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白睡得正舒服,就被一雙小手搖醒。
他揉著眼睛,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拉起身,「伊桑,怎麼了?」
「不達、不達!」
嘶嘶嘶……遠遠地,小白聽到了蛇嘶鳴的聲音,帶著些許威嚇的意思。
驚覺被蛇咬的機率頗高,小白跳起身,但總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中分張開翅膀,照亮四周,隱約看到樹影處有影子縮回去。
「有蛇,都起來!」中分對著四周大叫,連小白都被伊桑叫醒了,唯一沒醒的只剩下打呼如雷的離仔。
「警戒心變低了,居然沒注意到有蛇接近。」柯錫有些懊惱地說。
「不,應該是有人打呼聲蓋過去了。」施哥也有些苦惱,好不容易在呼聲下睡著,居然沒能一覺好眠。
中分跳下房子,丟出米血,一連數排米粒子彈,大多被樹葉擋下,只有極少數射中蛇群。
透光中分翅膀的光,施哥發現另一頭也有蛇悄悄逼近,一道風盾直接擋下,蛇不死心,沿著風盾想往上爬,又頻頻滑下。
「我不想殺生啊……」施哥是故意將風盾的威力放到最小,畢竟對方只是無怨無仇的動物,而且他們才是外來者。
「原來施先生喜歡蛇勝過於猴子。」柯錫丟出數張白紙,現在知道是寫了鬼畫符的符咒,像鐵片一樣扎在地上。
「當時是有被嚇到,才出手比較重。」施哥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當時柯錫果然是在裝睡。
蛇群被中分和柯錫擋下不少,但還是從三方慢慢湧出,除了中分之外,其他兩人也不是真心想殺蛇。
「不達,不要、不要,請他們住手。」伊桑扯著小白,紅了眼眶泫然欲泣。
「為什麼?是蛇想攻擊我們……」
「不是,不是,猴子與蛇的戰爭,沒人能插手、神降臨之前。」伊桑揮舞著手腳,激動萬分,之後的話連小白都聽不懂。
「怎麼了,伊桑被蛇咬到了嗎?」施哥前來關心,拉住伊桑不斷扯著小白的手,連忙低語安撫。
聽了伊桑的話,小白開始觀察蛇群的動作。
小白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離仔的打呼聲突然放大,然後又回歸正常的音量,他靈感乍現,意識到蛇群好像沒打算攻擊,只是不斷往某著方向前進。
「敢打擾本大爺睡覺,死吧!雜碎!」中分放出光芒,趁蛇眼被閃昏,直接用腳去踩爆蛇頭。
米血就在不遠處,抖毛縮尾,不敢接近自己的主人。
人格丕變啊!中分大爺有起床氣?
「中分,住手啊!不要殺蛇了!」小白對著中分大叫,當然是躲在柱子後面。
「做什麼,不敢吃蛇肉的小男孩就乖乖睡覺!」
「被你踩爆我更不敢吃!」
等等,話題偏離了,小白清清喉嚨,確定四下無蛇,跳下房子去巴住中分的手臂,「住手,蛇沒有要攻擊我們的意思。」
「什麼?」中分一愣,殺氣歸零,又恢復平常清爽偶像的形象。
地上大約有十幾隻蛇屍,血跡斑斑,尤其是中分的腳,沾滿泥巴和汙血。
中分的動作一停下,蛇群就快速移動,聚集在某個點,就停住不動,直立起身子,搖擺嘶鳴。
「沒有吹笛蛇也會自己搖起來?」柯錫驚嘆,同時下了房子去回收符咒。
「不達、不達,時間快到了,來不及。」伊桑表情十分複雜,他就坐在施哥的旁邊,低聲啜泣。
「怎麼了?伊桑,有哪裡痛嗎?小白,除了你沒人聽得懂伊桑的話……」施哥只能將伊桑抱在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伊桑的背,哼些只有自己才熟悉的英文小調。
「父親、母親,對不起……」伊桑抓著施哥的前襟默默哭著。
另一方面,小白和中分望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的蛇群發了一下愣,過了許久,中分才想起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我之前埋蛇肉的地方。」中分頓時燃起一股詭異感,怎麼看都覺得這些蛇不太對近。
「好像是耶,不過牠們好像是在念經?」
那一搖一擺的弧度,跟和尚念經搖頭晃腦的樣子好像,他都不知道蛇是信佛教的。
「不,我覺得是在下咒。」柯錫靠過來,他知道各民族有各民族的信仰,自然會有各種不同的儀式,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蛇的儀式。
「什麼!那牠們是要像我們報復嗎?都是中分想吃牠們,又踩爆這麼多牠們的同類。」小白用手肘頂了頂中分,馬上就被撞飛,最後還是自己爬回來。
過了一會兒,若不是柯錫和小白反對,中分會上前把那群蛇全部踩爆。
蛇圍成的圓圈泛起些微黑霧,很快散去,快到小白以為自己眼花了,然後蛇群很快往同個方向滑去。
轉過頭,小白發現之前被中分踩爆的蛇屍也不見了。
中分和柯錫也注意到了,他們心中同時泛起一股詭異感,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快發生了。
施哥扶著伊桑過來,哭腫眼的伊桑看到小白,連忙撲上去。小白接住哭到全身虛軟的男孩。
「不達,快、快去阻止蛇族,戰鬥,蛇與猴子的戰鬥……蛇不可以贏。」
「哦,可是為什麼,你不是說沒人能插手?」小白不想殺蛇,伊桑都不知道,眼前的那幾隻大的,殺蛇根本就是秋風掃落葉。
「蛇贏,火焰降臨,神的火焰降臨!」伊桑指著蛇群之前跑走的方向。
四個人一起轉頭,除了樹林,什麼也沒有。
「請問,有什麼嗎?」柯錫問,除了小白,沒人聽懂伊桑的話,其他三個人只是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結果什麼也沒有。
「那個方向,有香蕉樹和火山。」施哥思考了一會兒回答。
「火山、難道神的火焰是指火山爆發?OH MY GOD!」好久沒爆破英文的小白又再度爆發,連地打轉不知該做什麼。
「什麼意思,你說火山會爆發?」中分抓過小白的領口問。
「伊、伊桑說的,總之先去追蛇!」
「乃分,先走吧。」施哥拍了拍中分的肩膀,要能飛行的中分先離去。
「等等要說清楚!」中分丟下話就振翅而飛,白色翅膀是夜晚絕佳的尹路燈。
小白轉頭看向伊桑,被看的人哭喪著臉,楚楚可憐,害小白也不忍心開口多問,直嘆這年頭翻譯官真不好當。
※
在柯錫手電筒照耀下,他們來到了……今早好不容易才逃走的蛇洞。
這次的蛇數量更多了,多到某種詭異加噁心的境界。中分大約飛在兩人高的地方,也不敢貿然接近蛇群。
黑夜中,不管蛇有多鮮豔都只剩下蠕動的黑影。
柯錫將手電筒關上,先讓大家的眼睛習慣黑暗,手電筒太過吸引目光,蛇群如果突然攻擊,依眼前的數量,不管有沒有毒,會不會流血,光每條咬一口就變蜂窩了。
「真是多到恐怖,今天早上還沒這麼多啊!」小白抖了抖,那種變溫動物特有的鱗片摩擦感,比用指甲刮黑板更讓人起雞皮疙瘩。
「伊桑,真的必須跟蛇打架,才能阻止火山爆發嗎?」施哥問眼淚不斷凝聚的男孩。
伊桑聽不懂,頭一偏,滑下兩滴淚。
像是聽到了聲響,蛇群開始躁動亂竄,甚至有一群往他們這邊移動。
施哥豎起風盾,擋在他們面前,引起蛇群注意,不斷有蛇往他們撞來。一顆顆蛇頭推擠著風盾。
「伊桑,一定要殺死蛇嗎?」小白有些不忍,他看得出施哥不想沒理由就對蛇群出手。
「死者儀式,完成。沒有猴子,殺蛇,阻止阿比斯神降下火焰。」伊桑一字一句解釋。
「死者儀式?你是指那些被中分扒皮埋在地裡的蛇?可是不是還有死其他的蛇嗎?」
「蛇、猴子的戰爭展開,不會死亡,剝皮去骨,死去。死者儀式,完成,力量大增。另一者,減弱。」
「還真是恐怖。」小白想起,他們第一次和猴子碰面,那些皮猴被施哥的風刮走、米血的子彈射……完全一面倒的局面,最後猴子是跑走了,可是好像連一隻都沒死?
好像是在比兩邊的動物誰先死成,完成什麼死者儀式之類的,結果都是中分插手,不過還好沒真的吃蛇肉,不然死者儀式要在他們的肚皮上進行?
小白突然很想看一群蛇圍著中分的肚皮,喃喃嘶鳴的樣子。
「蛇勝,火焰降臨,猴勝,大雨降臨。不達,不希望,蛇獲勝……牠們是夜之神阿比斯的使者,不希望……」
小白知道,蛇和猴子在伊桑眼裡都是神聖的動物,但如果蛇贏的話,火山爆發,他們小命也沒了。
所以他轉頭說,「施哥、可惜老闆,請放手把蛇做掉吧!沒去皮、去骨牠們可是不會死的!」
「好吧,如果莫可奈何的話。」施哥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瞬間加大了風頓的威力,把擠頭擠腦的蛇刮到老遠。
「中分!把蛇做掉,聽到沒有,你可要負大半責任!都是你,牠們才會完成什麼死者儀式!」小白把握住難得可以嗆中分的機會,放聲大喊。
呼,感覺真好。
在翅膀的照耀下,他能清楚地看到中分抽搐的嘴角。
小白哼哼氣,很滿意自己的神氣,然後他掏出巧克力出奇蛋,抓出還睡得香甜的噗哩。
這幾天,他的幻獸不是吃就是睡,過得比主人逍遙十倍不止,終於可以使喚這隻讓他羨慕的臭幻獸了。
「噗哩,去找猴子,有隻很凶很肥,臉上有疤痕的猴子是首領。」
「噗哩噗哩噗。」小白你是睡傻了嗎?我哪認識什麼猴子。
「噗哩,給我去找!」小白將噗哩往天空丟去。「記得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殺蛇報恩就趁現在!」
黑蛋在空中轉了幾圈,上下彈了幾下以示抗議,才拍著翅膀離去。
人蛇大戰正式展開,自認只有拖油瓶等級的小白,早就閃到邊邊去,巴著一個樹,觀望戰火。
蛇真的變強了,被柯錫的雷打到還能在地上蠕動掙扎,焦黑的皮脫落又露出全新的蛇皮。如果小白眼力夠好,就能發現蛇鱗上有裂痕,最少代表柯錫的攻擊並非無效。
「施先生,請你在我放出雷後,將蛇切成一塊塊,再請鍾先生剝皮。」柯錫一邊拋出符咒,一邊向另外兩人說。
小白很想知道,那些白紙到底是藏在哪裡,柯錫現在只有一件短衫、一件褲子,柯錫是從衣服底下掏出白紙的,真是意味深遠啊……
他腦海中浮現柯錫像炸彈客一樣,在腰間捆一圈白紙,不小心噗哧笑出來。
「知道了。」中分降回地面,把玩著小刀,翅膀還是張著,畢竟他們需要光亮。
「可惜,還真是有計畫。」施哥張開一張風盾,擋下向柯錫撲去的土色蟒蛇。
三人合作所向披靡,連加強版的蛇都不是對手,很快地,蛇的數量大量減少。
深幽寧靜的夜晚,只有他們發出的攻擊爆裂聲。而他們也是唯一的光亮,雷閃時樹葉是綠色,雷暗時葉子是黑色,乍明乍暗,眼前是寫實版的聲光音效,小白卻不覺得興奮,他抬起頭,沒有月的天空,星星一閃一亮。
空氣濕潤帶有草味,細細聞還能嗅到一絲香氣,小白分不出是果香還是花香,腳底下是軟軟的泥地,手拂著樹幹,背後有草或灌木頂著,尖尖的前端刺得他有些疼痛。
他可以看到三個戰士的背影,地上、崖上的蛇影,還有那個小洞,在黑暗中,小洞更顯得深邃,藏在搖曳的短草後,向他們無言地招手。
眼前轟轟烈烈,他是格外的平靜。
小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然後他聽到,伊桑細細的哭聲。
「伊桑,快過來!」小白向伊桑伸手,他剛剛躲到樹後時,居然忘了把伊桑拉來,哦,他真是不負責任的壞人。
「不達、不達……」伊桑掐著小白的衣服,低頭不敢看他。
小白以為伊桑是在害怕,怪自己沒拉好他。
「對不起,對不起哦,下次我要逃命時,一定會拉好你。」
「不達,對不起,不想離開……」伊桑聲音都哭啞了,還是不斷啜泣。
「乖、乖,我們不會把你丟下的,沒想人想要你離開啊!」小白將男孩擁進懷裡,不斷拍撫安慰。
完全不像男孩傷心的哭法,低低、無法壓抑,還帶著某種歉意。
他忽略了一件事,伊桑真的是因為害怕、或是因為對蛇的愧疚才哭的嗎?這足以讓一個男孩哭這麼久嗎?
「伊桑,我問你,你到底是因為什麼……」
轟一聲巨響,柯錫的一道雷打到小洞邊,有些許土塊落下,堵住小洞大半邊。蛇群開始騷動,攻擊更為猛烈,在三人聯手下也只是徒勞無功。
小白才想叫大家住手,一個小小的重量壓在他的肩上。
「噗哩噗!」怎麼樣,我很快吧?
超近的距離足以讓小白清楚看見,噗哩顯然是在邀功的表情。
「吱吱、吱吱吱!」熟悉的猴叫在他的頭頂上響起。
猴子首領佔據他上方的樹枝,手腳並用指揮猴群攻擊,屬於牠們的猴子語非常興奮。
看到成群的猴子出現,前方的三人有些錯愕,發現那些猴子完全是衝著蛇群攻擊,先收手站到一旁。
小白上前和他們並列,發現三個人身上都沒有傷痕,安心不少,但同時,也燃起另一種不安。
「那些猴子是在幫我們嗎?」中分對那些猴子的行徑有些疑惑,感覺好像拼死命的奮力一戰,可是沒理由、也沒動機吧?
