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08 「比爾博、比爾博,你在附近嗎?」索林趴在窗框上對著下頭小小聲的喊。 索林這兩天下來確定精靈再找一個藏起來的小生物,矮人不知道哈比人如何做到的,可是他們的飛賊總是能帶來驚喜,現在矮人遠征隊只能將希望放在比爾博身上。 一顆小石頭丟中索林的額頭,矮人王子抓住那顆深灰色的石頭,不像是這附近的顏色,上頭還沾了一些土,是從土裡挖出來的?如果是接觸到樹根,表示這石頭來自宮殿更底層,比爾博去過牢房了嗎? 「比爾博,你居然丟中了我的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索林對著石頭砸來的方向低語。 「你在跟誰說話?」瑟蘭督伊雙手擺在腰後,站在通往房間的樓梯下仰視索林。 「沒有。」索林祈禱比爾博已經走遠了。 「呵呵,是那個躲在暗處的小東西吧?我是不知道他如何隱藏自己,可惜還是逃不過我的精靈耳朵。」瑟蘭督伊往某個點望去,精靈的眼睛與耳朵不是矮人和哈比人能比擬的,他遠遠就聽到索林的竊竊私語──事實上矮人的嗓門從來沒小過。 「矮人遠征隊的成員、我的子民們都被你關進牢房了。」索林瞪著優雅走上樓梯的精靈王。 索林不只一次懷疑,為什麼瑟蘭督伊的長袍都不會包裹住落葉,當個好笑的掃地王?拖地外袍捲起的落葉總會在三步內飛出來,瑟蘭督伊可能是連腳後跟都長了眼睛,知道要什麼時候跨步讓長袍飛揚、捲起風排出袍子捲起的任何細碎小物。 「有趣的是他並不是矮人,他的腳步輕巧無聲,若不是那股若有似無的魔力,加上地上的碎葉,我還不一定找意識到他的存在。」 果然連葉子都是瑟蘭督伊的眼睛,那一定是千年老精靈的魔法!索林警戒地瞪著瑟蘭督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就當你不知道吧,只要你安靜的隨我散個步。」 幽暗密林逐漸被黑暗侵襲,但是宮殿附近的樹木還沒有受到感染仍然綠意盎然。這次瑟蘭督伊沒有帶索林去巨鹿聖地,而是在隱蔽的小門外,一條能看到星空的小徑中漫步。索林打量著那到小門和這條彷彿無止境的小路,從隱約透出的星空讓他知道這條路的方向正好與伊魯伯相反,索林暗自將這條路線從心中劃掉。 「在勒苟拉斯身高只到我腰部的時候,我在這裡撿到了一隻小熊。」瑟蘭督伊停在一個涼亭前,招手要索林坐下。 在黑夜中依然能看出涼亭白淨的質地,這是與宮殿梁柱同種石頭鑄造的,在索林眼裡只覺得這是惹眼浮誇的精靈品味。 「所以呢?」索林接過瑟蘭督伊從長袍裡變出來的整包餅乾,坐到涼亭中啃了起來,用白色蕾絲方巾包餅乾也只有精靈王做得出來。 「小熊長大後跟著我們打獵,因為他野獸的氣息太過明顯,我們總是打不到獵物。」 索林穿著皮草長背心的樣子和瑟蘭督伊記憶中的小熊太像了,這也是瑟蘭督伊對索林產生憐惜的原因之一,還有張牙舞爪的防備心,以及熟稔、動情後的全然真誠。 瑟蘭督伊是喜歡索林的,不然他不會擁抱一個矮人,可是…… 「然後呢?」索林敷衍的問,他吃完餅乾用蕾絲擦擦嘴巴,將那連女矮人都不屑用的娘氣方巾丟到草叢中。 「沒有然後了。」 熊的壽命能有多長?不過數十年那隻帶給瑟蘭督伊父子歡笑的熊就離開了,勒苟拉斯再沒有養過任何寵物。 可是索林沒那些風花雪月的小心思,他略帶責難的問:「你們殺了牠?就是你迴廊邊上掛的那塊?」 「……」 ※ 瑟蘭督伊查覺到勒苟拉斯的小動作,一是勒苟拉斯隨身攜帶從索林那搜來的獸咬劍,瑟蘭督伊對此不置可否,反正他不會給索林武器,那原本索林的武器賞賜給勒苟拉斯又何妨? 二是勒苟拉斯幾次出入酒窖,瑟蘭督伊了解自己的兒子,雖然在他的培養下勒苟拉斯對酒有相當的鑑賞能力,可是綠葉王子對酒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瑟蘭督伊並非猜不到勒苟拉斯的打算,勒苟拉斯不是想殺了索林就是想放了他,勒苟拉斯不會在他眼皮底下殺了矮人,所以放人的可能性大了一點,那個直來直往的兒子要跟他演戲還早幾千年。 如果要將索林和勒苟拉斯放在同個天平上,瑟蘭督伊無疑會選擇兒子,但是現在並非選擇的問題,而是他要如何應對。 放任或是阻止勒苟拉斯? 「明天就是星光節,離都靈之日也只剩下幾天,你仍然不鬆口嗎?我要的,對你而言並不重要,不是嗎?」瑟蘭督伊懷抱著索林溫柔地貼在矮人耳邊低語。 「噁……如果你是想噁心死我,那你的目的達到了。」 瑟蘭督伊抓起索林的小辮子,揮刀截斷一小戳頭髮,索林發出惱怒的慘叫,瑟蘭督伊發現比起打索林,砍他頭髮的威嚇力遠遠超越肉體上的傷害。 「越來越放肆了。」瑟蘭督伊知道索林的反抗很無力,也察覺索林的消沉。 「放開,你該去清洗了。」索林推了推瑟蘭督伊。 