在床上呈睡死狀態。
有悶油瓶在,我也不用煩惱跟人爭分房的事。秀秀是個姑娘家,沒人能跟她搶,四間中的一間直接給了她。小花和黑眼鏡一間,小花那雙鳳眼盯著我,讓我渾身不自在,他的眼神總藏了許多東西,但他不說,我也不可能明白。潘子原本想跟我同間,但又敵不過悶油瓶無言地堅持,只能跟胖子擠一間,估計那房要熱鬧了。
我坐在圓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這間客棧,這個羲和鎮都跟古裝戲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雲彩說,她醒來就到了這鎮邊,問人說這是冥界,讓她來客棧求助。客棧是給新亡人適應冥界的地方,而新亡人是指新死加入冥界的人,一開始是有體溫的,隨著死亡時間溫度會漸漸下降。
客棧老闆看雲彩清純可愛,外表個性都適合當店小二就收留了她,好在那老闆是有老婆,據說也是個美女,不然我就對不起雲彩了。
從雲彩聽到的情報,冥界的人不會老也不會再死一次,人咋來就是咋樣子,基本上只要不受傷就無病無痛,生活方式和人間很像也有統治的勢力在,基本上是放任主義,這裡的人可說是毫無煩惱。
他奶奶的,沒想到冥界是如此接近人所嚮往的樂園。
我也向雲彩問了,包子店夥計說的啥撈子能賺錢活動,雲彩回答是管理這羲和鎮的王爺換了人,大夥兒普天同慶一下,有各種比賽,分數高的話就有獎金,細項可以到鎮中心的大廣場問。
雲彩還說,近日會有大型的祭祀活動,那新王爺辦的,祭祀對象就是羲和女神。這神名還兼鎮名,只是咋有點耳熟。
羲和、羲和?我想到了!從雲頂天宮回來,我查了許多有關西王母的傳說。
說到神話自然不能忘了山海經,其中有一段神話是記載有關於后羿的故事。后羿射日是現代人熟悉到不行的神話之一,西王母最出名的記載也是后羿向她求不死之藥。
在這之前,后羿射了九顆太陽。而那些太陽在哪?
我記得山海經某段記載,因為太有趣了,我看得特別仔細,甚至還能背上兩句。
『東海之外,甘水之閒,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於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是生十日。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
十顆太陽住在同一棵大樹上,輪流騎著烏鴉出去,回來的那顆就在樹下給媽媽羲和洗澡……換句話說那些太陽十天才洗一次澡!那些神也夠髒了,又不是下斗沒水洗。
十顆太陽、后羿射日的神話是這裡的信仰,但是這裡明明就沒太陽啊?
臥槽,我都快佩服起自己的推論,太陽被射死了才會到冥界!
沒看到太陽不代表著沒太陽光,難怪這冥界還會天亮天暗。但是神話裡死來死去的神一堆,沒道理只信仰那羲和和她的太陽孩子,難到這裡的神還有地區限定?
11、三項全能賺獎金
客棧對新亡人很好,不過胖子一聽到越晚還錢利息就越多,整團肉都驚到跳起來。直拉著在場的人,我、秀秀和潘子直衝廣場。
看到那些比賽項目我就想罵髒話,本週三大項,劈瓦、射環、摘花,劈瓦就是劈,射環和摘花就好玩了。射環是投箭射環,一整排圓環掛在等人高的地方,看參賽者能射下多少個。摘花是許多花朵朵沾黏在高板上,從下而上,看人能一躍而起摘下多少朵。瓦、環和花,超過一定的數目就有獎金,越多錢就越多。
重點是,比賽還要參賽費。那負責報名的人說,新亡人可以免費玩一次。
我們四個依序上了,我先不提,三樣都沒過標準就夠丟臉了。胖子居然劈瓦時,劈下去的時候太用力,用肚皮撞倒堆起來的瓦,瓦是碎了不少片,但是直接被判出局,胖子還想爭取什麼,被我跟潘子一左一右好不容易才架住。
「跟你出來真是去他媽的丟臉。」潘子在回程的時候罵道。
「你又好到哪?射環連個環邊都沒勾到,還指望你槍術了得,之前下幾次斗沒被你射死真算我福氣!」胖子也不甘示弱吼回去。
「是胖得有福氣,沒幾個像你這般滋潤,肚皮都頂得瓦山倒!那些粽子八成是怕你太油,吃了會拉肚子!」潘子又罵回去。
我不好意思地走在秀秀旁邊,假裝後頭吵成一團的人跟我不熟。在秀秀面前格外沒面子,四人中只有秀秀摘花過標,得了最低獎金十文錢,據說正好付秀秀那房間的錢。
「真熱鬧。之前你們三人到北京,還沒現在熱鬧,多一個人差真多。」秀秀的笑很甜,不像之前刻意展魅的成熟韻味,像個符合她年紀的少姑娘。
但又有點不同,她的氣質靜了不少,增添更多的靈氣。
「不只一人,還有黑眼鏡和小花。」
「也對,回去找他們吧,論那些劈、跳、投的功力,我們可都遠比不上他們。」秀秀的話裡應該也包括悶油瓶吧?
「就指望他們給我們賺住宿錢了!」以悶油瓶的功力一定三項都能拿獎金,我腦海中閃過小花、黑眼鏡更捧了一把銀子,悶油瓶一個人就端著更多的金子!
秀秀又是一笑,加快步伐走進客棧前,我聽到她若有似無的一句。
「吳邪,我們當你是『我們』,希望你也是,別傷了我和小花的心哪……」
那時我覺得耳朵痛痛的,可惜我沒雙兔耳朵來豎直或轉方向,不過我還是一心想挖悶油瓶來參加活動。
※
回到客棧秀秀進了房就不出來,我叫不醒悶油瓶,他睡得之沉,八成我揪著那對兔耳朵他都沒反應,捨不得下重手,我只能先跟著小花黑眼鏡又去一趟廣場。
這次三項都拿錢,數目還不小,加一加有十七兩,讓當見證的鬼都瞪掉了眼睛,我看他把眼珠子塞回去也跟著傻眼,直問那鬼這樣不痛?對方居然回答冥界的人,也就是眾多鬼,受傷斷腿斷手掉眼睛都直接擺回去就痊癒了,所以啥傷害罪都沒偷竊、搶奪或是強X要嚴重。
我差點歪倒撲街,他奶奶的,結果我和悶油瓶被追殺是因為我們偷衣服偷食物啊?
那胖子、潘子咋沒被通緝!也不一定,陰兵追的人可不只我和悶油瓶,都是悶油瓶自己誤會。
十兩就夠付四間房十天的房錢和伙食費,胖子吼了幾聲,直說他要借錢再挑戰劈瓦,一定劈到獎金然後還那店包子錢!小花給了胖子十文錢,讓他挑戰十次。
「讓胖子鬧,劈累了他就會放棄啦,跟我回客棧叫小哥,我想看他試試這三項,他再睡我就真揪他的兔耳朵。」我看不下去就拉著想揍人的潘子回客棧。
小花用意義不名的苦笑目送我離開,他那哀傷的表情我還真不懂……
狗日的!我咋忘了,小花看過愛麗絲的故事,那他們三人組擺名是討論過,又為什麼沒再問?不,在烤肉烤到一半我們分開行動時,小花說了要我跟他說明白,我咋給他沒良心忘了!秀秀剛剛的話也有了解釋。
什麼我們他們的,我那時只想著悶油瓶有多威,良心被胖子吃了我,難得那霍家小姐擺出柔姿態,我竟然……黑眼鏡我不熟,不過見過他調侃悶油瓶幾次,也猜得出他是痞氣又神祕的角色,對我他是什麼話都沒說,不會是小花暗示過他吧?他們是想我內疚死啊?
潘子八成是注意到我的臉比京劇還精采,一路上也沒問什麼,他雖然是個硬漢子,心思是意外的細,潘子應該也查覺到這一切不尋常的地方。
我一直沒問潘子的記憶到哪,如果他記得胖子和小哥失蹤的事,那他……
我是什麼居心,為什麼要懷疑他們會質問我?
就算會,我又為什麼沒勇氣去承擔?我怕自己的潛意識會亂想,到時我自作孽不說,我更怕連累了他們。
但我不說明,他們就不怕嗎?我最少還知道這前因後果,那他們呢?明明他們已經查覺到問題在我身上,又不逼我……
回到客棧,我直奔房間,抓著悶油瓶狂搖邊喊小哥,沒用?我低聲喚了聲起靈,悶油瓶一眨眼就醒,我直想打他,不過這一刻我無力抬手。
悶油瓶看到我一臉快哭的樣子就問我發生了啥事。
「起靈,我覺得自己好幼稚,真是他奶奶的該死……」注視著悶油瓶平靜的眼睛,我覺得自己更加堅定。「我想告訴大家真相。」
「嗯。」悶油瓶撫摸著我臉,他即使縮骨了,食指和中指還是特長,也特別有力,我不由自主貼上去又蹭了蹭。
心一安,我又害臊了起來。我刻意轉移話題,反正叨叨絮絮悶油瓶也不見得會聽近去。
「對了,起靈,你去試試看三項活動吧,小花和黑眼鏡超厲害的,賺了十七兩哦,夠付我們四房的錢了。小花的摘花項目更是差一點就拿到最高分了,攀上兩層樓半的板子最高點,一定很威風。」
悶油瓶原本沒反應,後來突然殺氣騰騰的冷光乍現,雖然只有一下子。我被悶油瓶抓著手直衝廣場,到的時候胖子正要劈第八次瓦。
悶油瓶以氣勢秒殺胖子,讓他直接把瓦堆讓出來,我真搞不懂他突然興致勃勃的原因在哪。
小花在一旁抱胸微笑觀看,瞧見小花的臉我又內疚了。我靠上前小聲地說:「今晚,我全都告訴你們,不,是我們。」
如果說秀秀的笑是充滿靈氣,雲彩的笑是可愛爽朗,那小花的笑就是遠勝於她們的嬌媚,可以用奼紫千紅來形容的……艷冠群芳。
※
悶油瓶把瓦全劈了,總共三十片,圍觀的鬼全為嬌小的他鼓噪,他又射了環,也是全刮下,一枝箭上全是圓環,數一數有二十個。我也跟著旁觀的人歡呼,胖子想上前拍悶油瓶,被他躲過了。
小花不吝嗇地鼓掌,不過掌聲零零落落,我沒細想背後的含意,全當他兩不熟,而小花也是有實力的人,多少有較勁意味,像旁邊的黑眼鏡就光笑,連手掌都沒看到。
悶油瓶挑戰最後一樣摘花時看向我這邊,我握拳揮了幾下給他打氣,他冷靜的眼神一下子溫柔了,他隨即轉瞪向小花,那殺氣不是針對我,但對方是小花又不是粽子,為啥瞪?
「哇!」我看著一躍而起,高到只看得見腳底的悶油瓶,這一跳足足快三層樓吧?
悶油瓶手搭上板子最上方的邊緣,往我看了一眼,僅僅一秒他就鬆手降落,花一朵不漏地全摘下。
悶油瓶帥得讓我臉紅心跳,不過我小爺絕不做撲上前抱著他尖叫的舉動。悶油瓶在眾目睽睽下,將十五朵花全捧在我面前,明明是嬌小的悶油瓶氣勢絲毫不減。在那雙沉靜的眼睛注視下,我真收下了那捧花。
那時,他眼中有我,我眼中也只有他,好似這世上只剩下我兩……臥槽的羅曼蒂克!
黑眼鏡嘿嘿嘿的詭笑喚回我的神智,我差點把花全灑了,手一僵,可能下一秒就要上演拋花掩面逃跑的戲碼,悶油瓶兩隻小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轉頭對小花一哼氣就拉著我離開。胖子抖了一下肉,先跑去活動總部那討獎金。
我也就任悶油瓶拉著,其實我巴不得趕快逃離現場,還有鬼開始吹口哨是哪招!眼角瞄到小花整個面部表情僵硬,並迅速打掉黑眼鏡想搭上肩的手。
我原本打算今晚坦誠的勇氣好像又消下去了……
12、總有坦白的一天
小花、黑眼鏡和胖子捧著錢回客棧,悶油瓶三項都最高紀錄,一下子拿了三十兩銀,還加了額外獎金十兩。
「嘿,小哥,咱是現代科技派的,使槍使炮還了得,若是光論身手輕盈靈巧部分,小胖子我可真筆不上小哥您啊!」胖子屁顛屁顛地請悶油瓶借點錢給他,先還了包子債,他改天一定效犬馬之力。
別說悶油瓶,連我都懷疑胖子突然擺低姿態是從何居心。
胖子又跟悶油瓶說,這兒啥最不大,就是偷拐搶騙會被陰兵追著打,悶油瓶交代了他幾件事,胖子又樂得抖肉跑走,順手還帶過潘子,直說明日就回來。
後來我才知道,悶油瓶是要胖子去搞定那三合院的債,欠錢還錢、欠肉還肉,十兩應該足夠還我和悶油瓶、胖子和潘子從那偷的、搶的。
小花回過房後又笑盈盈地出來找我,我一見他就心虛,不過現在的他殺氣全消,還是我熟悉的小花。
「吳邪,對不起哪,我今天心情不好,不過現在沒事了。你說要講明白的事,等那胖子和潘子回來再說吧,我想,這應該和大夥兒都有關。」小花就是這般善解人意,解語花啊解語花,小花有自己獨特的媚態,但並非是娘,他的男子氣概可是更勝小爺我!
「小花你人最好了!」我樂滋滋地道,看到他和黑眼鏡頭上都戴著華麗的大帽子,又瞧瞧自身髒到不行的僕人裝,「我們一起去買衣服吧?起靈,也要給你買件合身的衣服。」
小花身板一震,表情又變僵硬了。我拋給小花疑問的眼神,悶油瓶牽著我的手稍稍使力,直接把我往門口拉,讓我想直接去問都不行。
「嘿嘿,天真還真天真。啞巴張是縮骨,如果太合身,你想看他撐破衣服嗎?那畫面應該不錯。」黑眼鏡一臉痞笑地走到我面前,隨手想摸悶油瓶的頭被本人拍掉。
「啊、啊那個,小哥,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瞬間撐破的衣服感覺好像電影畫面,如果那演員是悶油瓶,或許真的很養眼。
「走吧。」悶油瓶向我伸出手,我習慣性地搭上。
黑眼鏡移動了一下位子,露出滿意的放鬆微笑。我不懂他是覺得風水不對要調一下嗎?黑眼鏡果然也是高手。我和小花、黑眼鏡道別,黑眼鏡笑著說路上小心、慢走,我沒聽到小花的聲音,原來他被黑眼鏡遮住,原來我到黑眼鏡、小花的這條線風水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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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掌錢,我的衣服也答應由他選。原本他只打算買我的,在我堅持下,他也買了一套給自己。
「起靈,這不是在斗裡,衣服還是要洗要換的。」
不愧是倒斗神人悶油瓶,格盤後的眼光依舊犀利,一眼相中店內最貴的水波紋綢布,那栩栩如生的墨紋不是一等師傅絕對織不成。不過價錢上就不是我們所能負荷,悶油瓶還想去挑戰活動賺錢被我制止,我們總不好太高調,連秀秀、黑眼鏡都跟小花借帽子遮住他倆的耳朵……對了,還需要買帽子。
最後悶油瓶給我和他自己買了套情侶裝,古典的無袖長袍,配上素色長袖襯衣,他是深藍色,就像他的長袖帽T恤,我則是水藍色,該死的像一開始愛麗絲的裙子。
我拖著悶油瓶又去買帽子,這次他就沒挑最貴最好,而是最猛……萌耶的布包帽,但是兩邊有鼓起來的三角形,猛一看還滿像貓耳朵,悶油瓶說那可以藏耳朵,但是我也跟著戴是咋鬼!
我們回去客棧換衣,悶油瓶捏了捏我布包帽兩側的尖端,那黝黑深邃的眼睛擺明閃著喜悅,他娘的悶油瓶,我不過萌了兩下他的兔耳朵,他就要湊對假貓耳給我是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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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晨,小花一大早就和黑眼鏡去鎮裡探聽,秀秀後來也跟去了,說靠美色,她和小花剛剛好,要威脅,黑眼鏡出馬絕對讓人全身抖。
我和悶油瓶忌憚陰兵也就沒去了。在房內悶油瓶解除了縮骨,在房內活動筋骨,單指伏地挺身我不是沒見過,只是沒看過用中指頂一下、食指壓第二下,兩指輪流的版本,而且那隨著動作一動一動的兔耳朵,真是讓人久違了。
還好悶油瓶沒要我坐上去給他當負重,後來那死胖子告訴我,悶油瓶背過他,不只單指還單腳著地。悶油瓶不讓我坐上去是怕某部分衝動了……臥槽,還好當時在旁邊無聊到數早餐掉的芝麻粒的我沒去問悶油瓶,需不需要載重物!
等胖子潘子回來已經是晚上。胖子還因晚餐收的早而鬧脾氣,不過看到我們一臉認真,他一個人也不好意思鬧太幼稚。
我們全部七個人集中到胖子和潘子房間,雲彩還真帶胖子到最大的房間,圓桌的半圓給他們五人坐滿,我和悶油瓶坐在擺著花瓶的茶几邊,形成五對二的兩方對峙場面。
「說吧,吳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小花抿口茶笑得溫柔,不過我可不敢直疑他話的真實性。
四雙眼睛全集中在我身上,除了悶油瓶對空發呆外,黑眼鏡戴墨鏡,我也不確定他到底有沒有看我。
我從老癢的能力開始解說,帶到秦嶺和青銅巨樹神奇的能力,還有我的猶豫和期盼,加上老癢寄給我的青銅枒枝粉末,最後只大略提到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故事。
結論是,這是我的夢,也可能是真實。
而他們記憶的時間點,我想他們各自心裡有數,我多說也無益。
靜默了三秒,悶油瓶的眼神從天花板轉移我到身上,然後大掌蓋在我攜上緊握的手。我一直覺得沒來由的安心其實早都有理由解釋,悶油瓶在我心中,從來都是特別的。
胖子率先拍桌,一口氣喝掉整杯茶,哈地一聲說:「我操,這所謂最不可能的事,堂堂胖爺我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天真同志又不會害人,說不定我這條命還真是給你救的。」
「胖子……」我感動的看向胖子,只是下一秒我又想去狂拍那笑到滿身抖動的肥膘。
「只是天真你跟小哥原本就黏黏膩膩,現在又蹦出個情侶裝是咋?純心想閃瞎胖爺我啊?反正我給你們閃慣了,那老潘呢?這花兄弟、黑眼鏡還有秀秀妹子,老實招來你是從何居心!」
「你啥坑爹的居心,換個衣服你也有意見!」
「天真同志,同款不同色這年頭已經不流行啦!有種就換上原本那件小裙子試試!」胖子就指著潘子身後的刀,現在有了比對,我身上的水藍色跟那破布裙的色澤真一模一樣。
「那都成破布了你還敢要小爺我穿!」我都不知悶油瓶這麼愛這水藍色,腦一羞我吼得更兇。
胖子還想叫回來,潘子用那水藍布包的刀背敲胖子,我是很感謝潘子制止胖子,但是他瞪大的瞳孔讓我有些擔心。
「夠了,死胖子,別再叫小三爺什麼娘們、穿女裝了!這啥撈子的鬼東西……」潘子瞪著他手邊的刀,然後又看著我,一條好漢居然抖著聲音說:「小三爺啊,我、我對不起三爺──」
潘子的頭直接砸在桌上,發出某種打擊甚大的嘶啞哀鳴,還好他沒抱頭痛哭。潘子的失控成功吸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我分明看到大夥兒頭上的斗大汗珠。
胖子拍了拍潘子的肩,一臉你的心我懂的表情說:「我說潘同志,你嫁兒子也不該哭成這樣,不會是給天真傳染娘氣了吧?」
「死胖子,你這狗嘴王月半,如果老子有槍一定馬上斃了你!」潘子想拔刀,手才搭上刀把就鬆下了。
「呼,就知道你不捨得砍了人見人愛的胖爺我。」胖子抱過刀保住自己小命才敢開口。
潘子轉看向我,現在的他冷靜多了,「小三爺,老實告訴你吧,我的記憶停在你戴上人皮面具,發帖後遇到那解家小爺和霍家小姐,發生這事,說實在的我很慶幸……」
我渾身一震直瞪著潘子,但我眼角發現小花、秀秀都以驚訝地表情看著我,小花更喃喃地說著人皮面具幾個字。
「潘子,對不起,我……」果然潘子最後的記憶跟我相同,而潘子居然忍著什麼都沒說。
「小三爺!」潘子高聲止住了我的話,「畢竟再糟也不會比當時更糟了,你的心情老潘我懂,況且如果這死胖子和小哥都沒事,那三爺也會平安。」
我閉起眼睛點點頭,再張眼發現潘子架著胖子離開房間。眼前空了一大半,秀秀突然拉過茶壺給自己又添了杯茶,雙手緊緊捧著,像是想暖手、又像是想尋點慰藉。
「吳邪,我們一定可以回去吧?」秀秀的聲音平板,只是她一開口,手中的茶水就開始晃動。
「嗯,我盡力,不,我一定會讓大家都活著回去。」
「那就好。」秀秀笑了笑起身就離開房間,不過我看得出她受到不少驚嚇。我有些內疚,但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黑眼鏡神色不變,臉上還是痞痞的笑,他拍了拍小花的肩,像是小花說什麼,他的回答就是同上。
我的視線和小花對上,他略低著頭,長長的睫毛正好擋住他的眼睛,我看到他眼下淚痣正微微顫抖著……
13、解語花解己心
「吳邪。」小花抬起頭,他的眼神水汪汪的,像片讓人溺斃的海洋,我不懂他悲憫的情緒是從何而來。
「是。」我胸口暖暖癢癢的,我知道小花不會怪我,他義無反顧地幫我,連我假扮三叔的人皮面具都是他找人給我做的。
他甚至還說,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小花是我幾乎遺忘的,該是最純真羈絆的竹馬……
從悶油瓶和我兩情相悅後,我這才懂小花看我的眼神,他的眼睛總載著過多的心思,小花說,學戲的人眼神是勾人的重點……那麼沒唱戲的時候,小花的眼神也是負責表達情緒的嗎?
小花眨了眨眼,又恢復原本平和溫柔的樣子說:「你那隻貓朋友就是叫我們來羲和鎮的人,如果他知道的事多,你可否還見得到他?」
「我不確定,都是他自行出現又自行消失。」面對小花的冷靜,我不知為何有些心痛。
「你有想好如何回去嗎?跟愛麗絲夢遊仙境一樣,找女王?被砍頭?然後上司法台被嚇醒?」小花的話很直,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壓迫感,跟當初他威風凜凜講手機的場面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如果真要如此,我更想不到這中國的冥界哪來的女王。」不對,這是羲和鎮,女王不會是那羲和女神吧?
「如果是最高權力者,那應該就是那新上任的王爺,不過既然有王爺,自然還有所謂的皇帝。看來我們要趁這次王爺新上任的一連串慶祝下手,那祭祀應該就是重點。」小花一條條分析完就靜靜的看著我。
「對啊,不過我有想到個看過的傳說……」我大略將羲和女神和十顆太陽的故事講了遍,小花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女神啊,如果傳說中的神死後會到冥界,那無罪之人會來冥界當神的子民就說得通了。如果人無法修練成仙登天界,又不致轉世輪回繼續受苦,原來這冥界是中間地帶啊!難怪那雲彩姑娘說冥界很久沒新亡人了,那羲和女神的事我再去打聽打聽,說不準那新王爺就是十顆太陽之一!」小花說完一大串就想起身走人。
黑眼鏡有些驚訝地看向他,我還頭一次看到黑眼鏡嘴巴微張的傻楞表情。看到小花轉身,我腦袋轟的打下一道雷,我突然想通了。
「小花!」我連忙喊下他,站起身一步跨到圓桌邊拍桌,手壓在桌上有些刺痛,茶杯被我震搖出幾滴茶水,我瞪著小花的背後說:「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明明是猜到最多的人,也是你要我說清楚講明白的人,為什麼現在又跟我裝傻?你連句質疑都沒有嗎?」
為什麼小花要讓我讓到這個地步?這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更不堪啊!
小花動作一僵,黑眼鏡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花才回過身面對我。
「我可是解語花,你想什麼,我想不知道都難。不,該說,所有人都猜到你在想什麼,只是等你講明白,你可是『吳邪』哪。」
這句話一半是安慰我,他們絕對想不到這會是我的夢境,青銅神樹的事他們更不可能猜到,而他們各自掌握的情報一定也沒相互交流完全,但是、但是……
「我知道我的心思好猜,但這都不是理由!小花,換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了吧?有時我真搞不懂你,甚至是你們,為什麼你們要他奶奶的這般包容我!」
潘子到現在才說他都記得,秀秀什麼都不知也還是選擇相信我,連胖子故意吵熱氣氛也是為了給我台階下!現在,小花裝傻也是告知我,我隱瞞他們的事就到此為止,現在要大家齊心協力找到回去地表世界的方法。
「在世俗打滾久了,總嚮往著單純的明燈,就算那幻想只存在於過去也一樣。你對我和秀秀,就是那樣的存在。」小花偏頭笑得很柔很柔,柔到我覺得他快飄走的空靈,而這份溫柔我承受不起。
「我不過是他娘的二世祖,啥都弱,也撐不上什麼有修養的人,小花,你太抬舉我了,不值的!」我想吼卻沒力對小花大聲,說出來不過像小貓在叫,再大聲我怕自己哭出來。
「沒有什麼值不值,你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沒幾件事能照著心意走,所以我總希望有幾個堅持,你就是其一,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你坑爹啊!我雙手握緊,桌巾都被我抓皺了,我還是想不出一句回應的話。小花繞過圓桌來到我身邊,我的視線也跟著他一路走。
小花清涼的手撫上我的臉,我第一個聚焦在他的淚痣,隨後看到他整張精緻的臉,明明是這樣的俊美,為什麼給人的氣勢總那樣強而柔和?
「吳邪啊吳邪,我一直希望你是最天真無邪的人,你也是我最不想傷的人。」小花的聲音像唱戲一樣繚繞在我耳邊。
「嗯。」我除了點頭感謝還能如何,難道要拒絕小花的心意嗎?
「我曾喜歡過你,你懂嗎?」
「嗯。」嗯?哪怪怪的?
一個力道將我往後拉,悶油瓶就站在我身後,他的兔耳朵壓在我的頭頂上,來回撫摸著,我還以為他會用強力兔耳拍打我。
那蓬鬆柔軟的觸感拍撫著我的腦袋,眼角瞄到悶油瓶拉著我的衣角,我居然紅了臉。
「呵呵呵,看來是這小哥讓你懂得,我們去四川時,你不也一直想著他?」
「嗯。」除了這個應聲詞,我還真不知咋面對小花。
「哈,這位小哥也別瞪我,我說『曾』就是過去了,我知道吳邪的心不在我身上,你總不會小氣到忌妒我們竹馬間的友情吧?」小花笑開退了幾步,黑眼鏡用手頂住他的背,小花的身子一下子放軟全讓黑眼鏡支撐著。
來回看了看這兩人,我又查覺到什麼了!
原來小花和黑眼鏡就像我跟悶油瓶一樣,只是他們內斂許多,早該想到黑眼鏡沒道理什麼都聽小花。
我從兔耳朵的震動感覺到悶油瓶點了點頭,小花斂起了表情,我分不出他是哀傷還是單純累了,只知道我好像辜負了小花的心意?
我連小花曾對我有愛情的喜歡都不知道,我們重逢其實沒多久,小花的記憶又比我短一點,不會是、不會是從小……
小花發現我瞪大了眼,回給我一個寬慰的苦笑,隨後轉身就要離開。
黑眼鏡也搭著他的肩轉過身,不過走出房門前,黑眼鏡還回頭跟我們說:「對了,我們今早出外晃,打聽到祭祀太陽的祭品找到了,是個會飛的人,色彩鮮豔。」
14、祭品是三叔?
祭品找到了?
還要是會飛的人型,除了陰兵外能飛的人?誰知那是人是鬼,不過這裡的鬼不會死、體溫冷這兩點外都像個人。
原本我可以忽視這個訊息,但是,老癢那隻肥尾線條貓會飛,而且小花的煙管是智者毛蟲給的,他說,那個人已經羽化了,而且對方還是三叔解連環!
「起靈!」我猛然轉過身,悶油瓶稍退一步抱住我的胳膊,兔耳朵也收回頭上,讓我直想抓下來摸摸,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咋辦?那祭品可能是老癢或是三叔!」
悶油瓶一個吻落在我嘴角,輕聲說:「查清楚再說。」
我眨眼瞅著悶油瓶,心想如果不是悶油瓶,我還真難想像自己愛上一個人的感覺,連當初對阿寧都只是對女性美的欣賞……啊,阿寧!我咋沒想到,為什麼我沒遇到阿寧?
是因為、因為阿寧真在我眼前死去?死的徹底了,所以我壓根沒想過會再見到她,那三叔呢?解連環還是失蹤二十年的真三叔?
「嗯。」我頓時有些恐懼,我還沒準備要面對兩個三叔,而且我還沒想到要咋跟潘子說他喊了二十年的三爺不是吳三省,又說不準他早知道?
狗日的,越想越雜,我該咋處理?
「別多想。」
聽悶油瓶的話聽慣了,我還當真沒再多想,然後傻傻地從放空狀態回過神。這是胖子和潘子的房間,咋只剩我跟悶油瓶站在這?
※
天空依舊灰,但亮度增強不少,連帶給人溫暖的感覺。類似麻雀的鳥在屋簷上跳躍,我實在不懂那只有羽毛的骨頭鳥拼命亂啄是想吃啥,還是悶油瓶之前打的飛雞要肥嫩討喜。
昨天我回房隨意吃了晚餐,和悶油瓶耳鬢廝磨一陣就睡了,只是睡前我一直想不透。
胖子就算了,潘子對我是真心好,如果小花真喜歡過我,那也算情有可原,但是、但是,黑眼鏡和秀秀咋樣都太快接受了。秀秀是青梅竹馬、黑眼鏡喜歡小花,但大家都是出來混的精明人,沒道理連這種攸關生死的大事,他們連句責難都沒?最少也落句你悠著點吧?
小爺我可沒自戀到覺得大夥兒都不忍心罵我,那這才真是像胖子一樣不要臉……
今日目標是探聽情報兼購買裝備武器,我還是醒來恍惚了很一陣,悶油瓶端來早餐才跟我說的,還真輪不到我做主。
我坐在一樓大廳喝茶吃小點,等胖子搭訕夠雲彩和我一起行動。附帶一提,胖子還在努力吹噓他多拼命才說服那三合院的僕人撤回告訴,根本就是威逼利誘欺負人,不過我和悶油瓶不用再被陰兵追也是件好事。
後來我才知,三合院的人有來羲和鎮參加慶典,得知我們是新亡人,加上悶油瓶在活動中三項得冠,崇拜有加才這般好說話,連胖子的十兩銀都沒收,這筆錢還被胖子私吞了。
小花三人老樣子去打聽情報,潘子和悶油瓶去買武器,我和胖子則是買乾糧和相關用品。誰知那相關用品是啥,又不是下斗,難道要買把冥界洛陽鏟當特產,說不準還真有……臥槽,我也真暈了,這兒的人又不會再死,那來的挖墓鏟,挖挖水溝還差不多。
不,這兒感覺也不需要水溝,可能只能買到種花用的小鏟子,實在有失格調,最少也要來把上好的……
我神遊到一半,胖子抖著肥膘把我拉起,哼著辦事去、辦正事給妹子安心!就往外頭走去。
雲彩姑娘,請受我一拜。我回頭對雲彩投以感激的眼神。
乾糧啊,這兒的乾糧沒壓縮餅乾,只有肉干和冷饅頭,再加些硬到可以當鐵餅擲的大餅。在胖子和包子店的夥計算完錢又差點吵起來,我死拖活拉才把這到哪都可以吵的胖子扯走。
胖子已經開始啃起熱騰騰的包子,我也跟著坐在後巷的納涼長凳上,捧著包子,想起了昨晚的事,現在正事辦完了,我忍不住想問個明白。
「胖子,為啥你們都不怪我?這是我的夢,是我拉你們下水,何況我又瞞著你們好一陣子。」
「呦,天真同志,我都不知道你有這個傾向。」胖子嚼掉一個筍包,接著將紅點為記號的豆沙包直往嘴裡塞。
「哪個傾向?」
「自虐啊,還要人虐你呢?胖爺我真是小覷你了。」
「去你媽的,我跟你說正經的!」
「好啦,胖爺我昨晚不也回答了。其實潘子早告訴我,我和那小哥在巴乃失蹤,如果胖爺我在那歇菜了,你不就是救了胖爺我一命,罵你做啥?真該跪下來親你,哦,小哥會忌妒所以不成。」
「你這死胖子,誰要你提這個!」我往胖子的神膘肚輕揍了一拳,真被那肉彈回來,還好我沒打太用力,不然被彈走就可恥了。
「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不過你想啊,這是你的夢,你是老大,如果罵你、打你、踹你,你在潛意識詛咒誰,誰不就要真歇菜了?現在哪有誰蠢成這德行,現在最打緊的闔家平安、事事順心。」胖子誇張地合掌向天拜了幾下。
「也是。」聽到胖子這麼說,我的內疚減輕不少。我們這頭靜了,前頭路人的對話我們才聽得清。
「唉,你聽說了嗎?這次的祭品是隻蝴蝶啊,還是在小鬼黑土地附近抓到的,奇裝異服呢!」
「不是說以人祭嗎?難道是新亡人?」
「是有雙蝴蝶翅膀的人,可能是莊周來著。」
「你還敢說自己有點學問,若是莊周化成的,總不可能之前都沒聽說,他都多久前的人……」
對方走遠了,原來真是有雙蝴蝶翅膀的人?毛蟲羽化,祭品真是三叔!
「呦,天真你聽到了嗎?蝴蝶人耶,胖爺我還真想見識見識。」胖子用手肘頂了頂我。
「見你母親的,那人是三叔啊,你忘了這兒只有我們穿西式服裝還帶獸耳的!」不理還傻在椅子上的胖子,我拔腿往客棧跑去,只希望其他人已經回來了,這樣才好去救人啊!
解連環三叔,你可別提早歇菜,我還有許多話想問你!
※
一樓沒人,我直奔回房間,悶油瓶不在,我衝到隔壁小花和黑眼鏡的房間。看到小花面色凝重地坐在床邊把玩著煙管,我想他也知道祭品是三叔的事了。
「小花,咋辦……祭品是三叔啊!」我看到小花就有種安心感,和想倚靠在悶油瓶身邊的感覺不同,但這種親切的依賴感是貨真價實。
「我知道。」小花蹙著眉並一手推開黑眼鏡遞上的茶水。
「那我們快去救人啊!」我想憑悶油瓶和小花、黑眼鏡的身手,加上胖子、潘子助陣,那些陰兵、不死鬼通通都不是對手。
「沒可能,祭品在獻祭前可是被嚴加看管,何況是王爺等級的祭天。你別忘了,縱使這兒的一般人身手不佳,還有陰兵在,況且,我們遇到的陰兵可是最低等級的小吏,真正強悍的,我們可還沒遇到。」
跟小花爭辯我絕對是沒門,他們可以專門出去蒐集情報的,自然比我路邊聽到要全面。
「他奶奶的,這兒的人不是不會再死一次嗎?啊,所以他們才敢用人祭!可是我們不是啊,咱們可是會死的活人!」我忍不住原地踏步亂吼。
我吼了一陣子,黑眼鏡都喝了兩杯茶,小花也靠在床頭欣賞夠我的發洩傻樣,他將煙管指向我,終於開了金口止住我的無異議亂念,我才剛罵到隔壁條街死不打折餅舖老闆的第三個兒子。
「放心,祭品在此之前一定吃好穿好,有著最高等級的待遇,而住的地方一定也是最好!而這羲和鎮附近最高級的地方自然是……王爺府!」
15、菸管幻想心中事
我半躺在床榻上,悶油瓶坐在桌邊擦拭著黑金古刀,我不語,他更不可能說話。我兩指捻著煙管上下搖動,小花將這煙管給了我。
『小花,你不是說你遇到的是解連環,那他是解家的人,他的東西……』自然該給你,為什麼我接下煙管就不想把他還給小花。
『傻吳邪,失蹤二十年的血親,還是陪伴二十年的表親,哪個更親,你不是早給自己答案了?現在我遇到了你,自然該將這東西還給你。』小花的笑還是那般優雅,我始終學不來那雲淡風輕中的堅定。
這場夢,我到底想要什麼?
如果是為了悶油瓶和胖子的失蹤,我已經達到目的了,現在最該想的是如何讓大家都『活著』。
如果是為了尋找解連環,或者是翻出真正的三叔,我應該更冷靜,靜靜地想著自己一定能見到這兩個強者。
如果……他娘的,為什麼我現在心頭亂到真想找把刀砍了。
「今天先睡了吧,明早還要潛去那王爺府救挨千刀的三叔。」我忍著想把煙管拿去敲牆的衝動,滾到貼牆的位子,拍拍身旁的棉被要悶油瓶上來。
悶油瓶瞅了我一眼,特長的兩指擺在燭火兩側,這幾天他都是直接夾熄蠟燭,一開始我還擔心他會不會燙傷,後來才發現他的動作快速到連熱度都感覺不到。這次他沒捻熄蠟燭,手指下移直接夾斷,將那燭火盛在指上,一翻身就坐到我旁邊。
除了火光搖曳,那截蠟燭連動都沒動一下,依悶油瓶的功力,我可沒傻到會覺得他專程夾蠟燭來燒床,我們感情可好了,沒殉情的理由。
「粉紅帽說,毛蟲的煙管能反映心。」悶油瓶將蠟燭伸到我面前。
那燭火是唯一的光源,在房中央正好亮,現在到了床鋪上,被簾子圈在這小小的床上,房間頓時變暗變小。那近乎成圓的光亮就在我眼前,照映著我、悶油瓶和越細看越覺得精緻的煙管。
「小花的帽子是酒紅色……」我也搞不懂,為什麼心頭亂成一團,沒道理啊,不,或許只是我自己都沒注意到,腦袋不好使就是這樣。
「你要試試?」悶油瓶將蠟燭更接近煙管一點,我看到部分蠟油凝結在他修長的指上。
看到他的手指和刺眼鮮紅的蠟油……我甩甩頭,深吸一口氣,將煙管點上,在煙染起前,我重重呼出的氣將蠟燭吹熄。
房間內最後的亮度是我吸煙管時,那頂端菸草燃燒的小小火光。
※
『我們的計畫很簡單。』小花把玩著亮面酒紅色的禮帽,將標籤的那面正對著我,『劈射摘三冠王的小哥正式去拜訪新王爺,雲彩姑娘聽說來的,那王爺對小哥的實力有興趣,你也跟去,當個小侍從。我們其他人從另一邊救你三叔。』
你三叔?小花,你的貼心我咋會不知。
小花的臉晃走,潘子的側臉,連同他的毛線帽漸漸凝聚在我面前。
討論如何救人,解連環這名不知提了幾次,潘子都沒特別的反應,直到後來結束各自回房,我才傻愣愣地衝上去追問。
『小三爺,我叫了二十年的三爺不是真的吳三省,又何妨?他娘的,我叫的三爺永遠只有那一個。』
操,我糾結這麼久的問題三兩下就被解決了。潘子,你早知就早點告訴我,別讓你口中的小三爺我掛心這麼久。
潘子散去,煙又凝聚成胖子,他啥也沒說,搔搔肚皮翻個身就不見了。煙分成兩個,一個人影是黑眼鏡,另一個秀秀。黑眼鏡推了推眼鏡,我分明看那黑眼鏡貼在他的臉上連動都沒動,推好玩的啊?