「不是,猴子和蛇本來就在大戰,伊桑說是神降臨的前兆,蛇贏的話會火山爆發,猴子贏的話會下大雨。」
「原來是我們幫了猴子,不過也好,下雨總比火山爆發安全,就算便宜了那些之前攻擊我們的猴子。」中分的語氣有些許不悅,為那些曾猴爪攻擊、香蕉皮招待的動物賣力,怎麼想都有點不爽。
「蛇和猴子的戰爭啊……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施哥倒是覺得很有意思,有點民間故事的感覺,不是有螃蟹和猴子的決鬥嗎?沒想到小島上的蛇和猴子也是宿敵關係。
「嗯……施哥,為什麼猴子第一天會攻擊我們呢?」小白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
「就生物的習性來說,因為我們是外來者,動物地盤意識十分強烈,攻擊算是種防衛行為。」
「我們是外來者啊……那、那我們可以插手嗎?這是這座島上、這些動物的戰爭,我們這些人類可以干預嗎?」小白驚覺他們好像插手多管閒事了。
「就自然的定律來說,是不應該。」施哥也皺起眉,他也欠缺深思熟慮,只顧著避免火山爆發,卻忘了思考背後的意義。
「不達、不達……」伊桑還是在哭,哭得若有似無,哭到他們都覺得很奇怪。
猴子已經贏了,火山不會爆發,為什麼他還要哭?
轉過頭,已經傷殘大半的蛇群顯然不敵猴子,很快地,蛇都被壓在地上,一條條蛇都殘破不堪,卻好像尚未死去。
看不出哪裡變弱的猴子歡呼不斷,吱吱的叫聲此時卻顯得刺耳。
猴子首領甚至跳下樹向他們致意,邊跳邊鞠躬興奮異常,不斷叫著只有伊桑聽得懂猴子話,而伊桑不染猴子的喜悅,還是不斷哭泣。
「伊桑,我問你,你之前說,蛇和猴子的戰爭是神降臨的前兆,沒人能插手。是指其他人沒能力插手,還是不能夠插手!」
小白終於理出思緒,他想起伊桑在蛇入侵時曾制止他們殺蛇,卻在蛇進行什麼死者儀式後開始哭,並說要阻止蛇贏猴子,否則會火山爆發,其中的轉變是在哪裡?
「不達、不達……對不起,對不起……」伊桑拍掉猴子首領向他伸來的猴爪,摀著臉不斷道歉。
「先告訴我原因。」小白無法對伊桑生氣,就算眼前的孩子有所隱瞞,但誰忍心指責一個不斷自責哭泣的孩子?
「不達,想找到……」
伊桑才開口,話就被地面強烈的晃動打斷。
「有地震!」小白大叫,都市人訓練有素的反射神經告訴他,要找地方掩蔽,可是腳才抬起就軟了下去。
小白半跪在地上手撫著樹,伊桑抓著他偎在一旁,另外三個大人都筆挺地站著,讓他萬分佩服。
仔細看,發現中分長高不少,隔了兩秒,小白又大叫,只是這次少了驚恐,「中分,你居然用飛的,給我回到地面上。」
腳不著地就不會受地震影響,中分翩然回首,斜眼睥睨:「地震時務必保持冷靜,尋求掩蔽,等待救援。如果你被掩蔽物壓死的話,我可以等待給你救援。」
「你、你你,說、說偶會衰到……」小白的聲音被地震搖得七零八落,只差沒咬到舌頭。
「沒被壓死卻死於咬舌自盡,真是可憐。」中分把晚上的不悅都發洩在小白身上。
「好了,乃分也少說兩句。」施哥連忙制止,口齒清晰得到小白崇拜的目光。
猴子吱吱亂跑,只有猴子首領很矜持地待在原地,猴毛抖個不停,也不知是地震在震,還是本身在抖。
天搖地動,枝葉亂飛,蟲聲四起,鳥獸亂竄,只是原始小島什麼東西可以震垮,人叫也只有小白一個人的聲音。
沒幾分鐘,地震停了。
四周的樹倒了幾棵,好在小白和伊桑作為掩蔽的大樹還依舊完好。
「為什麼會有地震?」柯錫走到小白身邊,提出不像是柯老闆會問的問題。
小白很想回答,地震是因為地殼變動釋放能量,位於板塊連結處的地震帶都有可能會有地震,明顯有火山的小島也是地震環的一角,而地震是連最頂尖的地質學家都無法精準預測的,還需要他解釋嗎?大老闆……
等等,火山島有地震,不就代表非、非常不妙的狀況。
「伊桑,你不是說猴子贏了就不會有火山爆發嗎?可是剛剛有地震啊!」小白抓著伊桑搖啊搖,搖出男孩停止一下下的眼淚。
「不達,嗚嗚……不知道,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干預,猴子和蛇的戰爭,不知道,結果。」
孩子,你再哭也於事無補啊,我們才想哭啦!小白無言地想。隨後腦袋一轉又問:「你剛剛沒說完的原因是什麼?」
伊桑抽抽鼻子,小手攪在胸前,低聲說:「我想,多卡拉,幫爸爸媽媽復活,不想離開,阿比斯島……」
「這是違反常理的。」小白難得正經道。
人死不能復生,如果打破自然的法則,不是變成吸血鬼就是殭屍,不屬西方又不歸東方的話,可能就是外太空的異形了。
「不達,知道……」
一個人跑到這個只有蛇和猴子的小島,真是難為他了,真不知道之前一個男孩是怎麼撐過來的。
小白壓根忘了,身為當地人的伊桑比他能適應野外生活。
「小白、小白,等會兒再告訴我們,你跟伊桑說了什麼。現在有另一件事要做。」施哥拍拍小白的頭,示意他站起來。
「有什麼事嗎?」小白順勢拉起伊桑,用手背抹了抹男孩的臉,大概抹去眼淚和髒污。
「蛇,樣子怪怪的……」柯錫指了指地上掙扎的蛇,蛇群自我痊癒不說,反正他早已沒把這裡當普通世界看待,但是蛇的動作有異樣,好像是想往某個地方前進又無力移動。
小白跑上前,發現草地上的蛇都想往已坍方的洞口前進,原本小小的洞,現在連個影都沒看到,小白好像意識到什麼,連忙衝上前把堵住小洞的石頭土塊移開。
可惜小白還是小白,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移動小石頭,剛剛的地震讓更多的土塊掉落,其中不乏大的石頭。
中分看了兩秒,拍著翅膀,用腳尖頂頂小白,後者瞪了中分一會兒才讓開位置。中分隨手就拍開半人大的土塊,跟拍灰塵的姿勢差不多。
之後的大小石頭、草渣樹枝中分更不看在眼裡,三兩下清的一乾二淨,整理完還不忘把手往小白的身上抹一抹。
小洞重見天日,蛇群好像很興奮,可惜傷殘的身子連扭個弧度都不行,更荒論移動。
在場有眼睛的都知道洞裡有什麼。
到處竄逃的猴子又回來了,原本猴子還想攻擊蛇,被柯錫丟了幾張符咒,打個小雷威嚇一下就全逃回樹上。
五雙眼睛全盯著小洞,不知過了多久,有個小小的身影緩緩地滑出來。
一條只有小指細的蛇。
小白伸出手,那隻紅色小巧的蛇就把頭放在小白的掌心,小小的力量推了推,狀似撒嬌的樣子讓小白心頭一酸。
「蛇是群體生活嗎?」小白轉頭問,後頭三個人也面有難色,伊桑緊咬下唇,拳頭都快握出血了。
「可能是的……」施哥拍拍小白,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沒過多久,幾條小蛇從洞裡滑出來,最後,出現一條比手腕粗的蛇,鱗片雪白透亮。
「不達,蛇群首領。」伊桑注視著白蛇緩慢地滑向蛇族的傷兵殘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快落了下來。
「嘶、嘶……」白蛇吐出蛇信,半直起身子搖了搖,地上的蛇群更為激動,其中幾隻甚至可以慢慢靠近白蛇。
小白看著蛇群撐著殘破的身子努力向白蛇移動,抽抽鼻子,感到一股愧疚。他想伸手碰出一隻原地掙扎的小紅蛇,卻被紅蛇咧嘴威嚇。
默默縮回手,小白改抓住中分的衣角。
中分白了他一眼,努力不去看地上的蛇群,「要內疚也是我們內咎,你傷心個什麼勁?」
「可是、是我要你們攻擊蛇群的,啊!也不能怪伊桑,他也是不想讓火山爆發,他想留在這個島上找什麼多卡拉……」小白越說越小聲,他不想掀伊桑的底,畢竟這三個說教功力高深,說法不一,輪番上陣絕對讓聽者痛哭,他平時可不是被念假的。
小白再度忘記中分等人和伊桑的語言障礙,自顧自呢喃辯解,也不管聽的人早就不想理他了。
猴子見白蛇出現引起一股不小的騷動,在施哥放出的風盾阻擋下,想多靠近一分都沒辦法。
白蛇巡視四周,最後定住身子,放聲嘶喊,在場的人都是第一次知道蛇可以叫得這麼尖銳大聲。
過了一陣子,小白聽到了似曾相識的彈簧彈跳聲,如果他把這個聲音解釋為腳步聲的話,那對象只有一隻!
小白興奮地望向聲音來源,小洞上頭的斷崖頂端,一顆葫蘆形的黑影緩緩出現。
中分將翅膀的角度一轉,正好照亮那顆滑行而下的……葫蘆猴子。
「那是這次要找的幻獸?單腳滑下斷崖的葫蘆,還真是特別…」中分抽抽嘴角,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幻獸,怎麼認?非常簡單,看起來不屬於正常動物範圍的動物,出場單一又囂張的,有九成九是幻獸。
中分騰空飛起,正想去撲殺葫蘆猴子卻被小白抓住腳踝一把拉下。
「不可以抓牠!」小白皺起整張臉,死命巴著中分的腳。
基本上還是可以飛起來的中分思考要不要一腳踹飛小白,看到巴著小白的伊桑,一大一小兩張臉都皺成一團,打消念頭,任由他們巴著,卡在不高不低的半空中。
葫蘆猴滑到地面,又是左一跳右一跳的移動,經過受傷的蛇身邊,都會停頓一下,發出溫和的綠光,蛇比人不知小了多少倍,葫蘆猴三兩下就醫好一隻蛇,恢復健康的蛇都迅速滑到白蛇身邊。
伊桑看到葫蘆猴醫蛇分外激動,放開小白想接近葫蘆猴,卻被小白一把抓住。
小白原本是巴中分,現在改巴伊桑。
伊桑和中分的力氣大小,跟人與蛇的體積之間的差距是別有過之而無不及,小白直接把伊桑撲倒在地。
頓時失去腳上重力的中分還不小心飛上斷崖,隨後又飛到施哥身邊,「那就是治療我們的幻獸吧?沒想到這次的幻獸擁有治療能力,真是方便。」
「那也要能收服牠才行。」施哥將中分拉回地面,要他用腳站好。
「我已經有米血了,就請雨時哥努力了。」
柯錫獨自望著遠方,不知在看什麼。
沒多久,葫蘆猴把所有的蛇都醫好了,牠來到施哥面前,用尾巴指了指施哥張起的風盾。
外頭的猴群是格外的安靜,連猴子首領都收起尾巴,乖乖四腳著地。
「吱吱。」請把那個解開。
不用小白翻譯,施哥也能了解葫蘆猴的意思,他收起風盾,同時想向葫蘆猴道謝,可是風盾消失的下一秒,繼白蛇的驚人叫聲後,又一驚世猴叫。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你們真是太不像話了!居然趁蛇之危,夜之神是怎麼說的?公平、公正、公開的決鬥可以贏取夜之神的祝福,你們是怎麼對待神所賜予的使命!現在,會發生什麼事,你們誰能負責!
這時候小白就會羨慕中分他們聽不懂幻獸的話,聽似只有叫幾聲,實際上卻是一連串的說教,聽猴叫總比聽說教舒服。
發現伊桑已經跑到葫蘆猴身邊,小白才驚覺自己原本巴著伊桑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改為摀耳朵,他整個人呈現臥倒抱頭的俘虜姿勢,連忙爬起身四處張望,好在四周的動物,包括人類,都沒分神在他身上。
「吱吱。」迎接夜之神的降臨,選擇島的災難,是非常神聖的使命。
「那、那,什麼災難會降臨。」小白連忙問。
「吱。」不知道。
葫蘆猴將目光放到伊桑胸口,隨後又轉移目標,繼續對猴群開罵。
一片猴子哀聲求饒,跪成一片的猴子看起來蔚為壯觀,好笑到很壯觀。
小白一邊笑一邊來到伊桑身邊,他發現伊桑的手緊握著胸口的項鍊,他想起那個項鍊長的像指甲,而且形狀跟猴子爪的形狀類似,畢竟最近常跟猴子接觸,無論是被抓還是被要脅糖果,小白多少對猴子指甲有印象。
「這是葫蘆猴的指甲吧?」
「不達,細把手腳、陶瓶神猴,救我,留下這個。」伊桑點頭,一雙眼睛緊盯著葫蘆猴,眼眶泛紅,激動到快擠出眼淚,卻又死命強忍著。
怎麼感覺好像某種裝水容器,形容的真貼切。
葫蘆猴把猴群訓斥完就叫牠們解散,看了一眼白蛇,後者嘶叫兩聲,也領著眾蛇鑽進小洞。
小洞真是太神秘了,那麼多蛇全部進去,裡面不是大到像渡假別墅,就是擠成百蛇義大利麵,什麼顏色、什麼大小、什麼口味都有。
小白甩甩頭,甩出眾蛇裝盤的畫面,他可沒墮落到被中分洗腦去吃什麼蛇肉!啥勞子的番茄醬和刀叉都給他消失……筷子也不准出現。
「吱吱。」不要再找我了。葫蘆猴對著伊桑說。
如果不是小白眼花,他發誓他看到一隻猴子露出複雜又疼惜的表情,比之前滄桑大叔臉更加進化。
「牠說,不要再來找牠了。」收到伊桑渴求的眼神,小白代為翻譯,沒想到伊桑會聽不懂葫蘆猴的語言。
「不達……我,想,道謝。」伊桑低著頭,將臉埋在胸前,不敢直視葫蘆猴。
不用聽也知道這男孩又哭了。
「吱吱吱吱。」孩子、人類,趁災難降臨前最後的一月一夜,你們快離開,記得不要找我,我並不想見你。
葫蘆猴說完,對著伊桑重重嘆一口氣,消失在樹叢間。
小白抽了抽嘴角,他一點都不懂眼前的到底是在演哪齣,轉頭發現一直莫不出聲的三人更在狀況外,施哥還要拉著想追葫蘆猴的中分。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他能聽得懂?
