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之章)
像昏死一般沉入夢鄉的小白被踹門聲吵醒。
從被窩中蠕動扭出,小白扒過歪到枕頭邊的時鐘,眼睛奮力睜開一條線,朦朦朧朧的醬糊狀態,感覺到陽光刺眼以及滴答滴答的時鐘秒針。
三點四十分……耶?小白跳起床,又跌回去,掀開棉被看了仔細。
已經下午了?
外頭的踹門聲越來越大,小白偷偷摸摸出了房門,在他以為鐵製隔音厚門會被踹穿時,又停了下來,然後他聽到,鑰匙插進鑰匙孔的聲音。當門緩緩開起時,小白的心臟一跳兩跳都快跳出嘴巴了。
不要來個異形還是黑蛇影,他可禁不起嚇。
小白緊握時鐘和順手摸來的曬衣架,準備拼手一搏。
預備、投手就位,投擲前兩秒倒數!
「你打算用曬衣架打擊時鐘嗎?」中分拿著鑰匙,面無表情的說。
「啊呵呵,是你啊……別嚇人,拼命踹門還以為是來討債的,或是其他怪怪又不乾淨的東西。」小白乾笑,連忙把東西藏到身後。
「是來討債的!還敢說本小姐是不乾淨的東西啊?小白還真有膽呢!」午曇踏進門,兩手搭上小白的肩,哦呵呵的笑聲讓小白頭皮發麻。
「五、五月花?」再次見到午曇,小白全沒驚豔的感覺,反而感到陣陣寒冷,恐怖啊!
午曇眨了眨眼妝華美的眼睛,轉頭問中分:「他恢復記憶了?」
「不,那是本能的提升。把妳放進來了,我先回去補眠。」中分回頭就走進對面的住家。
「中分住對面?」小白完全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昨夜回到現實,他就爬啊爬的回家昏迷,中分則回便利商店上班,讓他無限佩服其敬業精神。
小白頓時想到,他還是沒搞清楚中分和午曇和他的關係,所以他連忙喊出:「等等,中、中分,你住對面的意思是、是我們同居嗎?」重點是,為什麼中分會有他家的鑰匙?
中分關門關到一半又探過身子,看到午曇憋笑又不斷向他眨眼,原本打算開罵的話為之一變說:「你想這麼想就這麼想吧,親愛的阿娜達,別打擾我睡眠時間。」
OH MY GOD!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在作夢,剛睡醒的中分都不中分了,亂散的髮型格外……小白陷入了不知該甜蜜還是該驚恐的情緒漩渦。
倒是午曇像沒事一樣,自個脫鞋進門,把小白拖回屋裡。
「好了、好了,趕快換下衣服,準備去找雨時吧!」
小白好像還是比午曇高一點點,因為這神奇的發現,中分停下了縮回房內的身子。
沒多久,小白房內傳來稀稀疏疏、碰碰撞撞的聲音。
「等、給我等下!五月花小姐,就算我們是未婚夫妻,也不可以直接脫、脫我的西瓜太郎四角褲!」
「都這種關係還害羞什麼,嘿嘿,來給姊姊看看……這是什麼?都幾歲了還穿這種……把那個丟臉的卡通內褲脫掉!」
「不要拉啦!討厭──」
「給老娘鬆手!」
中分,本名鍾乃分,極其無奈的,被迫欣賞著神秘的廣播劇。身為很有良心的鄰居,他將小白家的門帶上,回到自己家,蓋上棉被,睡覺。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就算有小白遭到非禮也要當做沒聽見。
※
含著男兒淚,小白踏進了一家以白色為底的精品服飾店。
吊著玻璃水晶燈,白牆反射黃色的燈光,氣氛高雅平靜,以長形的木架為基底,用布簾分隔出好幾個區塊,顏色斑雜風格各異,像坐落在動物園的猛獸,安靜懶散又吸引人目光。
被午曇拖著淚眼汪汪的小白,一進門就綻放興奮的光芒,甩手投入店家的懷抱。
「哦!這種偽金屬質感的皮革,筆挺又閃亮,褲管的剪裁也好棒,超適合腿長的人穿……」
「他還是這麼喜歡你的店。」午曇接過茶杯細聞金桔和紅茶的芬芳。
施哥靠在白木桌旁微笑,旁邊還沏了壺茶,桌子的正中央還有玻璃盆裝的水果。
「我是想跟妳說昨夜發生的事……」
「我聽乃分說,他倆又穿越縫隙了,小白才出院第一天啊,真不知該哭該笑。」午曇露出複雜的表情,像個慈愛的姊姊注視著小白蹦蹦跳跳的身影,還有那隻啪啪飛在旁邊的噗哩。
「或許我們該笑的。」施哥勾起了苦笑,「昨天我也在場,以預想不到的形式,難怪我當時沒有記憶……」
一男一女,以符合裝潢高貴氣質的模式開始交流。
小白飛越完整家店,手裡還抱著幾件衣服,他才發現噗哩,基本上他還捏了下臉頰,確定自己不是看到幻覺。
「小噗哩?你不是只能出現在、在……亞空間?」小白好不容易從記憶中擠出這個名詞。
渾圓的眼睛瞇了起來,這是小白很熟悉的中分式不屑眼神。
「都逛完了,就過來喝杯茶吧?」
聽到施哥的聲音,小白耳朵一顫,以軟體動物的姿態扭到他們那邊。哦、施哥的聲音真是太性感了!
跌到單人軟沙發上的小白,注意到帥大哥、大美女都靠在桌邊,有椅子不坐還捧著茶聊天,雖然修長交疊的腿都是又長又美,以他坐的角度剛剛好欣賞。
「施哥、這些衣服我可以買嗎?」小白眼睛放出閃光。
「嗯……那些都是你設計的哦,擁有者應該不用付錢吧?」施哥挑了顆渾圓飽滿的荔枝像噗哩招了招。
在杯子裡游泳翻滾兼喝茶的噗哩跳了出來,抖兩下水氣全消,咚咚跳響白木桌,兩三下就跳到施哥的手邊,小惡魔的尾巴不斷畫出愛心的形狀。
「你還少說了,其中有兩件是店長大人的品牌。」午曇喝口茶,涼涼地說。
「真的嗎?哦,施哥,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今天的小白是走興奮路線,畢竟腦袋裡什麼都白的小白,只對服裝設計有興趣。
「對了,小白,你知道噗哩最喜歡吃什麼嗎?」
小白搖頭,施哥將手中的荔枝放到桌上,噗哩一跳躍,整顆蛋彈到立之上,以小白的角度只看到,黑蛋包紅荔枝。
噗哩搖了搖,像不倒翁一樣立好身子,然後上下動了動,小白覺得吞了荔枝的噗哩變大了一點,然後,噗哩張開口,吐出了──完好的、變成一半的荔枝殼。
果肉不見了?小白拿起殼,發現裡頭光溜溜,只有荔枝特有的薄膜。
噗哩又動了動,這次是往左右搖動,開口吐出完好的荔枝籽。
在小白驚奇的目光下,噗哩對著施哥開始搖尾巴,細細長長的惡魔尾巴畫著圓形,水亮亮的眼神跟小白有點神似。
施哥笑了笑放下一顆荔枝,然後,噗哩的神奇荔枝吃法再度上演。
※
晚上七點三十分,喝完茶也吃完點心,基於該覓食的生物本能,他們出了施哥的服飾精品店WhiteDay,小白出了門才看到招牌,上頭寫著營業時間AM11:00-PM9:00。
然後他們半強迫的,絕對是半強迫的──午曇以笑容威脅,小白以淚眼威脅,強迫施哥提早關店,開車陪、該說是半強迫中獎當免費司機載他們去小白工作的酒吧COLOR。
千圭鎮大略成三角形,由河、丘陵和古蹟觀光區三足鼎立夾成,因為地帶曖昧,地形奇特,算是早發展而富歷史感的住宅型城鎮。
什麼叫做歷史感?
小巷弄特多、樓梯亂竄,房舍排列奇形怪狀,道路忽大忽小,轉了彎還有個彎,越走越神秘,走到底發現又回到熟悉的大路上,就連土生土長的千圭人偶爾也會覺得很驚奇。
丘陵上有許多隱藏的小廟宇,還有達官貴人的別墅,基本上有規劃過的登山步道,偶爾還會走到死路,或是發現傳說中的祕店咖啡廳,風景不錯,俯瞰藍天河川,加上對岸的繁華大樓、底下的公寓建築,遠處的古蹟建設,加總而言也是別具特色。
小白邊聽午曇介紹自己所住的城鎮邊神遊物外,他們從小巷開到大馬路,沿著河岸開沒多久就上了橋,據說越過橋就到了首都T市,而他工作的COLOR酒吧大約需要十多分鐘的車程。
再據說,小白之前都是騎小綿羊去工作,嘟嘟嘟騎上橋,還要擔心會不會被風吹下去河,偶爾跟橋上人行道的腳踏車賽車還會賽輸。
基本上,他相信敢騎上橋的腳踏車都是越野競賽等級的。小白對著外頭白髮蒼蒼還帶安全帽、擋風眼鏡,身穿緊身運動衣、斜背水壺的腳踏車騎士比了大拇指。
從介紹說到過去的午曇停下嘴,以指甲刁過小白的耳朵,「本小姐的聲音不好聽啊?怎麼有個小白一直恍神,完全不把本小姐放在眼裡。」
「好聽好聽、只比施哥略遜一點點而已,差不多有天賴的程度,五月花大姊饒了小的唄……」小白哭喪著臉,比手指超出一點五公分的寇紅指甲,殺傷力百分之兩百。
「呵呵呵,再叫幾聲姊姊來聽啊,笨小白。」
「好了好了,午曇也該住手了。」聽到小白嗚嗚嗚的呻吟,施哥好心出聲解圍。
「看在雨時的面子上,饒你一次。」玩的差不多的午曇收回手,滿意地欣賞起小白鮮紅色澤完全一致的耳朵。
「嗚嗚,感謝施哥的大恩大德,就算不知道為什麼施哥的年齡和就讀高中的時間有誤差,還是掩蓋不了小的滔滔不絕的感謝。」小白被扯到頭昏腦脹,也不忘跟施哥道謝。
嘰!嘰──碰。
刺耳的煞車聲拉長,最後的聲音是人體碰撞車椅所造成。
午曇摀著頭,靠在前座椅背滿眼金星。
「施哥,你是怎麼了?」已經很昏的小白再撞一下也不會再更昏,現在不只耳朵紅,連額頭也紅了。
「沒什麼,紅燈嘛,只是好像太早踩煞車了。」施哥回過頭,背著窗外路光,笑容呈現微妙的黑色陰影。
「開好、請開好車,慢慢來沒關係,施哥慢慢開哦……」好像離斑馬線還相距十公尺。小白皮皮發抖,只能乖乖陪笑臉,很沒種的狗腿傻笑。
※
原本十分鐘的路程開了三十分鐘,小白無限佩服施哥的開車技術,轎車以每小時二十公里的速度在馬路上行駛還不會被按喇叭,真是太厲害了……小白五體投地中。
酒吧是大人的世界,面對外頭的霓虹小招牌,勾動了嘴角,肚子咕嚕咕嚕叫。
下了小小的樓梯,穿越了過大的窄形門,小白覺得自己會被閃死。
哪有人把最亮的燈光對準門口的?