『祭品被關在離正廳最遠的偏房,靠山這點真算我們賺到,你就安心地跟在啞巴張身邊等我們救人。』我是聽到黑眼鏡這麼說,可是這段話背後我居然聽到另一個重合的聲音,『你們黏越緊越好,早早讓他心死,雨臣就由我接受吧。』
在這之前都今晚確實發生的事,但黑眼鏡這句敢問是真心話?
『吵什麼,心口不一的傢伙,我可是很乾脆地放棄。』秀秀先揮散黑眼鏡,瞪了我一眼也跟著散去。
煙還是飄呀飄,迅速集成幾個人影,這些人都沒說話,那點時間只夠讓他們擺個表情就散去了。有雲彩、霍老太、阿甯、陳皮阿四……連王盟都晃過了。
『老吳,你想清楚了嗎?』老癢突然從煙堆中竄出,沒有貓耳貓尾巴,他就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我只希望你別後悔。』
我還來不及回話,這分明是煙,我居然想跟他對談?下一秒,我差點罵坑爹的咋會出現我爸?
我爸我媽的煙影消逝後,年輕漂亮的陳文錦拉著一個模糊的影子,我還沒猜出那到底是三叔還是解連環他們就不見了。二叔接著出現,他的影像停留了一陣子,足夠他上下把我打量一遍,也沒留句話就散去了。
接下來出現的是我熟悉的三叔,解連環,這順序,咋想都怪。
他是背對著我,那對蝴蝶翅膀漂亮到詭異,整體透明,紋路卻鮮豔繁複,像對透光白玉刻成的翅膀,讓我直想拆下來賣了。
只是解連環轉過身,他雙手被一團黑色綁著,那張有些滄桑的臉勾起苦笑,我不懂他眼中憐憫疼惜是對著我還是為了他自己。
「三叔!」為什麼解連環會被抓去當祭品?在我心中解連環該被拯救的人?
我想救他。不過是在冥界或是在現實,我叫了他二十年的三叔,解連環就是我三叔啊!頂多真三叔回來,我兩個一起叫。
『大姪子。』解連環開口喚我,那聲音、那語調,就像我記憶中一樣,總是那般無奈,他對我是恨鐵不成鋼,但最後還不是由著我亂跟亂跑。
解連環的身影沒消失,但是煙卻變亮了,解連環透出光,他身邊漸漸浮現幾個人影。
我看到年輕的解連環,他身邊出現了年輕的二叔,他奶奶的,我咋不知二叔年輕時這般帥。解連環隔了點距離的另一邊出現了依舊沒老的陳文錦和霍玲,然後他身邊的人影才緩緩轉為清晰。
兩張臉像了七八成,就算我只在小時候見過,兩個人擺在一起,我想不知道都難,這人絕對是吳三省!
五個人一字排開,我想細看,一團煙在我旁邊凝聚,我警戒地往旁邊跨一步,那煙聚成的人卻握住我的手。
「起靈!我就知你會出現,沒道理我想見的人沒你。」我反握住悶油瓶的手,他看了我一眼,隨後又看向我們前方的五人。
忽然一個冷顫,我意識到身邊的悶油瓶不是現在的悶油瓶,而是跟眼前的人是同一個時代的悶油瓶。
二十年前。那不是最開始,卻是我陷入其中的源頭,解連環和吳三省,西沙的海底墓……
『吳邪。』尚未失憶的悶油瓶連喚我的聲音都有些陌生,『吳邪,老九門注定沒落,但真相……我不希望你知道。』
對著那雙眼,我不為何想喊你不是我的張起靈,可是又怎麼都說不出口。
「連潘子都可以不在乎三爺是不是吳三省,我自然也可以不在乎張起靈是不是張大佛爺後人,老九門的興衰,我根本不在乎!」
『不,你在乎。不過,你是因為好奇而在乎。』這挨千刀二十年前的悶油瓶,連說話的方式都文藝不少。
我還想說什麼,不過眼角瞟到吳三省牽起陳文錦的手,我不很在意,只是霍玲朝悶油瓶伸手我就不許了。我抱住悶油瓶的手臂,把他往後拉離霍玲,感覺到手一輕,悶油瓶的身影淡了,其他五人的身形也漸漸隨煙散去。
我想揉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眼花,但又不想放開悶油瓶的手。
除了霍玲,其他四人都是兩個兩個手拉手?可是剩下那兩個,我咋都不敢想像啊!
我摟緊悶油瓶的手臂,卻覺得對方越來越輕,那種慢慢飄逝的感覺就像握著沙,咋都沒辦法抓牢……
「起靈,不管是不是煙還是啥,我都不許你從我面前消失!」我閉起眼大喊,一陣煙輕輕撫過我的額頭。
那是二十年前張起靈給我的吻嗎?
「吳邪,吳邪,醒醒!」
16、救人計畫開跑
我大口吸氣,確定悶油瓶就在我眼前,我抱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在悶油瓶的頸脖間。
他還在……他還在我身邊。
吳邪我可是個爺們,但是再爺們也有柔弱的時候,看那老自稱胖爺的死胖子還不是每天屁顛屁顛繞在雲彩身邊轉,最後被潘子垂肚拖走以免繼續丟人現眼,自己丟就算了,還拉一票比他帥、比他有行情的我們下水。
悶油瓶摸著我的頭問,我蹭蹭他微涼的肌膚說:「你又消失了,就在我眼前。」
「不會了。」
「我信……小爺我信你就跟你姓!」悶油瓶說的話我都信,從別動、有機關到我喜歡你,悶油瓶的話我毫不質疑,就像我毫不質疑他一定會再鬧失蹤一樣深信著。
得知三叔被抓去當祭品我就一直很焦慮,隱約地,我知道某些事已經從這迷霧中稍稍探了出來,我根本不想那些鳥事發生。
這明明是我的夢,為什麼我跟在現實中一樣無力?
有人說,夢,會出現許多自己已經意識到或是預料到的事,即時那些事本人還未有所察覺。
我該知道什麼,我該實踐什麼……其實自己才是最難控制的,所以當時老癢才會騙我上秦嶺,因為他也無法掌握自己,現在輪到我了。
老癢只希望再陪他媽三年就弄成那樣,現在我希望能救所有人,我又會鬧成咋樣?
老癢明明說使用青銅樹的能力會記憶力變差,為啥我還能清楚地想起許多人的面孔以及我們之間發生的事,甚至看到二十年前的那些人。
「張邪不錯。」悶油瓶還是那張死臉,死的正經讓人火大。
「狗日的張邪,現在連女人都不貫夫姓了,你還要我直接改姓,比胖子的姓倒過來寫還沒力!」我一個翻身壓在悶油瓶身上。
「張吳邪也不錯。」才兩秒中,悶油瓶就抓著我的胳膊上下換位。
「比張邪還爛,張邪我最少還能擺脫天真的錯號,一錯再錯是咋樣?張吳邪誰知我的吳是姓不是名!你這挨千刀的張起靈,吳邪小爺我決不進你張家門!」
張家門、張家樓?張啓山大佛爺,張起靈?
「吳邪?」悶油瓶有些困惑地看著突然傻住的我。
我瞪大了眼,眼珠子定格式上下左右掃瞄悶油瓶的臉,他蹙起眉,手掌貼著我的臉頰細細磨蹭。我精光一閃,在悶油瓶的驚訝和默認中又翻到了他身上,這次他的手順著我的頸子滑下,略拉開我衣服的前襟。
「起靈,你該也是老九門的人,發丘中郎將的指可不是人人有能力培養,我不是早該猜到你是九門之首張家的人嗎?」
記憶早革盤的悶油瓶自然無法回答,尋找過去始終是他的目標,為何我們東闖西闖就是沒想過要查張家?張家也早就沒了影,老九門也只剩霍和齊的當家還在。
「然後?」
「如果你記憶恢復,恢復到二十年前,甚至更早,那你該是知道最多的人。」悶油瓶的眼神變得混亂,是期待、不安還是生氣?那對兔耳朵豎直,又緩緩地垂到腦後,貼在頭皮上、我瞧不見的角度。
我清了清嗓子繼續說:「起靈,這是我的夢,老癢和小花不都說了,你們記得多少,不都是我認為你們『該知道多少』,只要我希望你……」
「你希望我恢復記憶嗎?」
悶油瓶的眼睛黑而深邃,當他帶著情感看著我時,什麼銀河、星辰的都不足以形容,我不禁想,有這麼一個人,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我,那小爺我這輩子不算白活了。
他一直想恢復記憶,我卻不見得希望他想起。
正確的說,我希望他想起我,卻不要想起二十年前的混亂。
不知何時我喜歡上了悶油瓶,我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我對他一味尋找過去而無視我感到生氣。
我卻忘了,一個人不斷忘記,每日都活在飄渺虛幻中又是咋樣的感受?或許我就是趁這個時機才能闖進悶油瓶的心中,我又為什麼現在要意識到這點?
如果我沒察覺這點,我就能打從心底希望悶油瓶恢復記憶,回到最初的張起靈,不會是張坤、啞巴張、小哥,更不會是我的悶油瓶。
沒失憶的他、尋找過去的他、忘記我的他,我忽然想到,在這冥界的悶油瓶對我並不陌生。
我記得剛入青銅門時我就問過悶油瓶的記憶到哪,他回答,『不知道,我沒去廣西的印象。』是沒和胖子、霍老太去第二次,還是連跟我去的第一次也沒有?
「小哥,你背著龍脊背出現在三叔的店鋪前,和我第一次見面……你記得了吧?是我希望你記得的?」
悶油瓶點了點頭,我不知他是回答我記得,還是最後一句。
如果,你的記憶是由我決定,那你的感情呢?
我垂了下悶油瓶的胸口,然後重重地將頭靠在自己的掌上。
從解連環被抓去當祭品時,我莫名強烈的焦慮終於有了解釋。掌握他人的記憶或遭遇我都可以說服自己,他們都很強遇到啥事都不怕,記憶也只失去一小部分,但是生命和情感呢?
※
「小三爺,小哥,你們醒了嗎?」
潘子敲門,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推門而入,不然我壓在悶油瓶身上,他可能又要慘叫了。
我感激潘子的出現,但是,我該正視的問題,終究需要面對……
「吳邪,我們走吧。」悶油瓶已經穿好衣服,我還愣坐在床上,我瞪著他,他卻將手裡的衣服攤開準備為我穿上。
我該拒絕,可是悶油瓶把我拉起,兩指頂著我的手腕將手臂抬起,下一秒就套好一隻袖子,再隔一秒,另一隻也穿好了,在我對悶油瓶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感到傻眼時,連腰帶、掛式都穿戴完畢。
悶油瓶的手最後是停在我的胸口,就像整領帶、拉領口一樣,他拍了拍袍子的前襟,一臉滿意。
一團粉色的東西在我腦中炸開,我還來不及細想就被悶油瓶拉出門。
這也是我希望悶油瓶做的?
不,我連妄想都沒想過這種場面,頂多想想悶油瓶哪天有沒有可能給我壓在身下……
※
照著原定計畫,秀秀留守客棧,我和悶油瓶從大門拜訪,小花、黑眼鏡、胖子和潘子從後方潛入。
王爺府在羲和鎮外三里遠的小丘邊,根據小花探來的情報,祭品應該是被關在靠小丘的祠堂附近,那些祖祠、祭祀台的都在一塊兒。
到王爺府我又開了眼界,原來冥界的士兵除了之前看到的陰兵,還有土團小鬼化成的鬼兵。在這,不是人的『人』有三種,生前與地府有契約關係的軍隊,以那魯殤王為代表,死後會成為鬼魂似的陰兵。小鬼是未能成為新亡人的無罪之人魂魄,歷經三百年可能化成更上一級的鬼兵,最大的特徵就是非常重、膚色深黑。
現在守門的人就是鬼兵,出來應門的人看了看悶油瓶,要他和鬼兵過幾招他才相信這三冠王是不是名符其實。
我這個小隨從自然閃一邊去,而那兩個和悶油瓶對打的鬼兵八成是之前被悶油瓶直接爆穿過頭蓋骨,那一刀、一槌力道之大,直接把地面砸出幾個洞。
那塊地蠕動了幾下居然又變平了,我這才發現王爺府門口,除了石板大道邊有小草,兩旁百公尺內都是黑土,這不就是藏有小鬼的黑土地!
難道這些鬼兵都是立地成人直接到王爺府應徵?那你們也快放下屠刀立刻放人,不然被打爆的可會是你們自己哦!
「起靈,加油!左勾拳打飛他,右勾拳揍爆他!」發現腳底下是黑土地,我三兩步跑到大門柱子後幫悶油瓶打氣。
悶油瓶還真聽我的話,左手兩指刺穿拿刀鬼兵的頭盔,順手將頭盔砸向拿槌鬼兵,然後翻身跳到對方的槌子上,送上一個右勾拳,不過鬼兵的密度就跟小鬼一樣,我分明聽到重重的鈍擊聲,可是對方只是彎了腰,連半步都沒後退。
拿刀鬼兵一刀砍來,悶油瓶用黑金古刀擋下,一手使力不成,加上兩手才打平,腳下的槌子都半個陷進土中。悶油瓶也沒僵持太久,偏個角度就閃過攻擊,在對方反應過來前,跳至半空中,重踢拿刀鬼兵的頭,喀喀,我聽到對方骨頭清脆斷裂的聲音。
悶油瓶一著地,拿槌鬼兵徒手撲來,他用黑金古刀一次削掉對方的手指頭,下一秒卻被拿刀鬼兵雙手架住胳膊。悶油瓶瞪向緩緩將歪一邊的頭轉回正面的拿刀鬼兵,拿槌鬼兵沒了手指,只用手掌還努力想拔回自己的槌子。
我都急到快大叫,朱紅大門咿呀打開,一陣零亂的恭敬喊聲中,對方渾厚威嚴的聲音格外清晰。
「好了,停!本王已經見識到這年輕人的實力。」
如果這聲音不是那般熟悉,我可能也會喊聲王爺午安,現在我只差沒卑微撲街……被嚇的。
「二叔!」
17、二叔和解連環
新王爺是二叔?
我和悶油瓶被請去大廳,糕點茶飲擺滿桌,綠豆糕、粉蒸甜糕、棗泥酥……甚至還有蜂蜜麻糖,甜掉我一張嘴。鐵觀音參桂花釀,二叔喝法可真現代。
我胡亂吃了一陣,還硬塞兩塊給悶油瓶。二叔除了稱讚悶油瓶的身手外沒多題別的,我可不敢多說,多講多錯嘛。不過新王爺是二叔,那他知道抓來當祭品的人是解連環嗎?
我不知該放鬆還是該緊張,有人來報,後方有人侵入,貌似要搶蝴蝶人祭品,二叔擺擺手,要他們多派些陰兵去就罷了,鬼兵力太大可能誤殺祭品,別再打擾他會客。
我和悶油瓶使了個眼色,小花他們被發現了,但二叔擺明默認我們救人,以他們四人的實力,對付陰兵應該不成問題。
二叔哼了一聲,那雙眼沒了眼鏡遮掩更有魄力,那久經商場歷練出來的精明,好像人給他瞟過一眼就被完全看穿了。
「相逢既是有緣,你不介意我跟你說個故事吧?」二叔抿了口茶,往後靠在椅背上,我還能看到他翹腳換邊的動作。
「當然。」二叔開口,我敢說介意嗎?
「有那麼一個人,跟我緣分很深,直到剛才我還以為會再次錯過了他。我想告訴他,早沒有原不原諒,該是我們欠他,而不是他欠我們。」
欠啥欠?我頓時意會過來,二叔說的他就是解連環。
「我一定幫你轉告,但是那你和他的故事是?」三叔……我是指解連環,他和二叔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們是遠房親戚,從小就認識,他跟我弟是完全兩樣的個性,總是那樣乖巧,聰明又細心。雖說孩子再傻也是自家的可愛,但我未曾把他當弟弟,只可惜,他始終把我當哥哥看。後來,在我以為他死了許多年,他卻真真切切成為了我弟弟,我氣了許久,如果我早點發現,或許……我能更早一點原諒他,他也能更早一點原諒自己。」
之後二叔又回顧起他們年少時的大小事,主角就是二叔、解連環和三叔。二叔的話省去許多細節,讓我聽的感慨之餘不免充滿疑問。
二叔什麼時候知道三叔是解連環扮成的?我寫信告訴二叔的時候嗎?
不,應該更早。二十年前就知道了嗎?應該也不是,不然當下早滅了解連環。
如果是中途發現,又為什麼解連環數次回吳家,而二叔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三叔在之前都不像被人察覺到的樣子,但是……
其實這些盲點還是能得到一個簡單的解釋。
有了悶油瓶後,我不禁合理的懷疑,二叔和解連環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互相喜歡。如果是的話……
臥槽,哪來的如果,那煙管早讓我看到了事實。
二叔和解連環根本就兩情相悅。
但是,二十年前,年輕的二叔和解連環沒能在一起,後來二叔以為解連環死了,而扮成三叔的解連環甚至可能參與『自己』的喪禮,還看到二叔對自己死的反應,如果他們當時對彼此有情,那麼……
太殘忍了。
二叔得知解連環扮成三叔活下去是咋樣的心情,自己的弟弟想害解連環反被害,二叔是恨還是不恨?萬一二叔真是在我告訴他之前就察覺,那個在得知三叔活在不知名的地方後,他又是咋樣?
和二叔的深沉比,我只能當名符其實的天真無邪。
我還發著愣,二叔就賞了悶油瓶一些貴重物品,並說隨時能到王爺府找他,旁人還叫嚷著劫祭品的人身手不凡和陰兵折騰許久,被二叔瞪才禁聲。
悶油瓶牽著我走出王爺府,一路無人,可能人都集中到主屋護駕或去阻止小花他們救人。
※
為了避免嫌疑,我和悶油瓶迅速離開王爺府範圍,逕自走回羲和鎮,不知救人行動結果如何。
我推測二叔瞪通報的人是想表示高位者愛面子的通病,用來掩飾他放水的真相,希望小花他們能救出解連環。
然後,我還想再叫他一聲三叔。
「起靈……」我注視著悶油瓶,透過依舊年輕的他,我彷彿看見當年二叔、解連環和三叔。
我一直想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在我以為我得到想要的真相後,卻發現自己一無所知,我未曾思考過那時隱藏在背後的情感。
吳二白和解連環、吳三省和陳文錦,或是霍玲單方面對張起靈。那些情感都是我自己推測的,可是,我相信確實存在,深刻地存在著……
「我在。」悶油瓶拉過我伸向他的手,貼到他的臉上。
「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我對悶油瓶的感情一下泛濫起來,滿溢出我的胸口,「該說是愛吧。」
「我也是。」
又是那個眼神,我最喜歡的悶油瓶的眼神,讓我不禁想溺斃其中的深邃而專一。
我相信悶油瓶對我的感情,唯有這樣,悶油瓶對我的感情才會是『真實』的,如果我打從心底妄想悶油瓶也喜歡我,而不是他本來就對我動心,那我……真不會原諒我自己。
「我是一直一直對你感到好奇,對你是他娘的在乎,深刻到……後來我才驚覺那是與其他人不同的喜歡,最特別的那種,你呢?啥時開始在乎我的?啥時喜歡我的?」我直想咬掉自己舌頭,這噁不拉嘰的話真只有被愛沖昏的人才說的出口。
小爺我就是沖昏頭了,咋樣?我就是喜歡小哥,咋樣!反正我知道悶油瓶還記得之前的事,現在不問就是我蠢了。
「從沒有人像你一樣,對我那般堅持。」
「就這樣?」
「你說過,要成為我和這世界的聯繫。」
一句,就是全部。
我瞬間掉下一滴淚,從淚珠凝聚到滑落連眨眼的時間都不到。
一切都是我想多了,這妄想病真該改一改。
悶油瓶就是這樣簡單,他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證明他存在,他不斷尋找著過去,不斷失去過去的記憶,但他願意……願意停下他的腳步,回頭看看我,駐足在我的世界裡,或是帶著我一起走。
單純而真實,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感情的事,這不就是最真的嗎?
我頓時懂了,為什麼二十年前二叔沒和解連環在一起,又為什麼二叔知道解連環扮成三叔也沒多說。
只要他在,不就夠了?足夠到讓他根本恨不起來……
悶油瓶吻掉我垂在下巴尖的淚珠,然後吻上了我的嘴。
※
回客棧和秀秀會合,秀秀帶著一堆傷藥、熱食就和我們一同去鎮外的小木屋,那廢棄的柴房可是悶油瓶買來當藏人的地方,解連環可是蝴蝶,那對翅膀可不是用衣服就能蓋住,何況全羲和鎮的人都知道這次祭日的祭品是隻蝴蝶人。
我們等到日落,黑眼鏡一腳踹開門,我們正想迎上前,黑眼鏡將胖子甩拋過來,悶油瓶擋在我面前,我才沒被胖子的肥腿撞飛。
我還在想胖子跟黑眼鏡應該沒仇,看到黑眼鏡右手攬著小花,小花整個人掛在黑眼鏡身上,這才意會過來,支撐心上人當然比拖一個死胖子重要。
潘子將解連環改拖為抱,一臉激昂地踏過胖子,將人擺在秀秀面前。若不是悶油瓶還擋在我面前,我早撲上前大喊三叔了。
秀秀小心弟包紮著解連環的翅膀,眼睛轉啊轉觀察著解連環,她應該沒見過解連環才是,這我這傳奇性的三叔應該充滿好奇。
胖子交給潘子包紮,那肥肚腩的傷口不少,四個人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看來除了秀秀,我們所有愛麗絲夢遊仙境的衣服都報銷了。
胖子是昏迷三人中最早醒來的,我和悶油瓶將大餅遞給他,他卻叫嚷著要吃肉吃熱騰騰的飯。他被黑眼鏡瞪、潘子踹還是不死心,我沒辦法,只能答應。
天色已晚,只能回客棧麻煩廚房再煮一頓,悶油瓶說要回房放點東西,我坐在大廳等著。我想他應該是嫌那大包賞賜的財物太礙事,今天我倆親吻的時候還撞到我的肚子,讓悶油瓶想往下探的手都被迫收了回去。
悶油瓶和我帶著遲來的晚餐回到柴房時,發現解連環已經坐起身背對著門口。
「三叔!」我將滿手食物丟給撲上來搶的胖子,連忙跑向解連環。
解連環回頭看著我嘴唇抖了抖,眼角滲出淚珠。
我正考慮要不要來個叔姪間的重逢擁抱,悶油瓶將一個華麗的珠寶匣擺在我和解連環中間,他說,二叔賞得珠寶匣內只夾了兩張信紙,一張屬名給我,另一張是要給解連環。
18、九顆太陽誰是后羿
二叔寫給解連環的信誰也沒瞧見內容,只知解連環那淚光閃閃的眼睛真滴下男兒淚,其他人對這三爺還是有基本上的敬畏,我本人是被自己的信嚇得不輕,自然沒那閒情去偷窺被解連環揣在懷裡的信。
看完信,我差點沒掐著悶油瓶喊,咋不早先拿給我,害我當場尖叫。
二叔先寫他早料到我對悶油瓶的感情,讓我驚聲尖叫了一陣,然後又說這冥界啥撈子的起因他也猜到七八分,更讓我驚訝的是二叔不反對,甚至允諾我答應他某些條件,他還能替我過我爸媽那關,至於是哪些條件信裡沒說。
私事叫完了,再來是正事。
二叔說他醒來的地點是皇宮,就跪在大殿上等著受封,那看不清臉的皇帝說,羲和地區的王爺是九大姓家族輪流,上一個陳姓卸任,就交給他這一吳姓繼承人。沒弄清楚狀況二叔也就應著情勢接下,我想那奸商二叔應該樂得撈個平白王爺做做,而那上任陳姓王爺就是陳皮阿四,這讓我再抽了口氣差點叫出來,可惜二叔沒多提那顆陳皮梅的情況。
最後一段寫著,這九姓王爺就是羲和女神之子,也就是被射落的九顆太陽的後代,而那九姓正巧也是老九門的姓,連順序都一模一樣。其中關聯就是交給我們的任務……
臥槽,坑爹的二叔,連他當王爺都查不到的貴族八卦要我們查?
殞落的九顆太陽象徵老九門?那唯一存活的那顆是誰,裘德考?又或者是陳文錦口中的『它』?
這真是我的夢?為什麼會發生一堆我根本沒想過的事,不,該稱為我想像不到的事!
※
情報組的小花陣亡,黑眼鏡不肯離開小花身邊,我又擔心秀秀一個姑娘家,所以想讓潘子跟去,結果潘子居然說不肯離開三爺,剩下個傷最重的胖子和悶不出一個屁的悶油瓶,結果探聽情報這事就由我和秀秀執行。
我看著秀秀從帽子邊露出一小搓的鼠耳朵毛,想起那挨千刀悶油瓶的兔耳朵,之前死黏活纏的,現在居然沒跟來?或是他覺得我是標準的同性戀?別以為胖子老叫我同志,我就當真是純同志,在喜歡上悶油瓶前我還是欣賞女人的。
「秀秀,妳覺得哪能找到太陽的資料?」我端起和善的笑容,對著秀秀問蠢問題,這小妮子性情有些高傲,讓她拿主意比較能博取好感。
「嗯……」秀秀轉了轉眼睛,「吳邪,你這樣笑好呆哦,太刻意了,騙得了誰,不過我也不是不懂你的心情啦,我可是很體諒你的。」
改請您大小姐是體諒小的愚蠢?咋啥一臉同情!
「咳咳!我哪呆了,難得給妳拿主意的機會,好,現在小爺我來分工,我去打聽羲和鎮最老、最有學問的人是誰,妳去書店找這兒的史書,中午回客棧集合。」
「也行。啊,才分開片刻而已,犯不著害相思吧?放心,沒人拐得走那小哥的。」秀秀回頭對我詭笑,一溜煙地消失在人群裡,徒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大街上臉紅。
話說,秀秀咋知我和悶油瓶的事?
之後沒多久,胖子拍拍我的肩說,沒人知、沒人知,全天下就剩沒長眼的人不知了。
※
我路上問了幾個人,連個影兒都沒有。
這兒的人都是吃飽喝足也不念點書,好不容易聽說個私塾老師都是外派,真了解點歷史文化的又全在王府,這根本是知識壟斷、愚民政策!
不過這的人都不是活人,還是生前被逼看了一輩子,死後就別再折騰自己,反正在冥界的日子無限長,一復一日,連個祭祀三項活動都能熱鬧這樣,只差沒向三冠王的悶油瓶要簽名了,真是無聊的幸福。
這也是我一直嚮往的日子不?
沒有多餘的心計、繁複的工作、汲汲營營的忙碌,每天就守著我那小破店發發呆,等著冤大頭笨凱子從天上掉下來……等等,難不成這兒的人又笨又單純全是我希望的?
他奶奶的,別再想這些了,要是我真這麼偉大,強悍到心裡想想事就能成,早該把大家都帶回去地球表面。
想到這兒該知道最多事的,想來想去,根本不該猜那雞貓子鬼,早該想到也就那麼一個神出鬼沒,老愛裝神祕的……
「老癢、老癢,你在不?你老吳我現在就要你在!」我跑出羲和鎮對著樹林叫喊,果然沒多久,樹梢冒出一圈一圈的紫白相間的肥尾巴。
「有,我我我在,早該想想到我的,老吳,再再不叫我,我可真真真要睡著了。」老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你咋又結巴了?」
「這這這就要看你的意思了,要問問我啥啥鬼的,就快快問,難得我有有有空。」老癢翻個身,從樹上飄下來,不過還是比我高,那坨貓毛也懶懶地搭在背上,就是我勾不著的高度。
老癢不會早知道我想扯下他的肥尾巴,要是他有點良心,早該給我尾巴玩玩,也省得我每次看到他都心癢癢。
「靠,哪看我的意思,明明就是你自己演上癮了,還誣賴我,我找你可是正經事。」
老癢皺起眉一臉無奈地看著我說:「就就要你快問,時間可可是你的。」
「時間?」
「唉唉,真不知該叫你天天天真,還是無無無邪,祭祀活動就就在後天,你你覺得正式祭天後,你你還來來得急找太太陽和后后羿嗎?」
我就沒跟老癢計較那啥鬼的天真無邪,只是他最後一句讓我一下冒出驚嘆號。
「你說我應該要找太陽和后羿?二叔只是要我去尋找那些太陽和九門的關係,沒讓我找啊?都說九門是九顆太陽的後代,都不知是後幾代了,再說,那些傳說中的人物找得到嗎?」
「傻傻傻傻傻老吳,冥冥界是是沒死死亡的,除非是投投胎或是自毀才會離離開這兒,而投胎的,自自然會回到這兒……那麼,最後一顆太陽呢?后羿呢?后后羿終終究也會死,他們,最開開始是在哪呢?」
老癢又咋會用『回』這個字,能走就走,沒事兒回到這鬼地方做啥?還有,最後一顆太陽就繼續掛在天上,不然哪來的光?
「當真是你才蠢了!最後一顆太陽不就沒被射下。」敢罵我傻,哪天一定拔光他的貓毛。
「呵呵呵,都科技年代了,你你你還當真我們看到的太陽是是這些神嗎?最後一顆顆太陽活了,但但是他會回去哪?」
「天池!」我忽然想到那個傳說,十顆太陽原本住在天池,他們還輪流給娘洗澡呢!只剩一顆也免輪了,天天娘都能幫他洗。
「那死死掉的后羿呢?」
「他不是無罪之人吧?都殺了神,頂多將功贖罪,投胎再做人。」我哼了哼,一想到那被射的九顆太陽跟九門有關係,也就是跟小爺我的祖宗有那麼一竿子的緣分,想到一次被同個人射下,想想真不爽。
「無無罪只只是新亡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算算算是『人』,九九顆太陽、還還有他們的娘,咋可能饒過射殺他他們的人……」
「可是九顆太陽都不知去哪了,剩下的那顆沒死又咋會來冥界?而且后羿如果再冥界,不是早該被九顆太陽圍毆了嗎?那還輪得到我去找?」別以為我老被叫天真就真天真,小爺我還是有點思考邏輯的。
「剩下的那顆沒死也到冥界了,神不在『死亡』條件內,冥界本來就是在地府之前、天界之下,不在範圍之內!」老癢摀著嘴,我看到一條血絲從他嘴角流下。
「你咋流血了?你告訴我啥禁忌嗎?會受詛咒嗎?」我腦海中晃過一大堆神啊鬼的,拼命詛咒說出秘密的人,老癢不會也被咒殺了吧?
「咬、咬咬到舌舌頭……總總之,你去天池,找找太陽和后后羿\……」老癢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消失了。
看到貓影不見,我才搔搔後腦,心想這老癢不是一直要我問,結果我啥都沒問他就全說了。
話說,老癢真知道全部的事兒?那我應該直接問他如何活著回去地平面不就更快!
19、下一個祭品
我遠遠就看到秀秀站在客棧前東張西望,她手裡連本書都沒拿,不過有了老養給的情報,也不需要她找書了。
我正想上前得意炫耀幾句,總要在這小妮子面前博回點顏面,秀秀一看到我就衝上來,小手抓著我的前襟,我還沒能喊兩句我是有家事的人,或是男女授受不親都,她就脹紅著小臉說:「快回去,快回去找他們,那小哥走了!」
小哥?是悶油瓶?張起靈!
我腦袋裏像被丟下顆原子彈一樣,咻碰糊成一團,只記得我拉開秀秀,無意識地往鎮外的小木屋衝去。
那時我全變空白的腦袋瓜裡只有一句話,他奶奶的,張起靈可答應過我,絕不會離開我身邊!
我撞開門,所有人都轉過頭看著我,連解連環都醒了,看到我後居然收了翅膀站起身往我走來。
「三叔,小哥呢?秀秀說小哥……」我掃看一遍在場的人,胖子、潘子、小花、黑眼鏡,還有眼前的解連環,加上後頭趕來的秀秀,真的是所有人都在了,只少了悶油瓶!
解連環嘆了口氣,他拍拍我的肩說:「二白……你二叔給小哥的那個匣子,裡面其實有三封信,其中一封是給小哥的。」
潘子隨後把一張紙遞給我,我搶過來看,指甲不巧抓到潘子手上的傷口,他啥也沒說,我只在心底道了歉,眼睛迅速掃過信上的每一個字。
「起靈偽裝成三叔的樣子,頂替你成為祭品,潛入皇宮?啥撈子鬼皇宮,他在哪?」我對著離最近的解連環大叫,我承認現下有點歇斯底里,但我咋可能好聲好氣。
「明天就是祭天了,預計……他們早往皇宮去了。」解連環有些哀傷地看著我,他眼裡的內疚我不是沒瞧見,但現下最重要的是悶油瓶、還有那見鬼的皇宮在哪!
「啥時祭天的地點改去皇宮了?」臭二叔,這種正經事咋沒先說!不對,他咋可能說,二叔根本是計算好的!
「他要我們別告訴你,如果你跟去,他可能無法照應,加上我們傷兵這麼多,硬闖只是送死。」潘子見我臉色鐵青,像多憋一秒氣就會暴斃,他自然猜到我心裡悶悶哼哼腹誹一堆,來不及說出口。
「靠,狗日的,他娘的悶油瓶,當真啥也不說就一個去闖!搞啥啊,給老子悠著點,等我找到你,一定先捅你個幾刀!」我轉頭對著沒人的地方又吼又跳一陣,沒理會其他人憐憫的眼神,我發洩完了自然會恢復冷靜。
二叔,是了,那挨千刀的心機二叔,他當然想救解連環,但是祭品被劫可是大事兒,所以他老早吃定悶油瓶會照他的話做。
悶油瓶的身手可是比解連環好太多了,何況會縮骨、能易容,飛簷走壁都不是問題,這麼好的打手哪找?只是還需要什麼威脅,說啥鬼我的小命也會不保?那些鬼兵,悶油瓶連兩個都不見得打的贏,何況是一整群,我們現在老弱傷殘一堆根本沒勝算!
偽裝三叔、充當祭品,二叔還特意將祭天地點改到皇宮,謎底之所在,天池就在皇宮,那啥鬼的太陽和后羿也在那,二叔那張要我調查的信根本是幌子!
他只是想引開我,讓悶油瓶獨自……
我懂二叔不想要我涉險的心,他是長輩,自然會把我隔絕在危險之外,但是該死的悶油瓶,居然不帶我去!你是小爺我的情人、不是老爹!有種不帶我去,就要有種被我追去揍兩拳!
「呵呵呵,看來吳邪是整理好情緒了,我們往皇宮出發吧。」小花拍掌引來我的注意力,他笑瞇的眼睛透出幾分銳利。
同樣是強者,被人莫名其妙的救了、搶去所有風采,別說我,胖子一定第一個不甘心。
胖子一把勾上我的脖子,大咧咧地叫:「咋怎能讓那小哥一人耍帥,胖爺我還等著給雲彩妹子說些冒險故事!」
※
決定出發後下一秒,二叔領著三匹馬、十幾把刀槍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打開門的瞬間來捲起了風沙和逆光,威風程度讓人恨得牙癢癢。
二叔說,解連環留下,這些裝備就讓我們帶走……
我瞪大了眼,在心中罵罵咧咧詛咒這沒心沒甘還沒肺的老頭子,靠,啥都計畫好了,還要我咋啥!
有了馬,剩下的問題就是誰會騎?我們可都是現代人……事實上,我身邊除了我都不是人。
小花、黑眼鏡和秀秀騎術驚人,胖子、潘子和我就當個沒用的行囊給人載。
他娘的,我抱緊秀秀的腰,繼續暗罵自己不中用,居然淪落到給女人載,你小三爺我當年騎機車還沒載過美妹子,現在居然給個小妹子載!
皇宮離羲和鎮大約一百里,天黑前就能到達。
上了馬出了鎮我才想到不對勁的地方,祭天,二叔一定要到,而我離開悶油瓶身邊不過幾小時,他又咋可能隻身跑去皇宮?
「小花!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對著更好騎到我們身邊的小花喊。
「跟吳二爺比,我們還是什麼都別問,只要他屬於我們這邊就好。」小花身後的胖子正努力和風力奮鬥,他臉上的肉抖得不成形,整個打亂此刻的凝重。
「也是……」
「駕!」秀秀一嬌喝,加快速度。
直到後來,我掐著自己的脖子威脅解連環,他才告訴我,悶油瓶當時的『離開』是指去了王爺府,而王爺府有直達皇宮的傳輸陣法,做起法事可是轟轟作響,在冥界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有。
挨千刀的二叔,我一定要詛咒他哪天醒來多了雙兔耳朵!
※
起靈!
悶油瓶回頭看我,還是那張死人臉,我對著他大吼,什麼聲音都吐不出來。悶油瓶搖了搖頭,閉上眼又轉過身,在他邁開步伐前,我感覺到自己撲倒在地。
張起靈,我不想成為你的過去……
『他有過去嗎?』一個很熟悉的男性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瞪向他,那張臉,我應該見過,只是一時間我居然想不出來。
他穿著古裝,不,該說是少數民族的獵人服,像雲彩在巴乃時的裝扮,只是更簡單、更樸素。
你是誰?
他勾起一邊的嘴角,他笑起來就更眼熟了。
『不重要。我知道,你們沒有過去,至於未來……』他呵呵地笑著,那雙冰冷的眼睛流露出一絲哀傷,『你們也沒有,雖然我希望你們有。』
什麼意思?
『你們,總有一個要回來的。』
「小三爺、小三爺,你醒醒!」
我被強烈搖晃著,好不容易張開眼睛,發現潘子擔憂的看著我,而胖子正準備用他的肥手拍我的腦袋,還好小花制止了他。
「我咋了?」我搖搖還隱隱作痛的腦袋。
「我們才剛到皇宮的牆邊,你就昏過去了,還是後腦勺著地,我們以為你被偷襲了,結果你發生了什麼事?」秀秀用毛巾擦擦我的臉,我這才驚覺自己滿身冷汗。
「我不知道。」我轉了轉眼睛,「沒事,我們現在要直接闖進去?」
奇怪,為什麼我連啥時到皇宮的記憶都沒有?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隱約還能從中讀到不安的情緒。
「祭天活動從今夜子時,在天池邊舉行,由冥界的統治者主持,然後持續到天亮,我們必須在天亮前救出啞巴張。」黑眼鏡掏出一張長卷繼續說:「根據吳二爺的指令。由皇宮西北角的城牆進入,延著牆沿到後花園……」
二叔還搞啥坑爹的指令?而且咋麼不是給我?