現場除了伊桑的啜泣聲一片安靜,隔了大約五分鐘,小白按耐不住,拍拍伊桑的肩,抹抹小臉蛋問:「伊桑,葫蘆猴都跑掉了。你不是想求牠幫你爸爸、媽媽復活嗎?」
「嗚……沒關係。復活,違反常理。爸爸媽媽不開心。」伊桑壓抑了很久,面對葫蘆猴,他很難不激動,一個孩子是怎麼壓下想見父母的情緒,以現狀為重?
感性的話接上句點,接下來要說什麼呢?他最不會應付這種場面。
這樣眼巴巴地哭,想找葫蘆猴的樣子,讓他想起靈犬萊西,忠心、可愛、聰明,還很死心眼。
啊、乾脆把葫蘆猴取叫做萊西,這個名字可有深度了。
沒意外的話,幻獸應該會被收服吧?雖然現在還不確定主人是誰。
「我們先回房子那吧?」施哥抱起伊桑,像擁隻大型娃娃把男孩放在手臂上。
※
伊桑坐在呆坐著,小手不斷扳玩木頭上的碎屑,不時抽抽鼻子、眨眨眼淚。小白就坐在旁邊,只有他能跟伊桑溝通,剛剛施哥和柯錫丟給他許多問題,希望他能去問伊桑,可是看到可憐兮兮的臉蛋,他又怎麼開得了口?
經過大哥們的提點,他才意識到伊桑其實很多話都沒告訴他們。
為什麼他會被『墨影』的畢維斯、法西歐追殺?
為什麼他對蛇和猴子的戰爭這麼清楚?
為什麼他好像能預見會發生什麼災難?。
最重要的是,伊桑一個小男孩是怎麼來到這座小島?
小白沒問過,也不沒想到要問出口……
中分很焦慮,他知道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而他剛才有機會卻沒去抓幻獸,他們可以抓到幻獸,然後找『門』回去自己的世界,這座島的事,他們其實可以完全不管。
他咬了咬牙,這種決定他還是無法做到。
相較於他們,施哥和柯錫很平靜,圍著火,背對著房子內的大孩子小朋友,靜靜地,融入背景中。
天未亮,大家也沒心情繼續睡,只能睜著眼瞪到天亮,被迫聽著離仔的呼聲。
※
又過了一個早上,中午吃完飯,小白去溪邊釣魚,伊桑跟在一旁,直到小白難得釣上第三隻魚,兩人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伊桑呆著臉,恍神又失神,握著裝魚的樹藤網子,魚活跳跳掙扎的樣子也入不了他的眼,小臉都快被魚尾甩巴掌了。
最受不了沉默的小白開口:「伊桑啊,有件事、很重要的事我一直忘了問你,你說你是住在什麼司島,這裡是夜之神阿比斯的小島,那你……是怎麼來的?」
「不達?一月一夜,走,主司島。」說完,伊桑又繼續發著呆。
小白有聽沒有懂。
好幾次海邊瞭望,放眼四周,這裡都是孤獨無依的可憐小島,用肉眼都無法看到的距離,游不游的到都是問題,伊桑說用走的?不會是什麼輕功水上飄吧?他都不知道少林絕技已經流傳南洋小島,真是超乎想像。
小白想繼續問,又被地震打斷。
這次地震的威力比昨夜小上許多,可是地上卻隱隱出現裂縫。
小石子地出現一公分寬的裂縫,小白發現,其中有幾顆嵌在土裡的石頭居然從中裂開,裂縫斷的乾淨俐落說不出的怪異。
「伊桑!走,我們不可以呆呆的待在原地!」小白一把拉起伊桑,釣竿、被釣的魚都丟在一旁。
「呆呆呆?呆子?」伊桑還在恍神,就被小白拉著拔腿狂奔。
小白是延著小溪奔跑,溪的原頭自然是高地,而小島唯一高起的地方就是──火山。
跑到一半,小白看到一隻眼熟的大鳥,跑到眼花的小白好不容易才認清,那是中分的背影,而中分也往火山的頂點飛去。
作弊!有翅膀的人就這樣……太過分了,中分對不起全天下只有兩條腿的人類。
體力百分百弱的小白,跑了一會兒就變成伊桑拉著他跑的局面。知道小白的目的地後,伊桑自然知道小白想做什麼。
他們部族的傳說,夜之神阿比斯神沉睡在山之頂。
費時二十多分鐘,其中有十分鐘都給小白喘氣喘掉的,他們到了山頂。
如果這個小平台能稱的上山頂的話。
山頂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塊空地,連根草都沒長,再過去還有一面山壁,筆直到只有蜘蛛跟螞蟻能爬上去。
空地上有立著兩個人影,用四分之一顆眼睛看,小白就能認出那是施哥和柯錫,不斷吸氣吐氣,快把心臟脾肝腎都吐出口的小白半跪在地上喘氣。
「小白,還好吧?」施哥擔心地問,小白快喘掉半條命的樣子讓他想不擔心都難。
「沒、沒事,中、中分呢?」
「那裡。」柯錫指著那面山壁。
小白抬起頭,看到中分從山壁後飛出,帶著極為不悅的表情緩緩降到他們面前。
「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是個圓型的空地,裡面灰塵很多。」中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
「沒意外的話,那應該就是火山口,希望不要爆發才好。」施哥面露難色。
現場又沉默了幾秒,小白恢復過來,四處看了看,「離仔呢?」
「尹先生負責留守。」柯錫笑了笑,有些嘲弄的意味。
離仔是來做什麼的啊?小白無言地想,有事就睡、沒事就發呆,好像發生什麼重大事件,離仔都不在場,即使在場也是昏迷的。小白覺得有些羨慕。
沒過多久,又是一陣搖動,這次的地震又更輕了。
平台上多出幾條細縫,不仔細看還不會發現。
「不達,這裡,祭祀阿比斯神,不,縫隙。」原本還很平靜的伊桑,突然變得很驚恐。
「這裡用來祭祀?這是什麼都沒有,連個貢桌都沒放。」更荒論供品了。小白覺得有些可惜,不然他還滿想嚐嚐地方特色菜。
「有人。」柯錫丟出幾張符咒,在半空中一字排開。
地震停了,山壁卻還在搖晃,還搖下不少碎塊,在接近地面的地方,形成一個不小的方形洞口,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的高度。
這是什麼魔王出現的場景嗎?
小白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
「神、阿比斯神……」伊桑小小的身子搖了兩下,撲通跪在地上,雙手著地,不斷顫抖著。
「啥?這就是『啊!鼻屎』神?」這個很髒的夜之神?
小白的叫喊更讓眾人提高警覺,翅膀米血、符咒風盾一齊出現。
然後,神,很普通地走了出來,甚至不小心踏空階梯。
「喂,沒人要去扶他嗎?」中分轉過頭說。
烏黑的長直髮在地上散成圓弧,面部直接著地,整個神直挺地倒在地上。
小的那隻嚇到說不出話,大的四隻只好慢慢接近,他們才充滿警戒踏了兩步,地上的神就騰空飛起,站直身子慢慢著地。
飛舞的長髮在太陽照耀下,很黑很亮,堪稱洗髮廣告也無法比擬的柔順。
如果不是前面那毫無預警的一跌,小白又會開始讚嘆,這年頭連神都可以這麼帥。
可是除了小白,其他三個大人都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中分甚至轉頭衝向小白,上下拍打拉扯,痛得小白大叫。
「痛啊、你這是非禮還是虐待!」小白的手臂被中分拉起一大塊肉,軟軟嫩嫩還很有彈性的肌肉連皮帶脂肪。
「沒可能啊……」中分又回過頭,直瞪著眼前的神。
施哥皺起眉,拳頭緊握,用力到有些顫抖。
柯錫瞪大眼,蒼白的嘴唇微開,上下開開闔闔,一個字也沒吐出來,身體前後搖曳,連晃動的髮絲都帶著驚訝。
「不達,父親、我想您,沒想到……」伊桑還是跪在地上要抖不抖,抖到說話都含糊不清。
小白不了解這些人天不怕地不怕,看到群蛇猛獸都可以不眨一下的強者怎麼像他看到異型屠殺的樣子,驚訝、驚悚又目不轉睛。
神注視著小白,小白也看了回去,對看片刻,神露出抬起半邊眉,小白姑且解釋這麼表情為驚訝。
「汝見吾為何樣?」低而透徹的聲音,很適合吟詩。
小白咧了咧嘴,怎麼這個神開口就很文言。
眼前的神額頭和鼻尖髒髒的,從上而下一條線,連帶胸前、下擺都沾上塵土,跌的還真徹底。就算這個神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小白的敬畏之心也已經降到最低點。
上下掃了幾眼,小白決定採取直白攻擊,「就……頭髮很長很長,眼睛很細很細,睫毛很密很密,嘴唇很薄很薄,袍子很拖很拖,胸口很露很露,墜飾很多很多,額飾很閃很閃,整個人、整隻神很帥很帥!」
對方愣了好幾秒,才消化完小白一連串的形容,他放柔了表情說:「外人見吾之真身,數百年未有。」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那個,請問你是『啊,鼻屎』神?」小白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親善的表情。
「阿比斯,阿、狀聲,比、比賽,斯、斯文。不是『啊──有鼻屎』,吾懂汝等之言。」果然是名叫阿比斯的神皺了皺眉,舉起手揮舞兩下。
小白差點噗嗤笑出來,沒想到堂堂的神是冷面笑匠,等等,對方可能是認真的,「久仰久仰,夜之神阿比斯。請問你有什麼事呢?」
小白停頓了一下,揉揉眼睛,剛剛好像有看到某種白霧散去,還是他眼花,自動把這裡的滿地灰塵變色。
阿比斯神眉頭皺的更緊,緊到小白都感受到旁邊的殺氣。
原本就在扯弄小白的中分全身一震,猛然回過神,眼睛爆出殺氣,小白顏面神經抽了抽,完全不了是哪裡惹到中分。
施哥也全身一震,搖搖弄清神志,第一時間還記得上前拉住中分,免得小白直接被踹飛,如果不小心滾下山,小白可就一去不回頭。
「該是汝等找吾才是,干預蛇與猴子的戰爭,打亂災難運行的外來者。」阿比斯將手收回袖子裡,回答小白的問題。
「不達、阿比斯神,懇請您,懇請您,不要降下火焰……」回過神的伊桑又開始抽鼻子,眼淚轉啊轉,隨時都可能落下。
阿比斯神看到跪在地上的伊桑時,眼神有些浮動。
「火焰,勢必降臨。僅時間早晚的差別。」阿比斯語調還是平平,卻故意不看伊桑。
伊桑又開始抽泣,覺得一切都是他的錯。「我、我,放棄多卡拉幫父親、母親,復、復活,也放棄。我、我希望,火焰不要,傷害大家……」
眼睛利一點的人都會發現,這個看似呆呆,實際上心思不知是深是淺的神對伊桑有些心軟。
「那我們還有時間逃命嗎?」
火山爆發,依小島的大小一定全滅,他們再強也不可能在海裡生活,也不知道有沒有鯊魚,這裡連猴子和蛇都可以這麼強,如果遇到真正的猛獸他們還有小命嗎?
這次阿比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指著柯錫說:「非我族者,速退此地。」
柯錫眼神一暗,抿起嘴像在忍耐什麼,隔了許久他才回答:「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所庇護的領域不同,我也沒什麼理由好留下。子夜,我先回房子去了。」
「哦、哦好……」還一頭霧水的小白只能應聲答應。怎麼連老闆大人都開始文言了。
柯錫轉身就走,施哥和中分雖然感到奇怪,也沒出聲阻止,因為,他們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先問。
「阿比斯神?您剛剛給我們看到的是……」施哥的聲音有些顫抖。
「見吾之形,為汝之願。所現之人為想見之心,有愧有情、有妒有戀。吾之真身,僅心中無忌者能見。」
施哥和中分面色凝重,憋紅的臉有些不敢置信,更多的是被戳中心事的彆扭。
小白食指點了點太陽穴,思考十秒鐘,終於將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文。然後,小白的眼睛綻放出,挖到死對頭八卦的詭異微笑。
「咈咈咈。」小白模仿菲娜的笑聲,瞇起眼,一邊遮住嘴一邊用手肘頂了頂中分說:「怎樣,看到哪個心上人呀?介不介意告訴小弟我,我絕對會保守秘密的。」
頂多有時候拿出來嗆你!小白樂呵呵地想。
中分瞪了他一眼,然後哼氣不說話,要不是中分還被施哥抓著,小白可能早超越柯錫的步伐,滾下山一路滾回房子。
「小白,你就少說兩句,下次乃分生氣,我就不幫你拉著他。」施哥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找打就要好自為之。
「那我不問中分。施哥,你剛剛看到誰啊?」小白露出自以為很甜的甜笑。
施哥也回以微笑,然後,輕輕地,放開了中分的手。
一秒後,小白摀著頭倒在地上,宣告此人已死。
「不達、我看到,父親。幻覺?」不知為何,伊桑就是能聽懂阿比斯的語言,淚珠潸然而下。
「伊桑乖乖、伊桑不哭……」小白臉部著地,向伊桑伸出單手,抖了抖又放回地面。
「別裝死了,起來。」中分一把拉起小白,不管小白身上髒不髒,隨意拍了幾下,溫柔拍灰塵的成分少到可憐,藉機多打幾下洩恨的可能性不知多出幾百倍。
「中分小力點,比餅乾還脆的脊椎會斷。」小白哀嚎,中分還真的放輕力道。他就得寸進尺地說:「啊,對、就是那邊,左邊一點比較酸。」
「左邊是吧?」中分瞇眼微笑,心中咒罵呼你死。
「啊哦──碎了碎了,我的肋骨、我的肺,好痛啊……」
「小白,真是你自找的。」施哥搖頭嘆氣,小打小鬧,他都不好意思阻止中分替天行道了。
「不達,呵、呵……」伊桑破涕為笑,用滿是灰塵的手擦了擦眼淚,笑出小小的酒窩。
阿比斯看著一連串的鬧劇,不發一語,發現伊桑從哭到呆滯再到笑的變化,他低頭自語:「巫師之子得以倖免,不枉吾之請託……」
中分和小白又鬧了好一會兒,中分才報復足夠,放過小白。
注意力自然回到阿比斯身上。
他們居然完全忽略神的存在?