瑟蘭督伊可以留下索林,但是懷中的矮人會像幽暗密林的樹木一樣漸漸枯萎,驕傲如索林不會自殺,而為了牢裡的同胞,索林也不會傻到真動手殺瑟蘭督伊,只要抓住那躲在暗處的小東西,矮人就真的失去了希望。 這真的是瑟蘭督伊想要的? 「答應我,心甘情願地參與星光節,我讓你見牢裡的矮人一面。」 「你是說真的?」 「王者從不違背承諾。」 「好。」索林忍著沒罵回去,他心底明白當年是祖父違背盟約在先,但是他就是無法嚥下這口氣,好在此刻理性戰勝了憤怒。 這不是索林第一次參與星光節,索林暗罵愚蠢年輕的自己被騙來參與過三次星光節,他明白星光節對瑟蘭督伊、對整個西爾凡精靈的意義。 瑟蘭督伊是辛達族,本來就與西爾凡精靈有些差異,那燦金的髮色就是證明,星光節是西爾凡的節日,代表著月光、夜晚與神聖,等同於西爾凡精靈的都靈之日,對身為王的瑟蘭督伊是象徵領導地位的節日。 精靈王會在寧靜的儀式中迎接新的一年的月光昇起,之後的宴會才是星光節的精髓,索林見識過木精靈的表演與特技,以及那些與矮人品味相仿的餐點,第一次參加時整隻烤牛腿直接抬到王座前,外脆內軟的牛肉被瑟蘭督伊一刀切飛到他盤中……索林搖搖頭甩掉那些回憶。 索林不懂的是,為何瑟蘭督伊堅持要自己參加? ※ 2.11 09 清晨醒來,索林發現瑟蘭督伊不在身邊,應該是去準備星光節的迎月儀式了,瑟蘭督伊最少要淨身、淨食還要換三次衣服,索林在守衛伴隨下來到了監牢。 「舅舅!太好了,你沒事!」奇力整個人都貼在門上,想要去摸摸索林,可惜舅舅離他太遠了。 「你們呢?」索林走近拍拍奇力的頭,讓外甥感動了一把,差點沒在牢裡打滾轉圈。 「很好,就是我十三把武器都被收走了。」菲力在索林靠近的時候代弟弟回答,「一天三餐都有肉。」 「你們安分一點,別惹惱了精靈,雖然他們沒什麼氣度,至少不會虐待俘虜。」索林顯然是說給守衛聽的,他從踏入宮殿開始就沒離過瑟蘭督伊,自然要抓好時間鬆懈其他精靈的警戒。 「知道了。」這幾日沒少罵精靈的德瓦林不甘不願的說,他還沒蠢到看不懂索林的眼神。 「索林吃錯藥了嗎?」奇力的嘀咕被菲力拍打鐵門的聲音蓋過去。 「舅舅!舅舅!」菲力喊了幾聲,「我想要午餐有烤肉!」 「我只能建議,不能保證。」索林用嘴型說『繼續吵、吵大聲一點。』 看到索林的嘴型,隔壁牢房的波佛扯著嗓子吼:「我想要豬肉丸子!」 「我想要喝酒!」 「整塊雞胸,上次那點不夠──」 索林趁矮人的點菜聲此起彼落的時候,低聲跟巴林說:「比爾博在宮殿裡,隨時注意,他是我們的希望……」 「沒有你,我們哪也不去。」巴林慎重地回答。 「地圖和鑰匙目前都在瑟蘭督伊手上,我會想辦法拿回來。」索林跟著守衛往上走,下頭的矮人還在鬼叫著肚子餓、肉不夠。 一顆石頭打中索林的小腿,他轉身沒看到人影,他只好扯掉頭髮綁帶往後丟,髮帶飄下了兩層階梯,隨口跟守衛說了一聲就往下走。守衛被矮人吵得有些煩,矮人低沉沙啞的叫喊聲對精靈而言可是最厭煩的噪音,那群藉機叫餓的矮人根本是得寸進尺,守衛暗自決定要吩咐廚房今天送全蔬菜餐。 「精靈王是真心喜歡你的,在夏爾對喜歡自己的人要用柔情的。我已經看好要如何離開的路線……」 比爾博的聲音從角落傳來,索林撿起髮帶的動作一頓,隨後若無其事的往上走。 ※ 用柔情的?索林準備忽略那句『精靈王是真心的』,他拒絕相信瑟蘭督伊的真心。 索林靜靜的吃完早餐,只能在瑟蘭督伊的房間東看西看,今天瑟蘭督伊連那盒寶箱都帶走了,索林打消把盒子敲開找回地圖和鑰匙的念頭。 索林盤算著要怎麼逃走,比爾博觀察好要如何離開,但是他不拿回地圖和鑰匙根本無法逃走,所以關鍵還是在瑟蘭督伊嗎? 下午索林被帶往迎月儀式地點,路上他就聞到濃濃的烤肉味,還有一桶一桶送去宴會廣場的葡萄酒,索林其實不喜歡葡萄酒,矮人普遍偏愛啤酒,他和瑟蘭督伊從根本就相差太多了…… 「父親堅持你要在場,最少在儀式中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勒苟拉斯面無表情的說。 索林根本不屑回答,雙手抱胸以不輸給精靈王子的氣勢站在原地。 橘黃色的夕陽斜照在一面牆上,牆上繁複的精靈文與圖紋不是索林所關注的,他更注意那塊從修剪成圓的樹葉中透出的天空,幾秒內就他就否定從那塊空洞逃走的選項了。 迎月儀式的場地是個巨大的樹木剖面,那面牆就嵌在樹木邊緣,一層層的年輪昭示著這棵樹的神聖與年齡,周圍懸空並沒有與建築連結,只有一個極窄、只能容納單腳的木橋連接至紗帳中。 天色漸漸轉暗,陽光從牆上消失時,瑟蘭督伊從紗帳中緩步走出,優雅地踏上木橋,一層柔軟的銀色薄紗批在樹枝型的王冠上,罩住瑟蘭督伊全身並拖地至少三尺,薄紗讓瑟蘭督伊凝聚所剩不多的光線,閃著微弱但神聖的光芒。 瑟蘭督伊箔金色的頭髮在銀紗中若隱若現,索林看不清瑟蘭督伊的表情,只能從紗中窺視他側臉的線條,那是種寧靜的朦朧美感,像是躺在黃金中的白寶石,比不上黃金閃耀,卻比黃金珍貴、堅硬百倍。 