經過強度亮光的洗禮,小白一瞬間變瞎子,眼前只剩黑濛濛的一片,沒幾秒眼睛稍稍恢復正常才發現微弱浪漫的燈光。
每張玻璃方桌上都點了一盞偽蠟燭檯燈,照亮小小的桌面和菜餚。走道的邊緣還有裝有小燈泡的圓球紙燈籠,夾雜著白色鋼絲扭成的造型植物,加上角落還有點綴著壓克力燈罩的壁燈,有種俐落又古典的設計感。
整體昏暗又不會讓人看不見,而正中心的舞台是透明圓弧造型,上頭還擺了台鋼琴,琴架上頭還貼心放著偽燭臺以照亮歌譜。
「這種對著眼睛照死人的燈光設計還滿讓人驚喜的。」小白默默下了評語。
「不,那只是剛好挪動地燈而已。」突然插入的陌生嗓音,讓小白抖了一下。
小白用眼角瞄了一下,發現對方穿著制服,如果他在這工作的話,應該會認識這裡的工作人員,而現在他的只能硬這頭皮說:「你、你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陪笑總沒錯。
對方愣了愣,抬起頭仔細看著小白,小白也能仔細打量他。
蒼白的臉襯著深黑色的頭髮,黑如墨的髮色配上同樣深黑的眼睛,微微駝著背,讓及肩的髮絲蓋了半邊臉頰,搭上西裝式的制服,挽起的寬鬆袖子更顯其瘦……弱?看似消瘦虛弱的男子一手提音箱,一手掌地燈。
地燈就算了,但音箱就太大了點?
「聽說你出了意外住院幾天,甚至失憶了。」
「嗯,初次見面,這位大哥,怎麼稱呼呢?」
對方眨眨眼,露出只有慘白可以形容的詭譎微笑,「好乖,大哥哥給你糖糖吃。」
說完還真拿出一顆巧克力糖給小白,用拿地燈的手。又被閃瞎的小白只能乖乖收下,還被摸了摸頭。
耳邊就是搖晃的地燈,閃耀非凡。
「我先自我介紹,我是柯錫,這裡的老闆兼酒保,歡迎你回來,子夜。」
第一次聽到有人叫他傳說中的藝名,小白無限感動,頓時對眼前白蒼蒼瘦巴巴的老闆大人湧起不言而喻的親切感。
「那個,我想請問一下,我以前是怎樣的人?」
「真是個突然的問題,不過我能體會你為什麼這麼問。」柯錫用眼角瞄了下,已經入座開始優雅地狂吃的一男一女。「我先這麼說好了,子夜是個很怕午小姐的男人、很崇拜施先生的孩子。」
小白理解不能,男人跟孩子的差別在哪裡?難道就是……
「我、我難道真的是,我跟五月花真的是未婚夫妻嗎?」哦!而且還是妻管嚴的那種!的確,在那五吋高跟鞋逼近小腿肚的時候,沒幾個男人敢說不。
「嗯……午小姐不好嗎?」柯錫像在思考。
小白卻率先尖叫了,「很好、太好了,只是總覺得怪怪的,哦──難道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然後呢,子夜是個很受人疼愛的大男孩,這是對我們這些其他人而言。」
「真的嗎?謝謝!」小白沒說,跟中分冒險過後,他現在極需要讚美和肯定來彌補他幼小的心靈。
「呵呵,雖然你失去記憶了,但人沒變,還是白白嫩嫩、乾乾淨淨的人。」
「沒有啦!」小白搖來搖去,散發出再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的訊息。
「不過呢,身為老闆我必須提醒你,要顧好身體,晚上睡不著也別亂跑,黑眼圈都跑出來了。」柯錫的話聽似關心,但語調卻有點調侃意味。
什麼都白,只有這方面不白的小白,此刻卻沒聽出其中玄機。
「噗呵呵,我身體很好啊!多跑幾趟都不是問題,有事儘管來!」小白樂呵呵地回答,補充完自信心的他終於發現另外兩個人已經不知吃了多少東西了。
柯錫原本慘白的臉因錯愕而變的更白,無語地目送小白衝去午曇和施哥的身邊,開始狂吃。
然後,轉身繼續運送地燈與音箱。
※
大人吃飯總要酌點酒,白酒配海鮮、紅酒配排肉、威士忌配提拉米蘇,酒的份量多了,種類雜了,微熏微醉在所難免。
就算是大人中的大人、美女中的美女也不例外。
小白不沾酒,一張嘴只顧吃就忙翻了。只要是盤子裝的,不管什麼東西都可以往嘴裡塞,一口夏威夷海鮮炒飯、再一口香煎漢堡排,嘴巴不停動,沒空閒說話,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位大人中的大人陷入迷濛的狀態。
「那個、要不要來點薯條或起士球呢?」小白小心地問坐在他正前方的施哥。怎麼辦,炒飯和漢堡排都吃完了,只剩下油炸點心,還有午曇面前剩下的半隻焗烤明蝦。
「小白,不要老吃垃圾食物,腦袋會變笨哦……」施哥拿起高腳杯,裡頭是百分百白酒,搖啊搖,透明的液體閃著誘惑的光芒,連帶持杯的人都魅力滿點。
意思就是他現在很聰明囉?
小白喜孜孜地將油炸類都推到午曇面前,也就是他的左手邊。
紅酒喝掉半瓶的午曇挑起薯條就往嘴送,一邊靠在小白身上,吐氣如籣呵氣在小白耳邊。
「呵呵,小白呀……我喜歡你哦,因為你不像其他男人一樣……哦,雨時也算一個,乃分也算……」
小姐你醉了,但是就算醉了也不可以說他不是男人!
小白敢怒不敢言,午曇的高跟鞋和他的腳掌只有幾厘米的距離,是哪家沒天良的廠商製造超細跟的五吋釘啊!
午曇繼續說:「不像之前追求我的男人,只顧著唱什麼……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不管有多麼的苦,只要能讓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聽在我耳裡只會變成,愛著你,就像色狼愛美女、不管由你哭,只要能讓你脫衣我什麼都願意……」
大小姐,雖然沒品,但他還是要為所有追求過妳的無名男子們喊冤。
如花不似玉,所以當不了美女,星大爺的石榴姊終究是芭樂不開花,不先看美色,怎麼看的到內在?
「五月花,要不要來張衛生紙擦擦嘴啊?」小白遞上一張紙巾。防水口紅不沾杯,但嘴唇上頭的油還是到處都能附著,他的臉也不例外。
午曇接下紙巾,卻沒拿來擦臉,用拇指食指夾著不斷摩擦,「呵呵呵,小白人真好。只有你不同哦、第一見面時你說想追我,我卻看的出來,你對我的喜歡不是出自於外表……」
「等等,我第一次見面就想追妳?」小白對著臉頰酒紅的午曇豎起雞皮疙瘩。真是沒道理的本能,他到底是在怕什麼呢?跟五月花是未婚夫妻真的那麼恐怖嗎?
「你說呢?」午曇曖昧地笑。
自己才說過的話就不確定啦!不要跟喝醉的人計較、不要跟喝醉的恐怖的女人計較……小白努力放空中。
午曇像很多喝醉的人一樣,開始沒理由的癡笑,面對如玫瑰一般紅潤艷麗的臉蛋,是男人就生不了氣,小白更是沒膽生氣。
「子夜,打斷你們用餐,我只是想,既然你都來了,要不要上台試試?我這剛好有你之前留下的自創曲。」柯錫出現在正後方,小白摀著嘴以免尖叫出聲。
說真的、這個今天『初次見面』的老闆大人,聲音細細啞啞,很適合拍鬼片,無論道士念經或幽靈詛咒都一把罩。
「可惜要不要也來一杯?」施哥舉起酒杯,朝柯錫一敬。
「如果是施先生請的話。」柯錫二話不說,接過手就一飲而盡。
可惜?什麼東西可惜,應該是可憐才對吧。小白腦中冒出這一句。
「好,不愧是可惜,當酒保的真是乾脆!小白忘了吧?我跟你說,第一,『可惜』這綽號是你取的,第二,柯錫是出生於靈媒世家,在道上還頗有名氣,別人想請他出山還必須看他的心情,另外呢,他的口頭禪就是……」施哥邊介紹還邊露出過於燦爛的傻笑。
喝醉的施哥格外有殺傷力,被閃亮光芒掃射的小白,沒喝也醉,只是聽到後來再醉人都會自動清醒。
「可惜,你抓不住我。」柯錫也很配合地說。
小白閉眼張嘴,左搖右搖,還靠在他肩膀上的午曇不斷發出呵呵呵的氣音笑聲。
最後他張眼,看向柯錫,鼓起勇氣語氣還是抖抖抖,「你、你指,指的『你』是指誰啊?」
「你說呢?」
小白決定了,他要恨這個問句。
※
回到正經事上,老闆親自點名邀約,小白自然不能推卻,而且他現在非常需要發洩一下情緒。
玻璃台面上純黑色的鋼琴是安靜沉穩地待在該是華麗的場景,如果沒有人使用,除了琴架上的燭火燈光,整台琴幾乎可以和昏暗燈光融為一體,小白以為這是低調的優雅,屬於大人的味道。
所以他原本不知所以、想狂要薯條的焦慮情緒,在踏上舞台時,就被皮鞋與玻璃的輕碰上敲的煙消雲散。
小白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皮鞋是定製的,少說也有四公分,黑色的扁形鞋帶還點綴金色粉墨,透出些許稚氣,但這都不影響他的心情。
深吸一口氣,帶著食物香與酒氣的味道被空氣芳香劑巧妙掩去,只剩下清新的氣味,克制住搖手晃腦的衝動,小白用自己以為最優雅的姿勢坐在鋼琴前,隨意試了幾個音。
他是駐唱歌手,手指傳來躍躍欲試的衝動,眼前的鋼琴又是如此熟悉,打開柯錫交給他的自創曲時,有這麼一秒鐘。
連他都不禁沉醉在成人與舞台的浮華之中,幻想著過去可能的無數掌聲,但也只有這麼一秒鐘。
帶著朦朧霧氣的瀟灑自信,都碎成片片殘渣,那點小白數秒間立起的優雅氣度,也崩解換回最初的本性。
只須一秒,他就知道,這是無比熟悉的曲調和歌詞。
所以他唱了,小白以絕對投入其中的情緒唱了。
「一個瘋子 兩個傻子 三把刀子 想要切切 切切切
四個李子 五個桃子 六個粽子 拿來剁剁 剁剁剁
切切剁剁 砍砍剝剝 一堆刀子咚咚咚切 一群傻子呵呵呵嘿
聽的唱的切的 可都是瘋子」
比童謠還不如的幼稚歌詞卻換得一片叫好聲。
「水哦!子夜小弟!安可!安可!」
「等下大哥哥請你喝一杯!」
早知道該如此的唄?