阿比斯發現眾人表情變僵硬,大概敲一下就能碎滿地的程度,他以坐姿漂浮在空中,雙手收在放在膝上,霎時散發出莊嚴肅穆的氣質。
「一人一個,汝先開始。」阿比斯寬大的袖子只露出食指,雕工細緻的金戒指反射刺眼光芒。
被指到的中分帶著疑惑,還是來到阿比斯面前。
「阿比斯神,你是有什麼事要找中分嗎?雖然他有破壞小島啦,殺蛇也殺的很順手,可是他基本上是善良的好人……」小白躲在施哥後面幫中分提出疑問,不過此刻他防的對象是神,還是他幫腔的中分?
阿比斯神皺了皺眉,表情有些疑惑,「有所求,才會見吾。」
「不達,一年一次,冥夜祭、災難降臨之後,阿比斯神降臨,聽取,願望。」伊桑見眾人露出疑惑的表情,連忙替阿比斯神補充。
不然現在,四人一神都滿臉困惑,場面是好笑多於尷尬。
哦,原來這就是文化代溝啊!小白拍手頓悟。
「那個可能是什麼意思?」小白聽到一個奇妙詞。
「降臨與否,阿比斯神,決定。」伊桑偏頭說,語氣理所當然,對阿比斯是無上崇敬。
「還真是任性啊……」連忙收聲,對方就在面前,小小一介平民還是低調點比較安全。
小白將伊桑的話翻譯給中分和施哥,中分露出不屑的表情說:「我根本就對你無所求,請別瞧不起人。」
請字說得格外大力,表示中分硬擠出來的微弱敬意。
阿比斯盯著中分半晌,輕勾起嘴角,稱不上笑,反倒像看透某種事物的玩味。阿比斯勾勾手指,利刃般的風刮過中分臉頰,留下一道清楚的血痕。
而中分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只感覺傷口是異常的火辣,像是被火焰刮過。
「你做什麼?」中分想摸傷口,抬到一半的手卻被某種力量拉住。
「數百年未遇見吾之真身者,今日破例聽取汝等之願。」
「所以我說,你想做什麼?」中分對阿比斯高高在上的表情感到不悅,而對方有回答跟沒回答一樣。
他都說了,他根本沒有任何事需要乞求阿比斯實現!
「汝能存活已是法則外,一傷一血換封印,暫時隱藏汝之氣息。」
阿比斯的話讓中分瞪大了眼,咬著牙一句反駁也說不出口。
阿比斯手指發出微弱的光芒,和中分臉上的傷口相呼應,少許血平空抽出,緩緩飛向阿比斯伸出的手指,最後化作一顆小血球,消失無蹤。
然後他的手換了方向,由下往上勾了勾,中分的翅膀羽毛飄走了兩根,發著白銀色光芒的羽毛,柔順漂亮,阿比斯用兩指捏著,把玩了一會兒才收入袖中。
「你看到了什麼……」中分的聲音有些虛弱。
小白想上前借關心之名,行探聽之實,被施哥拉住、往後拖。
「夜之神掌過去、死後,日之神掌現在、未來,吾牽引亡者前往夜之城,回顧過去,遺忘當年。汝已半身歸矣,非時之軀,吾只能暫時保之。汝命為何,決於半晌明日,命中之人。」
聽不懂……小白啞口無言。
他的中文可以重修了,給過往數名國文老師蒙羞,真是慚愧慚愧,連中分為什麼全身僵硬都不知道,以後怎麼拿來當談判籌碼啊!
中分僵硬了數秒,最後謹慎地彎腰,行九十度大禮。一秒、兩秒,足足過了十秒鐘才起身。
「小白、雨時哥,我想先一個人待著。」中分說完轉身就走,也不管小白無限好奇的眼神。
然後,阿比斯指了指施哥,後者緩步上前,小白第一時間縮到伊桑身邊,男孩還是跪在地上,旁邊黏了一個大男人還是一動也不動。
有中分的前例,施哥很聰明的沒說話,任由阿比斯看個仔細。
他捫心自問沒什麼願望、沒什麼非要達成的夙願,所以他能毫無畏懼地回視阿比斯。
阿比斯眼神忽高忽低,像把施哥上下左右都瞧個仔細,最後他皺眉陳默兩分鐘才說:「汝所求之事,非吾管轄,所護之人非所愛之人,所護之人勝於所愛之人,抉擇之日汝自安之……汝之事,吾不干預。」
聽到所愛之人四個字,小白眼睛一亮,他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只可惜對方是施哥,想問又怕惹他生氣。
「謝謝阿比斯神的勸諫,我會盡全力護全他們的。」施哥也不迴避,點頭示意後,就回到了小白他們身邊。
沒想到阿比斯向他揮揮手,「見完者,退離此地。」
施哥對小白露出苦笑,摸摸他的頭後就慢步下山。
「哦,連施哥都走了,沒想到是指名完就要離開,所以中分不自己走也是會被趕走囉?但老闆大人什麼也沒說就走了,真是奇怪。」
阿比斯沒理會小白的自言自語,他指了指伊桑,男孩很激動地爬起來,三步兩步幾乎是跌到阿比斯面前,伊桑摔了一跤又恢復正經的跪坐姿勢。
阿比斯沒觀察伊桑,直接劈頭就問:「汝想問何事?」
如果小白夠細心就能發現,阿比斯是刻意不看伊桑,只可惜心細的人都離開了,留個神經最大條的在現場。
伊桑思考了一會兒,憋著眼淚問:「父母,被黑影殺死,死的世界,暗嗎?」
阿比斯閉上眼睛,伸出手在伊桑眼前一點,「那是寧靜夜之城,逝者可得安寧。」
「我,放心。」伊桑眨眨眼,眼前畫過許多畫面,多到他來不及看清,但他最少知道,那是個美麗的地方。而他的父母,笑的很開心。
這樣就夠了。伊桑雙手互抱,整個人躬成一圈,額頭抵地,虔誠地祈禱什麼,喃喃自語,壓抑的哭腔惹人心疼。
這次阿比斯沒向小白招手,食指中指併攏,在伊桑的上方畫了個圓,伊桑圈成一團的身子漸漸消失在飛舞的塵土中。
小白眼睛轉了轉,現在四下無人只剩他一隻,眼前又是面無表情的阿比斯神,情況怎麼看都有點詭異。
他不會被拿來祭天吧?
留下一隻,趁四下無人宰掉,來個死無對證!
小白舉直手貼耳大叫:「那、那個,我要申請自由提問!」
阿比斯露出疑惑的眼神,小白連忙補充:「就是、我想問問題,請不要吃我!」
「吾不食人,問。」阿比斯像看到青椒的小孩子,有些厭惡又假裝不認輸,還下意識抹了抹嘴角。
小白自動把那動作解釋為肚子餓時的吞口水,危機警鈴大響,得到說話許可,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提問。隨即念頭一轉,既然他身在異地,理由就只有一個。
「哦,就是伊桑雖然已經放棄找葫蘆猴啦,可是我可以找牠嗎?牠應該是我們能不能回去的關鍵。」
「葫蘆?」非熱帶植物,阿比斯自然沒見過。
小白又比又畫,描出葫蘆的形狀,又跳又叫模仿猴子的樣子。
阿比斯沉默了一會兒,好不容易認出小白所說的對象:「牠並非吾之使者,該何去何從,由牠決定。」
阿比斯向天空招了招手,掌心向上,露出手肘以上。
閃亮亮的螺旋金飾纏滿手臂,在小白被閃到恍神,一隻活跳跳的葫蘆猴筆直掉進阿比斯的掌心,屁股落下,剛好讓阿比斯抓個滿手毛球。
「葫蘆小猴!」
「有人想見汝。」阿比斯將抓著葫蘆猴的手往小白伸去。
大白天,小白和葫蘆猴大眼瞪小眼。
直到口袋傳來一陣騷動,一顆出奇蛋飛出來,小白輕點了中間縫隙一下,中間破出一顆噗哩。
「噗哩噗噗!」趁現在快施行『受封名』啦!
噗哩幾乎是撞上小白的額頭。小白難得俐落閃開,轉頭差點沒閃到脊椎。
什麼趁現在,你以為是要收拾什麼妖魔鬼怪,只等著主角來個最後一擊嗎?不過話說回來……也對啦。
對上葫蘆猴有些想睡的小臉,正圓形的綠豆眼睛瞇到只剩一條縫,小白貼近葫蘆猴消失在毛下的耳朵,悄聲說:「那個,就是啊,我可以將你命名為『萊西』嗎?這是很有深意的名字……」
「吱?」葫蘆猴還沒回過神,身上泛起藍光,原本綠豆大的眼睛瞪成花豆大。
在一陣聽不清的猴叫中,受封名為萊西的猴子幻獸、妖精多卡拉,從兩個山東大饅頭縮成兩顆小籠包的大小。
阿比斯眨了眨眼睛,捏捏手掌心上的萊西,確定這蓬鬆的觸感還是之前的猴子沒錯。
「神奇、神奇,吾第一次見到如此小巧的猴子。」
小白大略跟阿比斯解釋他們從何而來、又要如何才能離開,連幻獸的神奇處也一併解說,小白式幻獸辨認三大條件:囂張臭屁看人低、普通生物不可擋、小巧方便可收藏。
「噗哩噗哩!」終於可以回去了,好久沒吃荔枝,小白,回去先買個十斤吧!
「誰理你。一斤就不錯了。」小白撇撇嘴,又不是盛產季,荔枝可是很貴的,噗哩以為自己是楊貴妃嗎?他可沒一騎紅塵,噗哩也無法來個妃子笑,他才不管這麼多哩!
「噗噗。」看你很窮很可憐,一斤就一斤。
「吃別人的還敢囂張,你以為是誰辛苦賺錢養你這顆蛋啊!」平日在家沒事不是找對門的中分串門子,就是跟自家的幻獸鬥鬥嘴。
「吱。」不好意思,請注意一下我。葫蘆猴、萊西請阿比斯將他帶到小白鼻前,那一大一小才轉頭看牠,「吱吱、吱吱唧。」要我歸你們也是可以,但是有條件,首先就是幫白蛇主築新窩,再來就是,一天三餐,煤炭灰一把,多不行、少不可以。
「OK,這點小事我答應。」
只要能回家,他一定去買成山的木炭回家,每天烤肉,還有藉口說是給萊西煤炭灰吃!小白樂呵呵的想。
阿比斯將萊西交給小白,小猴子還是彎彎的手腳正好巴著小白的脖子和臉頰。
「那個,既然我的問題得到解答,而萊西也到手了,我們就先走囉!」小白等不及回去炫燿自己獨立收服幻獸了。
阿比斯手掌打直,比了一個不的手勢:「大地已震三次,次次減輕,五次完了,火焰降臨。」
「耶?不會吧,真的要火山爆發?」神都降臨了,還爆什麼火山。
「兩日,至多兩日。」
「那、那我要趕快回去了!」
「且慢。」阿比斯說完卻停了下來,嘴巴稍開,表情頓在那裡,陷入名叫猶豫的僵硬。小白都想躡手躡腳偷跑了,阿比斯才又說:「那名孩子、男孩……」
「你是說伊桑嗎?」小白耳朵豎起來,又湊了回來。
「此孩子的父母是被『墨影』殺死。」
「你也知道『墨影一族』?」其實連他都不太清楚墨影是做什麼的,阿比斯又為什麼會知道。
阿比斯輕點頭,「汝必須阻止他報仇,最好讓他忘卻仇恨。」阿比斯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就像在陳述一件例行公事。
「等等,為什麼?我是不知道墨影的誰誰為什麼要殺伊桑的父母,但他有權利知道是誰殺了他父母、是誰想殺他,而且報不報仇也該由他自己做決定,你憑什麼幫他作主!」
伊桑動不動就哭的樣子和畢維斯、法西歐的狠勁做對比,更顯得那男孩楚楚可憐,小小年紀父母就死了,而且好像還是死在自己面前……小白為此感到一陣心痛。
「忘卻仇恨、忘卻那夜所發生之事,否則,他必定步上其父母死亡之路。」
小白連眉帶肉皺起一張臉,東扭西扭挑戰臉部肌肉極限,過了一會兒,他還是選擇放棄。
「你就不能說的明白一點嗎?我的腦袋不太好。」
那夜是指哪一夜?
不會是伊桑爸媽被殺的時候吧?什麼叫死亡之路啊?