20、皇宮、迷宮和短暫失憶
黑眼鏡帶著我們一路竄到後花園,只要穿過花園迷宮就能抵達天池所在。我很好奇黑眼鏡都戴墨鏡了,咋可能在晚上沒照明設備的情況下看長卷,不過其他人沒說話,我也不好意思戳破這盲點。
果然變成兔子的人都是非人類,我頓時又想起悶油瓶了。
在花園迷宮的入口,我們看著這在傳統中式花園中違和的樹叢,這修剪整齊的庭院植物,咋看都是西洋電影裡常見的樹林迷宮……我這才猛然想起,這冥界的雛型是愛麗絲夢遊仙境。
皇宮、迷宮,所以這裡也有要砍愛麗絲頭的紅心女王?
「吳邪,這很像吧?雖然沒有要漆成紅玫瑰的白玫瑰,不過這兒有……小鬼。」小花面色凝重地看著迷宮入口。
黑到和夜色融為一體的土壤,如果這迷宮全是黑土,那我們咋可能通過?
「沒別的路嗎?」我是對著黑眼鏡發問。
「這就是通往天池的關卡,因為祭天活動,皇宮基本上是撤走所有衛兵,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鬼兵,為的是防衛某種東西,上頭沒寫。所以這花園就是最強的陣法,就像諸葛孔明設下的八卦陣一樣,不過殺傷力更大。」黑眼鏡痞痞的笑,在小花瞪了一眼過去後才改口,「沒有,就只有這一條。」
「那我們就……衝吧!」我握拳對著迷宮大喊,準備踏出第一步,秀秀居然直接從旁邊被我後腦一擊。
「你呆啦,有樹給你爬,做啥要自己去被小鬼咬。」秀秀三兩下爬上樹叢,對我伸出一隻手。
我站上比人高迷宮圍牆後,腳下雖然軟軟的,但勉強能支撐住我的體重,體重?隨後黑眼鏡和小花也躍上樹牆,小花順便拉了潘子一把,但是拉著胖子也黑眼鏡下一秒就摔了下去。
黑眼鏡使力的那塊樹牆整個跨掉,他直接跌到胖子肚皮上,彈到地面時他重重嘖了一聲。
胖子半躺在地上搔著頭說:「小鬼真有那麼恐怖,瞧你們還要拉胖爺我爬牆,我可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沒道理跟著你們學啥飛簷走壁……」
地面開始動了,黑眼鏡一把拉起胖子,邊往土壤蠕動的另一個方向──離我們較遠的路,一邊回頭對我們喊。
「雨臣,保護好你自己!」
那我們其他人不是人啊?
話說,剛剛黑眼鏡好像眼鏡掉了,他是背著月光,難得能看清楚他的臉,真是可惜。
小花確定小鬼短時間內追不上黑眼鏡,他才嘆了口氣轉向我。
「應該另一端就是天池了。」小花指著月亮的方向說。
「可能再過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就到子時了。我們必須快一點。」秀秀對著月亮比了幾個手勢,像在計算什麼。
「現在是晚上十點了?我們不是天剛黑就到皇宮了?還有我們的馬呢?」我思緒清晰的分析著,沒想到其他人用見鬼的眼神瞪向我,連潘子都這樣太傷我的自尊了。
「小三爺,我們在接近皇宮的時候就遇到了陰兵,打了好一陣子,你都沒印象?」潘子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我搖搖頭,潘子還想說什麼,被小花制止了。
「走吧,沒時間思考這些了。」小花慎重地看著我,他雙手壓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到自己的腳又往樹叢裡陷下一點,「吳邪,這是你的夢。我們的未來,都在你腦中了,我們只能照著眼前的發展走,我相信你。」
我皺起眉,不知該如何回應。
小花,你相信我什麼?
※
我躲在臨時搭建的舞台布幕後,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小花和潘子解決剩下的普通鬼,秀秀將一把匕首塞到我手上,隨後翻上舞台屋頂。
小花將一套戲服交給我,我瞪著那套深藍色戲服,讓我又想起了悶油瓶,我搖搖頭,看著自身水藍色的無袖長袍,這是悶油瓶買給我的,我不想換。
「那你上去舞台頂找秀秀,等會兒表演時間一到,那些達官貴人會先欣賞一段表演,才會請皇上、如果真有皇上出來主持祭天大典,如果我們能先綁住一兩人當人質會比較好行動。」
因為黑眼鏡不在,長卷在他那,據說裡頭還有皇宮地圖。我們根本找不到關悶油瓶的地方,只能出此下策。
我點頭,抓住木柱正想往上爬,潘子將最後一個戲子推到舞台下,旁邊有人影閃現,我急忙往旁邊的布幕躲。一個太監裝扮的鬼跟小花叨叨說了幾句,我看到另一邊有鬼兵經過,手裡拿著一把兵器、用水藍色布包的,那是我的裙子,而那把一定是黑金古刀!
心想鬼兵愣頭愣腦的,只要沒命令,他應該不會對我動手。我躡手躡腳跟上那名鬼兵,大約跟了幾分鐘,他就離開了燈火通明的舞台範圍,往建築群走去。
這是哪一宮哪一殿我根本搞不清楚,那鬼兵持續走著,原本偏暗的視線突然變亮。石版大道的兩邊樹立著紅石燈籠,被漆成金色的木門緊閉著,上頭的繁華雕紋看的人眼花撩亂,而燈籠與燈籠間站著華服宮女,每個人都低著頭捧著香爐或扇子一類的東西。
那鬼兵持續往前走,通過大道,彎進對面的閣樓。三層樓高的獨立閣樓,比四周的建築物要高,可能是放雜物或是……悶油瓶會被關在那嗎?聽說祭品都會關在較高的地方,而且很接近主殿,代表其神聖性。
我往回走,走了好一陣子找到個下人出入用的偏門,照著記憶走,從半掩的大門後看到透出的燈光,深吸一口氣衝過去。
牆後響起的樂聲止住我繼續往前跑的步伐,我頓了一秒,飛狂往前跑,跑了一陣子,終於發現偏門,我漸漸往樂聲靠近,躲在那鬼兵消失的轉角,那金色的門正緩緩開啟。
整齊劃一的恭請皇上、恭請女神,那皇上是誰我沒看到,但是他旁邊、較靠近我的女神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張臉,是陳文錦?
我張大嘴,一口涼氣還沒吸完,一隻手就掩住我的嘴,把我整個人往後拉。
※
被拖了差不多二十公尺,對方將我放在那閣樓的下方,旁邊就倒著那名我跟蹤的鬼兵。
在黑暗中,我好不容易適應亮度,我用氣音尖叫。
「黑眼鏡!」
「你怎麼會在這?雨臣呢?」黑眼鏡對我的出現也很意外。
臥槽,我知道人心是偏的,但黑眼鏡也太偏了吧!除了小花,其他人在他眼中根本不存在吧?
我正想將小花的計畫全盤托出,隨後發現黑眼鏡手裡正握著那藍布包的黑金古刀,我伸手想拿又不敢直接搶,只能愣愣地指著刀說:「那把刀……」
黑眼鏡看了我一眼就將黑金古刀塞給我:「我尾隨這個鬼兵而來,結果啞巴張不在,他應該只是要把這刀放回閣樓。」
我緊抱著黑金古刀呼了口氣,一心只想奔回天池找悶油瓶,不過就算是我也沒衝動到自己去送死。
「胖子呢?」黑眼鏡偏心,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確定悶油瓶不在呎尺之內我才想起胖子。
「走散了,最少我確定他沒事。」
「那就好。」
我接著跟黑眼鏡說小花的計畫,他眉頭深鎖,加上他黑色的頭髮和眼鏡,整張臉是溶入背景中的黑。我發現黑眼鏡的眼鏡有些裂痕,不會是他被胖子拉著跌到黑土上摔的吧?連帽子也不見了,那雙褐色兔耳朵正處於豎直警戒。
我瞪著黑眼鏡,摸了摸手裡的藍布,我想起每次悶油瓶的兔耳豎起來除了戒備之外,還有不安或驚嚇……
「黑眼鏡,你到底是誰?」
21、天池外的重逢
我想到今晚的記憶空白,潘子說傍晚我們在皇宮外圍和陰兵打過,而我到了城牆外就失去意識,中間這段時間,我全忘了。
但是我記得那個夢,還有那熟悉又陌生的人。而我懷疑那個人就是黑眼鏡,沒道裡我會夢到黑眼鏡,他跟我並不算熟……
「你在說什麼傻話,抱好你家啞巴張的刀,等外頭的人一走,我們就繞去天池,我可能沒辦法顧全你,小心跟著。」黑眼鏡嚴肅地指著我說。
「嗯。」我點點頭不敢再發問。在猜想我做啥夢黑眼鏡前,我應該先想我為什麼沒了那段記憶。
「對了,我們在遇到陰兵後見到一個女人,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那兒的女人。」黑眼鏡猛然回過頭。
「所以?」
「這就要問你了,這不是你的夢嗎?」
黑眼鏡略帶冷漠的語調讓我想起夢裡的那個人,可是又有不同。
正當我們屏息等著外頭的樂聲漸行漸遠,幾個沉重的步伐卻往我們的方向走來,黑眼鏡抓過我的衣服往後丟,他人則跳上屋簷,攀在屋頂的梁柱上。
我躲到隔樓後,三個鬼兵出現在前方,我摀著嘴用眼神拼命示意黑眼鏡,那個被打昏的鬼兵還躺在地上啊!
三個鬼兵馬上就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圍上去嗚嗚啊啊的叫著,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鬼兵開口。其中一個鬼兵緩緩向我走來,我小心地往後退,但再繞過去其他鬼兵就會看到我。
黑眼鏡移動了下位置,掏出什麼東西往大道的地方丟,一個鬼兵追過去,大道的地方也傳來幾個,而靠近我的那個也轉過了頭,
「快走!」黑眼鏡翻上屋頂,同時傳來許多叫喊聲。
我腦子一熱,轉身衝去,目標是我繞過來的偏門。所有人、誰知道有幾個都被黑眼鏡引去注意力,最少對方越吵雜就越能代表黑眼鏡沒事。
※
我想也不想就往天池跑,看到那華麗的隊伍尾巴,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我正思考著直接往回跑的安全性有多少,後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八成是鬼兵,他們是要來通報有人入侵吧?
隊伍並沒有停下腳步,我往側邊的石柱躲,我緊咬著牙等待那些後來的腳步聲經過。
不出我預料,有兩個鬼兵追上了隊伍,隊伍停下了,大約有十分鐘,或是更短,我只覺得那有無限久。我暗罵皇上的隊伍要滾就快滾,我還要去找悶油瓶!
突然一股涼意劃過我的腦海,不對,皇上去天池就是要舉行祭天儀式!他到天池不就代表悶油瓶的小命不保?
我捏握了握黑金古刀的握把,思考我能不能使得動這把武器,我壓低身子,正想往隊伍靠近。隊伍又動了起來,我發現那長長的隊伍除了宮女和樂師外,還有好幾個鬼兵,我根本毫無勝算。
突然一隻手擱在我的肩上,我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尖叫,我猛然回頭,拿黑金古刀指著對方,後來才注意到我還沒把藍布解開。
如果對方換個不認識的誰,我就直接交代在這兒了,不過看清楚對方,我只想撲上去咬咬啃啃,前提是,我有那個膽的話。
「你們可鬧的真兇。」
「二叔!」
二叔身穿華服,閃亮亮的我都懶得算上頭的繡紋有多花。我還想說什麼,他對我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王爺,您要找的東西找著了嗎?現在情況危險,請您……」一名宮女畢恭畢敬地說,她後方還站了兩個鬼兵,而她說到一半就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用懷疑的眼神打量我。
「找著了,我的小侍從膽小了點,被一點動靜就嚇到躲起來。」二叔把我拉起來,拿過我懷裡的刀,抽出黑金古刀正對著那名宮女說:「聽說有刺客入侵,我才派人去取我的兵器,好保護皇上和女神。」
「是,王爺用的兵器果然非凡物,能否請您歸隊呢?皇上可念著您呢!」宮女退了幾步,不忘欠身給二叔比了請的姿勢。
二叔哼了一聲,將刀又丟回我懷裡,一甩袍就越過宮女和鬼兵,我機靈地跟上。臭二叔,連甩袍的動作都練得生風。
插進隊伍,透過兩旁宮女持燭照明,我才看清楚自己的樣子,沒道裡一天波折還能如此乾淨。我皺起眉一股愧疚壓得我差點停住呼吸。
我有好多話想問二叔,或是抓著求他救悶油瓶,但在這神聖的隊伍中,我只能低著頭一心祈禱天池快點到。
※
一片混亂。
除了混亂,我很難用其他詞來形容現在的狀況。或許還有另一個,小花他們瘋了!被雷打到都不會有現在瘋狂。
小花抓過一個普通衛兵的頭往一個鬼兵身上砸,秀秀將一把小刀直接射穿一個鬼兵的眼睛,潘子將木頭椅子砸碎在鬼兵頭頂,還有……胖子也在,他抓著一個華服的人正對著一群衛兵罵罵咧咧,我還聽到他說想喝上好的酒壓驚,我覺得他手裡的人才需要。
大鬧一場。二叔含笑的評語讓我想以下犯上。
皇上的周圍繞了幾層人,都是最強的鬼兵,他和女神面對眼前的混亂都沒反應。我以為一般正常的情況下,皇上會喊著護駕然後離開,再放出一堆妖魔鬼怪把這群鬧事的人宰了。
這場面很怪,以皇上的隊伍為中心繞了一大圈人,然後發著藍光的天池邊有個高台,四周繞滿陰兵,而其他地方被小花他們鬧的亂成一遍,只有這兩個地方意外寧靜。
因為在人群中央,我也沒地方逃。
樂手發瘋似的繼續敲鑼打鼓,被陰兵護衛著的高台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起靈!」我對著那人影大喊。
我想都沒想就往高台奔去,推開幾個宮女,鬼兵沒收到命令不會攻擊,我就這樣順利的跑出隊伍。
然後偶然間我回過頭,看到皇帝的臉。在轎子上,布幕圍繞,和女神並肩站著的皇帝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一瞬間,我好像想起什麼,只是我的思緒被陰兵的一擊打散。我被打退了一公尺,還好我本能的用黑金古刀擋,陰兵的刀才沒捅穿我的胃,而後方的天池散發出燙人的熱氣,感覺比燒開的火鍋還燙。
悶油瓶好像看到了我,高台上也開始有騷動。
「都退下。」清冷的女音直擊所有人的耳膜,像在耳邊響起的清楚脆亮。
我周圍的陰兵沒再攻擊我,其他人、除了我們這邊的人外都停下了動作,女神一步跨出布幕,當她的臉完整展露在我們面前,連小花、胖子也驚訝的停下動作。
我繞過陰兵走上高台的樓梯,爬到一半,那女神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子時已到,沒有人能阻止祭天。就算是回家的孩子們也一樣。」
孩子們?誰?
我爬上高台,正好看到滿身鎖鏈的悶油瓶,當然是解連環的外表,傻楞楞的瞪著下方。他應該也被女神那張陳文錦的臉嚇得不輕,我揮開止住不動的陰兵,撲到悶油瓶的身上。
「吳邪。」悶油瓶看著我,不過解連環的樣子是我熟悉了二十年的三叔,他用那張臉含情脈脈的看著我,那種感覺真不舒服。
我用黑金古刀砍啊砍,不容易把把鎖鏈砍鬆,悶油瓶拿回刀,三兩下就解決那些鎖鏈。悶油瓶撕下人皮面具,將那張面皮往下甩,他不只露出真面目,也解放被壓平的兔耳朵。我緊抱著悶油瓶,而下頭的女神正盯著我們的方向,皇帝也踏出了布幕看向我們。
盯著悶油瓶的臉,我想抓過來猛親幾下,但是我突然注意到,那皇帝的臉和悶油瓶長得好像,不是女神和陳文錦的那種一模一樣,而是神似。
下頭靜了一陣子,由胖子繼續開鬧,胖子搶過那些達官貴人觀賞時吃的零嘴,還踹了某個衛兵一腳,因為對方擋到他拿酒瓶的手。
女神伸出手,指著下方說:「肅靜。」
一道白光從她指尖射出,那道光迅速分成數條白色繩子,在所有人能反應之前,就將小花他們綑綁在地。女神看起來並沒有要傷他們的意思,她始終都是盯著我和悶油瓶。
悶油瓶將我護在身後,我下意識抓緊他的衣服,我眼角發現黑眼鏡站在女神後方的屋頂上,拿著一把弓正對著女神,我眼睜睜地看著弓箭射出,然後……一手被皇帝抓住。然後高台附近的陰兵往黑眼鏡飛去,黑眼鏡跳下屋頂不知所蹤。
「沒人能阻止祭天。」女神勾了勾手指,離她最近的潘子臨空飛起,她對著悶油瓶說:「你要自己下去,還是讓我動手?」
下去?是指跳進天池嗎?
「你不會要真的乖乖跳吧?你真以為給太陽沐浴的天池一般人可以下去?那溫度,沒兩秒就熟了!」我抓著悶油瓶的手。
「在她的力量面前,我們毫無反抗的可能。」
「見鬼了,我們是救你不是看你自己跳燒鍋的!」
「吳邪,冷靜。」悶油瓶按住我的肩膀。
「他奶奶的冷靜!起靈你聽著,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我甩開悶油瓶的手吼,真是坑爹的,我們鬧了這麼久,最後一個女人揮揮手我們就玩完了?
「吳邪。」悶油瓶捧著我的臉,重重吻了下我的唇。我巴眨落下一滴淚,悶油瓶踩上護欄一躍而下。
『這一次,我會為了你回來。』
「張起靈!」
22、天池下女神的世界
「老癢,你在吧?救他,拜託,我不要起靈死……」我對著天空大吼。
夢的主人不是我自己嗎?為什麼我卻無法控制,為什麼我不能打從心底去想悶油瓶是平安的,他下一秒就該出現在我眼前……
「你又確定他會死?」老癢直接出現在我後方,他抱著自己的胖尾巴靠在柱子邊,有陰兵想靠近他都被一股紫色的牆擋在外頭。
「如果祭品丟下天池是祭天的前提,你覺得起靈會沒事嗎!」淚水模糊了視線,我還是使出最大的力氣瞪老癢。
「那就要問你了。」
老癢比了比外頭,我轉忙轉看向下方,皇帝開始對著天池念念有詞,而天池的藍光也越來越亮。
「只要我覺得沒事就會沒事吧?」我狠狠地瞪向老癢,他居然在拔尾巴的毛!
「如果你深信。」
「好。」我轉瞪向越來越藍的天池,什麼為了為了我回來,我去找你比較快!
我跳下去時聽到了老癢若有似無的嘆息。
※
天池並沒有想像中的燙,連水的感覺都沒有,而下方居然是一片白。
我看到一個用嘴型說走了的人背影跟悶油瓶好像,我正想追上去,卻發現自己不斷往下墜,無法移動。還有幾個我眼熟的身影掠過,一時間都認不出來。
「喂!等等我!」一顆圓球、不,是胖子滾過,他前方隱約還有九個身影。
「我只是想見你而已。」那個出現在我夢裡的獵人又出現了,他搭著另一個長髮男子的肩。
「因此傷了我和我八個兄弟?」對方揮開了他的手,回過身,我差點咬到舌頭,那人跟小花長得好像!
像按了快轉鍵的影帶,我只能愣愣地看著來來去去幾個人,連他們發生什麼事都看不懂。直到我著了地能用雙腳站立,羲和女神出現在我面前。
「起靈呢?」
「祭品只是一個回來儀式而已,你們總有一個要回來。」女神眼神有些空洞,她的話更是只有鬼和神才能懂。
請妳講人話可以嗎?
「如果妳指的『回來』是死亡的話,免談!我只希望,大家能活下去。起靈在哪?」見識過她的厲害,我還沒膽直接跟她動手。不,該說是我是憐香惜玉的好男人。
「吳邪,有時候活下去,並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妳咋知我的名字,好吧,妳是神,妳厲害,快告訴我悶油瓶在哪!想歸想,我還是一本正經的說服眼前貌似失神的神。
「但是,不活下去,連開心的機會都沒有。」
女神驚訝地望向我,難怪我覺得她哪裡怪怪的,今晚、她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焦距,我不懂這掌握一切的女神是為什麼迷網。
「一定要活著嗎?」
「陳文錦,一個人活著,從不只是為自己而活,妳不是最懂得的嗎?」我被女神逼得有些惱火,我可以打神嗎?快來人還是來神幫我扁她!
「我不是陳文錦,是陳文錦有著和我相同的面孔。她是陳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早該想到的,在看到吳二白出現的時候,這次的『回來』沒這個容易。」
「妳早知我二叔的計畫?」
「同樣的事不斷上演。為什麼你們都不願意回來?你們在人世間也玩夠了,每代總有一個人要回家。」女神居然紅了眼眶,她那雙眼睛可是當年折煞三叔的美眸,我也只能搔搔頭表示無奈。
「請問妳可以用我聽得懂的話表達嗎?」為什麼我跟她的都沒有交集,是我的問題還是她出了問題?
女神斂起表情瞪著我,我也只能乾笑以對。
「當初,有個跟你一樣的孩子跟我說,『他們離開天庭,那再造一個他們可以回來的地方就好了。』所以才有冥界,冥界總共也只有九塊封地而已,吳二白所知的並非完全正確。」
事實上,我還是沒聽懂。
女神突然對我展露微笑,我看得懂她的眼神,上頭閃爍著懷念。她伸手摸摸我的臉,然後重重一捏,我吃痛的閉起眼,再張開眼,女神已經不見了。
※
我不斷走著,在一片白色中,除了偶爾閃過的人影外什麼都沒有。而那些人影我認了好久,確定都是我熟悉的人,或者說,長得像我認識的人。
像黑眼鏡的獵人,像小花的長髮男子,像胖子的胖子,像秀秀的女孩……還有像悶油瓶的男人,我甚至看到了三叔和解連環的臉。
我已經放棄追逐那些幻影了,只能往前方走,直到我看到藍布、黑金古刀,我才興奮的撲上。
「起靈!」
「吳邪!」悶油瓶接下我,先吻了我的額頭、臉頰和嘴,他才面色凝重的看著我,「你怎麼會在這?」
「我怎麼可能丟下你。」我看出悶油瓶沒能諒解,連忙轉移話題:「我一路上看到好多影像,還遇到了那個羲和女神,她真的跟陳文錦一模一樣!」
「這裡是過去。天池是她幫孩子們洗澡的地方,羲和為了喚回她孩子們的記憶,才會舉行祭天儀式,每次接任的人其實本身就是祭品,這次,連吳二白都在她的計算內。」
「所以……九門就是九顆太陽的後代,他們不是被后羿射死了嗎?」
悶油瓶搖了搖頭,沒直接告訴我不是或是他也不知道,我盯著悶油瓶的臉,確定他的臉跟皇帝很像,但還是這張臉讓人動心。
想到自己為他擔心、他丟下我的帳,我決定先……好好抱他再說。
我將頭埋在悶油瓶的頸窩吸取著他的氣味,也只有他的體溫能讓我真正安心,我使盡全力抱緊悶油瓶。
還好,悶油瓶還活著。
還好,悶油瓶還在我身邊。
「吳邪……有點危險。」悶油瓶的聲音有些變調。
「危險?哪裡有危險?」我抬起頭四處張望,悶油瓶卻扶住我的臉,親了親我的嘴角將我拉開。
我眨眨眼睛,發現悶油瓶抿著嘴不看我,表情有一絲絲尷尬,同樣身為男人我當然懂這表情的意思。
「你……想我?」我忍住笑意,握住悶油瓶放在我肩上的手,悶油瓶點頭,「在這?」
悶油瓶又點頭,我直接笑開,扳開他的手撲進他懷裡,我這次選擇抱著他的腰,將半身往他擠。悶油瓶驚訝地看向我,光憑他這手足無措的表情就夠我值回票價了,算就那票價是我自己。
「反正我們待在這天池底也不知啥時能回去,女神又不知跑去哪了,我們應該有很多時間可以……」我雙眼盯著悶油瓶,他無法選擇繼續逃避我的視線,我突然覺得自己已經很了解眼前的這個人。
悶油瓶真的很單純,總覺得我是在帶壞純潔孩子的壞哥哥,不,想起之前悶油瓶在密閉小屋的舉動,我馬上消掉這個念頭。
「這裡什麼都沒有。」
確定女神沒意思要殺我們,悶油瓶又在我身邊,頓時輕鬆的像可以飛起來,我用腹部蹭了蹭悶油瓶,感覺到某個硬物頂到我才滿意的停下動作。
「我知道你不想傷我,但是,我想,不行嗎?」
「傷我?」
我倒,是我出了問題還是悶油瓶的智能有問題?我不禁懷疑起悶油瓶跟那羲和女神的血緣關係。
「是想要你傷我!」我捧過悶油瓶的臉,重重吻上去,刻意咬了咬他的下唇,離開前還舔了下咬痕。
悶油瓶用更大的力度吻了回來,他扣住我的腰,將我整個人往下壓,讓他能更方便深入吻我,這次我改抱他的頭,撫摸他軟鬆的兔耳朵,貌似這對長耳朵是他的敏感點,我能感覺到我摸兔耳時他吻我的方式略帶改變,連扣腰的手都開始按壓我的腰側。
當悶油瓶終於肯放我呼吸,我軟在他懷裡,想攀著他站直身子,他卻抓著我的手,腳一勾把我放倒在地上。我背部著地時他還用手拖著,感覺到他小心翼翼的動作,我虛弱的笑了笑。
「起靈……」我往他的褲檔間摸去,他迅速扣住我的手,拉到頭頂上固定。
我半瞇著眼瞅他,他吻了吻我的眼簾,我除了他放大的臉外看不到任何東西,而幾道利器刮破衣物的聲音傳來,我感覺到自己暴露在空氣中,雖然一點涼意都沒有,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張、起、靈,我知道你刀法俐落,但是你直接切開我的衣服是咋樣?這套衣服還是你買的!
「交給我。」悶油瓶深遂純黑的眼睛倒映著我,我放鬆身子,對他露出信任的微笑。
「好。」
悶油瓶鬆開我的手,當他從嘴角、下額一路吻到我的脖子、鎖骨時,我輕壓著他的頭髮,閉起眼,我彷彿以為剛才是場互託終身的儀式。
如果是張起靈的話,我願意。
悶油瓶一路吻到我的昂揚上,我連他什麼時候脫去我的褲子都沒察覺。悶油瓶的嘴裡太濕熱了,尤其是當他的舌頭捲起我的頂端時……比我無數次自慰加起來都要舒服。
「嗯啊……起靈,那裡……啊!」我正想射的時候,悶油瓶突然將他的長指、該死,我就是能感覺到那是他最長的食指和中指,插進我的屁眼。臥槽,我絕對不用菊花去形容那地方。
我感覺到體內的手指開始移動,這陌生的感覺真是該死……悶油瓶的手指根本是犯規,他娘的發丘中郎將指,我才第一次就讓我爽到快昏過去,那之後咋辦!
悶油瓶的嘴已離開我的分身,我卻因為他的手指而射在他臉上。悶油瓶用手指刮掉濃稠的白色液體,抽出原本在我體內的手指,換上沾有天然潤滑的另一隻手,不要把我射出來的東西還我!
悶油瓶伸舌舔掉一些還殘留在他嘴角的液體,看到這一幕我居然又硬了。我猛然從這極色情的一幕回神,該死,他啥時脫完他的衣服?不要把那兇器對著我!
他閃過精光的雙眼注視著半撐起身的我,在我努力不罵髒話,又要努力克制自己顫抖的衝動,他一把拉過我的腰,讓我雙腳打開跪在他身前,而他的手指因為這劇烈的動作更伸入我的體內,我懷疑他的長指可以直接捅穿我的內臟。
「放鬆。」悶油瓶開始啄吻起我的上半身,還好他沒直接啃起我的胸部。
「他娘的,誰、誰能說放鬆啊……就放鬆嗯……」我的手被他抓去碰觸他的分身,不要讓我有機會意識到他比我大。
我看著悶油瓶勾起的一絲微笑,已經糊成一團泥的腦袋瞬間劃過好幾個的畫面,都是眼前的人。
那股和快感同等的喜悅,我想我真的愛慘這個人了。
悶油瓶突然抽出手指,在我腳軟倒在他身上的同時,他擠進我的身體裡,那將人撕裂的痛楚讓我咬緊下唇也無法阻止自己尖叫,悶油瓶吻去我的淚珠,帶著某種虔誠的歉意。
「不、不要緊……才這點痛而、而已,小爺我還挺的住!」破碎連我都認不出來的聲音對悶油瓶很受用。
「吳邪,吳邪,吳邪……」
我知你的聲音好聽,我也特愛你喚我的名字,但是痛還是痛啊!
「起靈,起靈,靠!你要動快動!」我用額頭撞了下悶油瓶的額頭,又被自己的動作痛到抽了口涼氣。
悶油瓶開始緩緩頂著我,我閉起眼,抽氣聲跟呻吟聲還不是出自於同一張嘴,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爽還是不爽。
我把自己交給悶油瓶擺布,任他喜歡架著我的雙腳,還是讓我繼續騎著他,哪個姿勢都隨他。
我只要眨著哭花的眼睛,看清楚一點悶油瓶的臉,撫摸著那黑麒麟紋身,或者,還有那對毛茸茸的兔耳朵。哦,我頓時覺得悶油瓶沒有兔尾巴真可惜。
23、神話的尾聲
「你們雲雨之歡嚐夠了嗎?」女神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誰知她人在哪!
睡昏的我連忙跳起身,結果撲騰到一半又跌回地上,悶油瓶連忙抱住我,小心的扶我站起身。悶油瓶將他的素色襯衣罩到我身上,他只披掛著長袍,連扣子都沒扣,胸口的麒麟紋還沒散去,看起來真是……挨千刀的性感。
「羲和,妳人在哪?」我對著白色的四周喊。
女神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悶油瓶將我護在身後,將黑金古刀擋在我們之間,但沒攻擊的意思。
「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羲和女神,十顆太陽之母,天帝的妻子。」我躲在悶油瓶後面,不是因為怕她,而是忙著綁腰帶。
女神瞧了悶油瓶幾秒,又盯著我看,我都快被她看出毛了,她才開口:「我送你們出去吧,這次……就算了。我原本以為這次會是張的孩子回來,他之前才進過大門一次。」
大門?誰鬼大門,悶油瓶還沒入過我家大門,哪可能跑去妳家!
「請問。」悶油瓶突然開口,女神將視線轉到他身上,「我看到那些影像,是太陽們生前的記憶嗎?那個獵戶裝扮的人就是后羿?」
女神又開始盯著我看,悶油瓶想都不想就擋在我面前,女神哼了一聲。
「事實上,后羿只是想見見最美的第九顆太陽,那些箭只是威嚇意味,九顆太陽並不是因他而死的。」
「那九顆太陽是咋樣了?」我從悶油瓶身後冒出頭問。
羲和女神牽起一抹冷笑,她毫無情感的眼睛瞅著我說:「你想知道嗎?」
「不。」我知道太陽們並沒有死,只是虛弱、或是怎樣了,所以才有機會成為九門,變成普通人?
那這冥界是為了什麼而存在?這兒住的真是死亡的神嗎?不,九顆太陽的後代跟本沒住在這兒!這裡只有羲和女神和已死的九門之後……我頓時懂了女神之前那句『所以才有冥界』的意思了!
女神說了冥界封地只有九塊,不是二叔所封的地方才是九姓輪流,而是九姓輪流統治九塊封地,咋麼輪都是當王爺!這裡根本是羲和女神為了接回變成人類、成為九門的孩子們所設的地方!
冥界是無罪之人或已死之神居住的地方!但是太陽們變成的人類,頂多是無罪之人,而那已死之神就只有……
羲和女神。
我不知道自己擺出咋樣的表情,女神突然對著我嘆了口氣,她的表情變得柔和而哀傷,我想,她可能是回憶起什麼了吧?
轉眼間,我們回到了天池外,那熱騰騰的蒸氣薰得我想哭。
※
女神宣布,這次要『回來』的人本來就該是張起靈,但時候未到。我才知道,所謂的『回來』就是指繼任皇位,九門每一代都會有一個人要回來繼承,這次卻一次回來一群,女神早知道事有蹊翹了。
皇帝給悶油瓶賞了一大堆東西,悶油瓶都拒絕了,只接受新衣和食物。大擺宴席肆意歡騰,我們來到冥界後就沒吃過這等好料,胖子更是一個人啃掉一整隻蜜汁烤乳豬,除了二叔外,所有人都很開心。
當解連環和雲彩出現在我們面前時,二叔差點打翻自己的湯碗,而引領他來的人就是皇帝本人。
女神擺明表示了悶油瓶是九門之後,九門之中姓張的人是……而現任皇帝又跟悶油瓶長得好像。
「他是張啟山沒錯。我師父二月紅曾給我看過他的照片。」小花在我耳邊低語,而小花整晚都沒和坐在他另一邊的黑眼鏡互動。
整場晚宴,大家各懷心事,悶油瓶自始至終都握著我的手,還不時要我餵他用湯匙無法盛的食物,誰叫你只用左手吃飯啊!
飯菜吃完了,外頭又開始搭戲,胖子拉著大夥兒衝出去串場,主要還是想和雲彩親近親近吧?
女神找我單獨密談,連悶油瓶都被她擋在外頭,等我回到天池邊,只看到小花後彎著腰拉長著音,小花唱起戲可是十幾年的功夫,連潘子都聽得入神,秀秀也跟著挑起舞。
「吳邪,她找你有事?」悶油瓶馬上攬著我上下察看,確定我沒事才親親我的額頭放開我。
「嗯,就說了些,她覺得我應該知道的事。」我把悶油瓶拉到遠處慢慢說明給他聽,看著舞台上燈火明媚,舞台下的人刻意拋棄煩憂瞎起鬨。
所有人都在。
女神跟我說了,她拿走我昨晚的記憶是因為我看到了她的臉,如果我希望,她可以恢復我的記憶。
悶油瓶之前曾穿越過的『大門』就是陰兵駐守的青銅巨門。啊,青銅巨門後是冥界,所以當初悶油瓶才能平安歸來?因為冥界本來就是無害的,至少對於我們這些九門之後,那是羲和女神為了她的孩子們而建的世界。
那所謂的『終極』是……
「起靈,你真的沒有什麼問題要問我?」我想告訴悶油瓶,女神可以恢復他在隕玉裡失去的記憶,既使我不想,女神還是可以做得到。
悶油瓶只是看著我,充滿著愛憐和疼惜,他摸了摸我的腰,我小聲罵了一句我沒事,他才停下動作。
我繼續跟悶油瓶說,女神覺得我的夢很有趣,這並是單純的我的夢,而是經由青銅神樹的能力,將我的夢和冥界做了連結,而我們在冥界發生的事也不能說是完全真實或虛幻。
畢竟這是死後的世界,但我們活著的世界不同。
在冥界,我們不是新亡人,在現實,我們也不是已死的人。
女神說,她會送我們回去,只除了一開始就該在這的人,我懷疑她指得是老癢,答案我根本不敢問。而我也告訴她,總有一天會回來,只希望她別介意『回來』的人不只一個。
悶油瓶將我攬過去,讓我能靠在他身上,他輕拍著我的頭,撫摸我的頭髮。
「一起『回來』,不是總有一個。」
「好,都聽你的,吳邪。」悶油瓶的聲音很輕很柔,哄得我想睡。
※
當我張開眼睛時,第一個看到的是躺在我身邊的悶油瓶,身上還是那套皇帝御賜的華服,可惜沒了兔耳朵。我連忙搖醒他,悶油瓶猛然張開眼,他看清楚我後,倏地坐起身抱緊我。
「老闆,你咋坐在這兒?哇,你和小哥是去哪拍戲啦,這料子看起來不少錢,哪齣大戲資本這樣雄厚。」
我瞪向咋啥出現的王盟,我這才看清楚這兒是我的小舖子後的小塊空地,他手上正拿著竹掃帚茫然的看著我。
「去掃你的地!你老闆和老闆娘有事要先回家!」我拉起悶油瓶就往我的小破車衝,我還能聽到王盟嘀咕說這年頭結婚流行穿古裝啊,還有啥他奶奶的他以為我才是老闆娘。
那包青銅粉末不見了,老癢依舊不知所蹤,如果不是悶油瓶和我們身上的衣服,我真懷疑那是不是一場夢。
之後,我接到好幾通電話,小花、秀秀、胖子、潘子和二叔。
小花說黑眼鏡又不見了,他想黑眼鏡總會再來找他,我早該猜到的,黑眼鏡就是后羿,而小花就是第九顆太陽。
或者說,他們曾經是。
秀秀說,她奶奶霍老太安然在家,只是失去了一段記憶。我才想到我的夢境裡從沒出現霍老太,但最少她平安。
胖子說,他正在和潘子閒嗑牙,並很好心的阻止潘子打電話給我二叔找他的三爺,改天他就拉著潘子去巴乃找雲彩妹子。
二叔說,解連環正和他在一起,至於之後的事,他們自有打算,要我啥都別管,只要管好自己的好奇心。
更之後的之後,黑眼鏡和小花一起出現在我面前,黑眼鏡說,第十顆太陽姓王,因為太圓飛得太慢才被九個兄地丟下,落在太後面才沒被射穿。
我差點噴嘴裡的那口茶,旁邊的悶油瓶拍撫著我的背。我和小花對看了一眼,同時發出大笑。
這樣是最好的尾聲,我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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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這只是開始?兔耳好猛e
如果再回到那一天,回到那扇青銅巨門前,我會不會跟著小哥走進去?
如果走到那扇門後,看到所謂的『終極』,或許那裏面有我要的答案,然後我的好奇心滿足,所有的冒險就該以此劃上句點。
不會有以後。
更不會有分離。
又或者,我想見一見『終極』的原因更簡單,無論我回不回的來現實,最少我曾經見過那一端,不屬於人的世界,我也可以安慰自己超越正常人了。
而我也會和悶油瓶,可能還要加個陳文錦,有著共通的秘密。
那麼,在悶油瓶失憶後的那段時間,我就有可能有更多的線索,放棄巴乃和張家樓,不會到四川,那之後的一切就更可能改變……
可能更好、可能更壞,但無論如何也比現在更踏實。
悶油瓶和胖子生死未卜,我必須成為三叔,拖了小花、潘子甚至是整個霍家下水……
這些都只是想想而已。
在我收到那包粉末之前,這都只是我逃避現實的幻想而已。
※
我站在岩石後,看到了悶油瓶,他躡手躡腳地混在一群飄移的人中,如果那還是人的話。同樣的青銅巨門、詭譎的陰兵,只是有點不同,悶油瓶發現了我,甚至停下來等我。
整個部隊異常緩慢,那份熟悉的毛骨悚然早不知跑去哪了,我除了傻住外還想尖叫。
「小哥好ㄇ──」我不小心咬舌頭,摀著嘴發現悶油瓶在原地打轉。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悶油瓶平板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我耳邊,發現我還是傻愣在那,他甚至向我勾了勾手指。
可能是太久沒見小哥了,我居然一時腦熱竄進陰兵群裡,感受那涼涼的風撫過臉頰、穿過四肢,隊伍頓時快速移動,像終於按下沖水鍵的馬桶,一股腦兒往門衝去。
悶油瓶拉著我,踏過了青銅巨門,我什麼都沒看到,只能感覺……操,感覺自己正在往下掉!