精靈王停在牆前,單膝下跪,低頭垂手凝聽陰暗處的精靈頌文,直到第一道月光灑進宮殿,瑟蘭督伊才緩緩抬頭,揮手用手中的戒指切開銀色薄紗,等到他優雅站起身的同時,薄紗飛起也捲起了他的髮絲。 瑟蘭督伊佇立在月光中,舉起雙手讓白色的寬袖與長袍呈現完美的弧度。瑟蘭督伊本來就是頂尖的長相,索林以為自己早就免疫了,但是在這種氛圍中,索林一瞬間也看呆了。 直到精靈頌文停止,瑟蘭督伊猛然轉過身,甩起一片銀光,他對著月亮彎腰行禮完畢就踏上窄橋,原本內斂慎重的表情一變。 「宴會開始!」瑟蘭督伊甩手走近紗帳,四周爆出精靈的歡呼聲。 索林注視著那面牆,他當年參加迎月儀式時只顧著陶醉在瑟蘭督伊舉手投足之間,沒有注意到許多細節。 「迎月儀式和瑟蘭督伊堅持想要白寶石有關係嗎?」索林壓著聲音問。 「嗯……如果戒指能閃耀星光,儀式將變得更完美,父親沒跟你說過嗎?」勒苟拉斯瞥了眼索林,發現矮人一臉深沉並沒有理他的意思,他暗自嘖了一聲,決定不告訴索林──他已經安排好讓索林帶著矮人逃走了。 ※ 2.17 10 原本勒苟拉斯是想等瑟蘭督伊,但是瑟蘭督伊進帳後沒多久就下令所有人先去宴會場地,王子也只能摸摸辮子帶著索林離開。 「恭迎女王大駕光臨,不知凱蘭崔爾女王有何事?今夜是星光節,我沒有多少時間凝聽女王箴言。」瑟蘭督伊外表恭敬內心不耐,如果說幽暗密林的精靈王氣勢上會輸誰的話,大概只有凱蘭崔爾女王了,所以瑟蘭督伊對女王總是敬而遠之,能離多遠就躲多遠。 「僅有一事提醒。」 「哦?多大的事需要女王特意幻影前來提醒?」瑟蘭督伊警戒地望著一臉雲淡風輕的凱蘭崔爾,女王向來是報憂不報喜,而且女王的預言可是中土第一。 「索林‧橡木盾。」凱蘭崔爾滿意地看著表情扭曲的瑟蘭督伊,雖然說幽暗密林的精靈堪稱精靈中表情最豐富的一支,要看瑟蘭督伊困窘的變臉也是非常難得,「昨日我為孤山之行預言,結果卻是一明一暗。」 「請明說,我可無法猜透女王晦澀不明的預言。」 「呵,你很重視他。」凱蘭崔爾等到瑟蘭督伊表情又變了之後才說:「這是好事,對你或他皆是。」 「什麼意思?」 「索林‧橡木盾將撥開東方雲霧重見榮光,可惜卻會在登上王座前殞落。」 「妳是說他可能殺了史矛革?」見凱蘭崔爾搖頭,瑟蘭督伊沉思一會兒又說:「無論如何索林都有可能復興伊魯伯,連帶著長湖鎮和河谷鎮,但是他無法登上王位……因為戰爭或暗殺嗎?」 如果能驅離或殺死惡龍,索林卻無法登上王位,最大的可能就是找不到家傳寶鑽或死於後來的戰爭或暗殺。 「瑟蘭督伊,你是索林‧橡木盾的轉機。」凱蘭崔爾並沒有用一些中土大陸安危、王國復興的大道理去說服瑟蘭督伊,她只是淡淡地說:「順從你的心,它會給你最真實的答案。」 凱蘭崔爾的幻影消失後,瑟蘭督伊才換上輕便一些的袍子,他為星光節裁製了三件新袍,今晚都要換過一遍。 ※ 宴會上各式歌舞、遊戲看的索林眼花撩亂,他被安排在主位旁邊,那是留給瑟蘭督伊的位子,想到要面對瑟蘭督伊就覺得心煩,現在比起厭惡更多了一種癢癢的感覺,索林釐不清那彆扭的情緒,只好埋頭苦吃,大口吞肉大口喝酒,等到瑟蘭督伊入座後,索林已經呈現微醺的狀態。 「我不記得有餓到你,怎麼像沒下一餐一樣暴飲暴食呢?」瑟蘭督伊是對著索林說,可是眼神往勒苟拉斯瞥去。 「哼,誰知道呢?我此刻的命不都是精靈王的一句話?」索林用鼻子哼出酒氣,說完又大口撕咬整塊的後腿肉。 瑟蘭督伊坐在全場最高的椅子上,索林是盤腿席地而坐,他只能注視著矮人的頭頂,但瑟蘭督伊完全能想像此刻索林彆扭的表情,精靈王嘴角掛著笑意抿了一口酒。 「有什麼好笑的?」索林用手肘頂了下瑟蘭督伊的小腿。 「你又怎麼知道我在笑?腦袋上有長眼睛了,我找找……」瑟蘭督伊意思意思撥了撥索林的頭髮,換來索林暴怒的揮掌,精靈王自然早一步躲開,「呵呵……」 精靈王的愜意與喜悅勒苟拉斯都看在眼裡,這更堅定他要送走索林的決心。 ※ 月亮昇到最高處時,瑟蘭督伊單手拎起八分醉意的索林回房,他將胡亂嘀咕矮人語的索林放到床上,用柔軟的黑兔毛披肩包裹住矮人。 「索林,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確定不答應我的協議?你承諾給我星光白寶石,我就放你們離開。」 索林一度想點頭,可是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冷意,如果他答應給了,瑟蘭督伊就會放他走,然後他贈與瑟蘭督伊白寶石,他對瑟蘭督伊而言就完全沒有價值了──到頭來他堂堂索林‧橡木盾不過是幾顆寶石的價值。 索林的自尊與榮耀不允許自己示弱,更不允許自己讓瑟蘭督伊利用! 「不。」 「你確定?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瑟蘭督伊用虎口掐住索林的脖子,指下炙熱的溫度讓精靈王忍不住收起一些力道。 