小白暗自嘖了一聲,對自己、也對這個虛偽的大人氣氛。
像是賭氣,小白又再唱了一遍,還不斷催眠,這是酒吧、這是滿二十歲的大人才會出現的場合。
為什麼叫嚷喝采的像個小孩子呢?他還真喜歡這種歡樂幼稚的氣氛!
小白以快裂到嘴角的笑容,不斷彈著高雅高貴又高級的鋼琴,唱著低能低俗又低智的歌曲,自創曲唱完,小白還陸續唱了許多幼稚的High歌,最後連音樂課本裡的兒歌都出現了。
聽眾吆喝著,小白還要邊唱邊叫:閉嘴別吵喝你的酒,我在唱!
不知過了多久,小白覺得自己有點渴才停下動作,一鞠躬下臺,走回位置的路上還不停收到被咬一口的炸雞薯條、缺一角的蛋糕果凍或是只剩下皮和青椒的披薩。
「辛苦了!」看起來已經酒醒的施哥為小白倒了一杯蘇打水。
「呵呵呵,好久沒聽到小白唱歌了,不小心笑到肚子好痛。」還沒完全清醒的午曇笑趴在桌子上。
原先的杯盤狼藉已經收拾了,透明的玻璃像打層蠟一樣乾淨滑溜,任由午曇用臉頰在上頭磨啊磨也不怕擦破她的花容月貌,不過粉底會黏在上面。
「謝謝哦!」對於不知該算不算讚美的話語,小白只能嘟嘴接受。
柯錫早回到吧檯,見小白回桌,特調了杯長島冰茶,他知道小白能喝酒,卻不喜歡酒味,特意選了有茶味又偏甜的調酒。
柯錫又無聲無息出現在小白後方說:「這杯長島冰茶是慰勞你的辛苦。唱了兩個小時,薪水照舊。」
聽到有薪水,小白耳朵都豎起來了,接過長島冰茶邊喝邊道謝,只差沒搖尾巴來表達興奮之情。只是接下來老闆大人的話又讓小白跌入深怨,深痛的怨念中。
「扣除今日的餐點費,還有一百零三元,要今天領嗎?還是以星期算?」
「當然是先拿了。」午曇像根本沒醉一樣,一把握過柯錫的手,不過沒多久又被柯錫不著痕跡地抽回去。
「不過,酒錢可沒算在內,午小姐等會兒還請至櫃檯點清。」
「也是哪,謝謝老闆提醒。」
小白發誓,絕對在這兩人身後看到了猛獸出閘、波濤洶湧啊!可是他們談論的可是他的薪水耶?
嗚嗚……施哥他不只被老闆壓榨,還被未婚妻搶劫。
像是看懂了小白的眼神,施哥附上微笑,電的小白兩眼昏花,「今天就先謝謝小白的請客,別用那眼神看我,像隻小狗似的。不然,等下你吃的就算我請客?」
施哥還是施哥,大哥不會變魔女。心存感激的小白意思意思點了幾道菜──都是最貴的。
開始吃起一路上客人送的微妙食物,餐點以下剩飯以上。當魚子醬三明治送上來後,小白幸福至極的表情讓施哥不禁摸摸他的頭。
「現在小白吃的呢,原本想從小白的商品在店內的營業額中扣除,看在小白這麼可愛的份上,還是算了。你說呢?」
「呵呵呵,別太欺負他,不然狗急就算跳不了牆也是會躲起來哭的……」
當清風費洛蒙系和詭譎靈異系的笑聲碰在一起,意外的和諧。
施哥的話只有剛好來上菜兼聊天的柯錫聽見,吃到一個臉變兩個大的小白還沉醉在食物的美味中,什麼都不知道。
薪水打劫定案,連最後的一百零三元都被午曇收走,但又喝了兩杯長島冰茶的小白根本忘了還有薪水這回事,半醉半夢中被施哥拖上了車。
他們離開酒吧的時間是凌晨一點三十四分。
※
車停在巷口的便利商店前,睡著的小白由施哥半抱半拖著,午曇則直接殺進便利商店。
「你好,親愛的乃分在嗎?」站在櫃檯的人不是中分,午曇還驚訝地眨眨眼。
「那、那個店長在裡面,需要我叫他嗎?」店員見到大美人直接敲櫃檯找店長不禁結巴起來。
「嗯,我還要買一個手電筒,一百元以內的,麻煩你了。」午曇勾了勾嘴角,上半身還向前傾,低胸套裝可遮不了若隱若現的……
店員連忙跑開,叫了中分就躲進商品架中也不管櫃檯沒人顧,午曇是不是來用美色嚇人的搶劫犯。
好在沒多久中分就出來了,店員還躲在架子後,露出半顆頭偷看櫃檯邊的一男一女。
半夜情侶糾葛耶?還是免費的俊男美女演出,不看白不看。八卦本性人人有,偷看一下不是罪。
「你怎麼招了新店員,午夜班不是只有你嗎?店長兼店員的鍾乃分先生。」
「有人顧店,我也比較好離開,而且離仔也是剛搬來千圭鎮的苦學生。」
離仔,全名尹本離,午曇剛剛從名牌上記下的名字。
中分的回答讓午曇笑了出來,「唉唉,大家都太疼小白囉!想對他狠一點都難。啊,對了,剛剛新店員說要幫我找手電筒,怎麼不見人影了?」
「離仔,手電筒拿來,別再偷看了!」
中分一叫喚,離仔就乖乖跑出來,雙手遞上九十九元的紅色隨身手電筒。
「新店員還真可愛,乃分,我們也差不多該走囉!」午曇看向牆上的時鐘,凌晨一點五十六分。
中分替午曇結帳,一百元找一元附上發票,而午曇將四塊錢丟進募款箱,還帶著些許惡作劇的得意,讓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離仔你先顧店,我出去一下。」
「收到!店長慢走,慢慢來沒關係,如果能讓我帶隔夜的茶葉蛋回去,要多慢都沒關係!」離仔喊道,朝氣蓬勃的臉蛋閃著興奮。
這是變相勒索遮口費嗎?光從離仔曖昧的眼神和猥褻的笑容,中分就能猜到離仔已經完全誤會他和午曇的關係,那個單純又自以為聰明的樣子像透了某隻睡死的小白,讓他不禁想……
「我和我男朋友的未婚妻有事需要解決,茶葉蛋你就慢慢吃吧!」
完全無視離仔錯愕的表情,中分露出和午曇投四塊錢時一樣的表情,和午曇相繼走出便利商店,也不看看外面還等著兩個男人,腦袋都不知裝什麼的傻子。
凌晨兩點整,四個人站在空無一人的死巷中,只有一盞招滿蟲子的路燈靜靜地立著。
「妳什麼時候為了四塊錢的愛心捐贈這麼高興?」憑午曇能力捐個四百萬都不是問題,中分知道其中一定有問題。
「呵,你想知道嗎?今晚啊,正確的說是昨天晚上了……」
「想說就說快點。」中分已經分不清楚眼前的女人到底有沒有醉了。
「我們去了柯錫那,小白唱了兩個小時,工錢拿去付餐費囉!呵呵,結果還剩一百零三元,我就拿來買要用的手電筒,四元的零頭剛好就……」
看到午曇樂呵呵的樣子,中分無言。不知該說幼稚還是殘忍的報復手段。
「這點報復可能還不夠,遠不夠那個笨蛋對我們的……」中分喃喃自語,看向睡死在施哥身上的小白,心情極為複雜。
一直不發一語的施哥說話了,單手抱著小白,另一隻手還捏了捏小白圓嫩的臉蛋,「報復可以慢慢來,人都在這了,逃不了的。」
「啾咪!」從中分衣服裡跳上背的米血代主人回答。
中分輕笑,對於小白,他們可還很多、很多的帳要算!
「對啊,這是繼小白昏迷一個多月後,久違的四人行哦!」午曇把玩著手電筒,不知酒醒了沒的臉頰泛著興奮的紅潤。
「請加個同字,是四人同行。」就算才拿這招耍過離仔,中分可不想當真來個不純同異性交往。
「四人同行……一人免費,好吃……」小白咬了咬下唇,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施哥差點把小白丟下去還好即時接住,讓中分和午曇默默收回已經抬起來的腳。
一時嚇到想笑難免手軟,瞄了眼小白,施哥考慮到底要不要讓人落地被踩。
夜晚的風,冷冷地吹過。
三雙眼睛直看著還在夢遊的小白,思考著要以怎樣的方式將他喚醒。扁的、踹的、捏的、砸的、吻的,好像都是不錯的決定。
當事者的小白感到一陣惡寒,而真正將他喚醒的是比之前更急促響亮的鐘聲。
直達腦中的大銅鐘聲響在耳邊,小白才想支撐起身體,發現午曇往他手裡塞了一個手電筒,拉過他的手指推過開關。
手電筒的燈光剛好照到路燈的光,在禁止停車的禁字上重疊。小白尚未完全清醒的腦袋除了鐘聲還饗起中分的聲音。
那段有關傳說的話,二時二分,切勿重疊二盞燈光。
四周被黑暗吞噬回歸平靜時,小白又跌回夢鄉,而那一刻他只有一個念頭。
他們絕對是刻意的。
※
他感覺到暖呼呼的陽光和吻上耳際的風,帶著青草香的空氣,還有啾啾不停的清脆鳥鳴,即使聞到有點奇怪的味道也無法為這種適合睡覺的環境減分。
小白耳朵開了,腦袋還在暖機階段,意識緩緩地喚回,但絕對還沒清醒。
「為什麼他還不醒?」這是午曇略帶驚訝的聲音。
他們不是穿越了空間縫隙到了亞空間了嗎?怎麼午曇也會在呢?
「午曇我們真是太小看他的睡功了,從天上掉下來都不會醒。」這是中分極為無奈的聲音。
哦,原來午曇也是中分的『我們』的一員,屬於幻獸穿越戰隊的一份子啊!難怪總覺得午曇的態度很理所當然。
等等,如果他和中分、午曇都是戰隊的成員,那這個情愛糾葛複雜的戰隊還有明天可言嗎?
「這次還滿驚險的,縫隙的出口竟然是在半空中。如果沒有乃分的翅膀和我的風盾的話……」這是施哥些許驚嘆的聲音,還在他的正上方。
一切的和平都是因為有施哥在啊?真是太令人感動了。小白閉著眼睛,心中萬分激動。
「先不管小白,我們剛剛降落時打翻的這一大缸是什麼?」中分的聲音稍稍接近了點。
「好像西方魔法世界裡面常出現的……魔女的大釜?」傳來午曇的高跟鞋捅在草地上的聲音。
聽到大釜兩個字,小白眼睛一亮,但還是亮在眼皮底下。
「嗯,這種場景,如果沒意外的話,等等應該就會有……」施哥的聲音略顯無奈,小白還是聽出裡面有參著興奮的情緒。
果然,施哥不愧是施哥,一陣物品摔地和木板撞擊聲後傳來必備的咆哮台詞。
「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哪來的!居然撞翻我的大釜!」
沙啞而威嚴的女音透露出年紀,小白想看看傳說中的魔女或女巫,眼皮還是死不開,賴床的慾望還是勝於好奇。
而神志更加清醒的小白也發現了,他現在下半身是躺在草地上,而上半身是在某人的懷裡。轉動記憶,依據剛剛聲音的距離和人的個性推測,他絕對是在施哥的懷哩!