四周是黑的,我卻能清楚地看到一道道青光人影,以及悶油瓶,最重要的是悶油瓶單邊下垂的──兔耳朵。
「小哥好猛!」我右手被悶油瓶拉著,用左手摀著鼻子,終於說完害我咬到舌頭的話。
悶油瓶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這是他最正常、最讓人安心的表情,面攤就是沒事,沒事就是能想其他事。
我收緊右手,遺憾地想,咋有兔耳,掌心卻沒肉球呢?
※
愛麗絲夢遊仙境,原名是Alice in Wonderland,我曾經讀過,一篇充滿幻想的女孩子的冒險。引領愛麗絲進入不該屬於她的冒險的不是兔子,而是好奇心。
就跟現在的我一樣。
無謂的好奇要付出多少的代價?愛麗絲的結局是什麼我忘了,但是最少現在的我很慶幸自己那麼一丁點好奇。它讓我再次看到了小哥,平安的小哥,那是否也能讓我見見肥滋滋的胖子?
我們抵達地面,安全的不像是跌下來,而是背後長了羽毛的輕盈降落。
我抬起頭,發現上頭還是不斷降下青色透明的人影,像飄忽的流星雨,卻沒一個出現在我們周圍。我們在樹林中間空下的小地,沒有草,地是黑軟的土壤,我看了看鞋底,發現土壤不黏腳,我安了點心,如果逃跑的時候腳軟就好笑了。
悶油瓶四處張望,天空沒有太陽,最少這裡是有光亮的,我這才看清楚悶油瓶的裝扮,招牌的連身帽和黑色長褲,除了那對不該出現的兔耳,一切正常。
「小哥,你咋會出現在這裡?不對,應該問我們,不是應該在地球表面?這樣問也不對,你不是和胖子在巴乃失蹤了嗎?」
悶油瓶張著那雙死黑到深幽的眼睛盯著我,最後點了點頭,「是,也不是,忘了。」
「你不會又失憶了吧?我是吳邪,你是張起靈、小哥,你記得嗎?」
「嗯。」悶油瓶又點了下頭。
「那你和胖子,還有霍老太太在巴乃是……」
悶油瓶搖頭,他還是平著聲調說:「不知道,我沒去廣西的印象。」
好吧,我早該放棄問悶油瓶,從我幻想青銅巨門,小哥冒出兔耳朵開始,我就不該有這一切可能是現實的奢望。
這是夢嗎?
還是我終於也瘋了?
悶油瓶抖了下兔耳朵,右耳朝轉向側面,下一秒悶油瓶就拉起我跳上樹,將我安置好又跳下去。
被抓著往上跳的時候,我看到刺眼的米白色出現在我的下方,米白色蕾絲邊圍裙?我這才仔細打量起自己的裝扮,水藍色西式淑女裙、該死的公主袖,還好款式勉強樸素,我拔下圍裙丟下樹,踢了踢腳,確定腳下是普通布鞋,如果來雙紅色小皮鞋我可能會當場撲街。
我應該吐槽還是敬佩悶油瓶對我的服裝一點反應都沒有,悶油瓶警戒地盯著地面,這可能也是他把我丟上樹的原因。
沒多久,我看到黑色的土讓開始蠕動,一坨一坨向悶油瓶靠近,像是有生命力一樣,如果不是土動得太動感,我頂多猜想地下有土撥鼠或是兔子一類的小東西。
悶油瓶一瞪眼,伸出他招牌特長的兩根手指插進地面,我發誓自己聽到小動物被弓箭射穿時的尖叫。悶油瓶將某種東西拔出地面,我看到一坨劇烈掙扎然後靜止不動的……土。
悶油瓶甩了甩手,甩掉土,他奶奶的,居然甩出一顆小小的骨頭,我的距離只夠我看到那是圓形的骨頭,我希望那不是頭蓋骨,不過八成就是。
我想跳下去,悶油瓶左邊的兔耳轉向我,說了聲:「待著。」
事實證明悶油瓶是對的,地上又開始出現蠕動逼近的土影,悶油瓶左右開弓,戳起兩個圓形骨頭,沒多久又湧出更多坨。
悶油瓶試探性的等它們靠近,在土團離悶油瓶大約十公分的時候,土團張開沒牙齒的嘴咬向悶油瓶的腳,悶油瓶捏爆兩個土團,包括裡面的骨頭,看著黏糊糊的褲管沒反應。
直到四個、五個,一下子湧出十幾坨土的時候,悶油瓶側翻翻出土團圍攻的中心,那些土又湧向他,他翻上我兩棵遠的樹,一跳躍一棵樹,轉眼就來到我這棵樹的另一根樹枝上,只是他的動作有些奇怪,被咬的右腳拖在後方。
悶油瓶撕下褲管,將褲管抓在手邊,鬆開,我看到應該軟軟輕輕的布筆直地墜下,砸到地面後還陷進土裡。
「它們嘴裡的土很重?」我看到悶油瓶點了下頭,我仔細盯著悶油瓶的右腳,確定沒咬痕、沒傷口才安了心。
我該不該問那些土團是什麼?我想悶油瓶不說,應該就是他也不知道吧。
悶油瓶瞪向那些回歸平靜的地面,抓起我,攬腰扛布袋的那種,悶油瓶開始快速在樹間移動,從這棵跳那棵,飛簷走壁都不是問題的悶油瓶,學個猴子穿梭樹間只是小菜一碟。
上山下海倒斗幾次,我基本上不暈車,平衡感也不錯,只是在我旁邊的兔耳讓我分了神。
悶油瓶跑得很快,那對放鬆的兔耳軟綿綿地盪在腦後。軟軟毛有些蓬鬆,看起來乾淨而好摸,我克制著想摸一把兔耳的衝動,可惜我沒壓抑住說出感想的衝動。
「兔耳好猛……萌!」不知為何,有點變了聲調。
我看到兔耳對著我的臉豎起來,抖了一下,又轉回原本的角度。被兔耳對著感覺很微妙,胸口軟軟甜甜的,像看到小動物無辜又可愛地盯著自己的感覺,不過對方是悶油瓶!
萌是發芽的意思,什麼東西發芽了嗎?
02、貓不貓,癢不癢
跑過只有樹林和黑土的區域,悶油瓶在森林最外圍的樹稍作停頓,然後一股作氣跳到綠色的草地上。
被悶油瓶放下後,我才有空檔整理自己的思緒,剛剛被悶油瓶扛著,那對耳朵一直在旁邊晃啊晃,腦袋裡除了糨糊和某幾個字眼外,一丁點東西都沒有。
「你的記憶最後停留在哪?」我清了清喉頭,走到開始四處查看的悶油瓶身後。
「北京。和你分開行動之前。」悶油瓶蹲在地上檢視一朵朵小花。
所以這是我記憶中的悶油瓶?他們在巴乃發生什麼事我不知道,所以眼前的悶油瓶也不知道?我隱約感覺到哪裡怪怪的,我跟著蹲在悶油瓶身邊。
花有什麼好奇怪的?
仔細看後我才發現真的不尋常,我從沒看過一叢花有七八種顏色,除非是人為栽種,可是四周……我站起來張望,背後是無草的黑土森林,我和悶油瓶站著地方是一望無際的草地,前方是緩緩的斜坡,各色的花交雜,真是夢幻美好的地方,適合童話故事的公主王子約會。
悶油瓶拔了幾朵捏在我眼前,一搓,花瓣就落到我的手上。
「是人種的嗎?」悶油瓶搖頭,他示意我自己看,五瓣小花、花心是顆粒狀,很普通,才怪,「都長的一樣?這些七彩花是同一種?」
「無毒。」
好吧,這句話的意義就是奇怪就奇怪,對我們沒有威脅就好。
天還是灰的,連類似雲的東西都沒有,就像天空本來就是這樣。我跟悶油瓶一左一右走在花叢間,他不講話,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們走得很慢,慢到我們登上斜坡最頂端時我才想到,這感覺像在散步?或是……約會?
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八成是被這裡詩情畫意的場景給閃昏頭了,悶油瓶的兔耳轉向我,隨後人也轉過身,還是不說話,但我就是知道他是在問我,我咋了?
「沒事,只是在想我們在哪?你當初進青銅巨門也是到……當我沒問,我忘了你忘了。」
悶油瓶沒搭理我,開始走下斜坡,步伐是意外的慢,我追上悶油瓶,突然悶油瓶眼神一變,兔耳朵豎直,前後左右轉一圈又回到正前方抖了抖。我知道要提高警覺,可是我還是想笑,悶油瓶的兔耳實在太可愛了。
悶油瓶抓著我的手臂,迅速轉過身,把我也順帶拉到他的身後,他瞪著斜坡上天空,我看著什麼都沒有地方,瞪了好一會兒,好像看到某個輪廓。
人臉的輪廓?
悶油瓶往腰上摸了摸,頓了一下,我想他應該是因為沒有黑金古刀在身邊。悶油瓶推著我往後退,我隱約看到那個輪廓往我們逼近。
四周甚至沒有東西可以當武器!難道要悶油瓶直接飛上天掐爆那個透明人嗎?
事實上,悶油瓶的確想這麼做,輪廓漸漸變清晰,悶油瓶準備撲上去,我連忙抓著悶油瓶的衣服,不小心太激動,整個人撞到悶油瓶的背上,不過小哥不愧是小哥,被我猛一撞只是踉蹌兩下就定住身子。
「等一下,我知道這張臉!」我回視著悶油瓶莫名其妙的瞪眼。
「你、你忘忘了東西。」人影從輪廓變成實體,飄在我們正上方,我直想把對方抓下來揍一頓。
「老癢!你搞什……」看到他以三八的橫躺姿勢飄在半空中,我正想罵,只是看到他蓬鬆色彩又詭異的粗大尾巴後,我改成大爆笑。
紫色的橫條紋貓尾巴!當然附帶一對同樣花色的耳朵。
「別別笑,我我看你們散步,連背背景都開開滿小花,不好意思打……打擾。呵呵……」
我瞪了一眼老癢貓,隨後發現悶油瓶也同樣瞪著我。
「他是我的朋友,解子揚,你叫他老癢就好,如果你要叫的話。」我有些哀怨的說,悶油瓶都沒叫過我名字幾次。
「我我還、還東西給你。」老癢從背後摸出一個布包的長條物,直接放下,讓地吸引力把東西砸到悶油瓶頭上。
悶油瓶拆開,發現裡面是他的黑金古刀,他隨後瞪向老癢,不過老癢沒理他,老癢飄到我身後附耳說:「聊聊一下,你應該該很好奇這這是哪吧?」
「小哥,我和他聊一下,沒事的。」見悶油瓶背過身坐到地上,八成又是睡覺休息了,我和老癢走離悶油瓶一段距離,「說吧,你知道多少?先告訴你,我可是一頭霧水,除了小哥戳爆幾個黑土包著的骨頭外。」
「那是最最低等的小……小鬼,還有青色鬼魂、陰陰兵……這裡可是是冥界。」
「冥界?我們已經被交代了嗎?你知道多少,還有,你是哪個老癢?」我都搞不清楚到底有幾個老癢了。
「呵呵呵,我我也不知道,但我對對這裡還有些認識,別問我為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就就像……我本來就該知道一樣。」
有說沒懂,反正喜歡賣弄神秘的人可多著,老癢還要排在很多人後面。
「那你又有什麼是可以告訴我們的?」
「咱、咱們大學讀過的,愛麗絲絲女孩的故事,就跟這一樣,不不過還是不同,這裡是你的世界,不不是那個小女孩的,不不過老吳你你的衣服很像。」
「這我有猜到,跟那包粉末有關吧?是你寄給我的?」
「那可是是青銅枒枝的粉……粉末。」老癢換了個姿勢飄浮,我看得出來他很想受飛的感覺。
「所以這裡是我的潛意識所幻想成真的?」
「是、是也不是。」
我忍住掐著老癢脖子猛搖的衝動,冷著聲音說:「那我們會經歷完所有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故事?臥槽,從一開始就跟那裡面不同!」
「都、都說了,這可是你的世界,什、什……什麼才是你希……希望的?什、什麼才是你最……最後悔的?」老癢搖了搖貓尾巴慢慢飄高,然後身影變淡,最後不見的是那張笑彎的詭笑。
我大概想起來老癢這隻貓的角色了,討人厭的柴郡貓,應該是叫這個名字沒錯,所以悶油瓶真的是白兔先生?那隻永遠喊著遲到、來不及的兔子。
好吧,我確定這只是類似的故事背景,完全不同,最少這裡很中國風,除了我的衣服!
「他不見了。」悶油瓶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我嚇得跳轉過身。
「對、對啊,他的角色好像就是這樣。我,唉,該咋說呢?」面對那張冷靜到面攤的臉,我一時找不到貼切的字句來轉述給悶油瓶知道。如果悶油瓶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他會咋樣?
正當我搔頭搔了第三十下時,悶油瓶指了指自己的兔耳朵說:「聽到了。」
聽到了?是指我跟老癢的對話,還是我剛剛說的話?
「你聽到的是指……聽到什麼?」該死,我咋會問的這麼直白。
悶油瓶看了我一眼,黑金古刀貼身地待在他的背後,就像以往我看過的所有悶油瓶一樣。我頓時意會過來,跟上悶油瓶的腳步,我咬了咬下唇,隨後用力抹過自己的嘴,在內心鄙棄自己這娘們的動作。
我最在乎什麼?最後悔什麼?
那些天殺的太多了,但是我最少知道悶油瓶還是悶油瓶,我不想離開悶油瓶,我不想回到那種難以言喻的焦慮。
我寧願被蟲咬、被粽子打、被蛇追,咳咳,這些想想就好,千萬別成真。即使以上情況發生了,我還是希望能回到大家都在的日子。
出生入死,最少大家都在。
03、變大變小不如變衣服
大約過了半小時,我和悶油瓶看到花的草原的邊緣,這時我想起愛麗絲有一段變小然後聽一群花唱歌的片段,不過沒水也東西吃,不知道我們會不會變大變小。
悶油瓶站在又一個斜坡頂端,下面有幾棟屋子,中式三合院的紅磚黑瓦房,我好像看到幾個人影在底下晃來晃去,不是之前看到的青色透明陰兵,不過我現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們的衣服上。
「那個,小哥,不好意思,我們可以跟他們打聽打聽嗎?順便『借』件衣服。」我拉了拉自己水藍色的裙擺,悶油瓶挑起半邊眉,盯著我不發一語。
說借和打聽是好聽,通常這種時候就是二話不說直接開打,現在只有悶油瓶有武器,何況他身手比我強個千百倍,他不出手,我咋可能以一打多?
悶油瓶點點頭,低下身子像是在探看離我們最近的那間房子。然後悶油瓶俯衝而下,我也連忙提著裙擺跑下去。跑沒兩步我就瞪著自己拉裙子的雙手,差點直接失足滾下斜坡,難怪一路上悶油瓶走路走的慢,原來是考慮到我的詭異裙子!
我才抵達地面,悶油瓶就解決好三個人,不過看他們白到跟油漆差不多的膚色,絕對不是活人。
悶油瓶將三個人用繩子捆好,拿刀對著最近的那人,剩餘兩人用布條摀著嘴,我張望了一下,這塊空地放了一些推車掃帚畚箕,看來這三人的打扮應該是古時候大戶人家的僕人一類,前提是這片三合院是某個有錢人所有。
我蹲在悶油瓶用黑金古刀對著的人旁邊,戳了一下那人的臉,感覺透、清、涼,果然是鬼不是人。我露出談生意準備敲詐的表情說:「你是誰呢?」
「我只是個僕人而已,我才要問你們是誰?咋……」悶油瓶將刀刃抬高一點,那隻鬼消了音。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幾個問題而已,不會要了你的命,哦,你可能沒命可以丟。」我撇撇嘴,換個更嚴厲的語氣問:「第一個問題,這些院落的主人是誰?第二個問題,你們放衣服和食物的地方在哪?第三個問題,有沒有看過像我們這樣……奇特打扮的人。」
我發誓自己有聽到悶油瓶用鼻孔哼了一聲,不知該說是憋笑還是嘲笑比較貼切,我決定忽略不計。
「旁邊這屋就是廚房,你們這種奇裝異服的人,前陣子這附近還有,搶吃搶喝,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
這附近有其他人?我向悶油瓶點點頭,他把刀刃更貼近那隻鬼的脖子。
「什麼時候?他們往哪走?」我彈了下刀刃問。
「就、就那個方向。」可憐的鬼用腳尖指了指左邊,所以是廚房的另一端?
悶油瓶兔耳朵一豎,撕下那隻鬼的袖子摀住他的嘴,現在變的跟其他兩鬼一樣。我悄悄的繞到廚房旁邊,剛好廚房邊就曬了幾套僕人裝,我也顧不了那麼多,先摸了一套。
換到一半,我只把白澎澎的女款衛生褲換成僕人褲,我找不到裙子的拉鍊,不會在背上吧?
我聽到有鬼從廚房另一端大喊有賊,跑回去剛好看到悶油瓶揮刀擱到兩隻鬼,然後跑來更多鬼。我趁人往那端衝,繞到廚房正面,順手撈了幾條正在曬的臘腸,連同僕上裝上衣一起綁在腰上,發現廚房有窗可以看到那端打鬥的畫面。
「小哥,走了!」我衝進廚房邊對外喊邊隨意搜刮糧食,冷掉的饅頭、切掉葉子的蘿蔔,還有一條魚。
悶油瓶翻上屋頂,然後我出了廚房他正好把我拉上去,他四周看了看,我聽到下頭有鬼往牆邊搬東西想爬上屋頂,悶油瓶老練的將我往肩上一扛,往旁邊的房設跳去。
「靠,我的魚!」滑溜溜的魚被甩下剛好打中那隻鬼的頭,我看到被威脅又被魚砸的可憐鬼,不免獻上我微薄的同情。
上頭竄,下方跑,悶油瓶扛著我橫跨過四五棟房子,然後沒房子可跳只能降落到地面,沒兩秒後方就跑來二三十隻鬼,旁邊又竄出幾個配刀的侍衛。悶油瓶放下我,用眼神示意我快跑,我才猶豫一秒就被包圍了。
一隻穿僕人裝的鬼拿著常棍衝上來,悶油瓶第一刀砍斷木棍,下一刀就從腰砍斷了鬼。
那鬼慘叫,我也跟著大叫,那鬼上半身躺在地上,手還能亂揮著大叫,一滴血都沒流,看來這些鬼不會噴血再死一遍。
悶油瓶也安了心,側身躲過一個侍衛鬼的劈砍,將我拉在身後,肘擊打在侍衛鬼的胸前,下一秒就讓對方斷頭。我看準那斷頭侍衛鬼手裡的刀,跟還站立著的侍衛鬼拔河一陣子,終於搶過刀並把無頭侍衛鬼踹倒。
我蹲在地上,悶油瓶幫我把一個僕人鬼劈成兩半,我翻身滾到另一邊,削掉一個侍衛的右腳,還好我閃得快沒被鬼壓倒。
悶油瓶轉眼間打翻了四五個僕人,沒幾個鬼完整,他把我一把拉起來,往外跑了幾步又被圍上。我緊抓著刀,鬼是沒砍到幾個,光是被悶油瓶拉來拉去,護在身後繞來繞去就昏了,何況我的水藍色裙子也跟著甩啊甩,我想耍刀都沒力。
突然悶油瓶的兔耳一轉,扣住我的腰往上跳,三把刀一同砍在我們剛剛站的地方,悶油瓶踩在某個鬼的頭上,我分明看到他往另一個方向跳的時候,那鬼的脖子也斷了。
悶油瓶放下我,拿過我的刀,將我拋出鬼堆中,他兩刀齊揮,我看到以他為中心,一圈鬼都從腰間斷成兩半。
大約還剩十多個人,悶油瓶趁他們嚇傻住的片刻,拉上我直往外跑。
我的藍裙子也多了幾個口子,被悶油瓶拉著狂奔,若不是我腰上綁著僕人裝還有臘腸,這一幕還滿像私奔或是情侶逃難的……呸,我穿裙子,總不是我當女主角吧?
※
又是一個森林,不過這次有草地,樹也長的奇形怪狀,裡面黑得詭異,不過下斗下多了,怕黑暗就笑掉人大牙,何況還有悶油瓶在。
「過、過去的話,有、有你認識的人哦,老吳,你加加……加油。」老癢從樹枝上冒出來,話才說完又淡化消失了。
「喂!老癢,你到底知道多少啊!」我對著老癢貓消失的地方吼,又罵了兩聲,轉頭對悶油瓶說,「他雖然欠打,不過應該不會騙我們,我們穿過森林吧?」
悶油瓶點點頭,正想往森林裡走,我又拉住他,轉過身指著背後說:「小哥,幫我拉拉鍊,總讓我先變個裝,一直穿裙子怪怪的。」
我感覺到身後的人明顯變得僵硬。
04、胖瘦雙胞胎
「咋了?小哥,我自己拉不到。」我自認柔軟度不錯,不過要跟一個脖子後延伸到腰後的拉鍊糾纏還真不容易。
「哦。」悶油瓶好不容易應了聲,我可以感覺到他頎長的手指搭上拉鍊。
他緩緩地拉下,我根本不敢催促悶油瓶,不過拉個拉鍊嘛,我又不是黃花大姑娘,裡面沒穿衛生衣也不算什麼。
一個拉鍊拉三十秒,我都快睡著了。悶油瓶退開,我迅速把裙子往上扯,拉到一半卡住。我愣了一會兒,我壓根忘了我原本腰上還綁著僕人上衣和臘腸,現在全卡在我胸前,讓我上拉不是,下扯也扯不動。
「小哥,再幫我一下,幫解開衣服。」停頓了大概十秒,我感覺到褲頭邊搭上了手指,我偏頭一僵,連忙低吼:「是上面的,臘腸和僕人裝啦,不是褲子!」
悶油瓶哦了聲,隔了幾秒,我胸前嘞住的上衣才有動靜,依悶油瓶手指的靈巧度,應該三秒內就搞定,只是等啊等,我沒遮蔽物的腰都涼了,悶油瓶還沒解完。
「那個,小哥,我綁的結沒這麼難解吧?」
悶油瓶又哦一聲,這下速度快多了,一秒就解開臘腸。我的胸口終於鬆下,脫下裙子接過僕人裝和臘腸。我穿上衣服,揉了揉肚子,總覺得涼涼的。
我瞅了眼悶油瓶,總覺得他臉上的表情更悶了。
「謝謝哦。」我低頭道謝,扭下一截臘腸遞給悶油瓶,「那個,我們先吃點東西墊墊胃。等等,我先吃吃看,會不會變大變小。」
悶油瓶還是沒反應,低著視線,高度大概是在我的腰部,他是發呆嗎?
我確定吃臘腸不會變形,我們各解決一截臘腸,味道太重太腥,不適合多吃,原本還有白蘿蔔可以配,不過剛剛打鬥時早不知被我丟去哪了。
※
悶油瓶一向不說話,不過現在氣氛有些微妙,他是在不滿我請他幫我解衣服嗎?他有這麼嬌貴?
「小哥啊,你是怎的……」
「哇,找到了!是天真同志!」一個肥大的身影墜到我面前,他著地時我感覺到地面在震動。
我定眼一看,撲上去扁了他兩拳,開心地叫著:「胖子,真是你!」
胖子穿著吊帶褲,裡頭是短袖紅色條紋裝,看起來像個圓滾滾的水電工。
「可不只我呢!」胖子指了下後方,隨後又看著悶油瓶大叫:「哇,小哥,你這打扮太猛了吧。」
「萌吧,是真的。」我又跑到悶油瓶身邊,可惜沒膽去抓那對兔耳朵。
「你們說的,是同個字嗎?」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看到一個高瘦的身影從一棵樹後走出。
「潘子!」我這次沒跑過,因為下一秒我就對著前方的兩人大笑,「哈哈哈,你、你們兩人咋穿著一樣的衣服?都當水電工去啦!」
「誰知,從我們出現在這裡,就穿這樣了。」胖子哼了哼,看到我手邊的臘腸,又撲過來一把奪走,「有肉早說吧,不介意給胖爺我吃吧?」
胖子也不能我同意,搶了臘腸就啃,雖然他想一人喀掉剩下的五截,但他肯主動分潘子一截夠讓我訝異了。
「胖子、潘子,是你們搶附近三合院的糧食嗎?」
「嗯,這兩天我們把附近晃遍了,七彩花的草地、三合院及這座森林,今個兒打算去再去拿點食物,要往森林另一端走。」潘子有些臉紅,看得出是為了偷食物感到羞愧。
我跟悶油瓶還是直接搶了,更把一票鬼給砍成兩三段,不過我由衷慶幸自己是換完衣服才入森林,順帶把裙子拋在入口處,不然給他們看到我穿澎澎的裙子就……
「對啦,天真同志,你咋穿跟那些三合院僕人一樣的衣服?你原本穿什麼?」
我看了眼悶油瓶,發現他還是對著某個微妙的高度發呆,哼了一聲回答胖子:「我穿啥不重要,現在關鍵的是……」
我沒告訴他們這可能是我的夢,光是冥界、黑土團、死不成兩次的鬼就夠他們驚訝了,我沒隱瞞他們誰也沒見過的老癢,只是他倆對老癢肥大貓尾巴的興趣多於老癢可能知道的事情。我沒忘問胖子,他和悶油瓶第二次去巴乃的事,只是他也不記得了,跟悶油瓶一樣,最後的記憶是停留在北京我們分道揚鑣。
再後來,我才想到胖子和潘子的角色,是那對在森林裡唱雙簧的雙胞胎,我是看著他們吵架兼鬥嘴的畫面才想起來。
※
黑漆漆的森林能見度很低,但不至於完全看不到,只是天色變得更暗,胖子和潘子主動去打獵,說是補償他們從我這邊搶走的臘腸。
不過是胖子潘子吵一吵,某個誰也還沒搭話的空檔,我肚子叫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那兩個年紀上的長輩噗了一聲,要我和悶油瓶留在原地,他們就拿著我的刀去找吃的。
我和悶油瓶早早生完營火,坐在原地等人。
「小哥,你之前說,你有聽到,是指有聽到我跟老癢的對話吧。」看到悶油瓶點頭,我一點都不意外,「那你可以幫我保密嗎?」
看悶油瓶的頭往旁邊點了一下,我知道那是在問為什麼。
「我怕我和他們都會想太多,潛意識、甚至是夢境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如果跟他們說實話,胖子可能會信,笑兩聲就算了,說不定會要我想個美女送給他,但潘子可能會太過擔心,而且我也不知接下來會碰到誰……」
悶油瓶瞇起眼,頭往另一邊又點了一下。
「好吧,我承認我怕他們質疑我。為什麼要有這種幻想?又咋可能成真?可能這只是我夢的一部分,胖子、潘子,甚至是你都只是我出現在我夢裡的幻象,如果這不只是夢呢?我真的很怕,現在,感覺像是活著的我們到底是真是假?小哥,或許你和我都已經……」
悶油瓶的手搭上我的肩,分外長的兩指按了一下,還好他沒意思要捅穿我的肩夾骨,只是想給我一些安全感。
「我答應你,別想太多。」
有了悶油瓶的保證,我就安心了,對著他那張面攤但帥氣的臉樂呵呵地直笑。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悶油瓶在,只要是他答應我的事,都能成真。
或許衝著他這句,我真能不再想太多,該打從心底歌頌一下世界和平、普天同慶的,不過,可能很難吧。
悶油瓶沒再搭理我,往後靠在樹幹上閉眼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我盯著營火都想睡了,若不是肚子直叫,我可能會跟著悶油瓶睡下。
「嘿嘿,天真同志,你看我們撿到了什麼?」胖子人未到聲先到,他朝我丟來一坨東西。
我接下一看,真想直接跟悶油瓶交換,讓我睡吧、昏吧,只要讓我沒意識面對胖子怎樣都行。
05、沒茶的烤肉會
「他奶奶的,你丟這坨布給我做什麼?當被子蓋啊。」我瞪著胖子笑到快裂的嘴,很想把東西丟回去。
「嘛,潘子比對過了,這群擺上的割痕跟你的刀是同款,胖爺我、老潘子和小哥都穿西式的服裝,那座三合院的可是古裝派,而你穿得是那裡的僕人裝,你說,這水藍藍、輕飄飄的裙子是誰的呢?胖爺只是拾衣不昧!」胖子居高臨下打量著坐在地上的我,那個欠打、那個無賴,讓我想借借悶油瓶的黑金古刀捅穿他肥滋滋的肚子。
「送給你穿可能也塞不進去。」我哼了一聲,沒多久潘子也回來了,他手裡提著兩隻雞,另一手握著沾血的侍衛刀,我看得出他想把刀射到胖子頭上。
「死胖子,撿了裙子樂得呢?差點讓我們好不容易打到的飛雞跑掉,只剩一隻,你晚餐就沒份!」潘子將兩隻雞丟到營火邊,坐下就是俐落地用刀宰雞。
「唉唉,胖爺我可是還衣服給你家小三爺,說不定晚上冷,天真同志正需要小裙裙當被子蓋。」食物在潘子手上,胖子連忙跟著坐下陪笑臉。
狗腿的胖子,誰需要裙被子,送給你這胖子蓋肚皮!
最後那件裙子還是沒能丟掉,被潘子拿來包侍衛刀和黑金古刀,也對,白晃晃的刀子一直用手拿著也有些怪。只是那漂亮的水藍色,咋看都刺眼。
※
隔天,如果睡了一覺就是隔天的話,我們再度出發。森林並沒有想像中的大,大約兩個小時我們就出了森林。我們張望著附近的矮房,類似我們在巴乃看到的木造建築,不過只有一層,沒另外架高。
我們帶著警戒走了兩分鐘,一間間的房子都沒人影。我和到悶油瓶的兔耳朵豎起,我正想往那方向跑去卻被悶油瓶拉住。
胖子和潘子也注意到了,他們打頭陣,悶油瓶在我前方,所以我四人中最後頭的,這種被保護的感覺……還不賴,反正我沒穿裙子,不會像個嬌弱的小公主。
無人的村落卻有日常用品,我還看到有門邊掛魚乾和乾燥蔬菜,胖子原本想拿,被潘子抓住往前推。
在某間房子後面有嘻鬧聲,我們躡手躡腳接近,不過再靠近一點,打頭的胖子就直接撲過去了。
「烤肉啊!留塊肥的給我啊!」
沒人去拉胖子,我看到熟悉的三個人在一張方形長桌的那端,圍著某個鐵網,光聞就知道他們是在烤肉。
「小花、秀秀、黑眼鏡!」我依序念著轉過身的人,小花拿著禮帽在燒火,秀秀嘴邊還叼著肉,黑眼鏡拿了三串生肉準備上架。
胖子從小花那叼了一塊帶皮三層肉,還好他沒貪吃到去搶女孩的肉串。我和悶油瓶走到桌邊坐下,悶油瓶一著椅就閉眼休息,我坐在靠外側的地方擺弄桌上的烤肉材料。
「吳邪,終於見到你了。」小花將禮帽帶回頭上坐到我對面,將位子讓給潘子烤肉,「這裡很神奇,你說,是吧?」
我總覺得小花笑得別有居心,不是我要懷疑他,只是他賣弄神秘時就是這表情。
「對啊,你們還好吧?」
「不錯,這個星期我們到處晃晃,又一直走不出去,只能在這空村裡到處搜刮食物。」小花掏出了個煙管,放在嘴邊也沒點火叼著好看。
這個星期?我和悶油瓶跌進青銅巨門頂多到第二天,胖子和潘子說待了三天,小花他們卻有一星期?
「那你們有遇到什麼人嗎?」
「嗯,只有我遇到一個人,把這煙管是一隻毛蟲羽化前給我的,那人,你也認得。」小花湊近我,我也靠上前。
「誰?」我用氣音問。
「你家三叔,又或者說……」小花瞄了眼潘子,悄聲對我說:「解連還。」
「你知道?」我用眼角瞄到悶油瓶兔耳朵抖了一下,不過沒豎起來,我想他還是聽到了。
小花咋可能知道解連環和三叔的事?
「原本不知道,但到這裡來就知道了。我本名解雨臣,是老九門的解家人,解連環是我的長輩,你說出這麼大的事,我怎能不知道?不過你二叔倒是真沒通知解家。不過現在有黑眼鏡在,連點線對我來說不難,但真相總是出乎人預料。」
「所以?」我被小花那雙丹鳳眼瞅得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很奇妙呢,我記得從四川回來我和你分開的時候,而秀秀卻只記得北京的夜晚,黑眼鏡……我之前和他合作幾次,他最後的記憶在烏魯木齊。日期沒一個相同,不過有個共通點。」
我嚥了下口水,他們的記憶果真都停在我最後和他們分離的時候,黑眼鏡的時間最早,小花最晚,但我沒問潘子,他是不是記憶停在我收到老癢給的粉末前一天。
「所以呢?」我該不該問小花三叔人在哪?看起來好不好?咋又轉移話題了。
小花用禮帽遮著,用唇型對我說,「就是你啊,吳邪。」
「我操,所以,我說所以怎樣!」我浮躁地瞪著小花,低聲吼著,要不是潘子在場,我一定、一定……
「對不起嘛,跟你開個小玩笑,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他會飛,我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帽子,秀秀還有鼠耳朵,黑眼鏡還把兔耳朵藏起來。跟某個外國故事書很像,我想多了。」小花眨眨眼,坐直身子,自個兒倒了杯水給我。
我抓著水杯,看著那水瓶,帽子、老鼠和兔子,這應該是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茶會!不過沒茶只有水,沒蛋糕餅乾只有烤肉串青菜,這也好,比較合我們這群大男人的胃口。
「去你媽的,嚇唬我,小哥也有對兔耳朵呢,只可惜沒兔尾巴。」我瞄了眼小哥,他的兔耳朵服服貼貼的,他八成是睡著了。
「你會緊張就代表有事,我也不問,剛剛是逗你玩的。反正我們做這行的,什麼奇怪的事沒遇過。」
「去,別逼我罵髒話,再嚇我,你試試,小爺我可是一口鋼牙。」我白了小花一眼,確定他真的只是鬧好玩。
我起身加入烤肉的行列,總要給自己和悶油瓶撈幾串肉,不然等下全進了胖子的大肚子裡。
我好像聽到小花說不會讓給你,他有想要什麼東西嗎?等下記得問問,小花幫了我不少忙,他真有想要什麼,我也能出點力。
※
我搶下兩串醃豬肉和一隻肥大雞腿撤回悶油瓶身邊,簡陋的木造盤子基本上算乾淨,我喝了口悶油瓶倒給我的水,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一回來小花就笑呵呵地走了,也不知他和悶油瓶聊了什麼,能讓悶油瓶悶歸悶,沒恍神發呆盯天空也沒睡著走人裝失聰。
小花回去烤肉,跟秀秀說了幾句,秀秀也拿了三個玉米坐到悶油瓶對面。
「哇,這小哥的兔耳朵是白色,好可愛哦,哪像那黑眼鏡的褐色雜毛,亂澎澎的像沒洗過。」秀秀雙手撐著下巴嬌媚地笑著,不過悶油瓶從來不吃這套。
我把雞腿塞到悶油瓶手上,自己有一口沒一口吃著肉串,把潘子和胖子的打打嗆嗆當配飯戲劇,悶油瓶瞅了我一眼,默默地吃著。
「哼,不理我啊?」秀秀嘟起小嘴,鼠耳朵往下蓋在頭上,我分明看到她的鼠尾巴豎直表示不滿。
她瞪了我一眼就回去火邊跟黑眼鏡低語幾句,黑眼鏡就來了,就坐在秀秀前幾秒的位子上。
「啞巴張,最近過的滋潤啊?」黑眼鏡抖著那對亂亂的兔耳朵,我想到茶會的三月兔應該是野兔,難怪這毛不生氣也是炸開的。
悶油瓶點頭沒多反應,我的視線不自覺從胖子潘子身上轉到這邊,大家對逗悶油瓶這事起了興趣啦?我發現悶油瓶啃完雞腿了,抽出他還握在手中的雞腿骨,把肉串插到他的指縫裡。
「有人顧吃顧喝,真讓人羨慕,吳邪小三爺很貼心哪。」黑眼鏡推了下墨鏡,我看到墨鏡底下閃過一抹精光。
「唉,黑眼鏡你說啥啊?」
悶油瓶居然給我點頭?黑眼鏡更是揚起露骨的調侃詭笑,他又跟悶油瓶說了幾句話,悶油瓶還是只針對他認可的幾句話點頭,沒多的反應。看悶油瓶把肉串也吃完,我想給他根玉米卻被他轉塞到我手上。
「你沒吃。」
我手裡還是最初那根肉串,我是看大家輪番逗悶油瓶看到忘記吃,悶油瓶都看在眼裡?
「潘子還在替我烤雞腿,如果胖子沒搶走的話……」
「沒關係,你吃,別餓著了,剛剛應該把肉串也留給你的。」
我對悶油瓶的貼心感到不自在,很溫柔沒錯,只是有點、有點怎樣?有點想左搖右擺躲過悶油瓶視線的感覺。
我搔了搔臉,沒看到自己臉上羞赧的紅潤,所以更沒察覺悶油瓶露出堪稱滿意的喜悅表情。
好像是來換黑眼鏡班的胖子拉大嗓門叫著:「小哥開口了,還一口氣破十個字!」
「唉唉,所以是吳邪贏了啊?」小花用禮帽遮著嘴笑,「那剩下的珍藏後腿肉都給吳邪。」
我愣愣地看著胖子幾乎是用砸到我面前的盤子,上頭擺了三大塊肥嫩的豬後腿肉排,我對著悶油瓶乾笑,「我們一起吃?」
悶油瓶頭還沒點完,兔耳朵就猛然豎起,他拔出黑金古刀跳上桌子,我連忙將肉搬走。黑眼鏡的兔耳朵也抖了下,他也拔出像刀又像劍的武器對著天空。
青色的人影,不,是人影堆從天而降!