「確定。」索林堅定地瞪著瑟蘭督伊。 瑟蘭督伊感覺到一股混雜著憐惜的憤怒,他受到索林眼中的堅定吸引,掌下的矮人是個尊嚴不容侵犯的王者,他同時也為索林拒絕自己而生氣,所以瑟蘭督伊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該賭上讓索林的性命,縱容兒子放走矮人,或是將索林留在身邊。 精靈王對『性命』有超乎所有種族、甚至是所有精靈的執著,對永生的精靈而言,所有事都可以重來,唯有生命…… 索林沒有掙扎任由瑟蘭督伊將他壓到床上,兩人都喝了不少酒,呼吸間散發著微酸的酒氣,索林粗糙的手掌搭上瑟蘭督伊的肩,放任自己沉醉在情慾之中。 酒後亂性對任何種族都適用,瑟蘭督伊對索林的配合相當滿意,尤其是索林因為酒醉渾身酥軟,這讓瑟蘭督伊想起當年青澀矮人在他身下柔軟綻放的樣子。因為前後的對比,這才讓瑟蘭督伊認知到這幾日索林對他是本能的抗拒,肢體總是略帶僵硬。 「我曾經以為……我們會在一起,至少是我的一輩子……」 索林昏睡前的低語更是掀起瑟蘭督伊心中的波瀾,瑟蘭督伊愣愣地坐起身。 瑟蘭督伊注視著索林的臉蛋,歲月是善待矮人王子的,比起其他矮人,年屆兩百的索林堪稱駐顏有術──當然索林根本不可能保養。 瑟蘭督伊想起了凱蘭崔爾女王的預言,索林可能重建伊魯伯榮耀,但無法登上王位。如果瑟蘭督伊選擇扣下索林,巨龍依舊盤據孤山,而索林會在他身邊漸漸老去。 那不過是轉眼瞬間而已,他可以讓索林平安地在幽暗密林度過餘生,但是…… 「會死的。」瑟蘭督伊無奈地嘆息。 『與其卑微的活著,不如光榮的死去。』 瑟蘭督伊耳邊想起年輕索林的聲音,他當時心想著『你們這些壽定種族的命,如何能跟高貴永生的精靈相比』,另一方面又覺得眼前青澀、豪氣的索林異常可愛。 「今天整夜就是星光節,除了大門的守衛之外,所有木精靈都會參與盛會!你就在牢籠裡好好聽著我們的笑語和歌聲、嗅著你絕對嚐不到的酒香!」瑟蘭督伊走到窗邊朗聲說完,他的聲音在空殿中迴盪又迴盪。 精靈王不只說給陰影處的小東西,更是說給他的兒子聽,只要索林一直在他身邊,勒苟拉斯找不到機會下手,所以他決定讓索林住一晚牢房,免得兒子還要找藉口把自己支開。 星光節的狂歡之夜,大多數的木精靈都是略帶醉意,甚至直接醉死。 瑟蘭督伊將伊魯伯秘門鑰匙掛到索林脖子上,地圖用防水的羊皮袋裝好,綁到索林的腰上,最後親自給他換上囚犯該穿的破布衫。 瑟蘭督伊走回床邊彎下腰,靠在熟睡的索林耳邊低語:「這是我給你唯一一次機會……」 活下去,索林‧橡木盾。 ※ 2.18 11 瑟蘭督伊找來精靈將索林關進牢房,勒苟拉斯正好踏上通往瑟蘭督伊房間的階梯,精靈王子愣愣地看著索林被守衛抱下來,他想離開卻發現瑟蘭督伊在上面朝他招手,勒苟拉斯只能硬著頭皮上去。 勒苟拉斯以為瑟蘭督伊那段宣言是在暗示他,父親已經拆穿兒子的戲碼要興師問罪,勒苟拉斯是硬著頭皮來見瑟蘭督伊,沒想道瑟蘭督伊真的讓守衛把索林帶去牢房了。 「勒苟拉斯,你做了什麼?」 「將投放橡木桶的板道弄鬆,灌醉保管牢房鑰匙的守衛。」酒窖在牢房的下方,比起往上層遇到更多的精靈,往下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水路嗎?這的確是唯一能跑贏精靈的機會。」 「父親,既然你發現了,為何不阻止?甚至……」配合的將索林關進牢房?勒苟拉斯瞄了眼通往牢房的下方。 「這就不是你該多問的。」瑟蘭督伊揮袍走出房間,勒苟拉斯恭敬地側身讓道。 勒苟拉斯蹙眉望著瑟蘭督伊的背影,他心情複雜的發現瑟蘭督伊前往的方向是通往河流上方的看臺,勒苟拉斯忽然覺得自己的父親是那樣的陌生。 瑟蘭督伊比勒苟拉斯以為的更重視索林,重視到願意放手…… 瑟蘭督伊在看臺上望著月亮,湍急的水流聲已然成為規律樂章,背後不時傳來的歡笑聲襯托眼前的寧靜,皎潔的月光漸漸變淡,深沉的星空漸漸變亮,不知不覺間深夜步入黎明。 「父親,牢房開了。」勒苟拉斯站在瑟蘭督伊身後,見瑟蘭督伊僅是點頭,覺得有些尷尬不由得多說兩句,「那個隱形的小東西是哈比人,走路無聲無息。」 「嗯。」瑟蘭督伊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等一會兒抬手示意勒苟拉斯閉嘴。 聽到了東西掉入水中的聲音,瑟蘭督伊站在台邊卻沒看到木桶滾出,索林是在等誰嗎?果然沒多久,一個個橡木桶滾下瀑布,除了十三個矮人外,還有一個趴在桶外的小東西。 瑟蘭督伊在至高處遙望著一個個滾走的木桶,他心中略過許多情緒,索林好像有回頭看了這裡一眼? 「半獸人!」 「追上去!」 臺上父子同時喊出聲,但是瑟蘭督伊沒幾秒時間釐清那些複雜的情感,他只知道他不能讓索林死在半獸人手上! 