「吾要求汝,帶他走,他不能留在這裡。」
「這裡是哪裡,這座島、還是這個世界?」小白已經呈現醬糊狀態的腦袋,沒辦法容納更多的問號。
「帶他走……」阿比斯飄至小白的上方,畫了個圓。
眼看四周開始被塵土包圍,小白對著阿比斯大叫,嘴巴一張一張,只差沒咬上就在眼前的手指。最好被他咬下幾枚金戒指當腦汁補充劑。
「喂,不要以為你是神就可以這麼囂張哦!」
「切勿讓他,切勿讓最後的巫師之子被遺棄……」
視線完全被塵土遮蔽,阿比斯完全消失在眼前,小白閉上眼,免得被丟走還被灰塵弄痛眼睛,真是讓人不悅的神。
直到小白再次睜開眼,又是隔日的事了。
※
他揉著眼睛,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拉起身,「伊桑,怎麼了?」
「不達、不達!」
嘶嘶嘶……遠遠地,小白聽到了蛇嘶鳴的聲音,帶著些許威嚇的意思。
驚覺被蛇咬的機率頗高,小白跳起身,但總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中分張開翅膀,照亮四周,隱約看到樹影處有影子縮回去。
「有蛇,都起來!」中分對著四周大叫,連小白都被伊桑叫醒了,唯一沒醒的只剩下打呼如雷的離仔。
「警戒心變低了,居然沒注意到有蛇接近。」柯錫有些懊惱地說。
「不,應該是有人打呼聲蓋過去了。」施哥也有些苦惱,好不容易在呼聲下睡著,居然沒能一覺好眠。
中分跳下房子,丟出米血,一連數排米粒子彈,大多被樹葉擋下,只有極少數射中蛇群。
透光中分翅膀的光,施哥發現另一頭也有蛇悄悄逼近,一道風盾直接擋下,蛇不死心,沿著風盾想往上爬,又頻頻滑下。
「我不想殺生啊……」施哥是故意將風盾的威力放到最小,畢竟對方只是無怨無仇的動物,而且他們才是外來者。
「原來施先生喜歡蛇勝過於猴子。」柯錫丟出數張白紙,現在知道是寫了鬼畫符的符咒,像鐵片一樣扎在地上。
「當時是有被嚇到,才出手比較重。」施哥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當時柯錫果然是在裝睡。
蛇群被中分和柯錫擋下不少,但還是從三方慢慢湧出,除了中分之外,其他兩人也不是真心想殺蛇。
「不達,不要、不要,請他們住手。」伊桑扯著小白,紅了眼眶泫然欲泣。
「為什麼?是蛇想攻擊我們……」
「不是,不是,猴子與蛇的戰爭,沒人能插手、神降臨之前。」伊桑揮舞著手腳,激動萬分,之後的話連小白都聽不懂。
「怎麼了,伊桑被蛇咬到了嗎?」施哥前來關心,拉住伊桑不斷扯著小白的手,連忙低語安撫。
聽了伊桑的話,小白開始觀察蛇群的動作。
小白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離仔的打呼聲突然放大,然後又回歸正常的音量,他靈感乍現,意識到蛇群好像沒打算攻擊,只是不斷往某著方向前進。
「敢打擾本大爺睡覺,死吧!雜碎!」中分放出光芒,趁蛇眼被閃昏,直接用腳去踩爆蛇頭。
米血就在不遠處,抖毛縮尾,不敢接近自己的主人。
人格丕變啊!中分大爺有起床氣?
「中分,住手啊!不要殺蛇了!」小白對著中分大叫,當然是躲在柱子後面。
「做什麼,不敢吃蛇肉的小男孩就乖乖睡覺!」
「被你踩爆我更不敢吃!」
等等,話題偏離了,小白清清喉嚨,確定四下無蛇,跳下房子去巴住中分的手臂,「住手,蛇沒有要攻擊我們的意思。」
「什麼?」中分一愣,殺氣歸零,又恢復平常清爽偶像的形象。
地上大約有十幾隻蛇屍,血跡斑斑,尤其是中分的腳,沾滿泥巴和汙血。
中分的動作一停下,蛇群就快速移動,聚集在某個點,就停住不動,直立起身子,搖擺嘶鳴。
「沒有吹笛蛇也會自己搖起來?」柯錫驚嘆,同時下了房子去回收符咒。
「不達、不達,時間快到了,來不及。」伊桑表情十分複雜,他就坐在施哥的旁邊,低聲啜泣。
「怎麼了?伊桑,有哪裡痛嗎?小白,除了你沒人聽得懂伊桑的話……」施哥只能將伊桑抱在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伊桑的背,哼些只有自己才熟悉的英文小調。
「父親、母親,對不起……」伊桑抓著施哥的前襟默默哭著。
另一方面,小白和中分望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的蛇群發了一下愣,過了許久,中分才想起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我之前埋蛇肉的地方。」中分頓時燃起一股詭異感,怎麼看都覺得這些蛇不太對近。
「好像是耶,不過牠們好像是在念經?」
那一搖一擺的弧度,跟和尚念經搖頭晃腦的樣子好像,他都不知道蛇是信佛教的。
「不,我覺得是在下咒。」柯錫靠過來,他知道各民族有各民族的信仰,自然會有各種不同的儀式,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蛇的儀式。
「什麼!那牠們是要像我們報復嗎?都是中分想吃牠們,又踩爆這麼多牠們的同類。」小白用手肘頂了頂中分,馬上就被撞飛,最後還是自己爬回來。
過了一會兒,若不是柯錫和小白反對,中分會上前把那群蛇全部踩爆。
蛇圍成的圓圈泛起些微黑霧,很快散去,快到小白以為自己眼花了,然後蛇群很快往同個方向滑去。
轉過頭,小白發現之前被中分踩爆的蛇屍也不見了。
中分和柯錫也注意到了,他們心中同時泛起一股詭異感,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快發生了。
施哥扶著伊桑過來,哭腫眼的伊桑看到小白,連忙撲上去。小白接住哭到全身虛軟的男孩。
「不達,快、快去阻止蛇族,戰鬥,蛇與猴子的戰鬥……蛇不可以贏。」
「哦,可是為什麼,你不是說沒人能插手?」小白不想殺蛇,伊桑都不知道,眼前的那幾隻大的,殺蛇根本就是秋風掃落葉。
「蛇贏,火焰降臨,神的火焰降臨!」伊桑指著蛇群之前跑走的方向。
四個人一起轉頭,除了樹林,什麼也沒有。
「請問,有什麼嗎?」柯錫問,除了小白,沒人聽懂伊桑的話,其他三個人只是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結果什麼也沒有。
「那個方向,有香蕉樹和火山。」施哥思考了一會兒回答。
「火山、難道神的火焰是指火山爆發?OH MY GOD!」好久沒爆破英文的小白又再度爆發,連地打轉不知該做什麼。
「什麼意思,你說火山會爆發?」中分抓過小白的領口問。
「伊、伊桑說的,總之先去追蛇!」
「乃分,先走吧。」施哥拍了拍中分的肩膀,要能飛行的中分先離去。
「等等要說清楚!」中分丟下話就振翅而飛,白色翅膀是夜晚絕佳的尹路燈。
小白轉頭看向伊桑,被看的人哭喪著臉,楚楚可憐,害小白也不忍心開口多問,直嘆這年頭翻譯官真不好當。
※
在柯錫手電筒照耀下,他們來到了……今早好不容易才逃走的蛇洞。
這次的蛇數量更多了,多到某種詭異加噁心的境界。中分大約飛在兩人高的地方,也不敢貿然接近蛇群。
黑夜中,不管蛇有多鮮豔都只剩下蠕動的黑影。
柯錫將手電筒關上,先讓大家的眼睛習慣黑暗,手電筒太過吸引目光,蛇群如果突然攻擊,依眼前的數量,不管有沒有毒,會不會流血,光每條咬一口就變蜂窩了。
「真是多到恐怖,今天早上還沒這麼多啊!」小白抖了抖,那種變溫動物特有的鱗片摩擦感,比用指甲刮黑板更讓人起雞皮疙瘩。
「伊桑,真的必須跟蛇打架,才能阻止火山爆發嗎?」施哥問眼淚不斷凝聚的男孩。
伊桑聽不懂,頭一偏,滑下兩滴淚。
像是聽到了聲響,蛇群開始躁動亂竄,甚至有一群往他們這邊移動。
施哥豎起風盾,擋在他們面前,引起蛇群注意,不斷有蛇往他們撞來。一顆顆蛇頭推擠著風盾。
「伊桑,一定要殺死蛇嗎?」小白有些不忍,他看得出施哥不想沒理由就對蛇群出手。
「死者儀式,完成。沒有猴子,殺蛇,阻止阿比斯神降下火焰。」伊桑一字一句解釋。
「死者儀式?你是指那些被中分扒皮埋在地裡的蛇?可是不是還有死其他的蛇嗎?」
「蛇、猴子的戰爭展開,不會死亡,剝皮去骨,死去。死者儀式,完成,力量大增。另一者,減弱。」
「還真是恐怖。」小白想起,他們第一次和猴子碰面,那些皮猴被施哥的風刮走、米血的子彈射……完全一面倒的局面,最後猴子是跑走了,可是好像連一隻都沒死?
好像是在比兩邊的動物誰先死成,完成什麼死者儀式之類的,結果都是中分插手,不過還好沒真的吃蛇肉,不然死者儀式要在他們的肚皮上進行?
小白突然很想看一群蛇圍著中分的肚皮,喃喃嘶鳴的樣子。
「蛇勝,火焰降臨,猴勝,大雨降臨。不達,不希望,蛇獲勝……牠們是夜之神阿比斯的使者,不希望……」
小白知道,蛇和猴子在伊桑眼裡都是神聖的動物,但如果蛇贏的話,火山爆發,他們小命也沒了。
所以他轉頭說,「施哥、可惜老闆,請放手把蛇做掉吧!沒去皮、去骨牠們可是不會死的!」
「好吧,如果莫可奈何的話。」施哥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瞬間加大了風頓的威力,把擠頭擠腦的蛇刮到老遠。
「中分!把蛇做掉,聽到沒有,你可要負大半責任!都是你,牠們才會完成什麼死者儀式!」小白把握住難得可以嗆中分的機會,放聲大喊。
呼,感覺真好。
在翅膀的照耀下,他能清楚地看到中分抽搐的嘴角。
小白哼哼氣,很滿意自己的神氣,然後他掏出巧克力出奇蛋,抓出還睡得香甜的噗哩。
這幾天,他的幻獸不是吃就是睡,過得比主人逍遙十倍不止,終於可以使喚這隻讓他羨慕的臭幻獸了。
「噗哩,去找猴子,有隻很凶很肥,臉上有疤痕的猴子是首領。」
「噗哩噗哩噗。」小白你是睡傻了嗎?我哪認識什麼猴子。
「噗哩,給我去找!」小白將噗哩往天空丟去。「記得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殺蛇報恩就趁現在!」
黑蛋在空中轉了幾圈,上下彈了幾下以示抗議,才拍著翅膀離去。
人蛇大戰正式展開,自認只有拖油瓶等級的小白,早就閃到邊邊去,巴著一個樹,觀望戰火。
蛇真的變強了,被柯錫的雷打到還能在地上蠕動掙扎,焦黑的皮脫落又露出全新的蛇皮。如果小白眼力夠好,就能發現蛇鱗上有裂痕,最少代表柯錫的攻擊並非無效。
「施先生,請你在我放出雷後,將蛇切成一塊塊,再請鍾先生剝皮。」柯錫一邊拋出符咒,一邊向另外兩人說。
小白很想知道,那些白紙到底是藏在哪裡,柯錫現在只有一件短衫、一件褲子,柯錫是從衣服底下掏出白紙的,真是意味深遠啊……
他腦海中浮現柯錫像炸彈客一樣,在腰間捆一圈白紙,不小心噗哧笑出來。
「知道了。」中分降回地面,把玩著小刀,翅膀還是張著,畢竟他們需要光亮。
「可惜,還真是有計畫。」施哥張開一張風盾,擋下向柯錫撲去的土色蟒蛇。
三人合作所向披靡,連加強版的蛇都不是對手,很快地,蛇的數量大量減少。
深幽寧靜的夜晚,只有他們發出的攻擊爆裂聲。而他們也是唯一的光亮,雷閃時樹葉是綠色,雷暗時葉子是黑色,乍明乍暗,眼前是寫實版的聲光音效,小白卻不覺得興奮,他抬起頭,沒有月的天空,星星一閃一亮。
空氣濕潤帶有草味,細細聞還能嗅到一絲香氣,小白分不出是果香還是花香,腳底下是軟軟的泥地,手拂著樹幹,背後有草或灌木頂著,尖尖的前端刺得他有些疼痛。
他可以看到三個戰士的背影,地上、崖上的蛇影,還有那個小洞,在黑暗中,小洞更顯得深邃,藏在搖曳的短草後,向他們無言地招手。
眼前轟轟烈烈,他是格外的平靜。
小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然後他聽到,伊桑細細的哭聲。
「伊桑,快過來!」小白向伊桑伸手,他剛剛躲到樹後時,居然忘了把伊桑拉來,哦,他真是不負責任的壞人。
「不達、不達……」伊桑掐著小白的衣服,低頭不敢看他。
小白以為伊桑是在害怕,怪自己沒拉好他。
「對不起,對不起哦,下次我要逃命時,一定會拉好你。」
「不達,對不起,不想離開……」伊桑聲音都哭啞了,還是不斷啜泣。
「乖、乖,我們不會把你丟下的,沒想人想要你離開啊!」小白將男孩擁進懷裡,不斷拍撫安慰。
完全不像男孩傷心的哭法,低低、無法壓抑,還帶著某種歉意。
他忽略了一件事,伊桑真的是因為害怕、或是因為對蛇的愧疚才哭的嗎?這足以讓一個男孩哭這麼久嗎?
「伊桑,我問你,你到底是因為什麼……」
轟一聲巨響,柯錫的一道雷打到小洞邊,有些許土塊落下,堵住小洞大半邊。蛇群開始騷動,攻擊更為猛烈,在三人聯手下也只是徒勞無功。
小白才想叫大家住手,一個小小的重量壓在他的肩上。
「噗哩噗!」怎麼樣,我很快吧?
超近的距離足以讓小白清楚看見,噗哩顯然是在邀功的表情。
「吱吱、吱吱吱!」熟悉的猴叫在他的頭頂上響起。
猴子首領佔據他上方的樹枝,手腳並用指揮猴群攻擊,屬於牠們的猴子語非常興奮。
看到成群的猴子出現,前方的三人有些錯愕,發現那些猴子完全是衝著蛇群攻擊,先收手站到一旁。
小白上前和他們並列,發現三個人身上都沒有傷痕,安心不少,但同時,也燃起另一種不安。
「那些猴子是在幫我們嗎?」中分對那些猴子的行徑有些疑惑,感覺好像拼死命的奮力一戰,可是沒理由、也沒動機吧?