細細聞,還能聞到男性古龍水的味道,極淡又極自然。
安了心的小白不管耳邊的老太太怒罵,頭一歪繼續睡死。
※
再次醒來就是真的清醒了。
小白望了望,發現他躺在長形的木椅上,說是椅子,其實是一大截樹幹對半切,十分豪邁。旁邊還有更大的木製桌子,四周都是頗高的樹林,陽光穿透樹葉灑下金光圓點,不遠處就有小鳥在地上跳。
還以為他會在室內,沒有被子最少也有個床。小白想了想,自己應該是標準的都市夜貓子,或許大自然會比室內更好,讓他體會一下自然的美好……
他才這麼想,噗一聲,桌子邊,也就是離他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天降黃金一坨。
因為水分與殘渣混合成一體,所以鳥的排泄物都很稀,這點常識小白還有。可是他沒聽過、沒看過空降黃金也會這麼有逼近陸地動物黏稠度。
土色濕潤散發異味,應該被打上馬賽克的東西,讓小白自動跳起後退三十大步。
躲到離木製桌椅第五棵樹遠時,小白才意識到,這裡是哪?而中分、午曇和施哥呢?少了他們……他吞了吞口水,小命絕對會有危險。
當這個念頭劃過,小白就聽到碰碰碰的跑步聲往他逼近,依那個聲音大小和隱隱震動的地面,他想逃又不敢逃回桌椅那邊,只能左右選個方向亂竄。
顯然小白連聲音來源的正確方向都分不清楚,跑沒兩步就發現偌大的雞撞開樹,而歪一邊的樹居然像彈簧一樣彈回原位。
錯愕的小白只能看著雞越來越靠近,近到他能比較他與雞的體型差了多少。
小白寬乘五、高乘一點五,等於雞的大小。
「咕、咕、咕──」
他不懂為什麼超大雞要發出淒厲的叫聲,小白只知道他更想叫:「媽呀!肥雞不要踩我──」
雞沒踩到小白就先被踩了。
栗子色的波浪、紅色的閃電,那是高跟鞋下踢的弧度,雞倒壓樹,人影落下。
在小白驚訝到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時,午曇就走到他面前,輕鬆自在的表情好像那隻口吐白沫的超大雞不是她殺的。
豔紅的髮帶和大耳環,衣服像用白色的長布綁成,無袖、露肚也露腰,比背心遮的還少,後面還垂著尾端當裝飾,加上超短黑皮褲和羅馬綁帶細高跟,殺傷力百分百。
小白也沒看漏午曇大腿上的梅花刺青,如果這是午曇的制服也太超過了點,可以打上十八禁丟到情趣用品店賣了。
「你醒啦?」午曇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薄汗,顯得十分神清氣爽。
是運動完畢的爽朗嗎?小白點點頭,發不出話。
午曇出現沒多久,小白就看到了中分從天而降,拎起那隻高大雞像之前拎他一樣,比提個禮盒還輕鬆,看了他一眼就拎雞而去。
唰唰唰,被雞壓倒的樹又彈回筆直的模樣。
「午曇,妳嚇到小白了嗎?」施哥慢步走來。
救世主啊!
跟之前青少年繃帶飛舞的出場畫面不同,此刻的施哥是類似軍裝的筆挺制服,米黃的襯衫開了三個釦子,若隱若現的鎖骨增添禁欲魅力,而純白的外套有金色的滾邊,一整排斜釦還有精緻的雕工,袖口也有三顆同款的釦子,白色的褲子有些寬鬆,下頭則是褐色的馬丁靴。
看了看眼前的一男一女,再看了看自己,然後想起中分,小白發現白色是他們制服最統一的地方,其他的……只能說非常符合個人特色,也就是完全沒相似的地方!
「好帥、差好多、不熱嗎?」小白好不容易擠出聲音,發現說的話連自己都聽不懂。
「呵,不會的,乃分沒說嗎?我們的制服是因地制宜,冬暖夏涼,除非真的太冷或太熱,不然只要處於亞空間加衣服就會自動調節。」施哥耐心十足的解釋。
「好方便哦!」
比起施哥,午曇的耐心就少到幾乎沒有,她用指甲輕刁過小白的耳朵說:「我們現在來談談,為什麼我要追殺一隻超大雞,而你又為什麼會睡在森林中吧?」
「遵、遵命,五月花大小姐請說!」
經過午曇簡短扼要的解說和施哥的補充,小白理解現在的情況。
首先,他們降落時撞翻了一個大釜,聽完名叫菲娜的老婆婆女巫滔滔不絕的責罵後,他們還是必須補償大釜裡所有的原物料。
其次,所謂的原物料有五隻跑腿雞,就是剛才的超大雞,三十隻藍色甲蟲,據說有毒還會咬人,十五朵天木花,據說長在斷崖石頭縫中。
最後,那些原物料和菲娜魔女老婆婆都是不好惹的。
以上為小白的感想。
「噗哩!噗哩!」隨著叫聲,被遺忘許久的噗哩從小白的口袋飛出來,繞著他轉。
「肚子餓啦?」小白接下噗哩,摸了摸口袋,還摸出巧克力出奇蛋的塑膠殼,噗哩是怎麼出來的,真是個謎。
「既然噗哩肚子餓了,我們就先回菲娜婆婆那吧?」施哥建議,全數通過。
回程的路上只要有清醒的小白在,東聊西扯在所難免。
「五月花是用『能力』打倒那隻跑腿雞的嗎?」
「嗯。」午曇冷哼。
「可是之前施哥不是說過,我們是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我們的能力所照成的破壞會馬上復原,那隻雞不是很快就會醒來嗎?」
「沒想到小白也會動腦耶!所謂天有法則,人有變則,雨時解釋一下。」午曇哼了哼,手一指輪到施哥上場。
小白的頭也從看左邊的午曇,轉到右邊看施哥,一個腦袋就是不往前方看,不會跌倒也是種特技。
「那個法則只限於我們的『能力』所造成的,如果是我們本身所造成的破壞就不會恢復。」施哥停下腳步,隨手折下一根小樹枝,丟在地上。
很理所當然停下腳步的一行人就看著那根樹枝,過了幾秒,樹枝還是在地上。
「如果是用能力的話……就會恢復原狀。」施哥放出風,割斷了同一棵樹的另一根小樹枝,沒過多久,樹枝就自動歸位黏合,完好如初。
「哦哦!好厲害哦!」小白拍手叫好。
「可是,如果能力所造成的破壞都會恢復原狀的話,其實非常不方便,因此有了所謂的變則。午曇,請。」
施哥話一說完,午曇就做出空手道的預備姿勢,小白看到有紅色的光芒集中在午曇的拳頭上,然後,午曇用力打向樹。
原本被跑腿雞撞歪都會彈回原位的樹,緩緩彎曲,彎到不能再彎時,小白好像聽到樹的掙扎,就像仰臥起坐最後一下怎麼也起不來,最後又倒下去的徒勞無功,所以,樹應聲倒地了。
小白再次錯愕,完美的切斷面,比電鋸鋸開的還要平整光滑,倒有點像把塑膠管掰斷的切面。
噗哩飛到他的面前擋住,不過也擋太晚了,午曇充滿魄力和暴力的一面已經對他的主人造成心理陰影了。
小白將噗哩抓下,放到自己肩上,要他乖乖的,不然惹火某個拍著手一臉爽快的女人,他們兩隻都不會比雞或樹命硬。
施哥不疾不徐蓋上布,恰好蓋滿整個樹幹,隨後樹又恢復原狀,施哥順手一拉抽回布,樹又倒下了。
小白三次錯愕,每天都飽受驚嚇的心臟,真是越來越強壯了。
「所以,在他們恢復前加以干預,就能達到我們所希望的效果。」施哥還是保持優雅的微笑狀態。
「那、那隻跑腿雞是……」
「我踢昏了之後,雨時再補一棍就解決啦!」午曇就是喜歡小白特有的錯愕表情。
解決完疑問,他們又再度邁開步伐。
只是一個問題結束,卻產生了更多的問題。那所謂扁雞的棍子在哪?小白偷看了眼施哥,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那個足以覆蓋整樹幹的布又到哪去了?倒掉的樹呢?
滿腹疑問又不敢再問的小白,默默地,夾在兩人中間,任由腦內堆積所有問題,不久後應該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
回到菲娜婆婆女巫的小木屋,是個格局小、尺寸大的木屋。一層樓、一個窗戶、一扇門,外表只有這些構造,但所謂的一層樓有三層樓這麼高!
比兩個小白疊起來還高的木門打開了,他以為會走出個跟門大小符合的巨大女巫,沒想到……
「迷你小巫婆?」還是妖精或小矮人之類的?
很長很長的波浪頭髮,高高的巫師帽,拖地的長袍,全身黑,只有頭髮是棗紅色,拿著比人高出兩個頭的木仗,應該是魔法仗吧?