守衛吹起警備號角,勒苟拉斯抓過弓箭就追了出去,陶烈兒也默默守在門外,自然是第一個跟上王子步伐。 ※ 索林一行人歷經追殺,好不容易靠岸休息,遇到了來回收木桶的人類巴德。等上了渡船、平安進入巴德家,索林才真正放鬆下來。 人類為何是這天回收木桶?為什麼正好是這個時間?是瑟蘭督伊安排的嗎? 「是王子安排的。」比爾博小小聲地跟索林說,哈比人潛伏在宮殿裡聽到了許多事,所以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一下索林。 「勒苟拉斯?不可能……」索林覺得勒苟拉斯是想殺自己勝過於放走他。 不,巴德來收桶的時間應該是固定的,更甚至……木桶早該投入河中回收,時間可能還是遲延了,這讓牠們出來之後還有個接應,勒苟拉斯會暗示走水路就是這個原因吧? 「但是他唯一無法確定的是精靈王會不會放你去牢房,你是激怒他嗎?或者是用軟的?」比爾博擔心地上下觀察索林。 「……總之目的達到了。」索林移開視線逃避話題,昨日他在解放前確實透露出他真實的心聲。 索林不願面對、曾經的真心情意,他從深信雙方兩情相悅到發現自己被欺騙戲弄,憎恨了這麼多年,近日又被瑟蘭督伊玩弄於鼓掌間,到現在…… 比爾博和巴林交換了一個視線,哈比人就起身去幫忙巴德的孩子們哄衣服了。 索林雖然昏睡過去,在瑟蘭督伊幫他擦澡的時候就醒了,他是又累又昏根本不想動,直到一個冰冷的硬物掛上他的脖子,他才突然回過神,沒想到瑟蘭督伊會將鑰匙和地圖還他? 他恨瑟蘭督伊,但是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是恨了。 長久以來,索林活在焦慮、恐懼和不安中,他總是在與負面情緒對抗,強迫自己必須堅定,引領著矮人前進。 父親索恩敵不過生活的無奈與委屈,索恩和索林引領著都靈矮人在藍山開始新生活。 但是索恩的情緒日漸低迷,神智異常已經有許多年,最後索恩瘋了、失蹤了。許多矮人都說索恩早已死去,索林堅信索恩並沒有曝屍荒野,他要把父親找回來。 可是命運並不會放過都靈王族的血脈。 如果不是在布理遇到了甘道夫,得知有人想要他的項上人頭,加上巫師承諾的協助,索林並不敢貿然挑戰龍火。 索林曾經以為自己終其一輩子,只能當個落魄矮人王子,偶爾跟外甥們述說過去的璀燦榮華,將那段驕傲的日子當成床邊故事。 永遠記著過往的恥辱與仇恨。 永遠無法打從心底感到快樂。 開始這趟旅程之後,大起大落的情緒,讓索林再次感覺到生命的活力,他重新看到了希望與榮耀,復興矮人王國、重返伊魯伯,這才是身為都靈王族該做的! 連帶的,索林思考起過去憤恨的情緒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又或者,只是他對現實不滿的一種寄託。 索林恨精靈、恨惡龍,恨許多許多事物,因為如果不將恨意轉移到其他事物上,他會失去了信心與自我──無法支撐自己活下去。 索林懷疑起自己是否真如他以為的恨瑟蘭督伊,而瑟蘭督伊是玩弄或是利用他嗎? ※ 以追捕之名,行護送之實的勒苟拉斯抓了半獸人回來,他沒說索林救了他一命,因為索林居然敢挑釁他!而且被一個矮人救讓自命身手遠勝對方的勒苟拉斯心理不平衡,可是他也不經對矮人的身手有新的認知。 那十三個矮人沒幾個是正統的戰士,從夏爾出發躲過半獸人追捕來到幽暗密林,不僅僅是運氣而已。 瑟蘭督伊沒想到索林對半獸人的追殺隻字不提,如果知道索林的性命危在旦夕,他的決定會……不,或許不會改變。 幽暗密林精靈王瑟蘭督伊經歷過許多戰役,第三紀元一零五零年,黑暗漸漸入侵綠巨森,山脈以南的森林開始病變。直至兩千年黑暗消退,森林再次恢復綠意,現在是兩九四一年……黑暗的魔力再次席捲而來,瑟蘭督伊明白這次幽暗密林的木精靈無法逃避。 戰火即將再次點染,瑟蘭督伊必須為了他的子民做出決定。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入,或者,出去。」 「是。」 「等一……」 「是?」勒苟拉斯發現瑟蘭督伊陷入沉思,他也只能靜靜等待精靈王思考。 無論矮人是否進入孤山,巨龍史矛革很可能已經醒了,只要半獸人及其主人、瑟蘭督伊不想念出那個名字──索倫捲土重來,大戰勢必迫在眉睫。 惡龍只會是敵非友,瑟蘭督伊不介意多少外族死於龍火,但是他的族人不行,只要史矛革不死,幽暗密林絕不參戰。 再多的人類、矮人和精靈,在巨龍面前也只是苟且偷生等待死亡之火降臨而已。 「勒苟拉斯。」 「是的,父親?」 「你會安排水路也是因為長湖鎮的人會來收酒桶,至少讓索林有個接應,去長湖鎮確認他們平安,但是你不要接近伊魯伯。」 勒苟拉斯沒說他叫守衛沒收武器和外衣,但是矮人們身上藏了不少錢。 「……是。」勒苟拉斯迅速退下。 