「不是,猴子和蛇本來就在大戰,伊桑說是神降臨的前兆,蛇贏的話會火山爆發,猴子贏的話會下大雨。」
「原來是我們幫了猴子,不過也好,下雨總比火山爆發安全,就算便宜了那些之前攻擊我們的猴子。」中分的語氣有些許不悅,為那些曾猴爪攻擊、香蕉皮招待的動物賣力,怎麼想都有點不爽。
「蛇和猴子的戰爭啊……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施哥倒是覺得很有意思,有點民間故事的感覺,不是有螃蟹和猴子的決鬥嗎?沒想到小島上的蛇和猴子也是宿敵關係。
「嗯……施哥,為什麼猴子第一天會攻擊我們呢?」小白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
「就生物的習性來說,因為我們是外來者,動物地盤意識十分強烈,攻擊算是種防衛行為。」
「我們是外來者啊……那、那我們可以插手嗎?這是這座島上、這些動物的戰爭,我們這些人類可以干預嗎?」小白驚覺他們好像插手多管閒事了。
「就自然的定律來說,是不應該。」施哥也皺起眉,他也欠缺深思熟慮,只顧著避免火山爆發,卻忘了思考背後的意義。
「不達、不達……」伊桑還是在哭,哭得若有似無,哭到他們都覺得很奇怪。
猴子已經贏了,火山不會爆發,為什麼他還要哭?
轉過頭,已經傷殘大半的蛇群顯然不敵猴子,很快地,蛇都被壓在地上,一條條蛇都殘破不堪,卻好像尚未死去。
看不出哪裡變弱的猴子歡呼不斷,吱吱的叫聲此時卻顯得刺耳。
猴子首領甚至跳下樹向他們致意,邊跳邊鞠躬興奮異常,不斷叫著只有伊桑聽得懂猴子話,而伊桑不染猴子的喜悅,還是不斷哭泣。
「伊桑,我問你,你之前說,蛇和猴子的戰爭是神降臨的前兆,沒人能插手。是指其他人沒能力插手,還是不能夠插手!」
小白終於理出思緒,他想起伊桑在蛇入侵時曾制止他們殺蛇,卻在蛇進行什麼死者儀式後開始哭,並說要阻止蛇贏猴子,否則會火山爆發,其中的轉變是在哪裡?
「不達、不達……對不起,對不起……」伊桑拍掉猴子首領向他伸來的猴爪,摀著臉不斷道歉。
「先告訴我原因。」小白無法對伊桑生氣,就算眼前的孩子有所隱瞞,但誰忍心指責一個不斷自責哭泣的孩子?
「不達,想找到……」
伊桑才開口,話就被地面強烈的晃動打斷。
「有地震!」小白大叫,都市人訓練有素的反射神經告訴他,要找地方掩蔽,可是腳才抬起就軟了下去。
小白半跪在地上手撫著樹,伊桑抓著他偎在一旁,另外三個大人都筆挺地站著,讓他萬分佩服。
仔細看,發現中分長高不少,隔了兩秒,小白又大叫,只是這次少了驚恐,「中分,你居然用飛的,給我回到地面上。」
腳不著地就不會受地震影響,中分翩然回首,斜眼睥睨:「地震時務必保持冷靜,尋求掩蔽,等待救援。如果你被掩蔽物壓死的話,我可以等待給你救援。」
「你、你你,說、說偶會衰到……」小白的聲音被地震搖得七零八落,只差沒咬到舌頭。
「沒被壓死卻死於咬舌自盡,真是可憐。」中分把晚上的不悅都發洩在小白身上。
「好了,乃分也少說兩句。」施哥連忙制止,口齒清晰得到小白崇拜的目光。
猴子吱吱亂跑,只有猴子首領很矜持地待在原地,猴毛抖個不停,也不知是地震在震,還是本身在抖。
天搖地動,枝葉亂飛,蟲聲四起,鳥獸亂竄,只是原始小島什麼東西可以震垮,人叫也只有小白一個人的聲音。
沒幾分鐘,地震停了。
四周的樹倒了幾棵,好在小白和伊桑作為掩蔽的大樹還依舊完好。
「為什麼會有地震?」柯錫走到小白身邊,提出不像是柯老闆會問的問題。
小白很想回答,地震是因為地殼變動釋放能量,位於板塊連結處的地震帶都有可能會有地震,明顯有火山的小島也是地震環的一角,而地震是連最頂尖的地質學家都無法精準預測的,還需要他解釋嗎?大老闆……
等等,火山島有地震,不就代表非、非常不妙的狀況。
「伊桑,你不是說猴子贏了就不會有火山爆發嗎?可是剛剛有地震啊!」小白抓著伊桑搖啊搖,搖出男孩停止一下下的眼淚。
「不達,嗚嗚……不知道,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干預,猴子和蛇的戰爭,不知道,結果。」
孩子,你再哭也於事無補啊,我們才想哭啦!小白無言地想。隨後腦袋一轉又問:「你剛剛沒說完的原因是什麼?」
伊桑抽抽鼻子,小手攪在胸前,低聲說:「我想,多卡拉,幫爸爸媽媽復活,不想離開,阿比斯島……」
「這是違反常理的。」小白難得正經道。
人死不能復生,如果打破自然的法則,不是變成吸血鬼就是殭屍,不屬西方又不歸東方的話,可能就是外太空的異形了。
「不達,知道……」
一個人跑到這個只有蛇和猴子的小島,真是難為他了,真不知道之前一個男孩是怎麼撐過來的。
小白壓根忘了,身為當地人的伊桑比他能適應野外生活。
「小白、小白,等會兒再告訴我們,你跟伊桑說了什麼。現在有另一件事要做。」施哥拍拍小白的頭,示意他站起來。
「有什麼事嗎?」小白順勢拉起伊桑,用手背抹了抹男孩的臉,大概抹去眼淚和髒污。
「蛇,樣子怪怪的……」柯錫指了指地上掙扎的蛇,蛇群自我痊癒不說,反正他早已沒把這裡當普通世界看待,但是蛇的動作有異樣,好像是想往某個地方前進又無力移動。
小白跑上前,發現草地上的蛇都想往已坍方的洞口前進,原本小小的洞,現在連個影都沒看到,小白好像意識到什麼,連忙衝上前把堵住小洞的石頭土塊移開。
可惜小白還是小白,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移動小石頭,剛剛的地震讓更多的土塊掉落,其中不乏大的石頭。
中分看了兩秒,拍著翅膀,用腳尖頂頂小白,後者瞪了中分一會兒才讓開位置。中分隨手就拍開半人大的土塊,跟拍灰塵的姿勢差不多。
之後的大小石頭、草渣樹枝中分更不看在眼裡,三兩下清的一乾二淨,整理完還不忘把手往小白的身上抹一抹。
小洞重見天日,蛇群好像很興奮,可惜傷殘的身子連扭個弧度都不行,更荒論移動。
在場有眼睛的都知道洞裡有什麼。
到處竄逃的猴子又回來了,原本猴子還想攻擊蛇,被柯錫丟了幾張符咒,打個小雷威嚇一下就全逃回樹上。
五雙眼睛全盯著小洞,不知過了多久,有個小小的身影緩緩地滑出來。
一條只有小指細的蛇。
小白伸出手,那隻紅色小巧的蛇就把頭放在小白的掌心,小小的力量推了推,狀似撒嬌的樣子讓小白心頭一酸。
「蛇是群體生活嗎?」小白轉頭問,後頭三個人也面有難色,伊桑緊咬下唇,拳頭都快握出血了。
「可能是的……」施哥拍拍小白,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沒過多久,幾條小蛇從洞裡滑出來,最後,出現一條比手腕粗的蛇,鱗片雪白透亮。
「不達,蛇群首領。」伊桑注視著白蛇緩慢地滑向蛇族的傷兵殘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快落了下來。
「嘶、嘶……」白蛇吐出蛇信,半直起身子搖了搖,地上的蛇群更為激動,其中幾隻甚至可以慢慢靠近白蛇。
小白看著蛇群撐著殘破的身子努力向白蛇移動,抽抽鼻子,感到一股愧疚。他想伸手碰出一隻原地掙扎的小紅蛇,卻被紅蛇咧嘴威嚇。
默默縮回手,小白改抓住中分的衣角。
中分白了他一眼,努力不去看地上的蛇群,「要內疚也是我們內咎,你傷心個什麼勁?」
「可是、是我要你們攻擊蛇群的,啊!也不能怪伊桑,他也是不想讓火山爆發,他想留在這個島上找什麼多卡拉……」小白越說越小聲,他不想掀伊桑的底,畢竟這三個說教功力高深,說法不一,輪番上陣絕對讓聽者痛哭,他平時可不是被念假的。
小白再度忘記中分等人和伊桑的語言障礙,自顧自呢喃辯解,也不管聽的人早就不想理他了。
猴子見白蛇出現引起一股不小的騷動,在施哥放出的風盾阻擋下,想多靠近一分都沒辦法。
白蛇巡視四周,最後定住身子,放聲嘶喊,在場的人都是第一次知道蛇可以叫得這麼尖銳大聲。
過了一陣子,小白聽到了似曾相識的彈簧彈跳聲,如果他把這個聲音解釋為腳步聲的話,那對象只有一隻!
小白興奮地望向聲音來源,小洞上頭的斷崖頂端,一顆葫蘆形的黑影緩緩出現。
中分將翅膀的角度一轉,正好照亮那顆滑行而下的……葫蘆猴子。
「那是這次要找的幻獸?單腳滑下斷崖的葫蘆,還真是特別…」中分抽抽嘴角,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幻獸,怎麼認?非常簡單,看起來不屬於正常動物範圍的動物,出場單一又囂張的,有九成九是幻獸。
中分騰空飛起,正想去撲殺葫蘆猴子卻被小白抓住腳踝一把拉下。
「不可以抓牠!」小白皺起整張臉,死命巴著中分的腳。
基本上還是可以飛起來的中分思考要不要一腳踹飛小白,看到巴著小白的伊桑,一大一小兩張臉都皺成一團,打消念頭,任由他們巴著,卡在不高不低的半空中。
葫蘆猴滑到地面,又是左一跳右一跳的移動,經過受傷的蛇身邊,都會停頓一下,發出溫和的綠光,蛇比人不知小了多少倍,葫蘆猴三兩下就醫好一隻蛇,恢復健康的蛇都迅速滑到白蛇身邊。
伊桑看到葫蘆猴醫蛇分外激動,放開小白想接近葫蘆猴,卻被小白一把抓住。
小白原本是巴中分,現在改巴伊桑。
伊桑和中分的力氣大小,跟人與蛇的體積之間的差距是別有過之而無不及,小白直接把伊桑撲倒在地。
頓時失去腳上重力的中分還不小心飛上斷崖,隨後又飛到施哥身邊,「那就是治療我們的幻獸吧?沒想到這次的幻獸擁有治療能力,真是方便。」
「那也要能收服牠才行。」施哥將中分拉回地面,要他用腳站好。
「我已經有米血了,就請雨時哥努力了。」
柯錫獨自望著遠方,不知在看什麼。
沒多久,葫蘆猴把所有的蛇都醫好了,牠來到施哥面前,用尾巴指了指施哥張起的風盾。
外頭的猴群是格外的安靜,連猴子首領都收起尾巴,乖乖四腳著地。
「吱吱。」請把那個解開。
不用小白翻譯,施哥也能了解葫蘆猴的意思,他收起風盾,同時想向葫蘆猴道謝,可是風盾消失的下一秒,繼白蛇的驚人叫聲後,又一驚世猴叫。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你們真是太不像話了!居然趁蛇之危,夜之神是怎麼說的?公平、公正、公開的決鬥可以贏取夜之神的祝福,你們是怎麼對待神所賜予的使命!現在,會發生什麼事,你們誰能負責!
這時候小白就會羨慕中分他們聽不懂幻獸的話,聽似只有叫幾聲,實際上卻是一連串的說教,聽猴叫總比聽說教舒服。
發現伊桑已經跑到葫蘆猴身邊,小白才驚覺自己原本巴著伊桑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改為摀耳朵,他整個人呈現臥倒抱頭的俘虜姿勢,連忙爬起身四處張望,好在四周的動物,包括人類,都沒分神在他身上。
「吱吱。」迎接夜之神的降臨,選擇島的災難,是非常神聖的使命。
「那、那,什麼災難會降臨。」小白連忙問。
「吱。」不知道。
葫蘆猴將目光放到伊桑胸口,隨後又轉移目標,繼續對猴群開罵。
一片猴子哀聲求饒,跪成一片的猴子看起來蔚為壯觀,好笑到很壯觀。
小白一邊笑一邊來到伊桑身邊,他發現伊桑的手緊握著胸口的項鍊,他想起那個項鍊長的像指甲,而且形狀跟猴子爪的形狀類似,畢竟最近常跟猴子接觸,無論是被抓還是被要脅糖果,小白多少對猴子指甲有印象。
「這是葫蘆猴的指甲吧?」
「不達,細把手腳、陶瓶神猴,救我,留下這個。」伊桑點頭,一雙眼睛緊盯著葫蘆猴,眼眶泛紅,激動到快擠出眼淚,卻又死命強忍著。
怎麼感覺好像某種裝水容器,形容的真貼切。
葫蘆猴把猴群訓斥完就叫牠們解散,看了一眼白蛇,後者嘶叫兩聲,也領著眾蛇鑽進小洞。
小洞真是太神秘了,那麼多蛇全部進去,裡面不是大到像渡假別墅,就是擠成百蛇義大利麵,什麼顏色、什麼大小、什麼口味都有。
小白甩甩頭,甩出眾蛇裝盤的畫面,他可沒墮落到被中分洗腦去吃什麼蛇肉!啥勞子的番茄醬和刀叉都給他消失……筷子也不准出現。
「吱吱。」不要再找我了。葫蘆猴對著伊桑說。
如果不是小白眼花,他發誓他看到一隻猴子露出複雜又疼惜的表情,比之前滄桑大叔臉更加進化。
「牠說,不要再來找牠了。」收到伊桑渴求的眼神,小白代為翻譯,沒想到伊桑會聽不懂葫蘆猴的語言。
「不達……我,想,道謝。」伊桑低著頭,將臉埋在胸前,不敢直視葫蘆猴。
不用聽也知道這男孩又哭了。
「吱吱吱吱。」孩子、人類,趁災難降臨前最後的一月一夜,你們快離開,記得不要找我,我並不想見你。
葫蘆猴說完,對著伊桑重重嘆一口氣,消失在樹叢間。
小白抽了抽嘴角,他一點都不懂眼前的到底是在演哪齣,轉頭發現一直莫不出聲的三人更在狀況外,施哥還要拉著想追葫蘆猴的中分。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他能聽得懂?