很傳統又典型的童話老婆婆女巫,身高也足夠矮,只到他的腰。
「呵,是年紀太大,身高縮回去吧!」午曇才說完,小白就看到木仗飛過來,擦過他的臉頰直射向後面的午曇。
午曇是何許人也?當然一個側身閃過,然後在噗哩代小白叫的慘叫聲中,筆直地插進樹幹中。
「死丫頭,身高高了不起嗎?唉,可憐哦,腦子的養分都貢獻身體,難怪只有四肢發達,腦袋空空的,婆婆也不怪妳,跪下來叫聲菲娜奶奶大人,我還考慮考慮幫你調配讓腦袋變聰明的藥,當然錢照算。」菲娜婆婆聲音雖然沙啞,但比連珠炮還快的說話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
「閉嘴,死要錢的老太婆,別以為每個老人都能以老賣老,忌妒本小姐比妳美、比妳高、比妳年輕就說一聲!活蹦亂跳除了個子矮皺紋多,哪像老弱婦孺,凶殘猛禽還差不多!雞皮老巫婆!」
兩個女人開始霹靂啪啦開始互罵,小白乖乖退到旁邊,把第一陣線交給午曇,縮到後面問施哥說:「難怪你剛剛不走前面,都不順便拉我一下,很恐怖耶!她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餓到前胸貼後背的肚子不敢多咕嚕一聲。噗哩也用小手巴在他臉上,蛋身抖抖抖,剛剛木仗好像是從牠頭上飛過去的,耳朵如果再尖一點就被打穿了。
「其實,我們打翻大釜的時候,菲娜婆婆是要我們配賠償現在雙倍的原物料,說什麼熬煮的時間、準備的功夫的都是成本,結果喚醒了午曇的商人魂,說她根本是勒索加詐欺,兩人吵了好久才各退一步妥協。不過好像還是比大釜裡正確的材料多出一點吧?午曇也無法完全吵贏菲娜婆婆。」貌似有點內疚的施哥摸摸小白的頭解釋。
「哦……那時候我在睡覺?」
「嗯,她們怎麼吵都沒吵醒你。」
我真是太有先見之名了,睡得好啊!小白沾沾自喜地想,連施哥略帶同情的表情都被他解釋成羨慕。
「你們沒事就到後面來幫忙。」中分從小木屋後探出頭來,臉上沾滿汗水,連頭髮都冒著蒸氣。
「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小白三步兩步跳過去,施哥也看了眼正吵得水深火熱的一老一少,也跟了過去。
繞到小屋後面,小白發現有隻扒光毛、去頭去腳,光溜溜的生烤雞被串在大樹枝上,不過下頭沒柴火。
「麻煩雨時哥去收集些木材,小白去旁邊洗馬鈴薯,洗完先不用削皮。」
「我也想跟施哥去撿樹枝。」小白對中分的分工有些不滿意,他不要當洗薯婦一個人對著一個盆子自言自語。
「是木材、整棵樹劈掉而成的木材,不是小樹枝。」中分白了小白一眼,一臉想去你就去,樹倒了也沒人救你的表情
「我、我去洗馬鈴薯。」
施哥又默默退場,現在只剩中分繼續料理另一隻待宰跑腿雞。小白邊洗著比他的頭還大的馬鈴薯,邊張著嘴觀看中分的空中解雞秀。
噗哩則跟一樣沒事的米血跳到桌上,開始幻獸間的交流。
中分展開翅膀,拿著西瓜刀,左砍右砍,飛到最高又俯衝而下,雞毛滿天飛散,剃完毛還留著毛根,再上下用力幾刀,頭和腳咕嚕咕嚕落地滾。中分將西瓜刀隨手丟下,明明離很遠小白還是抱著馬鈴薯往後退。
拿過旁邊的一盆白色物體,整個潑上,像果凍又像白膠,沒多久白色變透明,中分三兩下拔下,毛根拔得比粉刺還乾淨。
然後他轉過頭對小白說:「轉過頭去洗馬鈴薯,接下來的你不敢看。」
「收、收到。」小白果真抱著馬鈴薯拼命刷,一顆兩顆三四顆,比小西瓜還大一點的馬鈴薯堆成了小山。
覺得時間應該差不多的小白又偷轉過頭,看到中分將兩大盆血淋淋的內臟丟到旁邊的大桶內,而中分滴血不沾,還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露出不知是辛苦還是嗜血的微笑。
超規格的戶外廚房直到施哥扛著木材回來前都鴉雀無聲。
※
在刀法俐落、生火神速的中分帶領下,三個大男人烤了一隻雞和小山般的馬鈴薯,還加了抹了很多小白根本沒看過的調味料,不過成品香味四溢,讓人食指大動,他就不需要探究黑色的泥巴或發著螢光的小顆粒是什麼東西了……
「咈咈,不錯不錯,三個小傢伙烤得還不錯,東西收一收,拿著食物進來吧!婆婆和那小妞烤了很多麵包哪!」菲娜笑開了滿臉皺紋,從長袍下伸出手招了招,起碼有三公分的指甲向他們舞動著。
小白雞皮疙瘩掉滿地,指甲很乾淨、保養的不錯,但老人家的指甲難免灰黃,而且又長又尖又利,讓他想起午曇每次刁他耳朵時的痛楚再乘以六十年的功力。
「馬上好。」中分回答,丟洗乾淨的大鐵盆像拋繡球一樣輕鬆。
「五月花和老婆婆吵完架還一起烤麵包?」那還可以吃嗎?吃了可能就見不到今晚的夕陽了。
「呵呵,其實她們還滿欣賞彼此,吵架也是能吵出感情的。」施哥端著馬鈴薯大木盆之一往門口走去。
「我不相信……」
然後再進門前,小白用眼角瞄到了,中分一個人扛著有四個小白寬、扣掉腳還有一點個小白高的烤雞,還有空閒拿刀叉──西瓜刀和大鐵叉──悠閒地往他這麼方向走來,肩上還一個噗哩加一隻米血。
這豪邁又狀闊的場面,讓小白想起之前被中分拋出幾層樓高的飛翔經驗。
「施哥,我問一件很重要的事,請你一定要回答我。」
已經放好東西又回頭的施哥正要接過小白的馬鈴薯盆,「怎麼了嗎?表情這麼正經。」
「中分的力氣是『能力』嗎?」小白斂起表情,無限認真。
「不是哦,乃分的力氣是天生的,有『力』能力的人不是他。」
原來中分是天生暴力男!那不是代表身為、可能身為中分男朋友的他,不小心惹中分生氣、忌妒、或是鬧彆扭,隨便什麼理由,只要中分不爽,隨是都可以啪嘰他嗎?
驚恐萬分的小白停了一下,在中分拋給他擋什麼路的眼神後因害怕清醒了不少,又連忙巴上施哥問:「你剛剛說、有『力』能力的人不是他,那是誰呢?」
除了中分,只剩三個人,撇掉手無縛雞之力的他,施哥的能力好像是盾還是風,那就剩下的是……
穩住因撞擊而差點飛出去的小白原本手裡的馬鈴薯盆,施哥以極愉悅的聲音說:「當然是午曇,不然你希望是誰呢?」
我希望是我……這是什麼世界、這是什麼三角關係,他還想要留條小命吃喝拉撒睡啊!小白無言地噴淚了。
在小白感慨生命無常時,食物都就定位了,被中分用烤雞喚醒後,小白才正式看清楚眼前的小木屋。
外面三層樓的小木屋,裡面卻是正常的高度,大約三公尺左右,東西極亂什麼都有,書本、捲軸、裝飾品、檯燈、櫃子、箱子、電話、桌椅堆滿整個房子,走道極小,要穿梭在各式物品之中,神奇的地方在於東西有分不知多久沒動和時常再用兩種。
小白的手邊就有下面積滿灰塵和蜘蛛網的箱子,上面卻擺著一塵不染的水瓶。
入座後小白吃很慢,他的眼睛光掃描一點都不小的小木屋就佔太多腦空間了。
餐桌上只要小白沒開口就安靜了,不過安靜不了多久,菲娜開口了:「明天幫我把地上的那箱東西拿去城裡交貨,地圖我等會兒給你。」
「要怎麼去城鎮?」應聲的是中分,依小白的推測和中分俐落的家事功夫,他跟菲娜是互動最契合的。
「廁所的門把往左三圈右兩圈就可以通往城鎮了。」
聽到這段話,小白豁然回神,拍麵包大叫:「啊!我想到了,難怪我覺得眼熟,這裡像發音哈魯,翻譯霍爾的垃圾機械魔法屋?哦,這就是魔法的味道!」
「說什麼東西啊,吃你的飯!」中分一掌拍過去,小白差點栽進馬鈴薯中。
眼一花,小白直立起身子,屋子也掃描完了,除了桌子是特大號之外,其他的都是普通大小,依他的猜測應該是因為這裡的食物都特別大,話說兩大盆馬鈴薯加比人大的烤雞,還有比臉大的麵包一整籃,他們才四個人加一個老婆婆,吃的完嗎?
準備專心吃飯的小白注意到窗外天空,橘紅色的夕陽射進屋內,整個房子都是呈現偏暗的色調。
「已經要到晚上了嗎?」
小白才說完屋內幾個角落點起了燭光,他眼角瞄到菲娜用木仗敲了下地板。
「在你睡覺的期間,我們已經抓了六隻跑腿雞。」午曇一手撐著頭,單手拿起雞腿──的一部分開始啃。
「不是說只要五隻?」
「有一隻要當晚餐。」這是施哥給小白的答案。
「咈咈咈,不然我一個獨居老人家,哪來這麼多食物給你們這些小夥子吃呢?」菲娜笑露了缺牙。
下一秒,小白不久前的疑問得到了解答。菲娜小小的身子,依小白的角度只能看到高聳的巫師帽,連臉都只看到一半,但他卻看到瘦骨如柴的手掌不斷拿過眼前的食物,速度之快像根本沒咀嚼就把食物吞下去了。
小白偷偷探過身子,發現驚人的一幕。
菲娜微抬高頭,兩頰鼓成三倍大,連皺紋都被撐平不少卻還不斷往裡面送食物,烤雞塞進去,骨頭拔出來、馬鈴薯塞進去,碗豆還吐出來,嘴巴還能偶爾跟斜角的中分說話,真是太神奇了!
※
晚餐吃完,由施哥洗碗,食物真的都被解決乾淨,百分之八十都是進菲娜的肚子裡,百分之十是午曇丟下女人的矜持和體重跟菲娜拼命的結果,剩下百分之十才是三個大男人的食物。
夜色全暗,小白坐在窗邊發呆,窗台上有兩隻小幻獸表演互毆給他看,不過他的目光大多放在幽深昏暗的森林裡,好像目光穿越了無數的彈簧樹就能看到藏在深處的東西。
中分在洗碗,菲娜和午曇捧著茶有一下沒一下的邊喝茶邊互嗆,施哥則負責必要時問話。
「菲娜婆婆,藍色甲蟲是要怎麼補抓呢?」在午曇思考要怎麼繼續下一句嗆聲時,施哥發問了。
「從門口出去,一直走一直走,在懸崖前有一排參天樹比其他的樹明顯高了許多,在那些樹根附近,就有藍色甲蟲,捕抓的要訣就是不能碰觸,一碰到了就咈咈……」菲娜喝口茶才回答。
施哥思考了一會兒說:「這樣啊,午曇明天妳跟小白去城裡,我和乃分去抓甲蟲。」
「你確定?你和乃分這樣太危險了……」午曇咬牙切齒的思考被打斷,恢復平常的表情回答施哥。
「咈咈,小丫頭連城鎮都沒見過,怕了啊?說出來婆婆不會笑妳的。」
「那你和乃分小心,我會看好小白的。」午曇保持微笑說完,又轉過頭說: 「老太婆閉嘴!明天妳就知道本小姐的厲害!妳是怕太矮別人看不到妳,才委託我們幫忙吧,真是可憐,要不要帶張椅子比較方便?」
「長得大隻不是妳唯一的優點嗎?多加利用才不枉費上天的安排。這年頭的年輕人啊,連體恤老人家的心腸都沒有,可憐哦……」
然後兩個女人的口水戰又開始了。
『嗷嗚……汪汪嗚……』
恍惚間,小白聽到了,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屬於暗夜的咆哮。
如果能看到山頭、狼影和滿月就太完美了。小白遺憾地想,現在只聽到聲音,外頭一片樹影,什麼都沒有。
「唉唉,又開始了。」菲娜停下連珠炮,嘆息聲滿是無奈。
「什麼東西開始了?不要以為這樣可以轉移我的注意力!」午曇為初次小小的勝利歡呼。
「咈咈咈,可憐的小丫頭,連狼嚎都沒聽見,年紀輕輕就耳背囉!」
「老人家的幻聽。」午曇冷哼。
洗完碗的中分坐到施哥旁邊,兩人互看了好一會兒,中分感到奇怪,他們並沒有聽到狼嚎,連聲狗叫都沒有。
「菲娜婆婆,請問真的有狼嚎嗎?」中分插入兩個女人的對話中。
「咈咈,看來你們都不是被選上的孩子。沒聽到也好,整晚狼嚎唉唉叫真是太吵了,晚上都睡不好。」
小白偏頭看向停下動作將耳朵黏上窗戶的兩隻小東西,米血的狐狸耳朵就算了,噗哩的小尖耳沒事抖動做什麼?不過就是狗叫嘛!