06、打不散的陰兵來襲
最先靠近我們的青色人影被悶油瓶往上一躍,奮力用黑金古刀揮散,我們下頭的人都瞪大眼,悶油瓶落了地,站在我前方拉了我袖子一下。
「這些,是跟我們一起掉下來的陰兵?」我對著悶油瓶喊。
「那是前兩天我們看到的流星?」秀秀幾乎是和我同時開口。
我和後頭的人,主要是小花和潘子交換了個眼神。潘子揮著我給他的刀也衝到前頭,小花拿出好幾把匕首,估計應該是切魚切肉用的,秀秀捧著剩下的生鮮食材躲到桌下。胖子左看右看,只好拆了椅子,拿兩根木棍權當一下武器。
我隨手拿了塊布,包上後腿肉塞進懷裡,也想學胖子拆椅子,可是砸了兩下椅子才斷了半隻腳。
感覺到後領被扯,我拿著椅子向右跳了兩步,發現我又被悶油瓶護在身後,那一群群的青色透明陰兵忽飛過我眼前,被悶油瓶一刀砍散,那碎掉的青霧飄到半空中又聚成完整的人影。
「坑爹的,打不完啊!」胖子的罵聲還是這般耳熟。
黑眼鏡俐落地揮散了三個,小花像跳舞般,站在桌上一連解決五個,胖子揮來揮去,拍散那隻腳、打散這隻手,不過陰兵一點都不怕,呼過來飄過去,只有手上的刀才能傷人。
桌椅被砍了不少痕跡,人倒是還沒被傷到,只是陰兵越掉越多,光青霧就夠把我們淹死。
黑眼鏡跳上桌,暗推了下小花,小花下桌後把秀秀拉出來,看了我一眼像是想喊我,可是五六個陰兵擋在我兩中間,青色透明還是有紋路和清晰度的差別,等到那些陰兵被打散已經不見小花和秀秀的人影。
「走!」悶油瓶拉上我才跑到營火邊就被兩個陰兵擋住,他壓著我的背,臨空側踢踢散一個,揮手一刀又是另一個。
悶油瓶將我推到營火再過去一點的地方,前頭有間木造的小矮房,八成是用來養雞,後面有條小路,不過花圃拐過一個彎就不知道通去哪。
有悶油瓶守在前頭,我看到胖子、潘子往另一側退去,陰兵被我們引散,小花又回來,黑眼鏡翻下了桌,落到營火後頭正好背對著我。
「能跑的就快跑!」這句是潘子喊的。
黑眼鏡踹向火堆,燃燒的木炭鐵網都朝桌子飛去,桌椅杯盤都是木頭製,乾柴烈火沒多久就燒了起來。
胖子潘子往我和悶油瓶的另一個方向跑,黑眼鏡拉著小花往左邊跑去,那方向應該也是剛剛小花和秀秀消失的地方,各自都引去不少陰兵。
悶油瓶也拉著我,要往後頭的小路跑。
「吳邪,下次見面,你就要跟我說明白,你家三叔和愛麗絲的事!記著!」小花對著我的方向大喊。
愛麗絲?
我還來不及多想就被悶油瓶扛上肩,臥槽,我早該料到悶油瓶逃命時不走平路,往樹上跳比較快。
※
還好陰兵不穿樹只在天空追了一陣子,悶油瓶從樹換到小道就放我下來,改用拉著手跑。
看著前方的背影,我突然有種安心感,甚至還有一絲絲……竊喜?開什麼玩笑,我們還在被陰兵追殺啊!
跑了一陣子,我的速度開始變慢,陰兵的數量還是沒減少,帶頭的那個甚至俯衝而下就追在我的身後三步遠的地方。
悶油瓶緊急煞車,將我甩到身後,我由衷佩服自己的手腕,被甩來甩去居然不會脫臼。後來想想,這應該是悶油瓶的功夫了得。他用黑金古刀割了下手掌,又將手掌心的血往我臉上抹。
當那熱而濕的手碰到我的臉頰時,我只覺得是火燒般的熱,不只是血的溫度,還有些什麼?
我躲到樹後,椅子在悶油瓶扛我的時候就丟了,總不好意思多的重量,我墊了墊懷裡,最少食物還在。
悶油瓶用抹血的黑金古刀砍陰兵,這次青霧散得更徹底,一坨坨青霧在半空中擺盪,一下子沒聚合回人形。砍了大約二十個陰兵,空中滿是青霧,人行倒是沒半個,悶油瓶又抓過我,拔腿狂奔。
手裡濕濕的,他是用有傷口的那手牽我吧?
「小哥,我能跑的,你鬆手吧,別讓傷口加深。」回應我的只有悶油瓶握更緊的力道。
我分明看到悶油瓶的血滴到地上,還好也就這麼一滴,要是多幾滴,我一定甩開他的手,換我改拉他的手。
大約跑了半小時,小徑早消失,悶油瓶不知是知道路還是到處亂竄,反正有他在我不擔心。
穿過一片樹林,出現了塊空地,有條路往山上走,旁邊有間小木屋,可能是獵人上山打獵前休息的地方。
我總覺得這冥界的鬼跟咱們活人習性很像,除了生活古代了點。
悶油瓶打開門,檢查了一遍,確定安全才招手讓我過去。
天色暗了,沒想到冥界還有分白天晚上,不過沒夕陽這種過度期。
悶油瓶在房中間的碳坑生了火,我拿出後腿肉給他,悶油瓶不知哪變出一把小匕首切了小塊肉送到我嘴邊。
我瞪著悶油瓶的手,近看才發現這是小花的匕首,我知道我們手都髒,但是用餵的也太……
不知為何,我腦一熱吃下肉,品嘗完所謂的珍藏,果真好吃到讓我不禁舔了下嘴唇。可能是我眼花,悶油瓶嘴角好像略略上揚了?
「那陰兵是鬼差,因為我們傷了三合院的亡者才來捉我們。」難得悶油瓶率先開口。
「你咋知道?」我吃下悶油瓶送來的肉才問。
「他們說的。」
悶油瓶能學那些陰兵飄移,在魯王宮就能跟粽子老大討價還價,能懂陰兵的語言也不算過分。
本日的悶油瓶算是難得多話,我們吃完一塊半的後腿肉,把剩下的肉收好。看到悶油瓶四周翻找,應該是想找看看有沒有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吃飽又安心,我的腦袋中一下冒出許多訊息。
「啊!狗日的,我咋會現在才想到!」我抱著頭低吼。
我犯傻啦!小花咋會知道解連環偽裝我三叔這麼多年?當年『解連環』的死還是扮過喪事的,而且小花說不是二叔告訴他的,黑眼鏡的記憶還停留在烏魯木齊,就算真的解連環、我所認識的三叔在他們那,甚至被問出個什麼,現在的黑眼鏡也記不得,更不可能告訴小花!
而且小花知道那場變烤肉會的茶會,還有愛麗絲夢遊仙境,這代表小花可能早猜到這是誰的夢,他還說他和黑眼鏡、秀秀的記憶共通點是我,他更可能早猜到這是我的夢?
所以小花說,他知道三叔和解連環之間的事是因為我?
我潛意識覺得他應該要知道!
畢竟我認識的『三叔』是解連環,是小花家的人……我咋會現在才注意到這點!
小花已經給我機會告訴他了,他從不逼我,這是他的貼心,只是沒想到我們才相遇就被陰兵分開了。
下次見面我要咋告訴他?如果小花知道了,其他人又咋可能不知道呢?而小花會告訴他們嗎?又或者,黑眼鏡和秀秀也猜到了,只是他們都沒說?
最重要的是,三叔沒事,在這裡的三叔沒事……
說句老實話,不管什麼騙不騙的,這麼多年疼我愛我整我的人都是解連環,在我心中,解連環就是三叔。
07、人不變小屋也要變小
「咋了?」悶油瓶將一個有點灰塵味的薄毯子披在我身上,隨後坐到我旁邊。
「只是想到了很多事,一時間我也想不通,所以可能還沒法現在告訴你。對了,小哥,你知道愛麗絲夢遊仙境嗎?」得到理所當然的搖頭回應,我笑了笑說:「那我說給你聽吧,不過我也沒記很全就是了……」
悶油瓶點頭,盯著小小的夥開始發愣,不過我想他應該是有在聽。
我大概整理了一下故事大綱,想來愛麗絲夢遊仙境裡面的人都想得了躁鬱症的瘋子,吵吵鬧鬧、瘋瘋癲癲,不過跟我們和相應的角色似乎又沒那麼多共通點。
我是主角愛麗絲,悶油瓶是白兔先生,老癢是柴郡貓,胖子潘子是雙胞胎,小花、黑眼鏡和秀秀是茶會三人組,然後……三叔應該是智者毛蟲。
我想到故事主線,主人翁愛麗絲就是追著一隻兔子到處跑,無論發生什麼事,看到兔子的時候就只顧著追兔子。
跟我有點像,對悶油瓶堅持到有些不合理。
那隻兔子好像也是不停地追逐著什麼,而牠追求的東西不會是愛麗絲,悶油瓶也是。
我只是過客,或者什麼都不是……
我曾經怪過悶油瓶,總覺得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為什麼要對人的關心視而不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直到後來,我知道他是在尋找自己的過去,曾經快觸及核心又瞬間歸零。
再度失憶後的悶油瓶感覺親合不少,最少不再拒絕別人了。
直到悶油瓶和胖子在巴乃失蹤,自從三叔事件後,我又一次覺得世界崩塌。這次垮得更徹底……我最少確定三叔失蹤但性命無虞,可是悶油瓶和胖子呢?
那時我甚至覺得自己瘋了,愛麗絲是靠天真浪漫幻想出充滿瘋子的世界,或許我是真瘋了才能幻想出這個符合我生活的冥界。
從悶油瓶帶著兔耳朵出現在青銅巨門前,我就深信,瘋就瘋吧,只要此時此刻是真的。
無論未來在哪,至少,現在,悶油瓶是停在我身邊。
悶油瓶給營火又添了一片木板,火慢慢攀上木板,然後漸漸吞沒,將木頭化為火焰,真是種溫柔又溫暖的侵略。
盯著頓時變大的火光,我才回過神。
「小哥,我是真喜歡你。」聲音遠得像不是我發出來的一樣。
悶油瓶的兩指捏穿手裡的木板,傳來清脆的啪啦一聲,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一股熱氣直往腦子衝。
「不不是那個,我說的是,那個,狗日的我在說啥,那個是哪個鬼!」
不理我語無倫次的辯解,悶油瓶順手將剩下的木板全捏碎,直接灑進火堆,我更是窘迫地支吾好一陣子,頓時發現根本我沒什麼能反駁。
跟他道歉說,小爺我不小心說出心底話?
悶油瓶躺下,一手將我也拉倒,他攏了下薄毯子,我們面對面躺在木板地上,他躺在比我高一點的地方,我抬眼正好看到他的鼻尖。
「小哥,我是……」我總覺得胸口癢癢的,想一鼓作氣做些什麼,而不是讓悶油瓶直接忽略我的、咳,告白。
噗通噗通,心跳聲大到我覺得木板也跟著震動。
我敢賭,悶油瓶對我這小三爺一定也有點意思,不然向來瀟灑走一回的悶油瓶哪會三番兩次把我當什麼寶貝一樣護在身後。
悶油瓶將手壓在我的背上,隔層毯子、穿過衣服,我還是能感覺到他掌心冰涼的氣息。
「睡吧。」
火在我們腳邊燒著,下半身暖,上半身涼,故意瑟縮一下,我又將頭往前挪,想靠在悶油瓶頸脖間又不敢,只能僵在悶油瓶肌膚前幾公分處。
悶油瓶膚色很白,死裡的白,但他總是給人強大的形象。也是我一直想依賴並追逐的……沒來由的喜歡和堅持。
在快睡著前,我聽到一絲嘆息,然後我的臉靠在某個軟軟毛毛的物體上,那東西還拍了拍我,我下意識地蹭一蹭,掛上一抹笑。
※
天好像亮了,我覺得太陽特有的溫暖灑到我身上,近到覺得自己就睡在杭州鋪裡的窗邊床禢上,沒想到這冥界看不到太陽卻還有太陽的溫度。
我動了動腳,好像踢到了什麼板子,腰上被扣著某個疑似手的東西。我閉眼摸了一下,確定那是悶油瓶的手,只是他什麼時候坐在我身後,還有,我們咋會是『坐』著?不是躺的嗎?
猛然張開眼,前頭是一面燻黑的木色,我的手甚至無法抬起來,手肘一彎就碰到後頭的悶油瓶。
我們兩人被封在木盒子裡?
「痛!」我東摸西摸,在下方摸到某個燙手的灰槽。
「哪傷了?」悶油瓶的聲音從我的頸後傳來,讓我不小心抖了一下。
太近了,根本就是貼在我的肌膚上說話啊!
「沒事,咋了?我們咋會……」我確定一下我們的姿勢,我是坐在悶油瓶懷裡,他是兩腳分開盤著腿,我則是屈膝正坐,現在腿也沒辦法伸直。「咋會坐著睡?」
陽光是從悶油瓶後頭的小洞射進來,那原本應該是窗戶吧。
「昨晚我醒過,坐著,你爬進我的懷裡,然後我們又睡了。」悶油瓶的聲音還是那麼淡定,只是他的內容讓我無法跟他一樣面癱啊!
「然後?」我忍著想尖叫的衝動,我居然膽敢爬近悶油瓶懷裡?昨天是凍壞了也不能冒著被砍一砍再燒一燒的風險啊!
「醒來,房子就變小了。」悶油瓶依舊淡定。
「我們現在能出去嗎?可以用刀砍嗎?」我還是小心的摸索,只要是不敢摸到悶油瓶。
「我的刀捅穿屋子,現在卡住,我試過了。」悶油瓶抓過我的手去摸他擺在後方的黑金古刀,真的頭尾都在外頭。
連悶油瓶能捅穿磚頭的手指都無法打破的房子?這不是木頭造的嗎?什麼時候變成鋼筋水泥材質。
「真的假的,我都不知道木造房子會變成銅牆鐵壁。」我思考了一陣子,想到愛麗絲夢遊仙境中也有類似的劇情,愛麗絲會變大變小嘛,我們吃東西也不會變,所以是房子變?「應該,等一等或吃些東西就好了吧?」
悶油瓶不知從哪摸出我們昨晚留的後腿肉,將完整的那塊給我,自己則吃起剩下的一半。
我捏著肉,湊到眼前看,不知會不會變,發現悶油瓶已經吃完了,還舔了舔手指。我發現我們兩人的距離,近到我再往前就會跟悶油瓶嘴對嘴碰在一起。
我知道我們兩人身高相仿,但這也太近了……
悶油瓶的身子很軟,我靠著有種自己會陷進去的錯覺。因為他練過縮骨功……啊,悶油瓶明明會縮骨,是縫小到悶油瓶出不去?
我用指甲摳了下地板,指甲間插進木屑讓我吃痛地縮了一下,我眼角瞄到悶油瓶的兔耳朵動了一下。
悶油瓶沒說全?
刀不能用,但是連我都能摳下的木頭,咋可能抵擋悶油瓶發丘中郎將雙指的威力。他是想……
發覺到悶油瓶的不自在,我笑了,是忍不住、喜孜孜的燦笑。
「吃東西也沒用,那我們等等好了。」我開始啃肉,吃到快一半,我用犬牙咬著,撕下一塊叼在嘴邊。「說好了一人一半,沒理由小哥少吃。」
我轉過頭往前靠,三釐米、兩釐米、一釐米、零,我貼著悶油瓶的嘴,中間隔層肉,悶油瓶愣住了,我覺得臉上一陣燥熱,他再沒反應我就……拿剩下的肉丟他。
悶油瓶愣了一秒,兔耳朵豎直起來,我還聽到耳朵打道天花板的聲音。悶油瓶張開口搶過肉,三兩下吞掉,我想退開,他壓過我的頭,直接封住我笑到快裂的嘴。
充滿冷肉味的吻意外地纏綿。
我大概是用完了厚臉皮的額度,整張臉是快燒起來的熱度,害羞、窘迫還是什麼的情緒一下湧上來。
悶油瓶看準我張開的嘴,吻得更深入,舌都探進來了,我用自己的舌頂了下他的,馬上被他壓回來,這次上竄下舔,我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只能任他在我口中肆虐。
連舌頭的力道都輸他,我還有哪部分能贏他啊?
「你是故意的?」悶油瓶臉有點紅,氣倒是不喘,反而是我喘到快斷氣了。
「這、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吧?你明明有辦法出去。」
悶油瓶勾了下嘴角,我看的愣住。
狗日的,我承認自己膚淺,喜歡一個人,外表總是個條件,悶油瓶臉蛋帥氣早不是新聞,只是他沒笑過,除了解釋外,他連話都吐不出幾個字,何況是笑?
悶油瓶像是很滿意我的表情,笑的弧度又開了點,下一秒再次吻了上來。這次是親在臉上、額上、眼上、鼻上、下巴尖,最後又回到唇上。
我努力想轉過身,整個人半掛在悶油瓶身上,勾著他的脖子,主動反擊。
不過小爺我絕不承認,我們兩人的嘴上、手上功夫就像倒斗功力深淺,輸得一面倒,毫無丁點優勢可言。
這悶油瓶,悶到不吭氣,也不承認他敗在我吳邪小爺的褲管下。
幾個吻結束,我昏昏地靠在悶油瓶肩上,手無力搭在他的肩頰骨附近。悶油瓶原本扣著我的腰的手開始往下移,我這才想到,悶油瓶的手一直都擺在我的腰上,屏氣擁吻的時候他甚至有捏了捏我的腰間肉。
這、這悶油瓶也太坑爹了……
我原本只是腹誹他,當他摸到我的下身、男人最重要的那部位時,我抬起頭瞪他,只看到他勾起的笑無限壞心,但還是用兩個字形容。
噗通,我的心跳。
之後的事,我就不提了。
依我們的姿勢,這木屋變木箱的大小,也不可能做到最後一步,頂多、頂多我在悶油瓶手裡解放了兩次,好不容易換到一句。
「吳邪,我也喜歡你……」
值,就算小爺我後來不小心昏了都值!
08、又見老癢、悶油瓶的心意
不知昏了多久,悶油瓶拆木箱的聲音把我驚醒,一到了光亮的地方,我趁悶油瓶去踹碎剩下的房子解救黑金古刀時跑離了他十步遠。打理好自己,確定沒黏糊糊的東西出現在衣服和肌膚上,我思量著等下要咋面對悶油瓶。
現在算兩情相悅了,然後呢?
「你、你們,可終終於出來了,我都等等到害臊了,呵呵呵……」老癢直接出現在我面前,搖晃著那欠捏的肥大尾巴,我伸手想撲抓被老癢飄著躲過。
「你在外頭多久了?」我咬牙切齒地問。
「老、老吳,別抓抓狂,其實能聽見的部分,也真真不多。」
言下之意就是總聽到些不該聽的,我臉色一頓紅,悶油瓶靠上來,按住我的肩攬過去,我掙也掙不開,只能任他在老癢面前攬著我。
「這些先跳過,老癢,你知道陰兵是打來的?還有我之前遇到幾個同伴,現在又散了,你知道他們去哪嗎?人又平安嗎?」我根本把老癢當什麼都知道的引路人,事實上應該也是,不過我想他不會回答,「你還是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老癢,你媽和你……都還好吧?」
老癢原本懶洋洋地飄著,聽到最後,他愣了一下,飄然落地站到我面前,隨著他偏頭的動作,耳上的六角銅鈴也跟著晃動。
「老吳,我就喜歡你這點。」老癢斂起表情的正經樣子讓我頭皮發麻。
悶油瓶的兔耳朵壓在我頭頂,還拍了拍,把我的頭髮都打亂了。我思考兩秒,明知對方是說笑的還是決定回答老癢。
「不好意思,小爺我有喜歡的人了。」我說完的同時,頭頂上的力道少了點。
「呵呵呵,誰跟你是那種喜歡。我『又活過來』之後,明明口吃和視力都好了,我還是習慣最原本的自己,只有這樣,我才能覺得『我』還是和你認識十幾年的解子揚。」
老癢跟我是老交情,不是有句歌詞說,喜新厭舊只有朋友不嫌舊,我的老朋友也就老癢這麼一個。
想到這個老癢在我面前,還是保持著『老癢』的樣子,眼前的人,是那樣的熟悉又陌生。
現在,我想,我有點懂老癢當時的心情了。
這是我的夢。
我和悶油瓶,還有胖子、潘子、小花、秀秀、黑眼鏡……整串排列下來,每個人都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但是我卻不能肯定他們是不是『原本的那人』,甚至連我自己、站在這裡的吳邪都知道是不是真實的存在。
「我也曾經想過你是第幾個老癢,連帶也想著有幾個你的漂亮媽媽,不過也就想想而已,你說你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怪、怪物,但是對我而言你還是老癢啊!這樣不夠嗎?」我說得認真,老癢還沒反應,倒是搭在我肩上的悶油瓶的手一震,兔耳朵也滑下我的頭頂,我奇怪地看向他。
老癢瞪大了眼,我跟他瞪了好一會兒,比大小眼我可還没輸過。他閉上眼嘆口氣摘下眼鏡,單手從中間捏斷眼鏡架,動作帥得不像我認識的老癢。
「夠了。」老癢瞟了一眼悶油瓶,之後又飄起來搖晃著貓尾巴,恢復原本吊兒郎當的樣子。「看來這小哥跟我有一樣的困擾,老吳,你真不愧是天真無邪。」
「我操你媽的,我還沒跟你算你裝口吃是啥意思,你知不知聽人口吃說話很累,我是聽慣了也不代表我愛聽,對了,你現在記得多少?那個青銅樹的能力你還有多少印象,我基本上就懂你告訴我的那一丁點。」看到老癢飛起來,我就有想把他扯下來的衝動,想來我堂堂一八一的身高,還沒給人這樣居高臨下的睨看過。
「我對這認識多少就是你覺得我該知道多少,往前走,那裡有個像之前三合院一樣的鬼居住的村落,這冥界的傳說不比地面世界少。」老癢的貓影又開始漸漸淡去。
「你又要走?別鬧了,下來,別裝神祕。」悶油瓶的手搭著死緊,我想跳上去扯老癢都移動不了半分。
「我每日能出現的時間不多,這也是你覺得該如此的。」老癢笑得欠扁、欠踹,不口吃的說話方式讓我更想扁他,他完全消失前最後一句說:「冥界不是地獄,是無罪的死亡之人所待的地方,和人間意外地像……」
※
我瞪著空氣,咬得牙癢癢恨不得啃老癢洩恨。老癢消失,我才想到悶油瓶剛剛不對勁的地方。
「小哥,你和老癢有相同的困擾?什麼困擾啊?」我轉頭看向悶油瓶,他還是一臉面癱,只是他注視我的眼睛像閃爍的黑珍珠,瞅著我臉都快充血了。
悶油瓶摸上我的臉,我腦一昏,臉貼近就親了悶油瓶一口,退回原位,我看到他揚起嘴角。我正沉醉在他好看到過分的笑意裡,他收起那弧度,用比面癱更嚴肅的表情開口。
「我說過,我是一個沒過去和未來的人。你卻說,如果你消失,至少我會發現……那時我想,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堅持。找尋過去只是我的習慣,唯有如此,我才能證明我活著。」
悶油瓶說得很慢,他淡而冷的嗓音還是那般獨特,但只要他開口,我就有種溫暖的感覺,哪怕他大多只講一兩個字都能給我安全感。
他一連說完這麼多話,用他難得波光起伏的雙眼注視著我,我心頭軟軟酸酸的,真有種戀愛中化為一攤春水的感覺。
我好想撫著悶油瓶的頭,把他塞進我懷裡,擺弄他服貼在頭髮上的兔耳朵,摸摸抱抱、親親揉揉,不失蹤、不冷硬、不面癱的悶油瓶實在太讓人……
「沒有記憶的活著,有這麼難嗎?」我雙手捧著悶油瓶的臉,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何視線有些模糊。
悶油瓶閉起眼蹙眉點了點頭。
我雙手使力停住他無意識重複的點頭動作,他張眼,換成我閉眼,眨下兩滴的液體,小爺我否認自己居然哭了。
我們身高相仿,我抱著悶油瓶的頭,將他塞到我的頸脖間,使勁地抱著,我感覺到他也撫上我的背。
悶油瓶沒控制力道,他手指幾乎陷進我的肉裡,痛得我直掉淚,我不願放開他只能更用力的抱回去。
那時我心中晃過許許多多悶油瓶和我相處的畫面,許多都是悶油瓶擋在前方的背影,明明比起我,他才是活得最不安的人。
他一次又一次保護了我,卻也一次又一次拒絕我踏進他的世界。我以前覺得他是個好人,好冷漠的人,現在覺得他是好單純、好值得我愛的人。
我寧願當個膚淺的世界和平者,也不想實踐深刻的悲劇主義論。
我只想悶油瓶、張起靈活著,管他是什麼力量,管他是什麼青銅樹,我只要我的張起靈好好地活著!
「起靈、起靈……」我就在他耳邊喚著他的名。
我每喚一次,他就點下頭,叫著叫著,我哽咽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下去,可是我停不了,好像以前沒機會喚他的名,現在一次補足過去的份。
「嗯,吳邪,嗯,我在。」不知從何時起,我喚一次,他就給一聲回應。
有了回應,我喚得更大聲,直到他的臉轉向我的頸,我喚一聲起靈,他居然就親一下。哪次他吻重了讓我感覺到有些痛,我才猛然回過神,收起我無意識紛紛落下的淚珠。
感覺到我的僵硬,悶油瓶抬起頭,我想推開他,他的手收得更緊,我從腰部以上幾乎都貼著他。
悶油瓶用我幾乎可以著迷拿來形容的眼神盯著我的臉,我瞪大了眼,眼睜睜地看著那張無瑕疵的臉靠近再靠近,不是嘴對嘴的吻,卻讓我更羞赧。
他娘的,他是吻我的淚痕啊!
我猛然推開他,手還握著他的胳膊,我沒要真拒絕他的意思,只是剛剛發生的事已經夠燒壞我的三層臉皮了。
「小、小哥,我……」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悶油瓶像是不滿我又叫回他小哥,三兩下掙脫我的手,直接捧著我的臉親下來。吻了好一陣子,悶油瓶才放開快缺氧的我,讓我能喘著氣說:「好啦,起靈。」
「嗯,吳邪。」悶油瓶滿意地減輕抱我的力道,親了下臉頰才放開我。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要臉,但是、但是我想……成為你和這世界的聯繫,所以別再丟下我一個人鬧失蹤了,好嗎?」說完我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了,不過看到悶油瓶前所未有的燦爛微笑,我也沒心情管要不要臉的問題。
我抖完害臊感,情不自禁地吻了他的嘴角,結果讓他更激烈地親回來。
09、村落?和其他人重逢
我和悶油瓶延著山道一直走,一路上除了些小動物沒什麼特別危險的,反倒是悶油瓶用黑金古刀射下飛雞,讓我當場傻眼。黑金古刀足足有雞的肚子一半寬,我也有拿過,非一般人能揮動的重,悶油瓶是咋把它當弓箭射的?
真看到會飛的雞,我才想到雞在被人類圈養前,其實跟普通鳥一樣是可以飛上天的,想來前日潘子說打了幾隻飛雞,是真會飛的雞。
雞被養久了,連飛的本能都忘了,頂多撲著翅膀跳飛一段路。
我看著悶油瓶左手拿雞、右手牽我的背影,我猛然驚覺自己是不是有想圈養悶油瓶的意思。
我是拿自己牽制悶油瓶的自由?從進了青銅巨門開始,號稱職業失蹤人口的悶油瓶就沒離開我過,如果悶油瓶也喜歡我,那他應該是自願待在我身邊吧?
「小哥、小哥。」不理我,我改口喚:「起靈,你打下這隻雞是要當糧食嗎?」
「嗯。」悶油瓶應聲並轉頭瞄了我一眼,「你餓了?」
「還沒,也不知這山要走多久,我們晚點再吃吧。」見悶油瓶又點頭,我決定忘了剛剛一閃而過的念頭。
※
走了兩個多小時,我們從山坡到了平地,路只有一條,四周景物差不多,讓我和悶油瓶停下腳步的是前方斷層的草地。
畫條筆直的分界線,這步踏過去就是沒有草的黑土,跟我們剛來到冥界時的小鬼土團地一模一樣。
我看了看悶油瓶,我根本不敢思量他是不是在想要咋把我運過去。
「起靈,我們還是先把這隻吃掉吧,帶著牠和小鬼土團奮鬥不太方便。」
悶油瓶點完頭,舞起黑金古刀削下旁邊的樹不少末端枝幹。我意會過來,去把樹枝集中過來,轉過頭發現悶油瓶已經把雞料理好了,地上那些血和羽毛真是乾淨俐落……我都想吃雞心、雞肝和雞胗了。
看著悶油瓶無中生有,用那把黑金古刀生火我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悶油瓶見我想吃,還特別削尖硬樹幹給我當籤烤內臟,包了兩塊雞胸肉當儲備糧食,用的布還沾著之前的後腿肉汁。我知道悶油瓶很萬能,沒想到連露營野炊都一把罩,我真是賺翻了。
蹲在草地上啃最後的雞心和雞屁股,我邊看著悶油瓶做實驗。
他站到黑土上一陣子,計算著小鬼湧上來的時間,這次他沒傻到給小鬼咬,一有小鬼出現他就直接砍碎,不然就是跳回草地,讓那些小鬼就像鯉魚一樣,在草地的線邊不斷張嘴,然後又消失在土裡。
悶油瓶像摸清了小鬼的能耐,回到我身邊,大略將地上的灰燼踢散,一把抱起我,我還愣愣地瞪著突然放大的臉。這次他不是甩在肩上扛我,而是雙手抱著,溫柔到我臉紅,這姿勢也太羞於見人了。
我操他……的公主抱!
悶油瓶抱著我,助跑飛越一段距離,然後在黑土上狂奔,速度快到我抱著他的脖子,努力將自己往他懷裡塞,他露出很受用的眼神,不時還偷親我一下。
我也只能把臉埋在他的頸脖處,偶爾瞄向後頭,追不上悶油瓶步伐的小鬼嘴一張一張,咬空的聲音我只能催眠那是列隊送行的掌聲,非人哉的悶油瓶啊。
有他在,我像個娘們也是無可厚非……狗日的,我晚點就爺們回來,兩個人獨處我將就點讓他一個人帥。
※
穿越小鬼黑地,我們並肩走了一段路,遠遠就看到村落。與其說是村,不如說是鎮,像古裝片中有客棧、官府和市集的熱鬧城鎮,與之前單戶人家三合院完全不同。
悶油瓶在進村前把我拉到一旁的大樹,將他從不離身的黑金古刀交給我,我接下的時候差點失手摔到地上,這刀也太重了吧?我連忙用雙手抱好,悶油瓶勾了下嘴角,將黑金古刀的背帶掛上我的肩,還替我調好最舒適的角度。
我沒臉道謝,只是用疑問的眼神瞅著他。悶油平轉看地面,動了動肩膀,然後全身的關節都開始喀啦喀啦一連串地響,我抽搐著嘴角,悶油瓶漸漸變矮,直到他的頭頂正好在我下巴的位置,他才停下詭譎的縮骨動作。縮骨功也太坑爹的驚人了!
悶油瓶抬起頭看我,他拍了拍自己的頭,將兔耳朵藏進衣服裡,戴上連身帽,看起來就像個俊秀的小孩。
「啊,因為我們被通緝,所以你才縮骨?」
「帶刀的兔耳男人和藍色裙子、改穿僕人裝的女人。」悶油瓶的情報應該是從陰兵那聽來的。
女人個頭……我牽起悶油瓶的小手,像哥哥帶弟弟一樣,大方地走進城鎮。悶油瓶的眼睛一閃一閃,我不禁想瞧瞧他的兔耳朵會不會搖給我看。
※
典型發展的城鎮,一條大街上都是店面商鋪,大街轉進巷內才是各家住宅,大多是木造房舍,只有少數是土磚紅瓦。
走走看看,我們散步的速度極慢,悶油瓶連裝起小孩的步伐都得心應手,不愧是張影帝。
大約走了兩分鐘,我看到前方有人叫嚷著,聲音熟悉到我和悶油瓶對看一眼,他也跟我點頭,我分明從他眼裡看到了無奈。
「又不是不給,你給胖爺爺先賒著,晚點一定還給你!」
我看到胖子肥厚的腰肉抖了抖,手裡還抓著幾個包子,我看他若不是有人拉著,他應該直想往嘴裡塞。
「這位胖爺,這兒可是羲和鎮,哪容得你這般吃白食,沒錢也得拿東西抵押!」帶著小布帽的死白鬼被胖子拉離了地,四周開始有人聚集。
錯了,這些根本不是人,說是鬼比較貼切,不過這城鎮的感覺……真的跟人住的差不多。
我遠遠看到潘子從前方跑來,後頭跟了三個我一樣想找的人。潘子衝到胖子身邊,一拳就打在胖子後腦上,順勢把店夥計鬼給拉下,對胖子開罵。還好潘子沒一手插腰一手指著胖子,我一點都不想看到老潘這漢子被胖子逼成潑婦。
小花也跟來勸,不過他安撫的對象是那夥計,秀秀直指著胖子笑,被年輕女孩笑,胖子害臊地乖乖站好,讓潘子直叫胖子不是一般重色。
「那是自然,美女說話比臭男人動聽多了。」胖子的話讓潘子想直接給他一個肘擊暴頭。
「胖子、潘子、小花、秀秀、黑眼鏡!」我依序叫著他們的名字,胖子直接撲上來,擺明是想拿我去擋潘子。
悶油瓶伸出單手擋下,他的高度正好在胖子的肚皮高度。只有我正面看到,悶油瓶的手陷進胖子的肥膘中,胖子整個表情向前突,噴出的口水被悶油瓶一側臉閃過,然後證明胖子的肥膘夠有彈性,壓縮到極點還能反彈,胖子往後滾了兩圈才躺平在地上。
潘子特意踩了胖子一腳,跑到我面前直嚷:「小三爺,還好小三爺沒事,擔心死我了。這小孩是……小哥?」
悶油瓶縮小後,常發呆的眼睛變大變圓顯得烏溜溜水靈靈,不過殺氣倒沒減半分。
「是啊,有點不應該的理由,晚點再跟你們說。」我跟悶油瓶被通緝的理由,想想還真丟臉。
秀秀戳了胖子的肚皮好一會兒,胖子突然一抖動,整個人跳了起來,看清楚我和悶油瓶,叫嚷著拉長版的「小哥,想死胖爺我……」
當然是沒撲到,悶油瓶推了我躲開胖子的重量級歡迎。潘子更故意地絆倒胖子,這次胖子往前翻了幾圈,用腳帥氣著地,還擺出體操選手的剖死,除了那肥膘都擠在他腳上的畫面外,堪稱身手矯健。秀秀笑聲銀鈴,掩著嘴,笑得腰都彎了。
這時小花也跟那夥計談完,走到我身邊,看了眼悶油瓶又笑盈盈地對著我說:「我把我的帽子抵給了他,那夥計說,看在我們是新亡人體溫都還沒涼的份上,這次就不跟我們計較,剛好這陣子活動多,賺錢也容易,要我們早還錢就好。」
「新亡人?活動多?」這些古代鬼也活得太現代了吧?
「新亡人就是新死的人,也就是新加入冥界的鬼囉。」小花變出一頂帽子,還有標籤的,戴到頭上。
「哦,潘子,你們咋都會出現在這?」我還想跟小花說兩句,但眼角瞄到潘子一臉擔憂地上下掃看著我。「我沒事,有小哥在,連個擦傷都沒有。」
「有隻貓,八成是你之前提到的老癢說這裡有村落,也是這方圓百里內最繁華的地方。」潘子說完也露出安心的笑,轉頭走去想踹倒胖子鬧給秀秀看的滾圈特技。
「我們先找間客棧吧,那夥計說,新亡人在找到落腳處前都可以到客棧借住,不過事後要還錢。」小花說完還直盯著我看,直到黑眼鏡靠過來,對著悶油瓶一臉詭笑,小花瞪了黑眼鏡一眼,轉身就走。
我前後都喚了一下,秀秀跑上來,比畫一下她和悶油瓶的身高,滿意地對我笑了笑就推著黑眼鏡跟上小花的腳步。胖子和潘子又差點打打罵罵起來,我想吼又不敢太大聲,悶油瓶眼神一變,殺氣乍現,那兩人立馬站好,悶油瓶才哼了口氣,拉著我往前走。
胖子小跑步跟上來,歪著一張八卦調侃臉問:「嘿,天真,你跟那小哥到底是什麼關係?」
10、十顆太陽的傳說
「臥槽,還能有什麼關係?收起你那嘴臉,小心小哥戳爆你的肥膘!」我感覺到握著的手被稍稍捏緊,比握力我不知輸悶油瓶多少,我揉揉悶油瓶的手示意他息怒,不過是個稱呼嘛。
我、我還想在其他人面前留點顏面,不過我這失敗的小三爺哪來的顏面坑人?
「去,怕你啊,也不看看胖爺……」胖子發現悶油瓶轉頭看他,皺皺鼻子改口:「好吧,不理你這小倆口。潘子,咱們去客棧搶間頭等房!」
「誰跟你是咱們,要滾就快滾,我還要跟小三爺說幾句。」
「潘子,那些話還是等有個安靜的地方再說,大街上不適合。」我才說完,潘子就跟上胖子,一腳直往胖子的腰踹,被胖子側身躲過,連後頭的我都能看到胖子裂嘴吐舌的欠打大笑。
這兩人是這幾日相處久了,連默契都好到可以唱起打罵相聲?
「哪,起靈,在大家面前,我還是喚你小哥好不好?」我低下頭小聲地跟悶油瓶說,他盯著我,我也用力瞪回去,這事我可不會妥協。「拜託你啦,我不想被人家用那種……他奶奶的戲謔眼神直盯,你也知道胖子那個性。」
最後,悶油瓶點了點頭,我差點開心地抱起他轉兩圈。
還好沒轉,事後悶油瓶告訴我,縮骨功是縮體積,重量還是不變。
※
大街只有一條,沒多久我就抵達客棧,那白布招牌都泛灰了,被風吹得前抖後顫,上頭用書法寫著潦草的『此地唯一客棧』,下頭還附上小字『路過就沒有』。木造的樓閣看得出年代已久,真不知這冥界還有沒有時間概念。
潘子站在大門外等我,看到我扭了下頭比著裡面。我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胖子在櫃台邊手足舞蹈,他樂呵呵把妹的樣子我看多了,只是他把的對象出乎我預料。
「雲彩妹子,給胖爺我離妳房最近的房間,妳會來打掃嗎?能的話最好,胖爺我可是愛乾淨的人。」
我衝過去踹了胖子一腳,擠開他,看到雲彩穿著女版小二服笑得一臉為難。
「雲彩?妳咋會在這?」我問這啥鬼話,雲彩會出現應該是我的問題。
「吳老闆也在啊,看到你們,真不知該高興還該難過,沒想到你們也……過世了。那,那位小哥呢?」雲彩擦了擦眼角,水靈靈的女孩連哀傷的樣子也惹人憐愛。
「過世?妳的意思是?」我一時間腦袋有點打結。第一是雲彩咋會在客棧,第二是為什麼雲彩會說我們已經歇菜了,她知道這是冥界嗎?