不久守衛回報,陶烈兒比勒苟拉斯更早離開宮殿,勒苟拉斯隨後也騎馬前往長湖鎮。 那個女精靈戰士不過七百歲,在瑟蘭督伊眼裡太年輕了,以為一次黑暗的到來就是末日降臨。 綠巨森一度被易名為幽暗密林,千年前才恢復綠意,近年黑暗以更快的速度沾染了樹木,可見得這次『那人』的能力恢復得更快。 現在只是開端,木精靈不該過早投入戰場,瑟蘭督伊只希望陶烈兒不要帶勒苟拉斯深入險地。 ※ 2.21 12 矮人逃出幽暗密林的時間是在清晨破曉間,瑟蘭督伊要守衛拖回半獸人的屍體,他看出這些高大半獸人並非來自迷霧山脈,所以不只是半獸人阿索格在追殺索林──摩瑞亞礦坑的爭奪戰,身為一國之王的瑟蘭督伊相當清楚。 瑟蘭督伊深思了一整天,關於幽暗密林之後的動向,如果半獸人追殺索林不僅是阿索格私仇,而是更大規模戰爭的預演呢?畢竟阿索格不會無故派一整隊人馬追殺索林,與長湖鎮保持貿易關係的精靈王自然知道那流傳多年的預言…… 入夜之後,凱蘭崔爾女王再次來到幽暗密林,女王對瑟蘭督伊凝重的臉色感到滿意,如果瑟蘭督伊表現出毫不在乎的樣子,她還需要更進一步說服、甚至施壓。 「黑暗已然復甦,你我都無法遠觀。」凱蘭崔爾的聲音柔和卻極具穿透力,瑟蘭督伊就是對女王的聲音沒轍。 瑟蘭督伊擺擺手說:「現在還不到時候,我不會成為挑戰龍火的那一系。」 「你知曉半獸人對都靈血脈的執念。」凱蘭崔爾瞇起眼睛,淡色的眼睛跟著瑟蘭督伊的步伐移動。 「我會率領西爾凡精靈前往戰場協助矮人,但我會得到我應得的,誰也無法阻止我。」 「我明白。」凱蘭崔爾收起曖昧的微笑,「戰場瞬息萬變,傷藥有備無患。」 「妳說多了。」瑟蘭督伊瞪了凱蘭崔爾一眼,他知道女王暗指索林無命成王這點,而預言向來不應該透露太多,「我記著妳的提醒。」 「看到東方再次升起的月光,我也與有榮焉。」凱蘭崔爾向瑟蘭督伊點點頭就消失了。 瑟蘭督伊就是不喜歡凱蘭崔爾一副索林是他軟肋的樣子……事實上,索林的存在或許真的讓他軟了一點。 ※ 孤山的震動與龍嘯不僅撼動了長湖鎮,勒苟拉斯和陶烈兒都不在,瑟蘭督伊命幽暗密林的精靈嚴整以待,他站在高台遙望孤山,精靈王看不到伊魯伯實況,但他聽到史矛革的呼嘯知道巨龍出了孤山,既然龍影沒有朝幽暗密林飛來,目標自然只有長湖鎮。 一夜定勝負,如果巨龍今夜不殞落,長湖鎮會化為湖中殘木,到時瑟蘭督伊不出兵都不行。 天濛濛亮,瑟蘭督伊派去偵查的精靈返回,帶來史矛革墜落長湖的消息,瑟蘭督伊呼了一口細而長的嘆息,領著西爾凡精靈前往長湖鎮。 瑟蘭督伊抵達長湖鎮,看到木製的小鎮破敗的樣子,他與長湖鎮代表、同時也是屠龍英雄巴德一同前進伊魯伯。 仰望城牆上索林,瑟蘭督伊閉了閉眼睛,覺得這兩天悸動的心再次回歸平和,對方可不這麼想了。 「索林‧橡木盾,我依約前來請你分……」巴德放慢速度希望一字一句說的清楚,可是索林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眼。 「你來做什麼?」索林死瞪著巨鹿上的瑟蘭督伊,「我說過,決不會給精靈一分一毫屬於矮人的珍寶!」 「我來並不是為了珍寶,長湖鎮焚於龍火,你有義務協助擊殺……」瑟蘭督伊表情平靜冷淡,一如精靈對外的矜持高貴,而他的面無表情成功激怒索林。 「你沒資格對我比手畫腳!沒有!誰都沒有,尤其是你!瑟蘭督伊。」索林咬牙嘀咕了幾聲矮人語,他得知史矛革殞落,矮人真的奪回了伊魯伯,索林被巨大的喜悅衝昏頭,而他也沒想到會這麼快看到瑟蘭督伊。 「身為王,你知道各方協調的重要性,索林,別用那種語氣跟與你相同……」瑟蘭督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沒想到索林再次打斷他的話。 「住口,都靈之子和精靈沒什麼好談的!」索林的思考模式很簡單,他不能在與瑟蘭督伊接觸,他會動搖 而此刻是他無限光榮的時刻。 索林不願回想他前幾日在瑟蘭督伊身下的樣子,卑微、無力雌服在精靈身邊,現在他掌握了無上的財富、矮人最後一個王國,他絕對不會再──什麼,喜歡瑟蘭督伊? 「不與我們談?你又能如何?餓死在孤山裡?」瑟蘭督伊被索林氣到,他簡直想抓過那個高牆上的矮人搖晃,看看那顆腦袋裡裝的是什麼。 「就是餓死也不會把屬於矮人的財富分給精靈!和精靈友好的人類也是,不可信!」索林毀約不願分享金銀財寶給長湖鎮。 「這是一個王該說的話嗎?索林‧橡木盾。」 回應瑟蘭督伊的是索林一連串的矮人語髒話。 ※ 精靈軍與人類軍封鎖孤山幾日,甘道夫出現了,瑟蘭督伊對這灰袍巫師並不陌生,精靈王心想難怪矮人能抵達孤山,巫師必然出了不少力。 小哈比人比爾博偷來山之心,瑟蘭督伊相當驚奇,與巫師和巴德商討過後達成共識,隔日清晨就會以山之心為要脅,逼索林談判,畢竟半獸人大軍集結在既,他們這個、姑且稱為三族聯軍不統一陣線,恐怕未開戰就輸了。 