※
隔天,小白終於見識到午曇的商人魂,燃燒鬥氣的魄力,一般人可難以招架,就算是同樣有商人魂的小店老闆,僵持幾分鐘也宣告不治。
那是間擁擠而小巧的魔法藥水店,木架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裡面有各種顏色的液體,上頭貼有標籤寫著使用方法和效果,不知道什麼原因,小白就是能理解上頭的文字。
彩虹之水,效果是指甲一天變一種顏色;綠色泡沫,效果是清洗你家的樹;跑跑跳跳汁,效果是使人興奮地到處跑;粉嫩一下,效果是使肌膚變粉嫩三小時……諸如此類的神奇效果讓小白眼睛一亮。
小白原本想問午曇有沒有錢,卻看到鬥魂釋放的瞬間。
午曇打開木箱,敲桌瞪著老闆說:「一瓶三十銀幣。」
「唉啊,緋紅女巫的藥水當然品質第一,但一瓶頂多十五銀幣,算是看在小姐的美麗上高價收購了。」被瞪的老闆有張正圓形的臉蛋,眼睛瞇到看不見,整個人圓圓小小,笑起來格外的親切。
「呵,架上隨便什麼最少都賣四十銀幣,不過顧顧店接接客,你是在謀取黑心暴利嗎?給你三秒鐘考慮,二十九銀幣,少半塊都不行。」午曇也跟著瞇起眼睛,傾過身子以身高造成的陰影威脅。
小白決定當做什麼都沒聽見沒看見,溜到門外等人。
路上人熙熙攘攘,都是小白熟悉的二次元裝扮,RPG裡的西方魔法世界!小白眼睛閃亮,耳朵開到最大,剛好接收到旁邊巷子內的對話。
「唉唉,你聽說了嗎?城主大人辦的美少年格鬥獎品可是御賜的五色玉!」
「可以實現願望的五色玉?美男控的城主可是砸下了心血哪!」
「就是啊,不知道是什麼顏色的,我也想參加,看我的肌肉現在已經開始渴望美少年的鮮血……」
「省省吧你,肌肉都長到腦子裡了,參加的首要條件就是──美少年,可不是肌肉猛男選拔!」
「呿!我也是心地善良的美、少、年!」
小白稍稍移動的腳步,發現說話的人一個是瘦巴巴的普通人,一個是比熊還壯的兩公尺肌肉男,嗚哦,光看側面就快昏了,沒抹油都能閃亮亮的肌肉可不是每個人都喜歡……
過了十幾分鐘,午曇還沒出來,倒是小白靠在巷口邊的牆上聽裡頭的人滔滔不絕的對話,一個不小心笑出來被人耳尖的發現了。
「喂小子,你是在笑老子嗎?」凶神惡煞的肌肉男緩緩逼近。
「沒、沒有,老大,不要因為說不過人家就把氣出到小的身上……」會懂得說話技巧的話就不是小白了。
「你說什麼?」肌肉男的肌肉繃得更大了。
只有自己對著肌肉男,凡事不要想不開,小白挪動身體拉開一點點距離。四周的人都照常行走,隨街打架八成是平常事了,自求多福的小白退到門邊,在肌肉男撲上來扁他前,門打開了。
午曇帶著勝利的微笑步出店門,隨即看到了淚眼婆娑的小白,不用問也看的出來發生什麼事。
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在他的面前,小白愣愣地,睜大眼目睹一切。
午曇將他一把拉過,往後扯去,她本人迎向撲殺過來的肌肉男,小白還能看到她唇邊充滿喜悅與殺氣的笑容。
飛快的,如果不是他眼睛好還真看不到,左勾拳、右勾拳,直陷進肌肉男的肌肉裡,可見力道有多大,而肌肉男毫無反擊能力,在路人驚豔的目光祝福下,被午曇一計幾近九十度的上踢,偌大的身軀化作天邊一顆星。
小白不知道午曇此刻的衣服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樣子,他只看到,短到幾乎不算褲子的褲子,超越了褲子的極限包覆住不該露的東西,只露出所有的大腿部份,他還能瞄見旁邊有男性路人已經滴下了口水。
就像所有電影裡的性感女主角,午曇得到了所有路人的掌聲,無論男人女人都敗倒在她的性感和強大下。
是驚嚇,還是驚豔?
是修長的美腿,還是凹陷的油亮肌肉?
是女人唇邊的殘忍微笑,還是男人飛濺的口水加鼻血?
嘴巴闔不上的小白,在回到小木屋前,滿腦子都是極具衝擊性的放慢版動作片。
※
菲娜燃著桌上型小火爐,上頭熏著魔法香精油,清爽的木香中參有淡淡的花香,蒼老的面孔但她的注視薰香眼神卻略帶天真,一個人靜坐在桌邊,用手撐著頭,直到有人回來前,保持著相同的姿勢。
靜靜的,靜靜的看著薰香飄邈。
中分回來時給了她一束花,白色花瓣紅色的莖,這是天木花,專長在懸崖峭壁。
菲娜想問怎麼摘的,發現中分有些失神,靜靜地等中分開口。
「藍色甲蟲由雨時哥負責,我只會拖累他……就先回來了。」
停頓了好一會兒,菲娜將天木花放到桌上,將中分扯下來坐定位才說:「孩子,你還年輕,就算能力不足,還是有時間和機會彌補,只要你願意。」
「我當然願意,但我不知道要怎麼……」
中分臉色蒼白,神情慌亂,他想變強,但又怎麼變強?面對亂噴亂咬的小蟲子他都能手足無措了,還需要施哥幫他才能逃離,最後只能狼狽回來,這種窩囊的情況還不只一次……
碰,小白撞開門晃進小屋,直到碰到桌子才停下來。
中分想起身,菲娜就先跳到桌面上,來到小白身邊,用木仗戳了戳小白的頭。
「小朋友,怎麼啦?」
被戳出紅印的小白回過神,雙眼呆滯,歪著頭直視菲娜含笑的眼睛,然後精光漸漸集中。
在午曇關上門的同時,小白做出空手道準備動作,雙手握拳放在腰際,閉起眼吸氣吐氣,數到三秒,猛然睜開眼睛。
「五月花高跟鞋,夠力、夠勁,喝、哈!」小白左拳無力、右拳更虛,四十五度上踢跟側踢沒什麼區別,然後扭頭做出被打的表情,再迅速甩正,用拇指用力抹了抹嘴角。
「沙、客、死!」刻意沙啞的聲音吐出嘴後幾個音,臉上寫著我帥吧幾個大字。
是Sexy嗎?什麼東西啊!本來心情鬱卒的中分頓時額上三條線,不知該笑該罵的同時,只想先扁小白一頓。
「咈哈哈哈!有趣、真有趣,雖然看不懂,可是好好笑!」菲娜很配合的大笑了。
午曇跟中分解說完小白想要表達的意境,菲娜越笑越大聲,足足過了二十分鐘才停,而原本正經的氛圍只持續兩秒鐘就煙消雲散了。
終於抒發完自己壓抑的情緒,恢復正常的小白注意到中分的臉色。
「中分、中分,你怎麼了嗎?」
「沒事……」原本有事也不可能跟你說。中分想起從過去回來時,他也曾懊惱自己的無力,但在一個更無能卻又活得天天開心的小白面前,他的認真就好像自尋煩惱。
「打斷一下,乃分,雨時人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午曇入座休息,和菲娜喝著不知哪變出來的茶。
「我先摘了天木花回來,雨時哥去抓藍色甲蟲,我去了也幫不上忙。」說到最後一句時中分的表情又暗了下來,不過這次很快就恢復原狀。
午曇也沒多說什麼,跟著菲娜開始拔起天木花的花瓣。
沒事可做,小白和中分並肩坐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不知道過了多久,門打開了。
施哥跌了進來,最靠近門的小白第一時間衝上去,就算腳踢到櫃子也要接住施哥倒下的身體。
「施哥!你怎麼了!」小白摸了摸施哥的額頭,發現溫度異常高,臉上佈滿汗水,皮膚呈現淡淡的藍色。
「沒、沒事,只是不小心被藍色甲蟲的汁液噴到。」施哥連說話都顯得吃力。
「菲娜,妳有辦法解毒嗎?」午曇激動地問。
菲娜跳到施哥身邊,拿過他的手東翻西看,除了深藍色的汁液烙成的傷口,旁邊還有小小的洞。
「有點麻煩,除了濺到汁液外還被咬,毒性加倍,解法也難,你有帶回甲蟲嗎?」菲娜的聲音很平淡,甚至有些公式化。
「都什麼時候了,還只問妳的甲蟲!」午曇拍桌大叫,木製桌子厚度五公分,當場多了兩個手印。
「哼,小丫頭不僅沒禮貌也沒腦袋,甲蟲的毒只有甲蟲本身能抑制。」
知道自己誤會的午曇想道歉又不知如何開口,小白連忙從施哥身上搜出一小包布袋,裡面都是壓得扁扁的甲蟲乾。
施哥會中毒,最內疚的莫過於中分,他臉色發白,動也不動就坐在位子上,小白緊張的亂叫喚回他的神志。
「婆婆,妳說我們打翻的大釜是要賣錢買東西,我們會幫你賺回妳想要的金額,請妳救他,一定要救他……」
「咈咈,那筆金額可是超乎你的想像,順便再加上他的醫藥費,你們準備被我操死吧!」菲娜將藍色甲蟲的屍體捏碎塞進施哥嘴裡。
菲娜故意說得輕鬆,但中分和午曇沒心情說笑,僅點頭算是答應,她看小朋友的臉色都難看到快撞牆殉身也就沒繼續說下去。
初步料理好施哥,菲娜又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喝茶,中分把施哥抱到不遠的躺椅上,午曇跟去將躺椅上雜七雜八的東西清掉。
「妳剛剛說需要錢買東西,是想要買什麼?」小白見施哥的臉色明顯好多了,而此刻氣氛太僵,最少說點話來緩和氣氛。
「你問這個做什麼?」菲娜右手拿茶杯,左手開始寫字,都是些小白看不懂的名詞。
「就是、就是想知道一下價錢,做點心理準備,累死也要知道為什麼累死的。」小白唯唯諾諾地說。
「咈咈咈,好奇心重的小孩,我就破例告訴你,我想要的是五色玉,只有它能醫我的病。」
單純的孩子,嘴巴上說是好奇,目光還不是一直往旁邊飄。
「妳有病?什麼病?要不要緊?痛不痛?」嘴巴永遠比腦子快的小白想閉嘴都來不及,一連串問句直接拋了出來,一方面還想伸手去摸菲娜。
「嗯,收起你驚訝加同情的眼神,我不需要。」菲娜的眼色透露出一絲慈愛,她可能太久沒接收到別人的關心了,才會為這種沒腦袋的問話感到溫暖。
「對不起哦……五色玉、五色玉,好像在哪聽過。」小白努力思考著,但記憶體目前被施哥中毒、菲娜有病兩件事完全占滿,運轉不能。
「聽過是正常的,可以實現願望的五色玉可是人人都想要的東西。」菲娜將寫完的紙撕成兩半,將其中一張折好推到小白面前,「明天進城買這些東西。」
聽到進城兩字,小白終於想起是什麼時候聽過五色玉這個名詞,連忙拍桌大叫:「我想起來了!中分、中分,肌肉男、被午曇飛踢的肌肉男,美少年大賽,美少年格鬥大賽的獎品!」
「什麼東西啊!」中分大吼了一聲,轉頭繼續幫施哥撲平被子的小皺折。
「咈咈咈。」又被逗笑的菲娜示意小白繼續說下去。
「今天進城時不小心聽到的肌肉男對話,城主舉辦美少年格鬥大賽,只有美少年可以參加,而冠軍獎品是城主提供的五色玉,中分能參加,如果贏得冠軍的話就可以免費拿到五色玉了!」
小白的思考迴路為城鎮、被踢飛的肌肉男、對話裡有美少年、中分是美少年,美少年可以參加美少年格鬥大賽,五色玉則是獎品!