櫃台後有人喊雲彩快帶客人去房間,我看著秀秀興味盎然地盯著我和雲彩,小花和黑眼鏡指著上頭低語。
「我先帶各位回房。剛剛那位先生說你們有七人,不過這陣子羲和鎮熱鬧,只有四間房。」雲彩向我比了一個請的動作。
「呦,雲彩妹子快帶胖爺我去休息,順便燒個水好。」胖子蹦蹦跳跳先上了樓梯,木造樓梯被他壓得咿呀作響。
雲彩繞過我走到前頭時才看到縮水版的悶油瓶,她看清楚悶油瓶的臉,吃了一驚,看看我又看看他,最後眼神定在我兩牽在一起的手。
「那個,雲彩姑娘,妳好像對這裡很熟悉,我們是第一次來,待會兒能不能跟我們說明一下?」
等到雲彩答應了,我才跟上上樓的隊伍,我後頭只剩悶油瓶和潘子。看到前頭一排人我才想到,不是說只有四間房,那房間怎麼分?
※
送走了雲彩,我才轉身想找悶油瓶,他已經躺在床上呈睡死狀態。
有悶油瓶在,我也不用煩惱跟人爭分房的事。秀秀是個姑娘家,沒人能跟她搶,四間中的一間直接給了她。小花和黑眼鏡一間,小花那雙鳳眼盯著我,讓我渾身不自在,他的眼神總藏了許多東西,但他不說,我也不可能明白。潘子原本想跟我同間,但又敵不過悶油瓶無言地堅持,只能跟胖子擠一間,估計那房要熱鬧了。
我坐在圓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這間客棧,這個羲和鎮都跟古裝戲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雲彩說,她醒來就到了這鎮邊,問人說這是冥界,讓她來客棧求助。客棧是給新亡人適應冥界的地方,而新亡人是指新死加入冥界的人,一開始是有體溫的,隨著死亡時間溫度會漸漸下降。
客棧老闆看雲彩清純可愛,外表個性都適合當店小二就收留了她,好在那老闆是有老婆,據說也是個美女,不然我就對不起雲彩了。
從雲彩聽到的情報,冥界的人不會老也不會再死一次,人咋來就是咋樣子,基本上只要不受傷就無病無痛,生活方式和人間很像也有統治的勢力在,基本上是放任主義,這裡的人可說是毫無煩惱。
他奶奶的,沒想到冥界是如此接近人所嚮往的樂園。
我也向雲彩問了,包子店夥計說的啥撈子能賺錢活動,雲彩回答是管理這羲和鎮的王爺換了人,大夥兒普天同慶一下,有各種比賽,分數高的話就有獎金,細項可以到鎮中心的大廣場問。
雲彩還說,近日會有大型的祭祀活動,那新王爺辦的,祭祀對象就是羲和女神。這神名還兼鎮名,只是咋有點耳熟。
羲和、羲和?我想到了!從雲頂天宮回來,我查了許多有關西王母的傳說。
說到神話自然不能忘了山海經,其中有一段神話是記載有關於后羿的故事。后羿射日是現代人熟悉到不行的神話之一,西王母最出名的記載也是后羿向她求不死之藥。
在這之前,后羿射了九顆太陽。而那些太陽在哪?
我記得山海經某段記載,因為太有趣了,我看得特別仔細,甚至還能背上兩句。
『東海之外,甘水之閒,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於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是生十日。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
十顆太陽住在同一棵大樹上,輪流騎著烏鴉出去,回來的那顆就在樹下給媽媽羲和洗澡……換句話說那些太陽十天才洗一次澡!那些神也夠髒了,又不是下斗沒水洗。
十顆太陽、后羿射日的神話是這裡的信仰,但是這裡明明就沒太陽啊?
臥槽,我都快佩服起自己的推論,太陽被射死了才會到冥界!
沒看到太陽不代表著沒太陽光,難怪這冥界還會天亮天暗。但是神話裡死來死去的神一堆,沒道理只信仰那羲和和她的太陽孩子,難到這裡的神還有地區限定?
11、三項全能賺獎金
客棧對新亡人很好,不過胖子一聽到越晚還錢利息就越多,整團肉都驚到跳起來。直拉著在場的人,我、秀秀和潘子直衝廣場。
看到那些比賽項目我就想罵髒話,本週三大項,劈瓦、射環、摘花,劈瓦就是劈,射環和摘花就好玩了。射環是投箭射環,一整排圓環掛在等人高的地方,看參賽者能射下多少個。摘花是許多花朵朵沾黏在高板上,從下而上,看人能一躍而起摘下多少朵。瓦、環和花,超過一定的數目就有獎金,越多錢就越多。
重點是,比賽還要參賽費。那負責報名的人說,新亡人可以免費玩一次。
我們四個依序上了,我先不提,三樣都沒過標準就夠丟臉了。胖子居然劈瓦時,劈下去的時候太用力,用肚皮撞倒堆起來的瓦,瓦是碎了不少片,但是直接被判出局,胖子還想爭取什麼,被我跟潘子一左一右好不容易才架住。
「跟你出來真是去他媽的丟臉。」潘子在回程的時候罵道。
「你又好到哪?射環連個環邊都沒勾到,還指望你槍術了得,之前下幾次斗沒被你射死真算我福氣!」胖子也不甘示弱吼回去。
「是胖得有福氣,沒幾個像你這般滋潤,肚皮都頂得瓦山倒!那些粽子八成是怕你太油,吃了會拉肚子!」潘子又罵回去。
我不好意思地走在秀秀旁邊,假裝後頭吵成一團的人跟我不熟。在秀秀面前格外沒面子,四人中只有秀秀摘花過標,得了最低獎金十文錢,據說正好付秀秀那房間的錢。
「真熱鬧。之前你們三人到北京,還沒現在熱鬧,多一個人差真多。」秀秀的笑很甜,不像之前刻意展魅的成熟韻味,像個符合她年紀的少姑娘。
但又有點不同,她的氣質靜了不少,增添更多的靈氣。
「不只一人,還有黑眼鏡和小花。」
「也對,回去找他們吧,論那些劈、跳、投的功力,我們可都遠比不上他們。」秀秀的話裡應該也包括悶油瓶吧?
「就指望他們給我們賺住宿錢了!」以悶油瓶的功力一定三項都能拿獎金,我腦海中閃過小花、黑眼鏡更捧了一把銀子,悶油瓶一個人就端著更多的金子!
秀秀又是一笑,加快步伐走進客棧前,我聽到她若有似無的一句。
「吳邪,我們當你是『我們』,希望你也是,別傷了我和小花的心哪……」
那時我覺得耳朵痛痛的,可惜我沒雙兔耳朵來豎直或轉方向,不過我還是一心想挖悶油瓶來參加活動。
※
回到客棧秀秀進了房就不出來,我叫不醒悶油瓶,他睡得之沉,八成我揪著那對兔耳朵他都沒反應,捨不得下重手,我只能先跟著小花黑眼鏡又去一趟廣場。
這次三項都拿錢,數目還不小,加一加有十七兩,讓當見證的鬼都瞪掉了眼睛,我看他把眼珠子塞回去也跟著傻眼,直問那鬼這樣不痛?對方居然回答冥界的人,也就是眾多鬼,受傷斷腿斷手掉眼睛都直接擺回去就痊癒了,所以啥傷害罪都沒偷竊、搶奪或是強X要嚴重。
我差點歪倒撲街,他奶奶的,結果我和悶油瓶被追殺是因為我們偷衣服偷食物啊?
那胖子、潘子咋沒被通緝!也不一定,陰兵追的人可不只我和悶油瓶,都是悶油瓶自己誤會。
十兩就夠付四間房十天的房錢和伙食費,胖子吼了幾聲,直說他要借錢再挑戰劈瓦,一定劈到獎金然後還那店包子錢!小花給了胖子十文錢,讓他挑戰十次。
「讓胖子鬧,劈累了他就會放棄啦,跟我回客棧叫小哥,我想看他試試這三項,他再睡我就真揪他的兔耳朵。」我看不下去就拉著想揍人的潘子回客棧。
小花用意義不名的苦笑目送我離開,他那哀傷的表情我還真不懂……
狗日的!我咋忘了,小花看過愛麗絲的故事,那他們三人組擺名是討論過,又為什麼沒再問?不,在烤肉烤到一半我們分開行動時,小花說了要我跟他說明白,我咋給他沒良心忘了!秀秀剛剛的話也有了解釋。
什麼我們他們的,我那時只想著悶油瓶有多威,良心被胖子吃了我,難得那霍家小姐擺出柔姿態,我竟然……黑眼鏡我不熟,不過見過他調侃悶油瓶幾次,也猜得出他是痞氣又神祕的角色,對我他是什麼話都沒說,不會是小花暗示過他吧?他們是想我內疚死啊?
潘子八成是注意到我的臉比京劇還精采,一路上也沒問什麼,他雖然是個硬漢子,心思是意外的細,潘子應該也查覺到這一切不尋常的地方。
我一直沒問潘子的記憶到哪,如果他記得胖子和小哥失蹤的事,那他……
我是什麼居心,為什麼要懷疑他們會質問我?
就算會,我又為什麼沒勇氣去承擔?我怕自己的潛意識會亂想,到時我自作孽不說,我更怕連累了他們。
但我不說明,他們就不怕嗎?我最少還知道這前因後果,那他們呢?明明他們已經查覺到問題在我身上,又不逼我……
回到客棧,我直奔房間,抓著悶油瓶狂搖邊喊小哥,沒用?我低聲喚了聲起靈,悶油瓶一眨眼就醒,我直想打他,不過這一刻我無力抬手。
悶油瓶看到我一臉快哭的樣子就問我發生了啥事。
「起靈,我覺得自己好幼稚,真是他奶奶的該死……」注視著悶油瓶平靜的眼睛,我覺得自己更加堅定。「我想告訴大家真相。」
「嗯。」悶油瓶撫摸著我臉,他即使縮骨了,食指和中指還是特長,也特別有力,我不由自主貼上去又蹭了蹭。
心一安,我又害臊了起來。我刻意轉移話題,反正叨叨絮絮悶油瓶也不見得會聽近去。
「對了,起靈,你去試試看三項活動吧,小花和黑眼鏡超厲害的,賺了十七兩哦,夠付我們四房的錢了。小花的摘花項目更是差一點就拿到最高分了,攀上兩層樓半的板子最高點,一定很威風。」
悶油瓶原本沒反應,後來突然殺氣騰騰的冷光乍現,雖然只有一下子。我被悶油瓶抓著手直衝廣場,到的時候胖子正要劈第八次瓦。
悶油瓶以氣勢秒殺胖子,讓他直接把瓦堆讓出來,我真搞不懂他突然興致勃勃的原因在哪。
小花在一旁抱胸微笑觀看,瞧見小花的臉我又內疚了。我靠上前小聲地說:「今晚,我全都告訴你們,不,是我們。」
如果說秀秀的笑是充滿靈氣,雲彩的笑是可愛爽朗,那小花的笑就是遠勝於她們的嬌媚,可以用奼紫千紅來形容的……艷冠群芳。
※
悶油瓶把瓦全劈了,總共三十片,圍觀的鬼全為嬌小的他鼓噪,他又射了環,也是全刮下,一枝箭上全是圓環,數一數有二十個。我也跟著旁觀的人歡呼,胖子想上前拍悶油瓶,被他躲過了。
小花不吝嗇地鼓掌,不過掌聲零零落落,我沒細想背後的含意,全當他兩不熟,而小花也是有實力的人,多少有較勁意味,像旁邊的黑眼鏡就光笑,連手掌都沒看到。
悶油瓶挑戰最後一樣摘花時看向我這邊,我握拳揮了幾下給他打氣,他冷靜的眼神一下子溫柔了,他隨即轉瞪向小花,那殺氣不是針對我,但對方是小花又不是粽子,為啥瞪?
「哇!」我看著一躍而起,高到只看得見腳底的悶油瓶,這一跳足足快三層樓吧?
悶油瓶手搭上板子最上方的邊緣,往我看了一眼,僅僅一秒他就鬆手降落,花一朵不漏地全摘下。
悶油瓶帥得讓我臉紅心跳,不過我小爺絕不做撲上前抱著他尖叫的舉動。悶油瓶在眾目睽睽下,將十五朵花全捧在我面前,明明是嬌小的悶油瓶氣勢絲毫不減。在那雙沉靜的眼睛注視下,我真收下了那捧花。
那時,他眼中有我,我眼中也只有他,好似這世上只剩下我兩……臥槽的羅曼蒂克!
黑眼鏡嘿嘿嘿的詭笑喚回我的神智,我差點把花全灑了,手一僵,可能下一秒就要上演拋花掩面逃跑的戲碼,悶油瓶兩隻小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轉頭對小花一哼氣就拉著我離開。胖子抖了一下肉,先跑去活動總部那討獎金。
我也就任悶油瓶拉著,其實我巴不得趕快逃離現場,還有鬼開始吹口哨是哪招!眼角瞄到小花整個面部表情僵硬,並迅速打掉黑眼鏡想搭上肩的手。
我原本打算今晚坦誠的勇氣好像又消下去了……
12、總有坦白的一天
小花、黑眼鏡和胖子捧著錢回客棧,悶油瓶三項都最高紀錄,一下子拿了三十兩銀,還加了額外獎金十兩。
「嘿,小哥,咱是現代科技派的,使槍使炮還了得,若是光論身手輕盈靈巧部分,小胖子我可真筆不上小哥您啊!」胖子屁顛屁顛地請悶油瓶借點錢給他,先還了包子債,他改天一定效犬馬之力。
別說悶油瓶,連我都懷疑胖子突然擺低姿態是從何居心。
胖子又跟悶油瓶說,這兒啥最不大,就是偷拐搶騙會被陰兵追著打,悶油瓶交代了他幾件事,胖子又樂得抖肉跑走,順手還帶過潘子,直說明日就回來。
後來我才知道,悶油瓶是要胖子去搞定那三合院的債,欠錢還錢、欠肉還肉,十兩應該足夠還我和悶油瓶、胖子和潘子從那偷的、搶的。
小花回過房後又笑盈盈地出來找我,我一見他就心虛,不過現在的他殺氣全消,還是我熟悉的小花。
「吳邪,對不起哪,我今天心情不好,不過現在沒事了。你說要講明白的事,等那胖子和潘子回來再說吧,我想,這應該和大夥兒都有關。」小花就是這般善解人意,解語花啊解語花,小花有自己獨特的媚態,但並非是娘,他的男子氣概可是更勝小爺我!
「小花你人最好了!」我樂滋滋地道,看到他和黑眼鏡頭上都戴著華麗的大帽子,又瞧瞧自身髒到不行的僕人裝,「我們一起去買衣服吧?起靈,也要給你買件合身的衣服。」
小花身板一震,表情又變僵硬了。我拋給小花疑問的眼神,悶油瓶牽著我的手稍稍使力,直接把我往門口拉,讓我想直接去問都不行。
「嘿嘿,天真還真天真。啞巴張是縮骨,如果太合身,你想看他撐破衣服嗎?那畫面應該不錯。」黑眼鏡一臉痞笑地走到我面前,隨手想摸悶油瓶的頭被本人拍掉。
「啊、啊那個,小哥,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瞬間撐破的衣服感覺好像電影畫面,如果那演員是悶油瓶,或許真的很養眼。
「走吧。」悶油瓶向我伸出手,我習慣性地搭上。
黑眼鏡移動了一下位子,露出滿意的放鬆微笑。我不懂他是覺得風水不對要調一下嗎?黑眼鏡果然也是高手。我和小花、黑眼鏡道別,黑眼鏡笑著說路上小心、慢走,我沒聽到小花的聲音,原來他被黑眼鏡遮住,原來我到黑眼鏡、小花的這條線風水最好。
※
悶油瓶掌錢,我的衣服也答應由他選。原本他只打算買我的,在我堅持下,他也買了一套給自己。
「起靈,這不是在斗裡,衣服還是要洗要換的。」
不愧是倒斗神人悶油瓶,格盤後的眼光依舊犀利,一眼相中店內最貴的水波紋綢布,那栩栩如生的墨紋不是一等師傅絕對織不成。不過價錢上就不是我們所能負荷,悶油瓶還想去挑戰活動賺錢被我制止,我們總不好太高調,連秀秀、黑眼鏡都跟小花借帽子遮住他倆的耳朵……對了,還需要買帽子。
最後悶油瓶給我和他自己買了套情侶裝,古典的無袖長袍,配上素色長袖襯衣,他是深藍色,就像他的長袖帽T恤,我則是水藍色,該死的像一開始愛麗絲的裙子。
我拖著悶油瓶又去買帽子,這次他就沒挑最貴最好,而是最猛……萌耶的布包帽,但是兩邊有鼓起來的三角形,猛一看還滿像貓耳朵,悶油瓶說那可以藏耳朵,但是我也跟著戴是咋鬼!
我們回去客棧換衣,悶油瓶捏了捏我布包帽兩側的尖端,那黝黑深邃的眼睛擺明閃著喜悅,他娘的悶油瓶,我不過萌了兩下他的兔耳朵,他就要湊對假貓耳給我是哪招?
※
隔天早晨,小花一大早就和黑眼鏡去鎮裡探聽,秀秀後來也跟去了,說靠美色,她和小花剛剛好,要威脅,黑眼鏡出馬絕對讓人全身抖。
我和悶油瓶忌憚陰兵也就沒去了。在房內悶油瓶解除了縮骨,在房內活動筋骨,單指伏地挺身我不是沒見過,只是沒看過用中指頂一下、食指壓第二下,兩指輪流的版本,而且那隨著動作一動一動的兔耳朵,真是讓人久違了。
還好悶油瓶沒要我坐上去給他當負重,後來那死胖子告訴我,悶油瓶背過他,不只單指還單腳著地。悶油瓶不讓我坐上去是怕某部分衝動了……臥槽,還好當時在旁邊無聊到數早餐掉的芝麻粒的我沒去問悶油瓶,需不需要載重物!
等胖子潘子回來已經是晚上。胖子還因晚餐收的早而鬧脾氣,不過看到我們一臉認真,他一個人也不好意思鬧太幼稚。
我們全部七個人集中到胖子和潘子房間,雲彩還真帶胖子到最大的房間,圓桌的半圓給他們五人坐滿,我和悶油瓶坐在擺著花瓶的茶几邊,形成五對二的兩方對峙場面。
「說吧,吳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小花抿口茶笑得溫柔,不過我可不敢直疑他話的真實性。
四雙眼睛全集中在我身上,除了悶油瓶對空發呆外,黑眼鏡戴墨鏡,我也不確定他到底有沒有看我。
我從老癢的能力開始解說,帶到秦嶺和青銅巨樹神奇的能力,還有我的猶豫和期盼,加上老癢寄給我的青銅枒枝粉末,最後只大略提到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故事。
結論是,這是我的夢,也可能是真實。
而他們記憶的時間點,我想他們各自心裡有數,我多說也無益。
靜默了三秒,悶油瓶的眼神從天花板轉移我到身上,然後大掌蓋在我攜上緊握的手。我一直覺得沒來由的安心其實早都有理由解釋,悶油瓶在我心中,從來都是特別的。
胖子率先拍桌,一口氣喝掉整杯茶,哈地一聲說:「我操,這所謂最不可能的事,堂堂胖爺我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天真同志又不會害人,說不定我這條命還真是給你救的。」
「胖子……」我感動的看向胖子,只是下一秒我又想去狂拍那笑到滿身抖動的肥膘。
「只是天真你跟小哥原本就黏黏膩膩,現在又蹦出個情侶裝是咋?純心想閃瞎胖爺我啊?反正我給你們閃慣了,那老潘呢?這花兄弟、黑眼鏡還有秀秀妹子,老實招來你是從何居心!」
「你啥坑爹的居心,換個衣服你也有意見!」
「天真同志,同款不同色這年頭已經不流行啦!有種就換上原本那件小裙子試試!」胖子就指著潘子身後的刀,現在有了比對,我身上的水藍色跟那破布裙的色澤真一模一樣。
「那都成破布了你還敢要小爺我穿!」我都不知悶油瓶這麼愛這水藍色,腦一羞我吼得更兇。
胖子還想叫回來,潘子用那水藍布包的刀背敲胖子,我是很感謝潘子制止胖子,但是他瞪大的瞳孔讓我有些擔心。
「夠了,死胖子,別再叫小三爺什麼娘們、穿女裝了!這啥撈子的鬼東西……」潘子瞪著他手邊的刀,然後又看著我,一條好漢居然抖著聲音說:「小三爺啊,我、我對不起三爺──」
潘子的頭直接砸在桌上,發出某種打擊甚大的嘶啞哀鳴,還好他沒抱頭痛哭。潘子的失控成功吸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我分明看到大夥兒頭上的斗大汗珠。
胖子拍了拍潘子的肩,一臉你的心我懂的表情說:「我說潘同志,你嫁兒子也不該哭成這樣,不會是給天真傳染娘氣了吧?」
「死胖子,你這狗嘴王月半,如果老子有槍一定馬上斃了你!」潘子想拔刀,手才搭上刀把就鬆下了。
「呼,就知道你不捨得砍了人見人愛的胖爺我。」胖子抱過刀保住自己小命才敢開口。
潘子轉看向我,現在的他冷靜多了,「小三爺,老實告訴你吧,我的記憶停在你戴上人皮面具,發帖後遇到那解家小爺和霍家小姐,發生這事,說實在的我很慶幸……」
我渾身一震直瞪著潘子,但我眼角發現小花、秀秀都以驚訝地表情看著我,小花更喃喃地說著人皮面具幾個字。
「潘子,對不起,我……」果然潘子最後的記憶跟我相同,而潘子居然忍著什麼都沒說。
「小三爺!」潘子高聲止住了我的話,「畢竟再糟也不會比當時更糟了,你的心情老潘我懂,況且如果這死胖子和小哥都沒事,那三爺也會平安。」
我閉起眼睛點點頭,再張眼發現潘子架著胖子離開房間。眼前空了一大半,秀秀突然拉過茶壺給自己又添了杯茶,雙手緊緊捧著,像是想暖手、又像是想尋點慰藉。
「吳邪,我們一定可以回去吧?」秀秀的聲音平板,只是她一開口,手中的茶水就開始晃動。
「嗯,我盡力,不,我一定會讓大家都活著回去。」
「那就好。」秀秀笑了笑起身就離開房間,不過我看得出她受到不少驚嚇。我有些內疚,但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黑眼鏡神色不變,臉上還是痞痞的笑,他拍了拍小花的肩,像是小花說什麼,他的回答就是同上。
我的視線和小花對上,他略低著頭,長長的睫毛正好擋住他的眼睛,我看到他眼下淚痣正微微顫抖著……
13、解語花解己心
「吳邪。」小花抬起頭,他的眼神水汪汪的,像片讓人溺斃的海洋,我不懂他悲憫的情緒是從何而來。
「是。」我胸口暖暖癢癢的,我知道小花不會怪我,他義無反顧地幫我,連我假扮三叔的人皮面具都是他找人給我做的。
他甚至還說,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小花是我幾乎遺忘的,該是最純真羈絆的竹馬……
從悶油瓶和我兩情相悅後,我這才懂小花看我的眼神,他的眼睛總載著過多的心思,小花說,學戲的人眼神是勾人的重點……那麼沒唱戲的時候,小花的眼神也是負責表達情緒的嗎?
小花眨了眨眼,又恢復原本平和溫柔的樣子說:「你那隻貓朋友就是叫我們來羲和鎮的人,如果他知道的事多,你可否還見得到他?」
「我不確定,都是他自行出現又自行消失。」面對小花的冷靜,我不知為何有些心痛。
「你有想好如何回去嗎?跟愛麗絲夢遊仙境一樣,找女王?被砍頭?然後上司法台被嚇醒?」小花的話很直,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壓迫感,跟當初他威風凜凜講手機的場面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如果真要如此,我更想不到這中國的冥界哪來的女王。」不對,這是羲和鎮,女王不會是那羲和女神吧?
「如果是最高權力者,那應該就是那新上任的王爺,不過既然有王爺,自然還有所謂的皇帝。看來我們要趁這次王爺新上任的一連串慶祝下手,那祭祀應該就是重點。」小花一條條分析完就靜靜的看著我。
「對啊,不過我有想到個看過的傳說……」我大略將羲和女神和十顆太陽的故事講了遍,小花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女神啊,如果傳說中的神死後會到冥界,那無罪之人會來冥界當神的子民就說得通了。如果人無法修練成仙登天界,又不致轉世輪回繼續受苦,原來這冥界是中間地帶啊!難怪那雲彩姑娘說冥界很久沒新亡人了,那羲和女神的事我再去打聽打聽,說不準那新王爺就是十顆太陽之一!」小花說完一大串就想起身走人。
黑眼鏡有些驚訝地看向他,我還頭一次看到黑眼鏡嘴巴微張的傻楞表情。看到小花轉身,我腦袋轟的打下一道雷,我突然想通了。
「小花!」我連忙喊下他,站起身一步跨到圓桌邊拍桌,手壓在桌上有些刺痛,茶杯被我震搖出幾滴茶水,我瞪著小花的背後說:「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明明是猜到最多的人,也是你要我說清楚講明白的人,為什麼現在又跟我裝傻?你連句質疑都沒有嗎?」
為什麼小花要讓我讓到這個地步?這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更不堪啊!
小花動作一僵,黑眼鏡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花才回過身面對我。
「我可是解語花,你想什麼,我想不知道都難。不,該說,所有人都猜到你在想什麼,只是等你講明白,你可是『吳邪』哪。」
這句話一半是安慰我,他們絕對想不到這會是我的夢境,青銅神樹的事他們更不可能猜到,而他們各自掌握的情報一定也沒相互交流完全,但是、但是……
「我知道我的心思好猜,但這都不是理由!小花,換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了吧?有時我真搞不懂你,甚至是你們,為什麼你們要他奶奶的這般包容我!」
潘子到現在才說他都記得,秀秀什麼都不知也還是選擇相信我,連胖子故意吵熱氣氛也是為了給我台階下!現在,小花裝傻也是告知我,我隱瞞他們的事就到此為止,現在要大家齊心協力找到回去地表世界的方法。
「在世俗打滾久了,總嚮往著單純的明燈,就算那幻想只存在於過去也一樣。你對我和秀秀,就是那樣的存在。」小花偏頭笑得很柔很柔,柔到我覺得他快飄走的空靈,而這份溫柔我承受不起。
「我不過是他娘的二世祖,啥都弱,也撐不上什麼有修養的人,小花,你太抬舉我了,不值的!」我想吼卻沒力對小花大聲,說出來不過像小貓在叫,再大聲我怕自己哭出來。
「沒有什麼值不值,你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沒幾件事能照著心意走,所以我總希望有幾個堅持,你就是其一,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你坑爹啊!我雙手握緊,桌巾都被我抓皺了,我還是想不出一句回應的話。小花繞過圓桌來到我身邊,我的視線也跟著他一路走。
小花清涼的手撫上我的臉,我第一個聚焦在他的淚痣,隨後看到他整張精緻的臉,明明是這樣的俊美,為什麼給人的氣勢總那樣強而柔和?
「吳邪啊吳邪,我一直希望你是最天真無邪的人,你也是我最不想傷的人。」小花的聲音像唱戲一樣繚繞在我耳邊。
「嗯。」我除了點頭感謝還能如何,難道要拒絕小花的心意嗎?
「我曾喜歡過你,你懂嗎?」
「嗯。」嗯?哪怪怪的?
一個力道將我往後拉,悶油瓶就站在我身後,他的兔耳朵壓在我的頭頂上,來回撫摸著,我還以為他會用強力兔耳拍打我。
那蓬鬆柔軟的觸感拍撫著我的腦袋,眼角瞄到悶油瓶拉著我的衣角,我居然紅了臉。
「呵呵呵,看來是這小哥讓你懂得,我們去四川時,你不也一直想著他?」
「嗯。」除了這個應聲詞,我還真不知咋面對小花。
「哈,這位小哥也別瞪我,我說『曾』就是過去了,我知道吳邪的心不在我身上,你總不會小氣到忌妒我們竹馬間的友情吧?」小花笑開退了幾步,黑眼鏡用手頂住他的背,小花的身子一下子放軟全讓黑眼鏡支撐著。
來回看了看這兩人,我又查覺到什麼了!
原來小花和黑眼鏡就像我跟悶油瓶一樣,只是他們內斂許多,早該想到黑眼鏡沒道理什麼都聽小花。
我從兔耳朵的震動感覺到悶油瓶點了點頭,小花斂起了表情,我分不出他是哀傷還是單純累了,只知道我好像辜負了小花的心意?
我連小花曾對我有愛情的喜歡都不知道,我們重逢其實沒多久,小花的記憶又比我短一點,不會是、不會是從小……
小花發現我瞪大了眼,回給我一個寬慰的苦笑,隨後轉身就要離開。
黑眼鏡也搭著他的肩轉過身,不過走出房門前,黑眼鏡還回頭跟我們說:「對了,我們今早出外晃,打聽到祭祀太陽的祭品找到了,是個會飛的人,色彩鮮豔。」
14、祭品是三叔?
祭品找到了?
還要是會飛的人型,除了陰兵外能飛的人?誰知那是人是鬼,不過這裡的鬼不會死、體溫冷這兩點外都像個人。
原本我可以忽視這個訊息,但是,老癢那隻肥尾線條貓會飛,而且小花的煙管是智者毛蟲給的,他說,那個人已經羽化了,而且對方還是三叔解連環!
「起靈!」我猛然轉過身,悶油瓶稍退一步抱住我的胳膊,兔耳朵也收回頭上,讓我直想抓下來摸摸,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咋辦?那祭品可能是老癢或是三叔!」
悶油瓶一個吻落在我嘴角,輕聲說:「查清楚再說。」
我眨眼瞅著悶油瓶,心想如果不是悶油瓶,我還真難想像自己愛上一個人的感覺,連當初對阿寧都只是對女性美的欣賞……啊,阿寧!我咋沒想到,為什麼我沒遇到阿寧?
是因為、因為阿寧真在我眼前死去?死的徹底了,所以我壓根沒想過會再見到她,那三叔呢?解連環還是失蹤二十年的真三叔?
「嗯。」我頓時有些恐懼,我還沒準備要面對兩個三叔,而且我還沒想到要咋跟潘子說他喊了二十年的三爺不是吳三省,又說不準他早知道?
狗日的,越想越雜,我該咋處理?
「別多想。」
聽悶油瓶的話聽慣了,我還當真沒再多想,然後傻傻地從放空狀態回過神。這是胖子和潘子的房間,咋只剩我跟悶油瓶站在這?
※
天空依舊灰,但亮度增強不少,連帶給人溫暖的感覺。類似麻雀的鳥在屋簷上跳躍,我實在不懂那只有羽毛的骨頭鳥拼命亂啄是想吃啥,還是悶油瓶之前打的飛雞要肥嫩討喜。
昨天我回房隨意吃了晚餐,和悶油瓶耳鬢廝磨一陣就睡了,只是睡前我一直想不透。
胖子就算了,潘子對我是真心好,如果小花真喜歡過我,那也算情有可原,但是、但是,黑眼鏡和秀秀咋樣都太快接受了。秀秀是青梅竹馬、黑眼鏡喜歡小花,但大家都是出來混的精明人,沒道理連這種攸關生死的大事,他們連句責難都沒?最少也落句你悠著點吧?
小爺我可沒自戀到覺得大夥兒都不忍心罵我,那這才真是像胖子一樣不要臉……
今日目標是探聽情報兼購買裝備武器,我還是醒來恍惚了很一陣,悶油瓶端來早餐才跟我說的,還真輪不到我做主。
我坐在一樓大廳喝茶吃小點,等胖子搭訕夠雲彩和我一起行動。附帶一提,胖子還在努力吹噓他多拼命才說服那三合院的僕人撤回告訴,根本就是威逼利誘欺負人,不過我和悶油瓶不用再被陰兵追也是件好事。
後來我才知,三合院的人有來羲和鎮參加慶典,得知我們是新亡人,加上悶油瓶在活動中三項得冠,崇拜有加才這般好說話,連胖子的十兩銀都沒收,這筆錢還被胖子私吞了。
小花三人老樣子去打聽情報,潘子和悶油瓶去買武器,我和胖子則是買乾糧和相關用品。誰知那相關用品是啥,又不是下斗,難道要買把冥界洛陽鏟當特產,說不準還真有……臥槽,我也真暈了,這兒的人又不會再死,那來的挖墓鏟,挖挖水溝還差不多。
不,這兒感覺也不需要水溝,可能只能買到種花用的小鏟子,實在有失格調,最少也要來把上好的……
我神遊到一半,胖子抖著肥膘把我拉起,哼著辦事去、辦正事給妹子安心!就往外頭走去。
雲彩姑娘,請受我一拜。我回頭對雲彩投以感激的眼神。
乾糧啊,這兒的乾糧沒壓縮餅乾,只有肉干和冷饅頭,再加些硬到可以當鐵餅擲的大餅。在胖子和包子店的夥計算完錢又差點吵起來,我死拖活拉才把這到哪都可以吵的胖子扯走。
胖子已經開始啃起熱騰騰的包子,我也跟著坐在後巷的納涼長凳上,捧著包子,想起了昨晚的事,現在正事辦完了,我忍不住想問個明白。
「胖子,為啥你們都不怪我?這是我的夢,是我拉你們下水,何況我又瞞著你們好一陣子。」
「呦,天真同志,我都不知道你有這個傾向。」胖子嚼掉一個筍包,接著將紅點為記號的豆沙包直往嘴裡塞。
「哪個傾向?」
「自虐啊,還要人虐你呢?胖爺我真是小覷你了。」
「去你媽的,我跟你說正經的!」
「好啦,胖爺我昨晚不也回答了。其實潘子早告訴我,我和那小哥在巴乃失蹤,如果胖爺我在那歇菜了,你不就是救了胖爺我一命,罵你做啥?真該跪下來親你,哦,小哥會忌妒所以不成。」
「你這死胖子,誰要你提這個!」我往胖子的神膘肚輕揍了一拳,真被那肉彈回來,還好我沒打太用力,不然被彈走就可恥了。
「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不過你想啊,這是你的夢,你是老大,如果罵你、打你、踹你,你在潛意識詛咒誰,誰不就要真歇菜了?現在哪有誰蠢成這德行,現在最打緊的闔家平安、事事順心。」胖子誇張地合掌向天拜了幾下。
「也是。」聽到胖子這麼說,我的內疚減輕不少。我們這頭靜了,前頭路人的對話我們才聽得清。
「唉,你聽說了嗎?這次的祭品是隻蝴蝶啊,還是在小鬼黑土地附近抓到的,奇裝異服呢!」
「不是說以人祭嗎?難道是新亡人?」
「是有雙蝴蝶翅膀的人,可能是莊周來著。」
「你還敢說自己有點學問,若是莊周化成的,總不可能之前都沒聽說,他都多久前的人……」
對方走遠了,原來真是有雙蝴蝶翅膀的人?毛蟲羽化,祭品真是三叔!
「呦,天真你聽到了嗎?蝴蝶人耶,胖爺我還真想見識見識。」胖子用手肘頂了頂我。
「見你母親的,那人是三叔啊,你忘了這兒只有我們穿西式服裝還帶獸耳的!」不理還傻在椅子上的胖子,我拔腿往客棧跑去,只希望其他人已經回來了,這樣才好去救人啊!
解連環三叔,你可別提早歇菜,我還有許多話想問你!
※
一樓沒人,我直奔回房間,悶油瓶不在,我衝到隔壁小花和黑眼鏡的房間。看到小花面色凝重地坐在床邊把玩著煙管,我想他也知道祭品是三叔的事了。
「小花,咋辦……祭品是三叔啊!」我看到小花就有種安心感,和想倚靠在悶油瓶身邊的感覺不同,但這種親切的依賴感是貨真價實。
「我知道。」小花蹙著眉並一手推開黑眼鏡遞上的茶水。
「那我們快去救人啊!」我想憑悶油瓶和小花、黑眼鏡的身手,加上胖子、潘子助陣,那些陰兵、不死鬼通通都不是對手。
「沒可能,祭品在獻祭前可是被嚴加看管,何況是王爺等級的祭天。你別忘了,縱使這兒的一般人身手不佳,還有陰兵在,況且,我們遇到的陰兵可是最低等級的小吏,真正強悍的,我們可還沒遇到。」
跟小花爭辯我絕對是沒門,他們可以專門出去蒐集情報的,自然比我路邊聽到要全面。
「他奶奶的,這兒的人不是不會再死一次嗎?啊,所以他們才敢用人祭!可是我們不是啊,咱們可是會死的活人!」我忍不住原地踏步亂吼。
我吼了一陣子,黑眼鏡都喝了兩杯茶,小花也靠在床頭欣賞夠我的發洩傻樣,他將煙管指向我,終於開了金口止住我的無異議亂念,我才剛罵到隔壁條街死不打折餅舖老闆的第三個兒子。
「放心,祭品在此之前一定吃好穿好,有著最高等級的待遇,而住的地方一定也是最好!而這羲和鎮附近最高級的地方自然是……王爺府!」
15、菸管幻想心中事
我半躺在床榻上,悶油瓶坐在桌邊擦拭著黑金古刀,我不語,他更不可能說話。我兩指捻著煙管上下搖動,小花將這煙管給了我。
『小花,你不是說你遇到的是解連環,那他是解家的人,他的東西……』自然該給你,為什麼我接下煙管就不想把他還給小花。
『傻吳邪,失蹤二十年的血親,還是陪伴二十年的表親,哪個更親,你不是早給自己答案了?現在我遇到了你,自然該將這東西還給你。』小花的笑還是那般優雅,我始終學不來那雲淡風輕中的堅定。
這場夢,我到底想要什麼?