現場除了伊桑的啜泣聲一片安靜,隔了大約五分鐘,小白按耐不住,拍拍伊桑的肩,抹抹小臉蛋問:「伊桑,葫蘆猴都跑掉了。你不是想求牠幫你爸爸、媽媽復活嗎?」
「嗚……沒關係。復活,違反常理。爸爸媽媽不開心。」伊桑壓抑了很久,面對葫蘆猴,他很難不激動,一個孩子是怎麼壓下想見父母的情緒,以現狀為重?
感性的話接上句點,接下來要說什麼呢?他最不會應付這種場面。
這樣眼巴巴地哭,想找葫蘆猴的樣子,讓他想起靈犬萊西,忠心、可愛、聰明,還很死心眼。
啊、乾脆把葫蘆猴取叫做萊西,這個名字可有深度了。
沒意外的話,幻獸應該會被收服吧?雖然現在還不確定主人是誰。
「我們先回房子那吧?」施哥抱起伊桑,像擁隻大型娃娃把男孩放在手臂上。
※
伊桑坐在呆坐著,小手不斷扳玩木頭上的碎屑,不時抽抽鼻子、眨眨眼淚。小白就坐在旁邊,只有他能跟伊桑溝通,剛剛施哥和柯錫丟給他許多問題,希望他能去問伊桑,可是看到可憐兮兮的臉蛋,他又怎麼開得了口?
經過大哥們的提點,他才意識到伊桑其實很多話都沒告訴他們。
為什麼他會被『墨影』的畢維斯、法西歐追殺?
為什麼他對蛇和猴子的戰爭這麼清楚?
為什麼他好像能預見會發生什麼災難?。
最重要的是,伊桑一個小男孩是怎麼來到這座小島?
小白沒問過,也不沒想到要問出口……
中分很焦慮,他知道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而他剛才有機會卻沒去抓幻獸,他們可以抓到幻獸,然後找『門』回去自己的世界,這座島的事,他們其實可以完全不管。
他咬了咬牙,這種決定他還是無法做到。
相較於他們,施哥和柯錫很平靜,圍著火,背對著房子內的大孩子小朋友,靜靜地,融入背景中。
天未亮,大家也沒心情繼續睡,只能睜著眼瞪到天亮,被迫聽著離仔的呼聲。
※
又過了一個早上,中午吃完飯,小白去溪邊釣魚,伊桑跟在一旁,直到小白難得釣上第三隻魚,兩人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伊桑呆著臉,恍神又失神,握著裝魚的樹藤網子,魚活跳跳掙扎的樣子也入不了他的眼,小臉都快被魚尾甩巴掌了。
最受不了沉默的小白開口:「伊桑啊,有件事、很重要的事我一直忘了問你,你說你是住在什麼司島,這裡是夜之神阿比斯的小島,那你……是怎麼來的?」
「不達?一月一夜,走,主司島。」說完,伊桑又繼續發著呆。
小白有聽沒有懂。
好幾次海邊瞭望,放眼四周,這裡都是孤獨無依的可憐小島,用肉眼都無法看到的距離,游不游的到都是問題,伊桑說用走的?不會是什麼輕功水上飄吧?他都不知道少林絕技已經流傳南洋小島,真是超乎想像。
小白想繼續問,又被地震打斷。
這次地震的威力比昨夜小上許多,可是地上卻隱隱出現裂縫。
小石子地出現一公分寬的裂縫,小白發現,其中有幾顆嵌在土裡的石頭居然從中裂開,裂縫斷的乾淨俐落說不出的怪異。
「伊桑!走,我們不可以呆呆的待在原地!」小白一把拉起伊桑,釣竿、被釣的魚都丟在一旁。
「呆呆呆?呆子?」伊桑還在恍神,就被小白拉著拔腿狂奔。
小白是延著小溪奔跑,溪的原頭自然是高地,而小島唯一高起的地方就是──火山。
跑到一半,小白看到一隻眼熟的大鳥,跑到眼花的小白好不容易才認清,那是中分的背影,而中分也往火山的頂點飛去。
作弊!有翅膀的人就這樣……太過分了,中分對不起全天下只有兩條腿的人類。
體力百分百弱的小白,跑了一會兒就變成伊桑拉著他跑的局面。知道小白的目的地後,伊桑自然知道小白想做什麼。
他們部族的傳說,夜之神阿比斯神沉睡在山之頂。
費時二十多分鐘,其中有十分鐘都給小白喘氣喘掉的,他們到了山頂。
如果這個小平台能稱的上山頂的話。
山頂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塊空地,連根草都沒長,再過去還有一面山壁,筆直到只有蜘蛛跟螞蟻能爬上去。
空地上有立著兩個人影,用四分之一顆眼睛看,小白就能認出那是施哥和柯錫,不斷吸氣吐氣,快把心臟脾肝腎都吐出口的小白半跪在地上喘氣。
「小白,還好吧?」施哥擔心地問,小白快喘掉半條命的樣子讓他想不擔心都難。
「沒、沒事,中、中分呢?」
「那裡。」柯錫指著那面山壁。
小白抬起頭,看到中分從山壁後飛出,帶著極為不悅的表情緩緩降到他們面前。
「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是個圓型的空地,裡面灰塵很多。」中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
「沒意外的話,那應該就是火山口,希望不要爆發才好。」施哥面露難色。
現場又沉默了幾秒,小白恢復過來,四處看了看,「離仔呢?」
「尹先生負責留守。」柯錫笑了笑,有些嘲弄的意味。
離仔是來做什麼的啊?小白無言地想,有事就睡、沒事就發呆,好像發生什麼重大事件,離仔都不在場,即使在場也是昏迷的。小白覺得有些羨慕。
沒過多久,又是一陣搖動,這次的地震又更輕了。
平台上多出幾條細縫,不仔細看還不會發現。
「不達,這裡,祭祀阿比斯神,不,縫隙。」原本還很平靜的伊桑,突然變得很驚恐。
「這裡用來祭祀?這是什麼都沒有,連個貢桌都沒放。」更荒論供品了。小白覺得有些可惜,不然他還滿想嚐嚐地方特色菜。
「有人。」柯錫丟出幾張符咒,在半空中一字排開。
地震停了,山壁卻還在搖晃,還搖下不少碎塊,在接近地面的地方,形成一個不小的方形洞口,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的高度。
這是什麼魔王出現的場景嗎?
小白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
「神、阿比斯神……」伊桑小小的身子搖了兩下,撲通跪在地上,雙手著地,不斷顫抖著。
「啥?這就是『啊!鼻屎』神?」這個很髒的夜之神?
小白的叫喊更讓眾人提高警覺,翅膀米血、符咒風盾一齊出現。
然後,神,很普通地走了出來,甚至不小心踏空階梯。
「喂,沒人要去扶他嗎?」中分轉過頭說。
烏黑的長直髮在地上散成圓弧,面部直接著地,整個神直挺地倒在地上。
小的那隻嚇到說不出話,大的四隻只好慢慢接近,他們才充滿警戒踏了兩步,地上的神就騰空飛起,站直身子慢慢著地。
飛舞的長髮在太陽照耀下,很黑很亮,堪稱洗髮廣告也無法比擬的柔順。
如果不是前面那毫無預警的一跌,小白又會開始讚嘆,這年頭連神都可以這麼帥。
可是除了小白,其他三個大人都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中分甚至轉頭衝向小白,上下拍打拉扯,痛得小白大叫。
「痛啊、你這是非禮還是虐待!」小白的手臂被中分拉起一大塊肉,軟軟嫩嫩還很有彈性的肌肉連皮帶脂肪。
「沒可能啊……」中分又回過頭,直瞪著眼前的神。
施哥皺起眉,拳頭緊握,用力到有些顫抖。
柯錫瞪大眼,蒼白的嘴唇微開,上下開開闔闔,一個字也沒吐出來,身體前後搖曳,連晃動的髮絲都帶著驚訝。
「不達,父親、我想您,沒想到……」伊桑還是跪在地上要抖不抖,抖到說話都含糊不清。
小白不了解這些人天不怕地不怕,看到群蛇猛獸都可以不眨一下的強者怎麼像他看到異型屠殺的樣子,驚訝、驚悚又目不轉睛。
神注視著小白,小白也看了回去,對看片刻,神露出抬起半邊眉,小白姑且解釋這麼表情為驚訝。
「汝見吾為何樣?」低而透徹的聲音,很適合吟詩。
小白咧了咧嘴,怎麼這個神開口就很文言。
眼前的神額頭和鼻尖髒髒的,從上而下一條線,連帶胸前、下擺都沾上塵土,跌的還真徹底。就算這個神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小白的敬畏之心也已經降到最低點。
上下掃了幾眼,小白決定採取直白攻擊,「就……頭髮很長很長,眼睛很細很細,睫毛很密很密,嘴唇很薄很薄,袍子很拖很拖,胸口很露很露,墜飾很多很多,額飾很閃很閃,整個人、整隻神很帥很帥!」
對方愣了好幾秒,才消化完小白一連串的形容,他放柔了表情說:「外人見吾之真身,數百年未有。」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那個,請問你是『啊,鼻屎』神?」小白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親善的表情。
「阿比斯,阿、狀聲,比、比賽,斯、斯文。不是『啊──有鼻屎』,吾懂汝等之言。」果然是名叫阿比斯的神皺了皺眉,舉起手揮舞兩下。
小白差點噗嗤笑出來,沒想到堂堂的神是冷面笑匠,等等,對方可能是認真的,「久仰久仰,夜之神阿比斯。請問你有什麼事呢?」
小白停頓了一下,揉揉眼睛,剛剛好像有看到某種白霧散去,還是他眼花,自動把這裡的滿地灰塵變色。
阿比斯神眉頭皺的更緊,緊到小白都感受到旁邊的殺氣。
原本就在扯弄小白的中分全身一震,猛然回過神,眼睛爆出殺氣,小白顏面神經抽了抽,完全不了是哪裡惹到中分。
施哥也全身一震,搖搖弄清神志,第一時間還記得上前拉住中分,免得小白直接被踹飛,如果不小心滾下山,小白可就一去不回頭。
「該是汝等找吾才是,干預蛇與猴子的戰爭,打亂災難運行的外來者。」阿比斯將手收回袖子裡,回答小白的問題。
「不達、阿比斯神,懇請您,懇請您,不要降下火焰……」回過神的伊桑又開始抽鼻子,眼淚轉啊轉,隨時都可能落下。
阿比斯神看到跪在地上的伊桑時,眼神有些浮動。
「火焰,勢必降臨。僅時間早晚的差別。」阿比斯語調還是平平,卻故意不看伊桑。
伊桑又開始抽泣,覺得一切都是他的錯。「我、我,放棄多卡拉幫父親、母親,復、復活,也放棄。我、我希望,火焰不要,傷害大家……」
眼睛利一點的人都會發現,這個看似呆呆,實際上心思不知是深是淺的神對伊桑有些心軟。
「那我們還有時間逃命嗎?」
火山爆發,依小島的大小一定全滅,他們再強也不可能在海裡生活,也不知道有沒有鯊魚,這裡連猴子和蛇都可以這麼強,如果遇到真正的猛獸他們還有小命嗎?
這次阿比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指著柯錫說:「非我族者,速退此地。」
柯錫眼神一暗,抿起嘴像在忍耐什麼,隔了許久他才回答:「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所庇護的領域不同,我也沒什麼理由好留下。子夜,我先回房子去了。」
「哦、哦好……」還一頭霧水的小白只能應聲答應。怎麼連老闆大人都開始文言了。
柯錫轉身就走,施哥和中分雖然感到奇怪,也沒出聲阻止,因為,他們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先問。
「阿比斯神?您剛剛給我們看到的是……」施哥的聲音有些顫抖。
「見吾之形,為汝之願。所現之人為想見之心,有愧有情、有妒有戀。吾之真身,僅心中無忌者能見。」
施哥和中分面色凝重,憋紅的臉有些不敢置信,更多的是被戳中心事的彆扭。
小白食指點了點太陽穴,思考十秒鐘,終於將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文。然後,小白的眼睛綻放出,挖到死對頭八卦的詭異微笑。
「咈咈咈。」小白模仿菲娜的笑聲,瞇起眼,一邊遮住嘴一邊用手肘頂了頂中分說:「怎樣,看到哪個心上人呀?介不介意告訴小弟我,我絕對會保守秘密的。」
頂多有時候拿出來嗆你!小白樂呵呵地想。
中分瞪了他一眼,然後哼氣不說話,要不是中分還被施哥抓著,小白可能早超越柯錫的步伐,滾下山一路滾回房子。
「小白,你就少說兩句,下次乃分生氣,我就不幫你拉著他。」施哥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找打就要好自為之。
「那我不問中分。施哥,你剛剛看到誰啊?」小白露出自以為很甜的甜笑。
施哥也回以微笑,然後,輕輕地,放開了中分的手。
一秒後,小白摀著頭倒在地上,宣告此人已死。
「不達、我看到,父親。幻覺?」不知為何,伊桑就是能聽懂阿比斯的語言,淚珠潸然而下。
「伊桑乖乖、伊桑不哭……」小白臉部著地,向伊桑伸出單手,抖了抖又放回地面。
「別裝死了,起來。」中分一把拉起小白,不管小白身上髒不髒,隨意拍了幾下,溫柔拍灰塵的成分少到可憐,藉機多打幾下洩恨的可能性不知多出幾百倍。
「中分小力點,比餅乾還脆的脊椎會斷。」小白哀嚎,中分還真的放輕力道。他就得寸進尺地說:「啊,對、就是那邊,左邊一點比較酸。」
「左邊是吧?」中分瞇眼微笑,心中咒罵呼你死。
「啊哦──碎了碎了,我的肋骨、我的肺,好痛啊……」
「小白,真是你自找的。」施哥搖頭嘆氣,小打小鬧,他都不好意思阻止中分替天行道了。
「不達,呵、呵……」伊桑破涕為笑,用滿是灰塵的手擦了擦眼淚,笑出小小的酒窩。
阿比斯看著一連串的鬧劇,不發一語,發現伊桑從哭到呆滯再到笑的變化,他低頭自語:「巫師之子得以倖免,不枉吾之請託……」
中分和小白又鬧了好一會兒,中分才報復足夠,放過小白。
注意力自然回到阿比斯身上。
他們居然完全忽略神的存在?