「乃分,去參加!」午曇直接命令,焦急如焚的心情他們都是一樣的。
「我知道,婆婆,我們會贏得冠軍、贏回妳想要的東西,所以請一定要救雨時哥!」中分走到菲娜旁邊,行了個九十度大禮。
「咈咈咈,有趣、真有趣,好久沒有這麼有趣的事了,如果你能贏得冠軍的話,醫藥費也免了,不過這樣太冒險,哪……那邊的小朋友不參加嗎?」菲娜指向跑去看施哥的小白。
被指名的小白驚叫:「我也算嗎?我不是美少年啊!」
「去照照臉吧你,不是寫著美少年三個大字嗎?走,我現在就鍛鍊你!之前不是很有模仿的架式嗎?」午曇二話不說,直接把小白拖走。
有種喝喝哈模仿她空手道的樣子,四十五度的踢腿最好是踢得到人!
「我是十八歲的成年人,要寫也是寫成年美男子啦──」不幸的尾音被關在門外。
屋內只剩下中分和菲娜,正經完的中分不知該如何做什麼只能僵在菲娜面前。
菲娜伸出指甲刮了刮杯緣,偏頭勾起微笑,扯動的皺紋帶點調笑意味,「這樣不是正好,你不是想變強嗎?」
「是的。」
「咈咈咈,年輕真好。」好久沒這個熱鬧了,菲娜首次覺得滿釜心血結晶被砸掉或許是件好事,讓這群孩子得以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就算只是短暫的相遇又何妨?她已經一個人太久了……
※
說要參加,隔天就報名。中分和小白照著地圖摸到競技場,兩人還為出乎預料的人群感到驚訝,有活動人多是正常,但如果人有九成五都是女人的話又是另一個光景。
讓他們驚訝不只是這些,其中半成的男性還分為兩大類,其一是貌似參賽者還在搔首弄姿的清秀男子軍,其二就是帶著些許不屑振筆狂撇的畫家。
絕大多數的女性都在和參賽者攀談,以一男為中心,身邊包了一圈女性,範圍從跟著跟著媽媽姊姊的五歲女孩到三兩集結亂笑的六十歲奶奶,只要是女性應該都在現場了。
「全城的女性都到這了吧?」中分呢喃道,驚訝完才轉頭就發現小白已經殺過重重女子山消失在立著辦事處大牌的方向。
中分想跟上卻被一波又一波的女性包圍,不斷嬌呼你好帥、要加油、請和我合畫加簽名、晚上我可以跟你吃個飯順便過著夜嗎……穿著澎澎裙和馬甲還能推擠廝殺,真是讓他嘆為觀止。
一瞬間,中分有自己是被歌迷包圍的明星的錯覺,除去時空背景,這些娘子軍也活得太現代了,跟他從電視上看到的瘋狂追星族有過之而無不及。
「請讓我去辦事處報名!不然就不能參賽了!」
一句話,原本像螞蟻包圍糖果的女性頓時變成帝王出巡,整齊地讓出一條道路,兩邊站滿女性的康莊大道直達小白埋頭苦寫的背影。
中分一拍上小白的背,大道又瞬間消失,比淹死埃及追兵的紅海還快速,轉眼又恢復成原本小團小團圍聚的樣子。
「喲,小妞,這麼溫柔,還幫男朋友寫報名表啊?其實你是偷偷來看本王子比賽吧?呵呵,別害羞。」一道很討厭的聲音從小白和中分旁邊傳來。
小白偏頭眼帶疑問,中分聳肩表示不清楚。
「喲喲,別害羞,就是妳呀!」金髮捲毛的男子笑開一口白牙,長得還算不錯,但氣質低俗輕挑不會讓人有驚豔的感覺。
「中分,我有像娘兒們嗎?」
「你比較像新鮮蔬果。」空心大籮蔔或小玉黃西瓜的總合體,中分在心中加了註解。
「這樣啊,那我的暱稱就叫鮮嫩,你的就叫欲滴。」小白轉頭繼續苦寫,一個人寫兩張報名表,什麼身高、體重、三圍、興趣、生日都有,連名字都附註可以用假名,這都不算什麼,其中有項『自己認為最性感的地方』讓小白不知從何下筆。
「等等!你是認真的嗎?」
「我已經寫上去了。」中分最性感的地方就寫腰後的三條紅印好了!小白快速寫下。
他們兩人都徹底忽略旁邊不知道哪來的莫堤王子好帥的叫聲,包括自戀過甚的莫堤王子。
「喂,看著我!」
「大會報告,大會報告,第三場比賽的選手請就位。」一道清亮的女音從牆上傳來,說完一遍還有另一個人重複。
「哼,你!給我記著,本王子可是美少年格鬥的常勝軍。」據說叫莫堤的人指著中分,然後又轉頭對小白露出燦笑,「小妞,妳,給我看著,我會打敗妳男朋友的。」
唰的一聲,莫堤甩披風離去,後頭還跟著一排等著進場的女性。
事隔十秒鐘,小白交出報名表。
「終於寫完了,我是第十三場,你是第十五場,今天報名今天開始,城主有這麼飢渴嗎?」
「誰知道哪……」最少能確定城主絕對是女的。中分補充。
「剛剛有人一直在我們旁邊說話嗎?叫什麼莫堤的?」
「誰知道哪……」只是個比小白還笨的白痴路人。中分再度補充。
※
這是場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美男脫衣大賽。
扯衣服、潑魔法藥水、踢小腿肚、肘擊,只差沒抓頭髮。小白無語地想,這連男子漢的打架都算不上,而且為什麼魔法藥水都只有溶解功能?
殘破的衣服,不斷喘息的臉孔,還有一陣陣高潮迭起的女性尖叫。
「這真的是格鬥比賽嗎?」中分代替小白說出心聲。
「啾咪?」回答中分的是米血,牠偷偷從衣襟鑽出來,只露出半顆小頭。
「噓,在人多的地方不可以出來。」
米血聽話的鑽回去繼續睡,一旁的小白想摸摸米血的手又縮回去,不滿的說:「真小氣,不讓我摸一下再縮回去。」
「你想摸就去摸噗哩。」
「才不要呢!噗哩是有彈性,跟米血蓬鬆蓬鬆不一樣!」小白抗議,隨後又將目光放到大賽上,手還不斷將炸麵包皮往嘴裡送,加了鹽,味道有點像洋芋片。
「不過牠們來到這裡後,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真是奇怪……」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昨天噗哩只吃一小塊烤雞和一半的麵包,還好牠不會在出奇蛋裡面拉肚子。」
「那叫吃很少?那牠平常是吃多少?」米血跟平常一樣只吃一口麵包,中分倒沒注意平時活跳跳的噗哩食量到底有多大。
「最少四碗泡麵、兩顆茶葉蛋、六包王仔小饅頭,還要十顆荔枝當點心。」
中分看向小白口袋,裡頭裝了噗哩的出奇蛋,眼神十分複雜,回過神才發現小白已經將便利商店爆米花大小的炸麵包皮吃完了,「寵物果然是像主人。」
看完兩場比賽,中分差點睡著,要不是每次女性尖叫太突然又太猛烈刺耳,他真的會看美少年脫衣格鬥看到睡著。
直到第三場,那個莫堤王子上場時,沒過了幾秒鐘,中分在小白驚訝的目光中走下台階,靠在觀眾席最前方的護欄上。
莫堤以輕巧的步伐戲弄不斷往他撲去的對手,一次又一次以極小的幅度躲開,再繞到對手背後丟出魔法藥水,而每次砸的地方還不同。
背後扔完就開始扔前面,一件衣服殘破不堪,卻又不會掉落,讓對手又羞又怒,在惱怒的加持下速度變快了,莫堤還是以同樣的方式躲過──速度相同。
中分知道自己的能力,『飛』是速度,光和米血則是像子彈一樣,看了莫堤的戰鬥方式他想到該如何讓自己變強,提升動作的靈巧性和子彈準度!