巴德和甘道夫各自去忙了,瑟蘭督伊本來就是做好開戰準備前來,此刻成為最閒適的一方,比爾博就留在他身邊,哈比人顯然還是生矮人的氣。 小東西五官皺在一起,他又氣憤又委屈的問:「精靈王,異族真的不能彼此喜歡嗎?」 「什麼意思?」 「索林說精靈對他族是沒有感情的,因為你們太長壽,我們這些壽定種族都只是……有利用價值的東西。」 索林用的字眼當然不會這麼含蓄,瑟蘭督伊想笑又笑不出來,索林說的並沒有錯,他的確認為精靈與他族只能有利益關係,但是此刻、或許更早之前,瑟蘭督伊就無法說服自己這點了。 「因為無論我們活多久,經歷過少戰爭、多少爭吵,享受過多少榮華……」瑟蘭督伊看著只到他腰部的半身人說。 「我們都只有一個心。」 哈比人愣了許久,他回望著像是想從他身上看出個矮人的精靈王,比爾博皺皺鼻子說:「索林是喜歡你的。雖然他冥頑不靈不肯承認,比起性命、感情,對他來說尊嚴還是比較重要。」 「他說過,對現在的他而言最重要是『奪回伊魯伯』,沒有家傳寶鑽他無法號令各系矮人,他會放下尊嚴的。」瑟蘭督伊摸了摸懷裡的山之心,那顆閃耀溫暖光芒的鑽石其實冰冷無比。 「可是沒了尊嚴的索林就不是索林了吧?」 「所以我選擇放手,但是此刻攸關三族,他該學會取捨。」 「呵哈哈哈──」 「比爾博‧巴金斯,我不認為有什麼好笑的。」瑟蘭督伊瞪了眼笑倒在地毯上的哈比人。 「沒事,沒事。」比爾博揉揉臉頰坐起身,「我只是在笑索林賭錯了,你真的很喜歡他,喜歡到能夠放手。」 「你和索林打賭?賭什麼?」 ※ 2.23 13 比爾博『偷』出山之心前跟索林吵了一架,事實上哈比人和矮人王子吵,旁邊圍著一圈矮人時不時勸一兩句。 「你沒有資格這樣跟我說話,巴金斯先生。」 「是嗎?先不管我之前救了你小命幾次,密門鑰匙孔是我找到的,你還記得你的承諾嗎?偉大的矮人先生!你說精靈王不守承諾,你呢?」比爾博插著腰跟索林大吼,他努力模仿巴金斯那些尖酸刻薄的親戚吵架的姿勢。 「我說了餓死也不跟精靈談判!」在索林眼裡人類根本不是重點。 「如果我們死了,伊魯伯一樣會落到精靈手上!」 「瑟蘭督伊只是利用我,他想要的不過是財富!是該死的星光白寶石!」索林決不會讓自己淪為被標上價格的死物,他是尊貴的王。 比爾博深吸一口氣,挺起餓扁後依舊圓潤的肚子說:「索林!你只有兩個選擇,看著這些黃金、成為和西方守衛室一樣的白骨,或者……賭一次你的心。」 比爾博聽到瑟蘭督伊在星光節深夜的宣言,聽到勒苟拉斯和陶烈兒對於精靈王的竊竊私語,瑟蘭督伊對索林是真心的,而索林呢? 索林聽從比爾博的建議,故意在瑟蘭督伊面前服軟一次,其實他也在心底祈禱著瑟蘭督伊會不計利益、單純為他著想,沒想到精靈王真的放了他,甚至還了他鑰匙和地圖……雖然是以逃走的方式,顧全了索林不交易、不妥協的面子。 「要怎麼賭?」索林僵著臉低吼。 「對矮人什麼最重要?什麼才能逼你不得不談判?」比爾博發現索林表情鐵青,隨後望著餓癱在金幣堆中的巴林。 「只有一樣,家傳寶鑽。」巴林虛弱地呼出一口氣。 「我不同意!」德瓦林粗聲粗氣的反對。 「德瓦林,奇力他們還在長湖鎮!」比爾博之前也跟索林吼過,但是索林篤定人類或精靈不會無恥到傷害他的外甥,矛盾的矮人王! 德瓦林想到兩個晚輩就萎了下去,最後在歐力、龐伯等可憐叫餓的哀求聲中,索林開口了。 「好,我賭。」索林咬到嘴角滲血,「賭瑟蘭督伊放手。」 ※ 精靈、人類與矮人談判時,甘道夫帶來半獸人大軍壓境在既的消息,在鐵丘陵的矮人步軍抵達前,瑟蘭督伊率領的幽暗密林精靈軍是最大戰力。 瑟蘭督伊願意全力參戰,唯一的條件就是索林不能登基成為伊魯伯國王。索林氣到當場掀桌,只有無奈的巴德被潑了一臉酒,瑟蘭督伊早閃過滿桌雜物優雅地站到旁邊,索林氣到完全不理瑟蘭督伊,恨不得把縮在角落喝湯的哈比人抓起來打。 談判的那天,瑟蘭督伊並沒有歸還山之心,索林也沒有允諾多少補償給長湖鎮,唯一確定的是各族要共同抵禦半獸人。 「索林,小心。」瑟蘭督伊依然記著凱蘭崔爾的警告。 「哼,不用你擔心!」索林轉身離開,縮在角落的比爾博分明看到索林強壓下喜悅。 為什麼兩個王都不坦率一點呢? 五軍之戰前,瑟蘭督伊囑咐勒苟拉斯保護索林,他要指揮精靈大軍無法分神,而索林又是半獸人──尤其是阿索格的首要目標。 第三紀元著名的戰爭在比翁與巨鷹加入後反敗為勝,黎明曙光照耀這血染歷史的一頁,索林身受重傷,躺在被清空的血地中,他喘著氣想見瑟蘭督伊。 「瑟、瑟蘭督伊、瑟蘭……」索林數不清自己殺了多少半獸人,他只知道自己要活下來,要狠狠的將袍子甩到瑟蘭督伊臉上,拿回山之心登上王位,這樣他就能與瑟蘭督伊平起平坐了。 但是隨著身上的傷口增加,肉體的痛苦與生命的流逝,讓索林感到恐懼,他害怕死亡,他害怕再也沒機會告訴瑟蘭督伊他依然…… 「噓,先不要說話。」瑟蘭督伊染血的手指點住索林的嘴巴,他從盔甲內襯中掏出一個布包,裡頭放著他親手製作的傷藥與草藥。 