如果是為了悶油瓶和胖子的失蹤,我已經達到目的了,現在最該想的是如何讓大家都『活著』。
如果是為了尋找解連環,或者是翻出真正的三叔,我應該更冷靜,靜靜地想著自己一定能見到這兩個強者。
如果……他娘的,為什麼我現在心頭亂到真想找把刀砍了。
「今天先睡了吧,明早還要潛去那王爺府救挨千刀的三叔。」我忍著想把煙管拿去敲牆的衝動,滾到貼牆的位子,拍拍身旁的棉被要悶油瓶上來。
悶油瓶瞅了我一眼,特長的兩指擺在燭火兩側,這幾天他都是直接夾熄蠟燭,一開始我還擔心他會不會燙傷,後來才發現他的動作快速到連熱度都感覺不到。這次他沒捻熄蠟燭,手指下移直接夾斷,將那燭火盛在指上,一翻身就坐到我旁邊。
除了火光搖曳,那截蠟燭連動都沒動一下,依悶油瓶的功力,我可沒傻到會覺得他專程夾蠟燭來燒床,我們感情可好了,沒殉情的理由。
「粉紅帽說,毛蟲的煙管能反映心。」悶油瓶將蠟燭伸到我面前。
那燭火是唯一的光源,在房中央正好亮,現在到了床鋪上,被簾子圈在這小小的床上,房間頓時變暗變小。那近乎成圓的光亮就在我眼前,照映著我、悶油瓶和越細看越覺得精緻的煙管。
「小花的帽子是酒紅色……」我也搞不懂,為什麼心頭亂成一團,沒道理啊,不,或許只是我自己都沒注意到,腦袋不好使就是這樣。
「你要試試?」悶油瓶將蠟燭更接近煙管一點,我看到部分蠟油凝結在他修長的指上。
看到他的手指和刺眼鮮紅的蠟油……我甩甩頭,深吸一口氣,將煙管點上,在煙染起前,我重重呼出的氣將蠟燭吹熄。
房間內最後的亮度是我吸煙管時,那頂端菸草燃燒的小小火光。
※
『我們的計畫很簡單。』小花把玩著亮面酒紅色的禮帽,將標籤的那面正對著我,『劈射摘三冠王的小哥正式去拜訪新王爺,雲彩姑娘聽說來的,那王爺對小哥的實力有興趣,你也跟去,當個小侍從。我們其他人從另一邊救你三叔。』
你三叔?小花,你的貼心我咋會不知。
小花的臉晃走,潘子的側臉,連同他的毛線帽漸漸凝聚在我面前。
討論如何救人,解連環這名不知提了幾次,潘子都沒特別的反應,直到後來結束各自回房,我才傻愣愣地衝上去追問。
『小三爺,我叫了二十年的三爺不是真的吳三省,又何妨?他娘的,我叫的三爺永遠只有那一個。』
操,我糾結這麼久的問題三兩下就被解決了。潘子,你早知就早點告訴我,別讓你口中的小三爺我掛心這麼久。
潘子散去,煙又凝聚成胖子,他啥也沒說,搔搔肚皮翻個身就不見了。煙分成兩個,一個人影是黑眼鏡,另一個秀秀。黑眼鏡推了推眼鏡,我分明看那黑眼鏡貼在他的臉上連動都沒動,推好玩的啊?
『祭品被關在離正廳最遠的偏房,靠山這點真算我們賺到,你就安心地跟在啞巴張身邊等我們救人。』我是聽到黑眼鏡這麼說,可是這段話背後我居然聽到另一個重合的聲音,『你們黏越緊越好,早早讓他心死,雨臣就由我接受吧。』
在這之前都今晚確實發生的事,但黑眼鏡這句敢問是真心話?
『吵什麼,心口不一的傢伙,我可是很乾脆地放棄。』秀秀先揮散黑眼鏡,瞪了我一眼也跟著散去。
煙還是飄呀飄,迅速集成幾個人影,這些人都沒說話,那點時間只夠讓他們擺個表情就散去了。有雲彩、霍老太、阿甯、陳皮阿四……連王盟都晃過了。
『老吳,你想清楚了嗎?』老癢突然從煙堆中竄出,沒有貓耳貓尾巴,他就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我只希望你別後悔。』
我還來不及回話,這分明是煙,我居然想跟他對談?下一秒,我差點罵坑爹的咋會出現我爸?
我爸我媽的煙影消逝後,年輕漂亮的陳文錦拉著一個模糊的影子,我還沒猜出那到底是三叔還是解連環他們就不見了。二叔接著出現,他的影像停留了一陣子,足夠他上下把我打量一遍,也沒留句話就散去了。
接下來出現的是我熟悉的三叔,解連環,這順序,咋想都怪。
他是背對著我,那對蝴蝶翅膀漂亮到詭異,整體透明,紋路卻鮮豔繁複,像對透光白玉刻成的翅膀,讓我直想拆下來賣了。
只是解連環轉過身,他雙手被一團黑色綁著,那張有些滄桑的臉勾起苦笑,我不懂他眼中憐憫疼惜是對著我還是為了他自己。
「三叔!」為什麼解連環會被抓去當祭品?在我心中解連環該被拯救的人?
我想救他。不過是在冥界或是在現實,我叫了他二十年的三叔,解連環就是我三叔啊!頂多真三叔回來,我兩個一起叫。
『大姪子。』解連環開口喚我,那聲音、那語調,就像我記憶中一樣,總是那般無奈,他對我是恨鐵不成鋼,但最後還不是由著我亂跟亂跑。
解連環的身影沒消失,但是煙卻變亮了,解連環透出光,他身邊漸漸浮現幾個人影。
我看到年輕的解連環,他身邊出現了年輕的二叔,他奶奶的,我咋不知二叔年輕時這般帥。解連環隔了點距離的另一邊出現了依舊沒老的陳文錦和霍玲,然後他身邊的人影才緩緩轉為清晰。
兩張臉像了七八成,就算我只在小時候見過,兩個人擺在一起,我想不知道都難,這人絕對是吳三省!
五個人一字排開,我想細看,一團煙在我旁邊凝聚,我警戒地往旁邊跨一步,那煙聚成的人卻握住我的手。
「起靈!我就知你會出現,沒道理我想見的人沒你。」我反握住悶油瓶的手,他看了我一眼,隨後又看向我們前方的五人。
忽然一個冷顫,我意識到身邊的悶油瓶不是現在的悶油瓶,而是跟眼前的人是同一個時代的悶油瓶。
二十年前。那不是最開始,卻是我陷入其中的源頭,解連環和吳三省,西沙的海底墓……
『吳邪。』尚未失憶的悶油瓶連喚我的聲音都有些陌生,『吳邪,老九門注定沒落,但真相……我不希望你知道。』
對著那雙眼,我不為何想喊你不是我的張起靈,可是又怎麼都說不出口。
「連潘子都可以不在乎三爺是不是吳三省,我自然也可以不在乎張起靈是不是張大佛爺後人,老九門的興衰,我根本不在乎!」
『不,你在乎。不過,你是因為好奇而在乎。』這挨千刀二十年前的悶油瓶,連說話的方式都文藝不少。
我還想說什麼,不過眼角瞟到吳三省牽起陳文錦的手,我不很在意,只是霍玲朝悶油瓶伸手我就不許了。我抱住悶油瓶的手臂,把他往後拉離霍玲,感覺到手一輕,悶油瓶的身影淡了,其他五人的身形也漸漸隨煙散去。
我想揉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眼花,但又不想放開悶油瓶的手。
除了霍玲,其他四人都是兩個兩個手拉手?可是剩下那兩個,我咋都不敢想像啊!
我摟緊悶油瓶的手臂,卻覺得對方越來越輕,那種慢慢飄逝的感覺就像握著沙,咋都沒辦法抓牢……
「起靈,不管是不是煙還是啥,我都不許你從我面前消失!」我閉起眼大喊,一陣煙輕輕撫過我的額頭。
那是二十年前張起靈給我的吻嗎?
「吳邪,吳邪,醒醒!」
16、救人計畫開跑
我大口吸氣,確定悶油瓶就在我眼前,我抱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在悶油瓶的頸脖間。
他還在……他還在我身邊。
吳邪我可是個爺們,但是再爺們也有柔弱的時候,看那老自稱胖爺的死胖子還不是每天屁顛屁顛繞在雲彩身邊轉,最後被潘子垂肚拖走以免繼續丟人現眼,自己丟就算了,還拉一票比他帥、比他有行情的我們下水。
悶油瓶摸著我的頭問,我蹭蹭他微涼的肌膚說:「你又消失了,就在我眼前。」
「不會了。」
「我信……小爺我信你就跟你姓!」悶油瓶說的話我都信,從別動、有機關到我喜歡你,悶油瓶的話我毫不質疑,就像我毫不質疑他一定會再鬧失蹤一樣深信著。
得知三叔被抓去當祭品我就一直很焦慮,隱約地,我知道某些事已經從這迷霧中稍稍探了出來,我根本不想那些鳥事發生。
這明明是我的夢,為什麼我跟在現實中一樣無力?
有人說,夢,會出現許多自己已經意識到或是預料到的事,即時那些事本人還未有所察覺。
我該知道什麼,我該實踐什麼……其實自己才是最難控制的,所以當時老癢才會騙我上秦嶺,因為他也無法掌握自己,現在輪到我了。
老癢只希望再陪他媽三年就弄成那樣,現在我希望能救所有人,我又會鬧成咋樣?
老癢明明說使用青銅樹的能力會記憶力變差,為啥我還能清楚地想起許多人的面孔以及我們之間發生的事,甚至看到二十年前的那些人。
「張邪不錯。」悶油瓶還是那張死臉,死的正經讓人火大。
「狗日的張邪,現在連女人都不貫夫姓了,你還要我直接改姓,比胖子的姓倒過來寫還沒力!」我一個翻身壓在悶油瓶身上。
「張吳邪也不錯。」才兩秒中,悶油瓶就抓著我的胳膊上下換位。
「比張邪還爛,張邪我最少還能擺脫天真的錯號,一錯再錯是咋樣?張吳邪誰知我的吳是姓不是名!你這挨千刀的張起靈,吳邪小爺我決不進你張家門!」
張家門、張家樓?張啓山大佛爺,張起靈?
「吳邪?」悶油瓶有些困惑地看著突然傻住的我。
我瞪大了眼,眼珠子定格式上下左右掃瞄悶油瓶的臉,他蹙起眉,手掌貼著我的臉頰細細磨蹭。我精光一閃,在悶油瓶的驚訝和默認中又翻到了他身上,這次他的手順著我的頸子滑下,略拉開我衣服的前襟。
「起靈,你該也是老九門的人,發丘中郎將的指可不是人人有能力培養,我不是早該猜到你是九門之首張家的人嗎?」
記憶早革盤的悶油瓶自然無法回答,尋找過去始終是他的目標,為何我們東闖西闖就是沒想過要查張家?張家也早就沒了影,老九門也只剩霍和齊的當家還在。
「然後?」
「如果你記憶恢復,恢復到二十年前,甚至更早,那你該是知道最多的人。」悶油瓶的眼神變得混亂,是期待、不安還是生氣?那對兔耳朵豎直,又緩緩地垂到腦後,貼在頭皮上、我瞧不見的角度。
我清了清嗓子繼續說:「起靈,這是我的夢,老癢和小花不都說了,你們記得多少,不都是我認為你們『該知道多少』,只要我希望你……」
「你希望我恢復記憶嗎?」
悶油瓶的眼睛黑而深邃,當他帶著情感看著我時,什麼銀河、星辰的都不足以形容,我不禁想,有這麼一個人,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我,那小爺我這輩子不算白活了。
他一直想恢復記憶,我卻不見得希望他想起。
正確的說,我希望他想起我,卻不要想起二十年前的混亂。
不知何時我喜歡上了悶油瓶,我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我對他一味尋找過去而無視我感到生氣。
我卻忘了,一個人不斷忘記,每日都活在飄渺虛幻中又是咋樣的感受?或許我就是趁這個時機才能闖進悶油瓶的心中,我又為什麼現在要意識到這點?
如果我沒察覺這點,我就能打從心底希望悶油瓶恢復記憶,回到最初的張起靈,不會是張坤、啞巴張、小哥,更不會是我的悶油瓶。
沒失憶的他、尋找過去的他、忘記我的他,我忽然想到,在這冥界的悶油瓶對我並不陌生。
我記得剛入青銅門時我就問過悶油瓶的記憶到哪,他回答,『不知道,我沒去廣西的印象。』是沒和胖子、霍老太去第二次,還是連跟我去的第一次也沒有?
「小哥,你背著龍脊背出現在三叔的店鋪前,和我第一次見面……你記得了吧?是我希望你記得的?」
悶油瓶點了點頭,我不知他是回答我記得,還是最後一句。
如果,你的記憶是由我決定,那你的感情呢?
我垂了下悶油瓶的胸口,然後重重地將頭靠在自己的掌上。
從解連環被抓去當祭品時,我莫名強烈的焦慮終於有了解釋。掌握他人的記憶或遭遇我都可以說服自己,他們都很強遇到啥事都不怕,記憶也只失去一小部分,但是生命和情感呢?
※
「小三爺,小哥,你們醒了嗎?」
潘子敲門,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推門而入,不然我壓在悶油瓶身上,他可能又要慘叫了。
我感激潘子的出現,但是,我該正視的問題,終究需要面對……
「吳邪,我們走吧。」悶油瓶已經穿好衣服,我還愣坐在床上,我瞪著他,他卻將手裡的衣服攤開準備為我穿上。
我該拒絕,可是悶油瓶把我拉起,兩指頂著我的手腕將手臂抬起,下一秒就套好一隻袖子,再隔一秒,另一隻也穿好了,在我對悶油瓶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感到傻眼時,連腰帶、掛式都穿戴完畢。
悶油瓶的手最後是停在我的胸口,就像整領帶、拉領口一樣,他拍了拍袍子的前襟,一臉滿意。
一團粉色的東西在我腦中炸開,我還來不及細想就被悶油瓶拉出門。
這也是我希望悶油瓶做的?
不,我連妄想都沒想過這種場面,頂多想想悶油瓶哪天有沒有可能給我壓在身下……
※
照著原定計畫,秀秀留守客棧,我和悶油瓶從大門拜訪,小花、黑眼鏡、胖子和潘子從後方潛入。
王爺府在羲和鎮外三里遠的小丘邊,根據小花探來的情報,祭品應該是被關在靠小丘的祠堂附近,那些祖祠、祭祀台的都在一塊兒。
到王爺府我又開了眼界,原來冥界的士兵除了之前看到的陰兵,還有土團小鬼化成的鬼兵。在這,不是人的『人』有三種,生前與地府有契約關係的軍隊,以那魯殤王為代表,死後會成為鬼魂似的陰兵。小鬼是未能成為新亡人的無罪之人魂魄,歷經三百年可能化成更上一級的鬼兵,最大的特徵就是非常重、膚色深黑。
現在守門的人就是鬼兵,出來應門的人看了看悶油瓶,要他和鬼兵過幾招他才相信這三冠王是不是名符其實。
我這個小隨從自然閃一邊去,而那兩個和悶油瓶對打的鬼兵八成是之前被悶油瓶直接爆穿過頭蓋骨,那一刀、一槌力道之大,直接把地面砸出幾個洞。
那塊地蠕動了幾下居然又變平了,我這才發現王爺府門口,除了石板大道邊有小草,兩旁百公尺內都是黑土,這不就是藏有小鬼的黑土地!
難道這些鬼兵都是立地成人直接到王爺府應徵?那你們也快放下屠刀立刻放人,不然被打爆的可會是你們自己哦!
「起靈,加油!左勾拳打飛他,右勾拳揍爆他!」發現腳底下是黑土地,我三兩步跑到大門柱子後幫悶油瓶打氣。
悶油瓶還真聽我的話,左手兩指刺穿拿刀鬼兵的頭盔,順手將頭盔砸向拿槌鬼兵,然後翻身跳到對方的槌子上,送上一個右勾拳,不過鬼兵的密度就跟小鬼一樣,我分明聽到重重的鈍擊聲,可是對方只是彎了腰,連半步都沒後退。
拿刀鬼兵一刀砍來,悶油瓶用黑金古刀擋下,一手使力不成,加上兩手才打平,腳下的槌子都半個陷進土中。悶油瓶也沒僵持太久,偏個角度就閃過攻擊,在對方反應過來前,跳至半空中,重踢拿刀鬼兵的頭,喀喀,我聽到對方骨頭清脆斷裂的聲音。
悶油瓶一著地,拿槌鬼兵徒手撲來,他用黑金古刀一次削掉對方的手指頭,下一秒卻被拿刀鬼兵雙手架住胳膊。悶油瓶瞪向緩緩將歪一邊的頭轉回正面的拿刀鬼兵,拿槌鬼兵沒了手指,只用手掌還努力想拔回自己的槌子。
我都急到快大叫,朱紅大門咿呀打開,一陣零亂的恭敬喊聲中,對方渾厚威嚴的聲音格外清晰。
「好了,停!本王已經見識到這年輕人的實力。」
如果這聲音不是那般熟悉,我可能也會喊聲王爺午安,現在我只差沒卑微撲街……被嚇的。
「二叔!」
17、二叔和解連環
新王爺是二叔?
我和悶油瓶被請去大廳,糕點茶飲擺滿桌,綠豆糕、粉蒸甜糕、棗泥酥……甚至還有蜂蜜麻糖,甜掉我一張嘴。鐵觀音參桂花釀,二叔喝法可真現代。
我胡亂吃了一陣,還硬塞兩塊給悶油瓶。二叔除了稱讚悶油瓶的身手外沒多題別的,我可不敢多說,多講多錯嘛。不過新王爺是二叔,那他知道抓來當祭品的人是解連環嗎?
我不知該放鬆還是該緊張,有人來報,後方有人侵入,貌似要搶蝴蝶人祭品,二叔擺擺手,要他們多派些陰兵去就罷了,鬼兵力太大可能誤殺祭品,別再打擾他會客。
我和悶油瓶使了個眼色,小花他們被發現了,但二叔擺明默認我們救人,以他們四人的實力,對付陰兵應該不成問題。
二叔哼了一聲,那雙眼沒了眼鏡遮掩更有魄力,那久經商場歷練出來的精明,好像人給他瞟過一眼就被完全看穿了。
「相逢既是有緣,你不介意我跟你說個故事吧?」二叔抿了口茶,往後靠在椅背上,我還能看到他翹腳換邊的動作。
「當然。」二叔開口,我敢說介意嗎?
「有那麼一個人,跟我緣分很深,直到剛才我還以為會再次錯過了他。我想告訴他,早沒有原不原諒,該是我們欠他,而不是他欠我們。」
欠啥欠?我頓時意會過來,二叔說的他就是解連環。
「我一定幫你轉告,但是那你和他的故事是?」三叔……我是指解連環,他和二叔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們是遠房親戚,從小就認識,他跟我弟是完全兩樣的個性,總是那樣乖巧,聰明又細心。雖說孩子再傻也是自家的可愛,但我未曾把他當弟弟,只可惜,他始終把我當哥哥看。後來,在我以為他死了許多年,他卻真真切切成為了我弟弟,我氣了許久,如果我早點發現,或許……我能更早一點原諒他,他也能更早一點原諒自己。」
之後二叔又回顧起他們年少時的大小事,主角就是二叔、解連環和三叔。二叔的話省去許多細節,讓我聽的感慨之餘不免充滿疑問。
二叔什麼時候知道三叔是解連環扮成的?我寫信告訴二叔的時候嗎?
不,應該更早。二十年前就知道了嗎?應該也不是,不然當下早滅了解連環。
如果是中途發現,又為什麼解連環數次回吳家,而二叔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三叔在之前都不像被人察覺到的樣子,但是……
其實這些盲點還是能得到一個簡單的解釋。
有了悶油瓶後,我不禁合理的懷疑,二叔和解連環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互相喜歡。如果是的話……
臥槽,哪來的如果,那煙管早讓我看到了事實。
二叔和解連環根本就兩情相悅。
但是,二十年前,年輕的二叔和解連環沒能在一起,後來二叔以為解連環死了,而扮成三叔的解連環甚至可能參與『自己』的喪禮,還看到二叔對自己死的反應,如果他們當時對彼此有情,那麼……
太殘忍了。
二叔得知解連環扮成三叔活下去是咋樣的心情,自己的弟弟想害解連環反被害,二叔是恨還是不恨?萬一二叔真是在我告訴他之前就察覺,那個在得知三叔活在不知名的地方後,他又是咋樣?
和二叔的深沉比,我只能當名符其實的天真無邪。
我還發著愣,二叔就賞了悶油瓶一些貴重物品,並說隨時能到王爺府找他,旁人還叫嚷著劫祭品的人身手不凡和陰兵折騰許久,被二叔瞪才禁聲。
悶油瓶牽著我走出王爺府,一路無人,可能人都集中到主屋護駕或去阻止小花他們救人。
※
為了避免嫌疑,我和悶油瓶迅速離開王爺府範圍,逕自走回羲和鎮,不知救人行動結果如何。
我推測二叔瞪通報的人是想表示高位者愛面子的通病,用來掩飾他放水的真相,希望小花他們能救出解連環。
然後,我還想再叫他一聲三叔。
「起靈……」我注視著悶油瓶,透過依舊年輕的他,我彷彿看見當年二叔、解連環和三叔。
我一直想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在我以為我得到想要的真相後,卻發現自己一無所知,我未曾思考過那時隱藏在背後的情感。
吳二白和解連環、吳三省和陳文錦,或是霍玲單方面對張起靈。那些情感都是我自己推測的,可是,我相信確實存在,深刻地存在著……
「我在。」悶油瓶拉過我伸向他的手,貼到他的臉上。
「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我對悶油瓶的感情一下泛濫起來,滿溢出我的胸口,「該說是愛吧。」
「我也是。」
又是那個眼神,我最喜歡的悶油瓶的眼神,讓我不禁想溺斃其中的深邃而專一。
我相信悶油瓶對我的感情,唯有這樣,悶油瓶對我的感情才會是『真實』的,如果我打從心底妄想悶油瓶也喜歡我,而不是他本來就對我動心,那我……真不會原諒我自己。
「我是一直一直對你感到好奇,對你是他娘的在乎,深刻到……後來我才驚覺那是與其他人不同的喜歡,最特別的那種,你呢?啥時開始在乎我的?啥時喜歡我的?」我直想咬掉自己舌頭,這噁不拉嘰的話真只有被愛沖昏的人才說的出口。
小爺我就是沖昏頭了,咋樣?我就是喜歡小哥,咋樣!反正我知道悶油瓶還記得之前的事,現在不問就是我蠢了。
「從沒有人像你一樣,對我那般堅持。」
「就這樣?」
「你說過,要成為我和這世界的聯繫。」
一句,就是全部。
我瞬間掉下一滴淚,從淚珠凝聚到滑落連眨眼的時間都不到。
一切都是我想多了,這妄想病真該改一改。
悶油瓶就是這樣簡單,他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證明他存在,他不斷尋找著過去,不斷失去過去的記憶,但他願意……願意停下他的腳步,回頭看看我,駐足在我的世界裡,或是帶著我一起走。
單純而真實,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感情的事,這不就是最真的嗎?
我頓時懂了,為什麼二十年前二叔沒和解連環在一起,又為什麼二叔知道解連環扮成三叔也沒多說。
只要他在,不就夠了?足夠到讓他根本恨不起來……
悶油瓶吻掉我垂在下巴尖的淚珠,然後吻上了我的嘴。
※
回客棧和秀秀會合,秀秀帶著一堆傷藥、熱食就和我們一同去鎮外的小木屋,那廢棄的柴房可是悶油瓶買來當藏人的地方,解連環可是蝴蝶,那對翅膀可不是用衣服就能蓋住,何況全羲和鎮的人都知道這次祭日的祭品是隻蝴蝶人。
我們等到日落,黑眼鏡一腳踹開門,我們正想迎上前,黑眼鏡將胖子甩拋過來,悶油瓶擋在我面前,我才沒被胖子的肥腿撞飛。
我還在想胖子跟黑眼鏡應該沒仇,看到黑眼鏡右手攬著小花,小花整個人掛在黑眼鏡身上,這才意會過來,支撐心上人當然比拖一個死胖子重要。
潘子將解連環改拖為抱,一臉激昂地踏過胖子,將人擺在秀秀面前。若不是悶油瓶還擋在我面前,我早撲上前大喊三叔了。
秀秀小心弟包紮著解連環的翅膀,眼睛轉啊轉觀察著解連環,她應該沒見過解連環才是,這我這傳奇性的三叔應該充滿好奇。
胖子交給潘子包紮,那肥肚腩的傷口不少,四個人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看來除了秀秀,我們所有愛麗絲夢遊仙境的衣服都報銷了。
胖子是昏迷三人中最早醒來的,我和悶油瓶將大餅遞給他,他卻叫嚷著要吃肉吃熱騰騰的飯。他被黑眼鏡瞪、潘子踹還是不死心,我沒辦法,只能答應。
天色已晚,只能回客棧麻煩廚房再煮一頓,悶油瓶說要回房放點東西,我坐在大廳等著。我想他應該是嫌那大包賞賜的財物太礙事,今天我倆親吻的時候還撞到我的肚子,讓悶油瓶想往下探的手都被迫收了回去。
悶油瓶和我帶著遲來的晚餐回到柴房時,發現解連環已經坐起身背對著門口。
「三叔!」我將滿手食物丟給撲上來搶的胖子,連忙跑向解連環。
解連環回頭看著我嘴唇抖了抖,眼角滲出淚珠。
我正考慮要不要來個叔姪間的重逢擁抱,悶油瓶將一個華麗的珠寶匣擺在我和解連環中間,他說,二叔賞得珠寶匣內只夾了兩張信紙,一張屬名給我,另一張是要給解連環。
18、九顆太陽誰是后羿
二叔寫給解連環的信誰也沒瞧見內容,只知解連環那淚光閃閃的眼睛真滴下男兒淚,其他人對這三爺還是有基本上的敬畏,我本人是被自己的信嚇得不輕,自然沒那閒情去偷窺被解連環揣在懷裡的信。
看完信,我差點沒掐著悶油瓶喊,咋不早先拿給我,害我當場尖叫。
二叔先寫他早料到我對悶油瓶的感情,讓我驚聲尖叫了一陣,然後又說這冥界啥撈子的起因他也猜到七八分,更讓我驚訝的是二叔不反對,甚至允諾我答應他某些條件,他還能替我過我爸媽那關,至於是哪些條件信裡沒說。
私事叫完了,再來是正事。
二叔說他醒來的地點是皇宮,就跪在大殿上等著受封,那看不清臉的皇帝說,羲和地區的王爺是九大姓家族輪流,上一個陳姓卸任,就交給他這一吳姓繼承人。沒弄清楚狀況二叔也就應著情勢接下,我想那奸商二叔應該樂得撈個平白王爺做做,而那上任陳姓王爺就是陳皮阿四,這讓我再抽了口氣差點叫出來,可惜二叔沒多提那顆陳皮梅的情況。
最後一段寫著,這九姓王爺就是羲和女神之子,也就是被射落的九顆太陽的後代,而那九姓正巧也是老九門的姓,連順序都一模一樣。其中關聯就是交給我們的任務……
臥槽,坑爹的二叔,連他當王爺都查不到的貴族八卦要我們查?
殞落的九顆太陽象徵老九門?那唯一存活的那顆是誰,裘德考?又或者是陳文錦口中的『它』?
這真是我的夢?為什麼會發生一堆我根本沒想過的事,不,該稱為我想像不到的事!
※
情報組的小花陣亡,黑眼鏡不肯離開小花身邊,我又擔心秀秀一個姑娘家,所以想讓潘子跟去,結果潘子居然說不肯離開三爺,剩下個傷最重的胖子和悶不出一個屁的悶油瓶,結果探聽情報這事就由我和秀秀執行。
我看著秀秀從帽子邊露出一小搓的鼠耳朵毛,想起那挨千刀悶油瓶的兔耳朵,之前死黏活纏的,現在居然沒跟來?或是他覺得我是標準的同性戀?別以為胖子老叫我同志,我就當真是純同志,在喜歡上悶油瓶前我還是欣賞女人的。
「秀秀,妳覺得哪能找到太陽的資料?」我端起和善的笑容,對著秀秀問蠢問題,這小妮子性情有些高傲,讓她拿主意比較能博取好感。
「嗯……」秀秀轉了轉眼睛,「吳邪,你這樣笑好呆哦,太刻意了,騙得了誰,不過我也不是不懂你的心情啦,我可是很體諒你的。」
改請您大小姐是體諒小的愚蠢?咋啥一臉同情!
「咳咳!我哪呆了,難得給妳拿主意的機會,好,現在小爺我來分工,我去打聽羲和鎮最老、最有學問的人是誰,妳去書店找這兒的史書,中午回客棧集合。」
「也行。啊,才分開片刻而已,犯不著害相思吧?放心,沒人拐得走那小哥的。」秀秀回頭對我詭笑,一溜煙地消失在人群裡,徒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大街上臉紅。
話說,秀秀咋知我和悶油瓶的事?
之後沒多久,胖子拍拍我的肩說,沒人知、沒人知,全天下就剩沒長眼的人不知了。
※
我路上問了幾個人,連個影兒都沒有。
這兒的人都是吃飽喝足也不念點書,好不容易聽說個私塾老師都是外派,真了解點歷史文化的又全在王府,這根本是知識壟斷、愚民政策!
不過這的人都不是活人,還是生前被逼看了一輩子,死後就別再折騰自己,反正在冥界的日子無限長,一復一日,連個祭祀三項活動都能熱鬧這樣,只差沒向三冠王的悶油瓶要簽名了,真是無聊的幸福。
這也是我一直嚮往的日子不?
沒有多餘的心計、繁複的工作、汲汲營營的忙碌,每天就守著我那小破店發發呆,等著冤大頭笨凱子從天上掉下來……等等,難不成這兒的人又笨又單純全是我希望的?
他奶奶的,別再想這些了,要是我真這麼偉大,強悍到心裡想想事就能成,早該把大家都帶回去地球表面。
想到這兒該知道最多事的,想來想去,根本不該猜那雞貓子鬼,早該想到也就那麼一個神出鬼沒,老愛裝神祕的……
「老癢、老癢,你在不?你老吳我現在就要你在!」我跑出羲和鎮對著樹林叫喊,果然沒多久,樹梢冒出一圈一圈的紫白相間的肥尾巴。
「有,我我我在,早該想想到我的,老吳,再再不叫我,我可真真真要睡著了。」老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你咋又結巴了?」
「這這這就要看你的意思了,要問問我啥啥鬼的,就快快問,難得我有有有空。」老癢翻個身,從樹上飄下來,不過還是比我高,那坨貓毛也懶懶地搭在背上,就是我勾不著的高度。
老癢不會早知道我想扯下他的肥尾巴,要是他有點良心,早該給我尾巴玩玩,也省得我每次看到他都心癢癢。
「靠,哪看我的意思,明明就是你自己演上癮了,還誣賴我,我找你可是正經事。」
老癢皺起眉一臉無奈地看著我說:「就就要你快問,時間可可是你的。」
「時間?」
「唉唉,真不知該叫你天天天真,還是無無無邪,祭祀活動就就在後天,你你覺得正式祭天後,你你還來來得急找太太陽和后后羿嗎?」
我就沒跟老癢計較那啥鬼的天真無邪,只是他最後一句讓我一下冒出驚嘆號。
「你說我應該要找太陽和后羿?二叔只是要我去尋找那些太陽和九門的關係,沒讓我找啊?都說九門是九顆太陽的後代,都不知是後幾代了,再說,那些傳說中的人物找得到嗎?」
「傻傻傻傻傻老吳,冥冥界是是沒死死亡的,除非是投投胎或是自毀才會離離開這兒,而投胎的,自自然會回到這兒……那麼,最後一顆太陽呢?后羿呢?后后羿終終究也會死,他們,最開開始是在哪呢?」
老癢又咋會用『回』這個字,能走就走,沒事兒回到這鬼地方做啥?還有,最後一顆太陽就繼續掛在天上,不然哪來的光?
「當真是你才蠢了!最後一顆太陽不就沒被射下。」敢罵我傻,哪天一定拔光他的貓毛。
「呵呵呵,都科技年代了,你你你還當真我們看到的太陽是是這些神嗎?最後一顆顆太陽活了,但但是他會回去哪?」
「天池!」我忽然想到那個傳說,十顆太陽原本住在天池,他們還輪流給娘洗澡呢!只剩一顆也免輪了,天天娘都能幫他洗。
「那死死掉的后羿呢?」
「他不是無罪之人吧?都殺了神,頂多將功贖罪,投胎再做人。」我哼了哼,一想到那被射的九顆太陽跟九門有關係,也就是跟小爺我的祖宗有那麼一竿子的緣分,想到一次被同個人射下,想想真不爽。
「無無罪只只是新亡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算算算是『人』,九九顆太陽、還還有他們的娘,咋可能饒過射殺他他們的人……」
「可是九顆太陽都不知去哪了,剩下的那顆沒死又咋會來冥界?而且后羿如果再冥界,不是早該被九顆太陽圍毆了嗎?那還輪得到我去找?」別以為我老被叫天真就真天真,小爺我還是有點思考邏輯的。
「剩下的那顆沒死也到冥界了,神不在『死亡』條件內,冥界本來就是在地府之前、天界之下,不在範圍之內!」老癢摀著嘴,我看到一條血絲從他嘴角流下。
「你咋流血了?你告訴我啥禁忌嗎?會受詛咒嗎?」我腦海中晃過一大堆神啊鬼的,拼命詛咒說出秘密的人,老癢不會也被咒殺了吧?
「咬、咬咬到舌舌頭……總總之,你去天池,找找太陽和后后羿\……」老癢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消失了。
看到貓影不見,我才搔搔後腦,心想這老癢不是一直要我問,結果我啥都沒問他就全說了。
話說,老癢真知道全部的事兒?那我應該直接問他如何活著回去地平面不就更快!
19、下一個祭品
我遠遠就看到秀秀站在客棧前東張西望,她手裡連本書都沒拿,不過有了老養給的情報,也不需要她找書了。
我正想上前得意炫耀幾句,總要在這小妮子面前博回點顏面,秀秀一看到我就衝上來,小手抓著我的前襟,我還沒能喊兩句我是有家事的人,或是男女授受不親都,她就脹紅著小臉說:「快回去,快回去找他們,那小哥走了!」
小哥?是悶油瓶?張起靈!
我腦袋裏像被丟下顆原子彈一樣,咻碰糊成一團,只記得我拉開秀秀,無意識地往鎮外的小木屋衝去。
那時我全變空白的腦袋瓜裡只有一句話,他奶奶的,張起靈可答應過我,絕不會離開我身邊!
我撞開門,所有人都轉過頭看著我,連解連環都醒了,看到我後居然收了翅膀站起身往我走來。
「三叔,小哥呢?秀秀說小哥……」我掃看一遍在場的人,胖子、潘子、小花、黑眼鏡,還有眼前的解連環,加上後頭趕來的秀秀,真的是所有人都在了,只少了悶油瓶!
解連環嘆了口氣,他拍拍我的肩說:「二白……你二叔給小哥的那個匣子,裡面其實有三封信,其中一封是給小哥的。」
潘子隨後把一張紙遞給我,我搶過來看,指甲不巧抓到潘子手上的傷口,他啥也沒說,我只在心底道了歉,眼睛迅速掃過信上的每一個字。
「起靈偽裝成三叔的樣子,頂替你成為祭品,潛入皇宮?啥撈子鬼皇宮,他在哪?」我對著離最近的解連環大叫,我承認現下有點歇斯底里,但我咋可能好聲好氣。
「明天就是祭天了,預計……他們早往皇宮去了。」解連環有些哀傷地看著我,他眼裡的內疚我不是沒瞧見,但現下最重要的是悶油瓶、還有那見鬼的皇宮在哪!
「啥時祭天的地點改去皇宮了?」臭二叔,這種正經事咋沒先說!不對,他咋可能說,二叔根本是計算好的!
「他要我們別告訴你,如果你跟去,他可能無法照應,加上我們傷兵這麼多,硬闖只是送死。」潘子見我臉色鐵青,像多憋一秒氣就會暴斃,他自然猜到我心裡悶悶哼哼腹誹一堆,來不及說出口。
「靠,狗日的,他娘的悶油瓶,當真啥也不說就一個去闖!搞啥啊,給老子悠著點,等我找到你,一定先捅你個幾刀!」我轉頭對著沒人的地方又吼又跳一陣,沒理會其他人憐憫的眼神,我發洩完了自然會恢復冷靜。
二叔,是了,那挨千刀的心機二叔,他當然想救解連環,但是祭品被劫可是大事兒,所以他老早吃定悶油瓶會照他的話做。
悶油瓶的身手可是比解連環好太多了,何況會縮骨、能易容,飛簷走壁都不是問題,這麼好的打手哪找?只是還需要什麼威脅,說啥鬼我的小命也會不保?那些鬼兵,悶油瓶連兩個都不見得打的贏,何況是一整群,我們現在老弱傷殘一堆根本沒勝算!
偽裝三叔、充當祭品,二叔還特意將祭天地點改到皇宮,謎底之所在,天池就在皇宮,那啥鬼的太陽和后羿也在那,二叔那張要我調查的信根本是幌子!
他只是想引開我,讓悶油瓶獨自……
我懂二叔不想要我涉險的心,他是長輩,自然會把我隔絕在危險之外,但是該死的悶油瓶,居然不帶我去!你是小爺我的情人、不是老爹!有種不帶我去,就要有種被我追去揍兩拳!
「呵呵呵,看來吳邪是整理好情緒了,我們往皇宮出發吧。」小花拍掌引來我的注意力,他笑瞇的眼睛透出幾分銳利。
同樣是強者,被人莫名其妙的救了、搶去所有風采,別說我,胖子一定第一個不甘心。
胖子一把勾上我的脖子,大咧咧地叫:「咋怎能讓那小哥一人耍帥,胖爺我還等著給雲彩妹子說些冒險故事!」
※
決定出發後下一秒,二叔領著三匹馬、十幾把刀槍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打開門的瞬間來捲起了風沙和逆光,威風程度讓人恨得牙癢癢。
二叔說,解連環留下,這些裝備就讓我們帶走……
我瞪大了眼,在心中罵罵咧咧詛咒這沒心沒甘還沒肺的老頭子,靠,啥都計畫好了,還要我咋啥!
有了馬,剩下的問題就是誰會騎?我們可都是現代人……事實上,我身邊除了我都不是人。
小花、黑眼鏡和秀秀騎術驚人,胖子、潘子和我就當個沒用的行囊給人載。
他娘的,我抱緊秀秀的腰,繼續暗罵自己不中用,居然淪落到給女人載,你小三爺我當年騎機車還沒載過美妹子,現在居然給個小妹子載!
皇宮離羲和鎮大約一百里,天黑前就能到達。
上了馬出了鎮我才想到不對勁的地方,祭天,二叔一定要到,而我離開悶油瓶身邊不過幾小時,他又咋可能隻身跑去皇宮?
「小花!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對著更好騎到我們身邊的小花喊。
「跟吳二爺比,我們還是什麼都別問,只要他屬於我們這邊就好。」小花身後的胖子正努力和風力奮鬥,他臉上的肉抖得不成形,整個打亂此刻的凝重。
「也是……」
「駕!」秀秀一嬌喝,加快速度。
直到後來,我掐著自己的脖子威脅解連環,他才告訴我,悶油瓶當時的『離開』是指去了王爺府,而王爺府有直達皇宮的傳輸陣法,做起法事可是轟轟作響,在冥界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有。
挨千刀的二叔,我一定要詛咒他哪天醒來多了雙兔耳朵!
※
起靈!
悶油瓶回頭看我,還是那張死人臉,我對著他大吼,什麼聲音都吐不出來。悶油瓶搖了搖頭,閉上眼又轉過身,在他邁開步伐前,我感覺到自己撲倒在地。
張起靈,我不想成為你的過去……
『他有過去嗎?』一個很熟悉的男性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瞪向他,那張臉,我應該見過,只是一時間我居然想不出來。
他穿著古裝,不,該說是少數民族的獵人服,像雲彩在巴乃時的裝扮,只是更簡單、更樸素。
你是誰?