阿比斯發現眾人表情變僵硬,大概敲一下就能碎滿地的程度,他以坐姿漂浮在空中,雙手收在放在膝上,霎時散發出莊嚴肅穆的氣質。
「一人一個,汝先開始。」阿比斯寬大的袖子只露出食指,雕工細緻的金戒指反射刺眼光芒。
被指到的中分帶著疑惑,還是來到阿比斯面前。
「阿比斯神,你是有什麼事要找中分嗎?雖然他有破壞小島啦,殺蛇也殺的很順手,可是他基本上是善良的好人……」小白躲在施哥後面幫中分提出疑問,不過此刻他防的對象是神,還是他幫腔的中分?
阿比斯神皺了皺眉,表情有些疑惑,「有所求,才會見吾。」
「不達,一年一次,冥夜祭、災難降臨之後,阿比斯神降臨,聽取,願望。」伊桑見眾人露出疑惑的表情,連忙替阿比斯神補充。
不然現在,四人一神都滿臉困惑,場面是好笑多於尷尬。
哦,原來這就是文化代溝啊!小白拍手頓悟。
「那個可能是什麼意思?」小白聽到一個奇妙詞。
「降臨與否,阿比斯神,決定。」伊桑偏頭說,語氣理所當然,對阿比斯是無上崇敬。
「還真是任性啊……」連忙收聲,對方就在面前,小小一介平民還是低調點比較安全。
小白將伊桑的話翻譯給中分和施哥,中分露出不屑的表情說:「我根本就對你無所求,請別瞧不起人。」
請字說得格外大力,表示中分硬擠出來的微弱敬意。
阿比斯盯著中分半晌,輕勾起嘴角,稱不上笑,反倒像看透某種事物的玩味。阿比斯勾勾手指,利刃般的風刮過中分臉頰,留下一道清楚的血痕。
而中分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只感覺傷口是異常的火辣,像是被火焰刮過。
「你做什麼?」中分想摸傷口,抬到一半的手卻被某種力量拉住。
「數百年未遇見吾之真身者,今日破例聽取汝等之願。」
「所以我說,你想做什麼?」中分對阿比斯高高在上的表情感到不悅,而對方有回答跟沒回答一樣。
他都說了,他根本沒有任何事需要乞求阿比斯實現!
「汝能存活已是法則外,一傷一血換封印,暫時隱藏汝之氣息。」
阿比斯的話讓中分瞪大了眼,咬著牙一句反駁也說不出口。
阿比斯手指發出微弱的光芒,和中分臉上的傷口相呼應,少許血平空抽出,緩緩飛向阿比斯伸出的手指,最後化作一顆小血球,消失無蹤。
然後他的手換了方向,由下往上勾了勾,中分的翅膀羽毛飄走了兩根,發著白銀色光芒的羽毛,柔順漂亮,阿比斯用兩指捏著,把玩了一會兒才收入袖中。
「你看到了什麼……」中分的聲音有些虛弱。
小白想上前借關心之名,行探聽之實,被施哥拉住、往後拖。
「夜之神掌過去、死後,日之神掌現在、未來,吾牽引亡者前往夜之城,回顧過去,遺忘當年。汝已半身歸矣,非時之軀,吾只能暫時保之。汝命為何,決於半晌明日,命中之人。」
聽不懂……小白啞口無言。
他的中文可以重修了,給過往數名國文老師蒙羞,真是慚愧慚愧,連中分為什麼全身僵硬都不知道,以後怎麼拿來當談判籌碼啊!
中分僵硬了數秒,最後謹慎地彎腰,行九十度大禮。一秒、兩秒,足足過了十秒鐘才起身。
「小白、雨時哥,我想先一個人待著。」中分說完轉身就走,也不管小白無限好奇的眼神。
然後,阿比斯指了指施哥,後者緩步上前,小白第一時間縮到伊桑身邊,男孩還是跪在地上,旁邊黏了一個大男人還是一動也不動。
有中分的前例,施哥很聰明的沒說話,任由阿比斯看個仔細。
他捫心自問沒什麼願望、沒什麼非要達成的夙願,所以他能毫無畏懼地回視阿比斯。
阿比斯眼神忽高忽低,像把施哥上下左右都瞧個仔細,最後他皺眉陳默兩分鐘才說:「汝所求之事,非吾管轄,所護之人非所愛之人,所護之人勝於所愛之人,抉擇之日汝自安之……汝之事,吾不干預。」
聽到所愛之人四個字,小白眼睛一亮,他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只可惜對方是施哥,想問又怕惹他生氣。
「謝謝阿比斯神的勸諫,我會盡全力護全他們的。」施哥也不迴避,點頭示意後,就回到了小白他們身邊。
沒想到阿比斯向他揮揮手,「見完者,退離此地。」
施哥對小白露出苦笑,摸摸他的頭後就慢步下山。
「哦,連施哥都走了,沒想到是指名完就要離開,所以中分不自己走也是會被趕走囉?但老闆大人什麼也沒說就走了,真是奇怪。」
阿比斯沒理會小白的自言自語,他指了指伊桑,男孩很激動地爬起來,三步兩步幾乎是跌到阿比斯面前,伊桑摔了一跤又恢復正經的跪坐姿勢。
阿比斯沒觀察伊桑,直接劈頭就問:「汝想問何事?」
如果小白夠細心就能發現,阿比斯是刻意不看伊桑,只可惜心細的人都離開了,留個神經最大條的在現場。
伊桑思考了一會兒,憋著眼淚問:「父母,被黑影殺死,死的世界,暗嗎?」
阿比斯閉上眼睛,伸出手在伊桑眼前一點,「那是寧靜夜之城,逝者可得安寧。」
「我,放心。」伊桑眨眨眼,眼前畫過許多畫面,多到他來不及看清,但他最少知道,那是個美麗的地方。而他的父母,笑的很開心。
這樣就夠了。伊桑雙手互抱,整個人躬成一圈,額頭抵地,虔誠地祈禱什麼,喃喃自語,壓抑的哭腔惹人心疼。
這次阿比斯沒向小白招手,食指中指併攏,在伊桑的上方畫了個圓,伊桑圈成一團的身子漸漸消失在飛舞的塵土中。
小白眼睛轉了轉,現在四下無人只剩他一隻,眼前又是面無表情的阿比斯神,情況怎麼看都有點詭異。
他不會被拿來祭天吧?
留下一隻,趁四下無人宰掉,來個死無對證!
小白舉直手貼耳大叫:「那、那個,我要申請自由提問!」
阿比斯露出疑惑的眼神,小白連忙補充:「就是、我想問問題,請不要吃我!」
「吾不食人,問。」阿比斯像看到青椒的小孩子,有些厭惡又假裝不認輸,還下意識抹了抹嘴角。
小白自動把那動作解釋為肚子餓時的吞口水,危機警鈴大響,得到說話許可,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提問。隨即念頭一轉,既然他身在異地,理由就只有一個。
「哦,就是伊桑雖然已經放棄找葫蘆猴啦,可是我可以找牠嗎?牠應該是我們能不能回去的關鍵。」
「葫蘆?」非熱帶植物,阿比斯自然沒見過。
小白又比又畫,描出葫蘆的形狀,又跳又叫模仿猴子的樣子。
阿比斯沉默了一會兒,好不容易認出小白所說的對象:「牠並非吾之使者,該何去何從,由牠決定。」
阿比斯向天空招了招手,掌心向上,露出手肘以上。
閃亮亮的螺旋金飾纏滿手臂,在小白被閃到恍神,一隻活跳跳的葫蘆猴筆直掉進阿比斯的掌心,屁股落下,剛好讓阿比斯抓個滿手毛球。
「葫蘆小猴!」
「有人想見汝。」阿比斯將抓著葫蘆猴的手往小白伸去。
大白天,小白和葫蘆猴大眼瞪小眼。
直到口袋傳來一陣騷動,一顆出奇蛋飛出來,小白輕點了中間縫隙一下,中間破出一顆噗哩。
「噗哩噗噗!」趁現在快施行『受封名』啦!
噗哩幾乎是撞上小白的額頭。小白難得俐落閃開,轉頭差點沒閃到脊椎。
什麼趁現在,你以為是要收拾什麼妖魔鬼怪,只等著主角來個最後一擊嗎?不過話說回來……也對啦。
對上葫蘆猴有些想睡的小臉,正圓形的綠豆眼睛瞇到只剩一條縫,小白貼近葫蘆猴消失在毛下的耳朵,悄聲說:「那個,就是啊,我可以將你命名為『萊西』嗎?這是很有深意的名字……」
「吱?」葫蘆猴還沒回過神,身上泛起藍光,原本綠豆大的眼睛瞪成花豆大。
在一陣聽不清的猴叫中,受封名為萊西的猴子幻獸、妖精多卡拉,從兩個山東大饅頭縮成兩顆小籠包的大小。
阿比斯眨了眨眼睛,捏捏手掌心上的萊西,確定這蓬鬆的觸感還是之前的猴子沒錯。
「神奇、神奇,吾第一次見到如此小巧的猴子。」
小白大略跟阿比斯解釋他們從何而來、又要如何才能離開,連幻獸的神奇處也一併解說,小白式幻獸辨認三大條件:囂張臭屁看人低、普通生物不可擋、小巧方便可收藏。
「噗哩噗哩!」終於可以回去了,好久沒吃荔枝,小白,回去先買個十斤吧!
「誰理你。一斤就不錯了。」小白撇撇嘴,又不是盛產季,荔枝可是很貴的,噗哩以為自己是楊貴妃嗎?他可沒一騎紅塵,噗哩也無法來個妃子笑,他才不管這麼多哩!
「噗噗。」看你很窮很可憐,一斤就一斤。
「吃別人的還敢囂張,你以為是誰辛苦賺錢養你這顆蛋啊!」平日在家沒事不是找對門的中分串門子,就是跟自家的幻獸鬥鬥嘴。
「吱。」不好意思,請注意一下我。葫蘆猴、萊西請阿比斯將他帶到小白鼻前,那一大一小才轉頭看牠,「吱吱、吱吱唧。」要我歸你們也是可以,但是有條件,首先就是幫白蛇主築新窩,再來就是,一天三餐,煤炭灰一把,多不行、少不可以。
「OK,這點小事我答應。」
只要能回家,他一定去買成山的木炭回家,每天烤肉,還有藉口說是給萊西煤炭灰吃!小白樂呵呵的想。
阿比斯將萊西交給小白,小猴子還是彎彎的手腳正好巴著小白的脖子和臉頰。
「那個,既然我的問題得到解答,而萊西也到手了,我們就先走囉!」小白等不及回去炫燿自己獨立收服幻獸了。
阿比斯手掌打直,比了一個不的手勢:「大地已震三次,次次減輕,五次完了,火焰降臨。」
「耶?不會吧,真的要火山爆發?」神都降臨了,還爆什麼火山。
「兩日,至多兩日。」
「那、那我要趕快回去了!」
「且慢。」阿比斯說完卻停了下來,嘴巴稍開,表情頓在那裡,陷入名叫猶豫的僵硬。小白都想躡手躡腳偷跑了,阿比斯才又說:「那名孩子、男孩……」
「你是說伊桑嗎?」小白耳朵豎起來,又湊了回來。
「此孩子的父母是被『墨影』殺死。」
「你也知道『墨影一族』?」其實連他都不太清楚墨影是做什麼的,阿比斯又為什麼會知道。
阿比斯輕點頭,「汝必須阻止他報仇,最好讓他忘卻仇恨。」阿比斯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就像在陳述一件例行公事。
「等等,為什麼?我是不知道墨影的誰誰為什麼要殺伊桑的父母,但他有權利知道是誰殺了他父母、是誰想殺他,而且報不報仇也該由他自己做決定,你憑什麼幫他作主!」
伊桑動不動就哭的樣子和畢維斯、法西歐的狠勁做對比,更顯得那男孩楚楚可憐,小小年紀父母就死了,而且好像還是死在自己面前……小白為此感到一陣心痛。
「忘卻仇恨、忘卻那夜所發生之事,否則,他必定步上其父母死亡之路。」
小白連眉帶肉皺起一張臉,東扭西扭挑戰臉部肌肉極限,過了一會兒,他還是選擇放棄。
「你就不能說的明白一點嗎?我的腦袋不太好。」
那夜是指哪一夜?
不會是伊桑爸媽被殺的時候吧?什麼叫死亡之路啊?
「吾要求汝,帶他走,他不能留在這裡。」
「這裡是哪裡,這座島、還是這個世界?」小白已經呈現醬糊狀態的腦袋,沒辦法容納更多的問號。
「帶他走……」阿比斯飄至小白的上方,畫了個圓。
眼看四周開始被塵土包圍,小白對著阿比斯大叫,嘴巴一張一張,只差沒咬上就在眼前的手指。最好被他咬下幾枚金戒指當腦汁補充劑。
「喂,不要以為你是神就可以這麼囂張哦!」
「切勿讓他,切勿讓最後的巫師之子被遺棄……」
視線完全被塵土遮蔽,阿比斯完全消失在眼前,小白閉上眼,免得被丟走還被灰塵弄痛眼睛,真是讓人不悅的神。
直到小白再次睜開眼,又是隔日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