「我並不是真的、恨……我……」索林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瑟蘭督伊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醒索林,後頭的精靈攔著憤怒的矮人們。 「你不會死,如果你死了,我欠女王的就白欠了。」瑟蘭督伊表情冷硬,他是強壓下憤怒與恐懼,他氣半獸人傷害索林,也怕索林會永遠離他而去,「要打破命運就必須改變宿命,索林,你要活下去,還是要死後繼承王位?」 這是個又傻又殘忍的問題。 「王!不行!」 「這還用選嗎?」 索林戰死也會被下任都靈之王追封,瑟蘭督伊言下之意是索林無論生前死後都不能成為王,索林當了一輩子的王子──索爾戰死、索恩失蹤,索林‧橡木盾只是個流浪王子。 精靈認為生命絕對比王座更重要,但不少矮人認為應該讓生命燃燒極致,登上無上榮耀。 陶烈兒和另一個精靈正在搶救奇力與菲力,如果說陶烈兒的治療魔法佐以王者之劍能治癒魔窟箭的毒,瑟蘭督伊的魔法比年輕的女戰士強大太多了。 現在索林的命掌握在瑟蘭督伊手上,而瑟蘭督伊只能先幫索林止血,魔法是有限制的,他無法改變命運,哪怕他強行治癒索林的肉體,主神也會收回索林的靈魂。 索林開口又咳出一口寫,奮力抓緊瑟蘭督伊衣擺:「我選,活下去。」 「嗯。」瑟蘭督伊雙手擺在索林的胸口,微弱的光芒凝聚在精靈王的手中,然後漸漸變強、變亮,「我們還有很多話要說。」 索林緩緩閉上眼,他曾經想要放棄生命,成就他的榮耀,或許日後他會有座巨大的黃金雕像,歌頌他的勇氣與輝煌。 可是索林還有好多話沒跟瑟蘭督伊說、好多問題沒有問精靈王、好多……的好多,但是最重要的是,索林想要跟瑟蘭督伊說。 『我們錯過百年、恨過百年,但是我還是喜歡你,所以你也是真心的嗎?』 ※ 依約索林不能繼承王位,甘道夫推波助瀾希望都靈之子放棄以家傳寶鑽為王位象徵,瑟蘭督伊也做主說日後會讓家傳寶鑽跟著索林下葬。索林答應了,前提是他必須葬在孤山,這也是鐵丘陵矮人答應的原因──山之心回到孤山中,總歸是屬於伊魯伯的。 菲力繼位後,家傳寶鑽被封在伊魯伯的珠寶盒裡,直到索林去世時一同下葬。 沒有人能保證精靈王或是新任的矮人之王不會被山之心所迷惑,所以還是在灰袍巫師見證下親手封死的。 索林選擇離開伊魯伯,有他在,他的外甥如何安心當王?他跟瑟蘭督伊密談一晚,宣布他要住進精靈王的宮殿。 「我不信,為什麼舅舅要搬去幽暗密林?我不過睡晚了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奇力抓著菲力搖晃,當哥哥的只能拉下弟弟,以免奇力真的撲上去攻擊精靈王。 「舅舅已經決定了。」菲力有些無奈的抓抓鬍子。 「那我也要去──」奇力看到遠遠出現的女精靈身影,準備衝過去卻被索林一腳絆倒。 「你要留著輔佐菲力,幽暗密林離伊魯伯不遠。」索林言下之意就是他會不時回來,若不是有他堅持,還有甘道夫和瑟蘭督伊幫稱,以菲力的資歷和年齡贏不了鐵丘陵的巴恩‧鐵足,他當不了伊魯伯的王也絕不允許王位給拒絕參與孤山任務的鐵丘陵矮人。 「哦,那我會去找你的,舅舅……」奇力小小聲的補充,「還有陶烈兒。」 「我走了。」索林喊上正在和巴林道別的比爾博,哈比人回夏爾之前順路拜訪精靈王的宮殿,上次是躲躲藏藏,這次是正大光明去作客。 「索林,是什麼改變你的決定?」比爾博好奇的問,當初他還為索林擔心許久,以為索林的脾氣是寧死不屈。 「死亡。」索林淡淡地說,他走出大殿,望著晨曦中模糊的身影說:「如果我死了,連恨都無法恨。」 「你還恨啊?」比爾博無力地嘆息,但是走向甘道夫牽來的小馬的比爾博沒看到,索林望向瑟蘭督伊的眼神。 「你說你的有生之年都會待在我身邊。這個承諾仍然有效嗎?」瑟蘭督伊腳跨巨鹿朝索林伸出手。 「我記得那是夢話,不是承諾。」索林拍開瑟蘭督伊的手,走向另一旁的小馬。 「你那時果然是清醒的。」 「你是故意的?充滿心機的精靈。」 「比不上你,我該為你的蓄意欺騙生氣,不過……」瑟蘭督伊從後方拎起索林,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索林放在自己的身前,策鹿離去。 伊魯伯的大門附近站滿了來送行的矮人,比爾博在甘道夫協助下才剛坐上小馬,精靈迎隊還在旁邊,瑟蘭督伊就這麼把索林抱走?如果精靈王親迎是種尊榮,但是被精靈王像抱隻小熊一樣抱走就是另一回事了,陶烈兒撫額無奈地嘆了口氣。 「該死的瑟蘭督伊,我恨你──」 索林的怒吼飄散在初冬微冷的空氣中。 END 終於打上END了!(感動) ˇˇˇ番外和燉肉就留在本子裡了ˇˇ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