他勾起一邊的嘴角,他笑起來就更眼熟了。
『不重要。我知道,你們沒有過去,至於未來……』他呵呵地笑著,那雙冰冷的眼睛流露出一絲哀傷,『你們也沒有,雖然我希望你們有。』
什麼意思?
『你們,總有一個要回來的。』
「小三爺、小三爺,你醒醒!」
我被強烈搖晃著,好不容易張開眼睛,發現潘子擔憂的看著我,而胖子正準備用他的肥手拍我的腦袋,還好小花制止了他。
「我咋了?」我搖搖還隱隱作痛的腦袋。
「我們才剛到皇宮的牆邊,你就昏過去了,還是後腦勺著地,我們以為你被偷襲了,結果你發生了什麼事?」秀秀用毛巾擦擦我的臉,我這才驚覺自己滿身冷汗。
「我不知道。」我轉了轉眼睛,「沒事,我們現在要直接闖進去?」
奇怪,為什麼我連啥時到皇宮的記憶都沒有?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隱約還能從中讀到不安的情緒。
「祭天活動從今夜子時,在天池邊舉行,由冥界的統治者主持,然後持續到天亮,我們必須在天亮前救出啞巴張。」黑眼鏡掏出一張長卷繼續說:「根據吳二爺的指令。由皇宮西北角的城牆進入,延著牆沿到後花園……」
二叔還搞啥坑爹的指令?而且咋麼不是給我?
20、皇宮、迷宮和短暫失憶
黑眼鏡帶著我們一路竄到後花園,只要穿過花園迷宮就能抵達天池所在。我很好奇黑眼鏡都戴墨鏡了,咋可能在晚上沒照明設備的情況下看長卷,不過其他人沒說話,我也不好意思戳破這盲點。
果然變成兔子的人都是非人類,我頓時又想起悶油瓶了。
在花園迷宮的入口,我們看著這在傳統中式花園中違和的樹叢,這修剪整齊的庭院植物,咋看都是西洋電影裡常見的樹林迷宮……我這才猛然想起,這冥界的雛型是愛麗絲夢遊仙境。
皇宮、迷宮,所以這裡也有要砍愛麗絲頭的紅心女王?
「吳邪,這很像吧?雖然沒有要漆成紅玫瑰的白玫瑰,不過這兒有……小鬼。」小花面色凝重地看著迷宮入口。
黑到和夜色融為一體的土壤,如果這迷宮全是黑土,那我們咋可能通過?
「沒別的路嗎?」我是對著黑眼鏡發問。
「這就是通往天池的關卡,因為祭天活動,皇宮基本上是撤走所有衛兵,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鬼兵,為的是防衛某種東西,上頭沒寫。所以這花園就是最強的陣法,就像諸葛孔明設下的八卦陣一樣,不過殺傷力更大。」黑眼鏡痞痞的笑,在小花瞪了一眼過去後才改口,「沒有,就只有這一條。」
「那我們就……衝吧!」我握拳對著迷宮大喊,準備踏出第一步,秀秀居然直接從旁邊被我後腦一擊。
「你呆啦,有樹給你爬,做啥要自己去被小鬼咬。」秀秀三兩下爬上樹叢,對我伸出一隻手。
我站上比人高迷宮圍牆後,腳下雖然軟軟的,但勉強能支撐住我的體重,體重?隨後黑眼鏡和小花也躍上樹牆,小花順便拉了潘子一把,但是拉著胖子也黑眼鏡下一秒就摔了下去。
黑眼鏡使力的那塊樹牆整個跨掉,他直接跌到胖子肚皮上,彈到地面時他重重嘖了一聲。
胖子半躺在地上搔著頭說:「小鬼真有那麼恐怖,瞧你們還要拉胖爺我爬牆,我可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沒道理跟著你們學啥飛簷走壁……」
地面開始動了,黑眼鏡一把拉起胖子,邊往土壤蠕動的另一個方向──離我們較遠的路,一邊回頭對我們喊。
「雨臣,保護好你自己!」
那我們其他人不是人啊?
話說,剛剛黑眼鏡好像眼鏡掉了,他是背著月光,難得能看清楚他的臉,真是可惜。
小花確定小鬼短時間內追不上黑眼鏡,他才嘆了口氣轉向我。
「應該另一端就是天池了。」小花指著月亮的方向說。
「可能再過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就到子時了。我們必須快一點。」秀秀對著月亮比了幾個手勢,像在計算什麼。
「現在是晚上十點了?我們不是天剛黑就到皇宮了?還有我們的馬呢?」我思緒清晰的分析著,沒想到其他人用見鬼的眼神瞪向我,連潘子都這樣太傷我的自尊了。
「小三爺,我們在接近皇宮的時候就遇到了陰兵,打了好一陣子,你都沒印象?」潘子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我搖搖頭,潘子還想說什麼,被小花制止了。
「走吧,沒時間思考這些了。」小花慎重地看著我,他雙手壓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到自己的腳又往樹叢裡陷下一點,「吳邪,這是你的夢。我們的未來,都在你腦中了,我們只能照著眼前的發展走,我相信你。」
我皺起眉,不知該如何回應。
小花,你相信我什麼?
※
我躲在臨時搭建的舞台布幕後,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小花和潘子解決剩下的普通鬼,秀秀將一把匕首塞到我手上,隨後翻上舞台屋頂。
小花將一套戲服交給我,我瞪著那套深藍色戲服,讓我又想起了悶油瓶,我搖搖頭,看著自身水藍色的無袖長袍,這是悶油瓶買給我的,我不想換。
「那你上去舞台頂找秀秀,等會兒表演時間一到,那些達官貴人會先欣賞一段表演,才會請皇上、如果真有皇上出來主持祭天大典,如果我們能先綁住一兩人當人質會比較好行動。」
因為黑眼鏡不在,長卷在他那,據說裡頭還有皇宮地圖。我們根本找不到關悶油瓶的地方,只能出此下策。
我點頭,抓住木柱正想往上爬,潘子將最後一個戲子推到舞台下,旁邊有人影閃現,我急忙往旁邊的布幕躲。一個太監裝扮的鬼跟小花叨叨說了幾句,我看到另一邊有鬼兵經過,手裡拿著一把兵器、用水藍色布包的,那是我的裙子,而那把一定是黑金古刀!
心想鬼兵愣頭愣腦的,只要沒命令,他應該不會對我動手。我躡手躡腳跟上那名鬼兵,大約跟了幾分鐘,他就離開了燈火通明的舞台範圍,往建築群走去。
這是哪一宮哪一殿我根本搞不清楚,那鬼兵持續走著,原本偏暗的視線突然變亮。石版大道的兩邊樹立著紅石燈籠,被漆成金色的木門緊閉著,上頭的繁華雕紋看的人眼花撩亂,而燈籠與燈籠間站著華服宮女,每個人都低著頭捧著香爐或扇子一類的東西。
那鬼兵持續往前走,通過大道,彎進對面的閣樓。三層樓高的獨立閣樓,比四周的建築物要高,可能是放雜物或是……悶油瓶會被關在那嗎?聽說祭品都會關在較高的地方,而且很接近主殿,代表其神聖性。
我往回走,走了好一陣子找到個下人出入用的偏門,照著記憶走,從半掩的大門後看到透出的燈光,深吸一口氣衝過去。
牆後響起的樂聲止住我繼續往前跑的步伐,我頓了一秒,飛狂往前跑,跑了一陣子,終於發現偏門,我漸漸往樂聲靠近,躲在那鬼兵消失的轉角,那金色的門正緩緩開啟。
整齊劃一的恭請皇上、恭請女神,那皇上是誰我沒看到,但是他旁邊、較靠近我的女神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張臉,是陳文錦?
我張大嘴,一口涼氣還沒吸完,一隻手就掩住我的嘴,把我整個人往後拉。
※
被拖了差不多二十公尺,對方將我放在那閣樓的下方,旁邊就倒著那名我跟蹤的鬼兵。
在黑暗中,我好不容易適應亮度,我用氣音尖叫。
「黑眼鏡!」
「你怎麼會在這?雨臣呢?」黑眼鏡對我的出現也很意外。
臥槽,我知道人心是偏的,但黑眼鏡也太偏了吧!除了小花,其他人在他眼中根本不存在吧?
我正想將小花的計畫全盤托出,隨後發現黑眼鏡手裡正握著那藍布包的黑金古刀,我伸手想拿又不敢直接搶,只能愣愣地指著刀說:「那把刀……」
黑眼鏡看了我一眼就將黑金古刀塞給我:「我尾隨這個鬼兵而來,結果啞巴張不在,他應該只是要把這刀放回閣樓。」
我緊抱著黑金古刀呼了口氣,一心只想奔回天池找悶油瓶,不過就算是我也沒衝動到自己去送死。
「胖子呢?」黑眼鏡偏心,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確定悶油瓶不在呎尺之內我才想起胖子。
「走散了,最少我確定他沒事。」
「那就好。」
我接著跟黑眼鏡說小花的計畫,他眉頭深鎖,加上他黑色的頭髮和眼鏡,整張臉是溶入背景中的黑。我發現黑眼鏡的眼鏡有些裂痕,不會是他被胖子拉著跌到黑土上摔的吧?連帽子也不見了,那雙褐色兔耳朵正處於豎直警戒。
我瞪著黑眼鏡,摸了摸手裡的藍布,我想起每次悶油瓶的兔耳豎起來除了戒備之外,還有不安或驚嚇……
「黑眼鏡,你到底是誰?」
21、天池外的重逢
我想到今晚的記憶空白,潘子說傍晚我們在皇宮外圍和陰兵打過,而我到了城牆外就失去意識,中間這段時間,我全忘了。
但是我記得那個夢,還有那熟悉又陌生的人。而我懷疑那個人就是黑眼鏡,沒道裡我會夢到黑眼鏡,他跟我並不算熟……
「你在說什麼傻話,抱好你家啞巴張的刀,等外頭的人一走,我們就繞去天池,我可能沒辦法顧全你,小心跟著。」黑眼鏡嚴肅地指著我說。
「嗯。」我點點頭不敢再發問。在猜想我做啥夢黑眼鏡前,我應該先想我為什麼沒了那段記憶。
「對了,我們在遇到陰兵後見到一個女人,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那兒的女人。」黑眼鏡猛然回過頭。
「所以?」
「這就要問你了,這不是你的夢嗎?」
黑眼鏡略帶冷漠的語調讓我想起夢裡的那個人,可是又有不同。
正當我們屏息等著外頭的樂聲漸行漸遠,幾個沉重的步伐卻往我們的方向走來,黑眼鏡抓過我的衣服往後丟,他人則跳上屋簷,攀在屋頂的梁柱上。
我躲到隔樓後,三個鬼兵出現在前方,我摀著嘴用眼神拼命示意黑眼鏡,那個被打昏的鬼兵還躺在地上啊!
三個鬼兵馬上就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圍上去嗚嗚啊啊的叫著,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鬼兵開口。其中一個鬼兵緩緩向我走來,我小心地往後退,但再繞過去其他鬼兵就會看到我。
黑眼鏡移動了下位置,掏出什麼東西往大道的地方丟,一個鬼兵追過去,大道的地方也傳來幾個,而靠近我的那個也轉過了頭,
「快走!」黑眼鏡翻上屋頂,同時傳來許多叫喊聲。
我腦子一熱,轉身衝去,目標是我繞過來的偏門。所有人、誰知道有幾個都被黑眼鏡引去注意力,最少對方越吵雜就越能代表黑眼鏡沒事。
※
我想也不想就往天池跑,看到那華麗的隊伍尾巴,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我正思考著直接往回跑的安全性有多少,後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八成是鬼兵,他們是要來通報有人入侵吧?
隊伍並沒有停下腳步,我往側邊的石柱躲,我緊咬著牙等待那些後來的腳步聲經過。
不出我預料,有兩個鬼兵追上了隊伍,隊伍停下了,大約有十分鐘,或是更短,我只覺得那有無限久。我暗罵皇上的隊伍要滾就快滾,我還要去找悶油瓶!
突然一股涼意劃過我的腦海,不對,皇上去天池就是要舉行祭天儀式!他到天池不就代表悶油瓶的小命不保?
我捏握了握黑金古刀的握把,思考我能不能使得動這把武器,我壓低身子,正想往隊伍靠近。隊伍又動了起來,我發現那長長的隊伍除了宮女和樂師外,還有好幾個鬼兵,我根本毫無勝算。
突然一隻手擱在我的肩上,我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尖叫,我猛然回頭,拿黑金古刀指著對方,後來才注意到我還沒把藍布解開。
如果對方換個不認識的誰,我就直接交代在這兒了,不過看清楚對方,我只想撲上去咬咬啃啃,前提是,我有那個膽的話。
「你們可鬧的真兇。」
「二叔!」
二叔身穿華服,閃亮亮的我都懶得算上頭的繡紋有多花。我還想說什麼,他對我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王爺,您要找的東西找著了嗎?現在情況危險,請您……」一名宮女畢恭畢敬地說,她後方還站了兩個鬼兵,而她說到一半就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用懷疑的眼神打量我。
「找著了,我的小侍從膽小了點,被一點動靜就嚇到躲起來。」二叔把我拉起來,拿過我懷裡的刀,抽出黑金古刀正對著那名宮女說:「聽說有刺客入侵,我才派人去取我的兵器,好保護皇上和女神。」
「是,王爺用的兵器果然非凡物,能否請您歸隊呢?皇上可念著您呢!」宮女退了幾步,不忘欠身給二叔比了請的姿勢。
二叔哼了一聲,將刀又丟回我懷裡,一甩袍就越過宮女和鬼兵,我機靈地跟上。臭二叔,連甩袍的動作都練得生風。
插進隊伍,透過兩旁宮女持燭照明,我才看清楚自己的樣子,沒道裡一天波折還能如此乾淨。我皺起眉一股愧疚壓得我差點停住呼吸。
我有好多話想問二叔,或是抓著求他救悶油瓶,但在這神聖的隊伍中,我只能低著頭一心祈禱天池快點到。
※
一片混亂。
除了混亂,我很難用其他詞來形容現在的狀況。或許還有另一個,小花他們瘋了!被雷打到都不會有現在瘋狂。
小花抓過一個普通衛兵的頭往一個鬼兵身上砸,秀秀將一把小刀直接射穿一個鬼兵的眼睛,潘子將木頭椅子砸碎在鬼兵頭頂,還有……胖子也在,他抓著一個華服的人正對著一群衛兵罵罵咧咧,我還聽到他說想喝上好的酒壓驚,我覺得他手裡的人才需要。
大鬧一場。二叔含笑的評語讓我想以下犯上。
皇上的周圍繞了幾層人,都是最強的鬼兵,他和女神面對眼前的混亂都沒反應。我以為一般正常的情況下,皇上會喊著護駕然後離開,再放出一堆妖魔鬼怪把這群鬧事的人宰了。
這場面很怪,以皇上的隊伍為中心繞了一大圈人,然後發著藍光的天池邊有個高台,四周繞滿陰兵,而其他地方被小花他們鬧的亂成一遍,只有這兩個地方意外寧靜。
因為在人群中央,我也沒地方逃。
樂手發瘋似的繼續敲鑼打鼓,被陰兵護衛著的高台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起靈!」我對著那人影大喊。
我想都沒想就往高台奔去,推開幾個宮女,鬼兵沒收到命令不會攻擊,我就這樣順利的跑出隊伍。
然後偶然間我回過頭,看到皇帝的臉。在轎子上,布幕圍繞,和女神並肩站著的皇帝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一瞬間,我好像想起什麼,只是我的思緒被陰兵的一擊打散。我被打退了一公尺,還好我本能的用黑金古刀擋,陰兵的刀才沒捅穿我的胃,而後方的天池散發出燙人的熱氣,感覺比燒開的火鍋還燙。
悶油瓶好像看到了我,高台上也開始有騷動。
「都退下。」清冷的女音直擊所有人的耳膜,像在耳邊響起的清楚脆亮。
我周圍的陰兵沒再攻擊我,其他人、除了我們這邊的人外都停下了動作,女神一步跨出布幕,當她的臉完整展露在我們面前,連小花、胖子也驚訝的停下動作。
我繞過陰兵走上高台的樓梯,爬到一半,那女神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子時已到,沒有人能阻止祭天。就算是回家的孩子們也一樣。」
孩子們?誰?
我爬上高台,正好看到滿身鎖鏈的悶油瓶,當然是解連環的外表,傻楞楞的瞪著下方。他應該也被女神那張陳文錦的臉嚇得不輕,我揮開止住不動的陰兵,撲到悶油瓶的身上。
「吳邪。」悶油瓶看著我,不過解連環的樣子是我熟悉了二十年的三叔,他用那張臉含情脈脈的看著我,那種感覺真不舒服。
我用黑金古刀砍啊砍,不容易把把鎖鏈砍鬆,悶油瓶拿回刀,三兩下就解決那些鎖鏈。悶油瓶撕下人皮面具,將那張面皮往下甩,他不只露出真面目,也解放被壓平的兔耳朵。我緊抱著悶油瓶,而下頭的女神正盯著我們的方向,皇帝也踏出了布幕看向我們。
盯著悶油瓶的臉,我想抓過來猛親幾下,但是我突然注意到,那皇帝的臉和悶油瓶長得好像,不是女神和陳文錦的那種一模一樣,而是神似。
下頭靜了一陣子,由胖子繼續開鬧,胖子搶過那些達官貴人觀賞時吃的零嘴,還踹了某個衛兵一腳,因為對方擋到他拿酒瓶的手。
女神伸出手,指著下方說:「肅靜。」
一道白光從她指尖射出,那道光迅速分成數條白色繩子,在所有人能反應之前,就將小花他們綑綁在地。女神看起來並沒有要傷他們的意思,她始終都是盯著我和悶油瓶。
悶油瓶將我護在身後,我下意識抓緊他的衣服,我眼角發現黑眼鏡站在女神後方的屋頂上,拿著一把弓正對著女神,我眼睜睜地看著弓箭射出,然後……一手被皇帝抓住。然後高台附近的陰兵往黑眼鏡飛去,黑眼鏡跳下屋頂不知所蹤。
「沒人能阻止祭天。」女神勾了勾手指,離她最近的潘子臨空飛起,她對著悶油瓶說:「你要自己下去,還是讓我動手?」
下去?是指跳進天池嗎?
「你不會要真的乖乖跳吧?你真以為給太陽沐浴的天池一般人可以下去?那溫度,沒兩秒就熟了!」我抓著悶油瓶的手。
「在她的力量面前,我們毫無反抗的可能。」
「見鬼了,我們是救你不是看你自己跳燒鍋的!」
「吳邪,冷靜。」悶油瓶按住我的肩膀。
「他奶奶的冷靜!起靈你聽著,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我甩開悶油瓶的手吼,真是坑爹的,我們鬧了這麼久,最後一個女人揮揮手我們就玩完了?
「吳邪。」悶油瓶捧著我的臉,重重吻了下我的唇。我巴眨落下一滴淚,悶油瓶踩上護欄一躍而下。
『這一次,我會為了你回來。』
「張起靈!」
22、天池下女神的世界
「老癢,你在吧?救他,拜託,我不要起靈死……」我對著天空大吼。
夢的主人不是我自己嗎?為什麼我卻無法控制,為什麼我不能打從心底去想悶油瓶是平安的,他下一秒就該出現在我眼前……
「你又確定他會死?」老癢直接出現在我後方,他抱著自己的胖尾巴靠在柱子邊,有陰兵想靠近他都被一股紫色的牆擋在外頭。
「如果祭品丟下天池是祭天的前提,你覺得起靈會沒事嗎!」淚水模糊了視線,我還是使出最大的力氣瞪老癢。
「那就要問你了。」
老癢比了比外頭,我轉忙轉看向下方,皇帝開始對著天池念念有詞,而天池的藍光也越來越亮。
「只要我覺得沒事就會沒事吧?」我狠狠地瞪向老癢,他居然在拔尾巴的毛!
「如果你深信。」
「好。」我轉瞪向越來越藍的天池,什麼為了為了我回來,我去找你比較快!
我跳下去時聽到了老癢若有似無的嘆息。
※
天池並沒有想像中的燙,連水的感覺都沒有,而下方居然是一片白。
我看到一個用嘴型說走了的人背影跟悶油瓶好像,我正想追上去,卻發現自己不斷往下墜,無法移動。還有幾個我眼熟的身影掠過,一時間都認不出來。
「喂!等等我!」一顆圓球、不,是胖子滾過,他前方隱約還有九個身影。
「我只是想見你而已。」那個出現在我夢裡的獵人又出現了,他搭著另一個長髮男子的肩。
「因此傷了我和我八個兄弟?」對方揮開了他的手,回過身,我差點咬到舌頭,那人跟小花長得好像!
像按了快轉鍵的影帶,我只能愣愣地看著來來去去幾個人,連他們發生什麼事都看不懂。直到我著了地能用雙腳站立,羲和女神出現在我面前。
「起靈呢?」
「祭品只是一個回來儀式而已,你們總有一個要回來。」女神眼神有些空洞,她的話更是只有鬼和神才能懂。
請妳講人話可以嗎?
「如果妳指的『回來』是死亡的話,免談!我只希望,大家能活下去。起靈在哪?」見識過她的厲害,我還沒膽直接跟她動手。不,該說是我是憐香惜玉的好男人。
「吳邪,有時候活下去,並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妳咋知我的名字,好吧,妳是神,妳厲害,快告訴我悶油瓶在哪!想歸想,我還是一本正經的說服眼前貌似失神的神。
「但是,不活下去,連開心的機會都沒有。」
女神驚訝地望向我,難怪我覺得她哪裡怪怪的,今晚、她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焦距,我不懂這掌握一切的女神是為什麼迷網。
「一定要活著嗎?」
「陳文錦,一個人活著,從不只是為自己而活,妳不是最懂得的嗎?」我被女神逼得有些惱火,我可以打神嗎?快來人還是來神幫我扁她!
「我不是陳文錦,是陳文錦有著和我相同的面孔。她是陳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早該想到的,在看到吳二白出現的時候,這次的『回來』沒這個容易。」
「妳早知我二叔的計畫?」
「同樣的事不斷上演。為什麼你們都不願意回來?你們在人世間也玩夠了,每代總有一個人要回家。」女神居然紅了眼眶,她那雙眼睛可是當年折煞三叔的美眸,我也只能搔搔頭表示無奈。
「請問妳可以用我聽得懂的話表達嗎?」為什麼我跟她的都沒有交集,是我的問題還是她出了問題?
女神斂起表情瞪著我,我也只能乾笑以對。
「當初,有個跟你一樣的孩子跟我說,『他們離開天庭,那再造一個他們可以回來的地方就好了。』所以才有冥界,冥界總共也只有九塊封地而已,吳二白所知的並非完全正確。」
事實上,我還是沒聽懂。
女神突然對我展露微笑,我看得懂她的眼神,上頭閃爍著懷念。她伸手摸摸我的臉,然後重重一捏,我吃痛的閉起眼,再張開眼,女神已經不見了。
※
我不斷走著,在一片白色中,除了偶爾閃過的人影外什麼都沒有。而那些人影我認了好久,確定都是我熟悉的人,或者說,長得像我認識的人。
像黑眼鏡的獵人,像小花的長髮男子,像胖子的胖子,像秀秀的女孩……還有像悶油瓶的男人,我甚至看到了三叔和解連環的臉。
我已經放棄追逐那些幻影了,只能往前方走,直到我看到藍布、黑金古刀,我才興奮的撲上。
「起靈!」
「吳邪!」悶油瓶接下我,先吻了我的額頭、臉頰和嘴,他才面色凝重的看著我,「你怎麼會在這?」
「我怎麼可能丟下你。」我看出悶油瓶沒能諒解,連忙轉移話題:「我一路上看到好多影像,還遇到了那個羲和女神,她真的跟陳文錦一模一樣!」
「這裡是過去。天池是她幫孩子們洗澡的地方,羲和為了喚回她孩子們的記憶,才會舉行祭天儀式,每次接任的人其實本身就是祭品,這次,連吳二白都在她的計算內。」
「所以……九門就是九顆太陽的後代,他們不是被后羿射死了嗎?」
悶油瓶搖了搖頭,沒直接告訴我不是或是他也不知道,我盯著悶油瓶的臉,確定他的臉跟皇帝很像,但還是這張臉讓人動心。
想到自己為他擔心、他丟下我的帳,我決定先……好好抱他再說。
我將頭埋在悶油瓶的頸窩吸取著他的氣味,也只有他的體溫能讓我真正安心,我使盡全力抱緊悶油瓶。
還好,悶油瓶還活著。
還好,悶油瓶還在我身邊。
「吳邪……有點危險。」悶油瓶的聲音有些變調。
「危險?哪裡有危險?」我抬起頭四處張望,悶油瓶卻扶住我的臉,親了親我的嘴角將我拉開。
我眨眨眼睛,發現悶油瓶抿著嘴不看我,表情有一絲絲尷尬,同樣身為男人我當然懂這表情的意思。
「你……想我?」我忍住笑意,握住悶油瓶放在我肩上的手,悶油瓶點頭,「在這?」
悶油瓶又點頭,我直接笑開,扳開他的手撲進他懷裡,我這次選擇抱著他的腰,將半身往他擠。悶油瓶驚訝地看向我,光憑他這手足無措的表情就夠我值回票價了,算就那票價是我自己。
「反正我們待在這天池底也不知啥時能回去,女神又不知跑去哪了,我們應該有很多時間可以……」我雙眼盯著悶油瓶,他無法選擇繼續逃避我的視線,我突然覺得自己已經很了解眼前的這個人。
悶油瓶真的很單純,總覺得我是在帶壞純潔孩子的壞哥哥,不,想起之前悶油瓶在密閉小屋的舉動,我馬上消掉這個念頭。
「這裡什麼都沒有。」
確定女神沒意思要殺我們,悶油瓶又在我身邊,頓時輕鬆的像可以飛起來,我用腹部蹭了蹭悶油瓶,感覺到某個硬物頂到我才滿意的停下動作。
「我知道你不想傷我,但是,我想,不行嗎?」
「傷我?」
我倒,是我出了問題還是悶油瓶的智能有問題?我不禁懷疑起悶油瓶跟那羲和女神的血緣關係。
「是想要你傷我!」我捧過悶油瓶的臉,重重吻上去,刻意咬了咬他的下唇,離開前還舔了下咬痕。
悶油瓶用更大的力度吻了回來,他扣住我的腰,將我整個人往下壓,讓他能更方便深入吻我,這次我改抱他的頭,撫摸他軟鬆的兔耳朵,貌似這對長耳朵是他的敏感點,我能感覺到我摸兔耳時他吻我的方式略帶改變,連扣腰的手都開始按壓我的腰側。
當悶油瓶終於肯放我呼吸,我軟在他懷裡,想攀著他站直身子,他卻抓著我的手,腳一勾把我放倒在地上。我背部著地時他還用手拖著,感覺到他小心翼翼的動作,我虛弱的笑了笑。
「起靈……」我往他的褲檔間摸去,他迅速扣住我的手,拉到頭頂上固定。
我半瞇著眼瞅他,他吻了吻我的眼簾,我除了他放大的臉外看不到任何東西,而幾道利器刮破衣物的聲音傳來,我感覺到自己暴露在空氣中,雖然一點涼意都沒有,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張、起、靈,我知道你刀法俐落,但是你直接切開我的衣服是咋樣?這套衣服還是你買的!
「交給我。」悶油瓶深遂純黑的眼睛倒映著我,我放鬆身子,對他露出信任的微笑。
「好。」
悶油瓶鬆開我的手,當他從嘴角、下額一路吻到我的脖子、鎖骨時,我輕壓著他的頭髮,閉起眼,我彷彿以為剛才是場互託終身的儀式。
如果是張起靈的話,我願意。
悶油瓶一路吻到我的昂揚上,我連他什麼時候脫去我的褲子都沒察覺。悶油瓶的嘴裡太濕熱了,尤其是當他的舌頭捲起我的頂端時……比我無數次自慰加起來都要舒服。
「嗯啊……起靈,那裡……啊!」我正想射的時候,悶油瓶突然將他的長指、該死,我就是能感覺到那是他最長的食指和中指,插進我的屁眼。臥槽,我絕對不用菊花去形容那地方。
我感覺到體內的手指開始移動,這陌生的感覺真是該死……悶油瓶的手指根本是犯規,他娘的發丘中郎將指,我才第一次就讓我爽到快昏過去,那之後咋辦!
悶油瓶的嘴已離開我的分身,我卻因為他的手指而射在他臉上。悶油瓶用手指刮掉濃稠的白色液體,抽出原本在我體內的手指,換上沾有天然潤滑的另一隻手,不要把我射出來的東西還我!
悶油瓶伸舌舔掉一些還殘留在他嘴角的液體,看到這一幕我居然又硬了。我猛然從這極色情的一幕回神,該死,他啥時脫完他的衣服?不要把那兇器對著我!
他閃過精光的雙眼注視著半撐起身的我,在我努力不罵髒話,又要努力克制自己顫抖的衝動,他一把拉過我的腰,讓我雙腳打開跪在他身前,而他的手指因為這劇烈的動作更伸入我的體內,我懷疑他的長指可以直接捅穿我的內臟。
「放鬆。」悶油瓶開始啄吻起我的上半身,還好他沒直接啃起我的胸部。
「他娘的,誰、誰能說放鬆啊……就放鬆嗯……」我的手被他抓去碰觸他的分身,不要讓我有機會意識到他比我大。
我看著悶油瓶勾起的一絲微笑,已經糊成一團泥的腦袋瞬間劃過好幾個的畫面,都是眼前的人。
那股和快感同等的喜悅,我想我真的愛慘這個人了。
悶油瓶突然抽出手指,在我腳軟倒在他身上的同時,他擠進我的身體裡,那將人撕裂的痛楚讓我咬緊下唇也無法阻止自己尖叫,悶油瓶吻去我的淚珠,帶著某種虔誠的歉意。
「不、不要緊……才這點痛而、而已,小爺我還挺的住!」破碎連我都認不出來的聲音對悶油瓶很受用。
「吳邪,吳邪,吳邪……」
我知你的聲音好聽,我也特愛你喚我的名字,但是痛還是痛啊!
「起靈,起靈,靠!你要動快動!」我用額頭撞了下悶油瓶的額頭,又被自己的動作痛到抽了口涼氣。
悶油瓶開始緩緩頂著我,我閉起眼,抽氣聲跟呻吟聲還不是出自於同一張嘴,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爽還是不爽。
我把自己交給悶油瓶擺布,任他喜歡架著我的雙腳,還是讓我繼續騎著他,哪個姿勢都隨他。
我只要眨著哭花的眼睛,看清楚一點悶油瓶的臉,撫摸著那黑麒麟紋身,或者,還有那對毛茸茸的兔耳朵。哦,我頓時覺得悶油瓶沒有兔尾巴真可惜。
23、神話的尾聲
「你們雲雨之歡嚐夠了嗎?」女神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誰知她人在哪!
睡昏的我連忙跳起身,結果撲騰到一半又跌回地上,悶油瓶連忙抱住我,小心的扶我站起身。悶油瓶將他的素色襯衣罩到我身上,他只披掛著長袍,連扣子都沒扣,胸口的麒麟紋還沒散去,看起來真是……挨千刀的性感。
「羲和,妳人在哪?」我對著白色的四周喊。
女神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悶油瓶將我護在身後,將黑金古刀擋在我們之間,但沒攻擊的意思。
「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羲和女神,十顆太陽之母,天帝的妻子。」我躲在悶油瓶後面,不是因為怕她,而是忙著綁腰帶。
女神瞧了悶油瓶幾秒,又盯著我看,我都快被她看出毛了,她才開口:「我送你們出去吧,這次……就算了。我原本以為這次會是張的孩子回來,他之前才進過大門一次。」
大門?誰鬼大門,悶油瓶還沒入過我家大門,哪可能跑去妳家!
「請問。」悶油瓶突然開口,女神將視線轉到他身上,「我看到那些影像,是太陽們生前的記憶嗎?那個獵戶裝扮的人就是后羿?」
女神又開始盯著我看,悶油瓶想都不想就擋在我面前,女神哼了一聲。
「事實上,后羿只是想見見最美的第九顆太陽,那些箭只是威嚇意味,九顆太陽並不是因他而死的。」
「那九顆太陽是咋樣了?」我從悶油瓶身後冒出頭問。
羲和女神牽起一抹冷笑,她毫無情感的眼睛瞅著我說:「你想知道嗎?」
「不。」我知道太陽們並沒有死,只是虛弱、或是怎樣了,所以才有機會成為九門,變成普通人?
那這冥界是為了什麼而存在?這兒住的真是死亡的神嗎?不,九顆太陽的後代跟本沒住在這兒!這裡只有羲和女神和已死的九門之後……我頓時懂了女神之前那句『所以才有冥界』的意思了!
女神說了冥界封地只有九塊,不是二叔所封的地方才是九姓輪流,而是九姓輪流統治九塊封地,咋麼輪都是當王爺!這裡根本是羲和女神為了接回變成人類、成為九門的孩子們所設的地方!
冥界是無罪之人或已死之神居住的地方!但是太陽們變成的人類,頂多是無罪之人,而那已死之神就只有……
羲和女神。
我不知道自己擺出咋樣的表情,女神突然對著我嘆了口氣,她的表情變得柔和而哀傷,我想,她可能是回憶起什麼了吧?
轉眼間,我們回到了天池外,那熱騰騰的蒸氣薰得我想哭。
※
女神宣布,這次要『回來』的人本來就該是張起靈,但時候未到。我才知道,所謂的『回來』就是指繼任皇位,九門每一代都會有一個人要回來繼承,這次卻一次回來一群,女神早知道事有蹊翹了。
皇帝給悶油瓶賞了一大堆東西,悶油瓶都拒絕了,只接受新衣和食物。大擺宴席肆意歡騰,我們來到冥界後就沒吃過這等好料,胖子更是一個人啃掉一整隻蜜汁烤乳豬,除了二叔外,所有人都很開心。
當解連環和雲彩出現在我們面前時,二叔差點打翻自己的湯碗,而引領他來的人就是皇帝本人。
女神擺明表示了悶油瓶是九門之後,九門之中姓張的人是……而現任皇帝又跟悶油瓶長得好像。
「他是張啟山沒錯。我師父二月紅曾給我看過他的照片。」小花在我耳邊低語,而小花整晚都沒和坐在他另一邊的黑眼鏡互動。
整場晚宴,大家各懷心事,悶油瓶自始至終都握著我的手,還不時要我餵他用湯匙無法盛的食物,誰叫你只用左手吃飯啊!
飯菜吃完了,外頭又開始搭戲,胖子拉著大夥兒衝出去串場,主要還是想和雲彩親近親近吧?
女神找我單獨密談,連悶油瓶都被她擋在外頭,等我回到天池邊,只看到小花後彎著腰拉長著音,小花唱起戲可是十幾年的功夫,連潘子都聽得入神,秀秀也跟著挑起舞。
「吳邪,她找你有事?」悶油瓶馬上攬著我上下察看,確定我沒事才親親我的額頭放開我。
「嗯,就說了些,她覺得我應該知道的事。」我把悶油瓶拉到遠處慢慢說明給他聽,看著舞台上燈火明媚,舞台下的人刻意拋棄煩憂瞎起鬨。
所有人都在。
女神跟我說了,她拿走我昨晚的記憶是因為我看到了她的臉,如果我希望,她可以恢復我的記憶。
悶油瓶之前曾穿越過的『大門』就是陰兵駐守的青銅巨門。啊,青銅巨門後是冥界,所以當初悶油瓶才能平安歸來?因為冥界本來就是無害的,至少對於我們這些九門之後,那是羲和女神為了她的孩子們而建的世界。
那所謂的『終極』是……
「起靈,你真的沒有什麼問題要問我?」我想告訴悶油瓶,女神可以恢復他在隕玉裡失去的記憶,既使我不想,女神還是可以做得到。
悶油瓶只是看著我,充滿著愛憐和疼惜,他摸了摸我的腰,我小聲罵了一句我沒事,他才停下動作。
我繼續跟悶油瓶說,女神覺得我的夢很有趣,這並是單純的我的夢,而是經由青銅神樹的能力,將我的夢和冥界做了連結,而我們在冥界發生的事也不能說是完全真實或虛幻。
畢竟這是死後的世界,但我們活著的世界不同。
在冥界,我們不是新亡人,在現實,我們也不是已死的人。
女神說,她會送我們回去,只除了一開始就該在這的人,我懷疑她指得是老癢,答案我根本不敢問。而我也告訴她,總有一天會回來,只希望她別介意『回來』的人不只一個。
悶油瓶將我攬過去,讓我能靠在他身上,他輕拍著我的頭,撫摸我的頭髮。
「一起『回來』,不是總有一個。」
「好,都聽你的,吳邪。」悶油瓶的聲音很輕很柔,哄得我想睡。
※
當我張開眼睛時,第一個看到的是躺在我身邊的悶油瓶,身上還是那套皇帝御賜的華服,可惜沒了兔耳朵。我連忙搖醒他,悶油瓶猛然張開眼,他看清楚我後,倏地坐起身抱緊我。
「老闆,你咋坐在這兒?哇,你和小哥是去哪拍戲啦,這料子看起來不少錢,哪齣大戲資本這樣雄厚。」
我瞪向咋啥出現的王盟,我這才看清楚這兒是我的小舖子後的小塊空地,他手上正拿著竹掃帚茫然的看著我。
「去掃你的地!你老闆和老闆娘有事要先回家!」我拉起悶油瓶就往我的小破車衝,我還能聽到王盟嘀咕說這年頭結婚流行穿古裝啊,還有啥他奶奶的他以為我才是老闆娘。
那包青銅粉末不見了,老癢依舊不知所蹤,如果不是悶油瓶和我們身上的衣服,我真懷疑那是不是一場夢。
之後,我接到好幾通電話,小花、秀秀、胖子、潘子和二叔。
小花說黑眼鏡又不見了,他想黑眼鏡總會再來找他,我早該猜到的,黑眼鏡就是后羿,而小花就是第九顆太陽。
或者說,他們曾經是。
秀秀說,她奶奶霍老太安然在家,只是失去了一段記憶。我才想到我的夢境裡從沒出現霍老太,但最少她平安。
胖子說,他正在和潘子閒嗑牙,並很好心的阻止潘子打電話給我二叔找他的三爺,改天他就拉著潘子去巴乃找雲彩妹子。
二叔說,解連環正和他在一起,至於之後的事,他們自有打算,要我啥都別管,只要管好自己的好奇心。
更之後的之後,黑眼鏡和小花一起出現在我面前,黑眼鏡說,第十顆太陽姓王,因為太圓飛得太慢才被九個兄地丟下,落在太後面才沒被射穿。
我差點噴嘴裡的那口茶,旁邊的悶油瓶拍撫著我的背。我和小花對看了一眼,同時發出大笑。
這樣是最好的尾聲,我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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