「那、那個,中分,你不會是煞到那個莫堤王子吧?」小白還是第一次看到中分激動到臉頰泛紅,還有想把一個人吞下去的饑渴目光……
他看到,被中分抓著的石製護欄掉下不少碎屑,印上十條又長又身的爪痕。
這年代應該沒有化驗指紋的技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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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場前才知道比賽規則,主辦單位會提供二十瓶魔法藥水,名叫『只融你衣不融你膚』,是城主為了美少年格鬥大賽特別定製的魔法藥水,第一種勝利方法就是將二十瓶藥水全砸到對方的衣服上,臉部、手足不在計分範圍。剩下勝利方式不外乎將對手推出場外、對手失去意識或主動投降等。
據說第一種勝利方式會得到最多女性的喝采,人氣自然較高。
看了幾場比賽,小白發現參加比賽的男人歲數大半超過稱為少年的年紀,只要有張符合清秀、可愛、帥氣、挺拔其中一種條件又不會太過老氣的臉,以及不過胖、不太過雄壯的體型就可以參賽了。
第二個發現就是參賽者多有自戀傾向,而『美少年』們的職業,不外乎是魔法師或擔任文靜工作的人,細皮嫩肉不說,體能反應不佳不談,偏偏又死愛面子,連跌倒都要擺個優雅的姿勢。
同時,除了官方提供的藥水,禁用一切武器和道具,因此應該最具優勢的魔法師也只能拖著長袍滿場跑。
但是,小白還是輸了,非常簡單的輸了比賽。
原因一樣很簡單。首先,他本來就很弱,在午曇的強制特訓下懂得閃躲,但閃歸閃,他還是一點攻擊力都沒有。
其次,他最不擅長的運動就是棒球,號稱夜貓族的小白自幼就是死貓子,沒了記憶也改不了習性,一切有關太陽的運動全不在守備範圍內,丟藥水自然是準頭百分之零。
第三,丟不到、打不到,最少還會跑,被滿場追著跑的小白,因為對手步步逼近越跑越邊緣,不小心失足掉下競賽擂台也是合乎常理。
話雖如此,小白不顧形象的跳躍摔倒式跑法和「不要追我、在追我就要叫了」的滿場大喊意外得到許多掌聲。
回到中分身邊,面對極其不屑的眼神,小白的回答是……
「我已經很努力了,完全沒被砸到哦!雖然不知道我們的制服在他們眼中是怎樣,但我不確定制服被潑到會不會真的被融解,如果被融掉的話……感覺真的太可怕了!所以我已經非常努力了!」
小白的義正辭嚴只換來兩隻眼的不屑,改成一隻眼的不屑。
中分是以為閉上一隻眼就能表達不屑只剩一半的意思嗎?被不屑到很無奈的小白只敢在心裡反駁。
中分連著三場都壓倒性勝利,天生怪力佔了絕大原因,能徒手把石頭護欄抓裂的手力,沒有哪個美少年也抵擋,直接被丟出場外。
最讓小白震驚的是,中分徒手捏爆向他飛來的『只融你衣不融你膚』,帥氣的伸手、接住、捏爆,在對手驚嚇加驚悚的片刻,輕輕鬆鬆地被拎起領子往外丟,享受免費的飛行之旅。
衝著中分的尖叫聲不絕於耳,小白還發現中分有刻意學習那個莫堤的步伐,如何從容準確地閃躲,並換個方向接近對方,但通常沒實驗多久,中分就捏爆數瓶藥水,不耐煩的把對方丟出去。
贏了第四場比賽,接下來就是和莫堤的冠亞軍戰,中分來到特地為他準備的休息室,天色已暗。
休息室外站著出乎預料的人。
「五月花,妳不用照顧予施哥嗎?」小白率先衝上前,為了她手上的炸麵包皮。
「有菲娜在,我採買完東西後有回去一趟,雨時的臉色好很多了,我就來看看你們的比賽。小白,你怎麼沒上場?」午曇閃過一絲殺氣。
「他有上場,撐了十幾分鐘才掉下去的。」中分嘆了口氣,還是幫小白解釋,午曇倒沒生氣,反正她對小白抱持的信心只比裝炸麵包皮的紙袋厚一點點。
「對了,乃分,我看了你兩場比賽,你是有刻意想學誰嗎?那種往後跳又急轉彎的步伐。」
中分點頭,卻沒正面回答。
小白說不出口,偶像型帥氣美麗英俊的中分,居然會學習一個自戀膚淺又只有中等之姿的捲毛男。
「不想說我就不問,但我必須告訴你,雖然你反應夠快,但還有一個致命傷。」午曇將滿懷的時候丟給小白,拉著中分先進了休息室。
小白先拿吃的比較重要,連噗哩都聞到食物香,自己破蛋而出,飛上來直接消失在炸麵包皮中。
怕不小心把噗哩也吃下去,小白只好放棄炸麵包皮,改侵略切片大蒜麵包,拆封完,連叼了兩片在嘴邊,他才滿意地開門進房間。
一踏進門就發現中分不斷的跳跳跳,往後跳又左轉右轉,乍看之下有點像芭蕾舞轉圈失敗。
「打算往左邊移動時,你就會用左腳使力往後跳,再用右腳蹬地往左方移動,只要是明眼人都能預測到你的下一個動作,只能說目前跟你比賽的人都是眼殘的弱雞。」
「那要怎麼做?」中分知道格鬥經驗豐富的午曇一定有辦法。
「很簡單,雙腳一起往後就可以了。」
雙腳一起往後跳?
小白腦中頓時出現立定跳遠向後版,彎膝擺手,一下、兩下、三下、跳的基本動作。
「這樣跳不遠吧?」撇開腦中愚蠢的想像,中分很正經的問。而且還很蠢,這句可沒膽說出來。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這種移動方式的確有助於增加你的戰鬥力,雖然不知你學習的對象是誰,但我感謝他。另外,飛行也可以試著使用。」午曇綻放微笑。
之後中分就開始滿休息室跳躍,午曇和小白坐在椅子上開始吃吃喝喝。
「我真沒想到妳回來呢!還以為會餓死在競技場邊。」小白一口三顆肉丸。
「呵呵,畢竟攸關金錢和雨時的大事,原本還擔心格鬥比賽對你們是個挑戰,沒想到根本就是弱雞嘻鬧賣肉秀。」午曇徹底懷疑那個五色玉的價值,這種濫比賽的獎品能好到哪去?
「哈哈哈哈,還是有強者啦,中分就很強。」小白笑得很心虛,他還被弱雞追到掉下場外,在午曇眼中他應該是弱弱雞吧?還好她沒看到……
「場內的人無聊,場外的人更無聊。我才待五分鐘,就有女的開始上來攀談,說想要認姊姊,哼,對方是女人我又不能動手,好不容易勸走又來一堆男的,想要畫我?下輩子吧!」
午曇爆發出的殺氣讓小白不小心咬漏了丸子,缺一口的肉丸正好砸到叼著肉乾的米血。
他為可憐可悲可泣的無名畫師們哀悼三秒鐘,居然自己找上女人身男人心、天上身手地下心腸的大美女,阿門。
『嗷嗚……汪汪嗚……』
吃到一半的小白停了下來,這是昨夜聽到狗叫聲,他進休息室前天才剛暗,現在是入夜了吧?
「午曇,你有聽到狗叫……或狼嚎嗎?」菲娜說是狼嚎,可是他還是覺得比較接近狗叫。
「沒聽到,不過……我倒想養隻小狼狗。」午曇露出曖昧的表情。
成熟女人的小狼狗等於小男朋友,等於小情夫,等於吃軟飯的。
小白抖了抖,頓時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午曇的未婚夫吧?
這是提出包養的邀請嗎?
「這是一語雙關嗎?」他只能乾笑應對。
「你說呢?」表情依舊曖昧。
小白不久前才決定要恨這三個字,他決定現在開始要每天照三餐詛咒它!
※
中分和莫堤比賽開始前,圓月當空,整個競技場都點滿魔法燈球,像一顆顆漂浮的小月亮將黑夜照成白天。
因為太亮了,小白看不到星星,只覺得除了月亮,整個天空都是不純粹的黑色。
「再過十分鐘就要開始了。」午曇翹腳斜坐就差沒點枝菸,儼然大姊大的派頭。
冠亞軍的親屬有特等席設在格鬥場旁邊,午曇和小白並肩坐著引起騷動,因為聲音太大想忽略都沒辦法。
兩男一女三角關係、女王大人與下僕、小白臉和富家女的勾搭、姊姊探視弟弟們的戀情……什麼猜測都讓耳朵最靈的小白額上三條線。
我是純潔無辜善良的!
小白很想對著背後無數眼睛發亮的女性吶喊,可惜他沒種這麼做。
有了回應,女人的嘴巴只會更厲害而已,一比一都贏不了,何況是一比數十,小白沒忽略射到背後的眼神可都是充滿好奇,通稱──八卦的本性。
他們這頭只有坐他和午曇,另一邊莫堤王子的後援區可精采了,一排花枝招展的女性大約有二三十名,扇子、手帕搖曳生風,還拉了『莫堤王子必勝』的布條,當然這是小白的翻譯,上頭龍飛鳳舞的西方文字草寫看起來還頗有氣勢。
然後,在倒數五分鐘時,兩側的門打開了,射出金色的光芒和煙霧,還有飄然落下的花瓣,加上氣勢磅礡的樂隊演奏,冠亞軍比賽果然不同凡響的……俗氣。
「早上報名、中午下午比賽,晚上就是總決賽,真是倉卒的格鬥大賽。」小白瞥見午曇不屑的眼神立即補充:「如果這算的上格鬥比賽的話啦!」
「現在就來隆重介紹我們第七屆美少年格鬥大賽的總決賽選手!」廣播的女音響徹競技場。
沒用擴音器也能有這種音量,魔法世界果然是廣大神奇的,一個清脆女音也能達到武林高手隔山叫陣的功力,小的佩服佩服。小白默默感嘆完才發現其中的關鍵字。
原來這是第七屆啊?重點是這種比賽為什麼能舉辦七屆!小白四處望了望,每個女性的激動面孔和演唱會狂熱氣氛重疊在一起,原來食色性也……千古不變,中西相同啊!
「發什麼呆,乃分要出來了。」午曇看不過小白的獨角戲,一掌敲回他的神志。
「東邊是連續四屆奪冠的莫堤王子!莫堤‧雅格,傳說中魔女的後代!今年是他第五次進入總決賽,支持者眾多!揮手吧女孩們!」
東邊的門開啟,掀起尖叫聲巨浪,以特等席那些女性最為激動。
不管尖叫聲多大,小白都決定將頭埋在手裡,不小心被對方看到是一回事,不小心自己被對方閃瞎又是另一回事,他才剛吃飽不想浪費食物……
「那隻紅色棕毛蟑螂是什麼東西?」
難得聽到午曇不可思議的語氣,小白一時好奇抬起頭,在飛吻飄到他這邊時又連忙縮回去。
為什麼他會被發現?為什麼一個大男人可以把自己的捲毛塗滿髮油還特意弄兩根又細又長又捲的瀏海?為什麼一個應該超過一八零的大男人可以穿著拖第一公尺多的大紅色絨毛披風在地上成半圓弧形散開一路走上擂台?為什麼一個大男人可以打扮如此恐怖還能這麼自信滿滿走路有風?
喂!女人們,把妳們家的男人管好,不要放出來嚇人!小白不知地幾次無聲地尖叫。
「西邊是首次參加大賽的欲滴選手!本名不詳,讓人垂涎欲滴,名符其實的飄逸美少年啊!和現在就坐在家屬席的男孩,之前不幸被淘汰的鮮嫩選手,可以確定的是兩人關係匪淺!尖叫吧!姊妹們!」
親屬特等席,簡稱家屬,所以他和午曇都被列為和中分有曖昧的人就是了?事實好像也是如此……
尖叫巨浪再度來襲,小白這次很矜持地沒抬頭,他可沒臉抬給無數雙瞬間集中在他身上的眼睛看,所以他沒看到午曇更難得一見超越無奈的放棄表情。
「不用想也知道名字是誰想的,算了,能贏就好……」
「兩位選手都站上擂台了!現在請我們的城主大人展示本次的冠軍獎品──五色玉!現在我將聲音轉交給城主大人。」
這下小白想不露臉都不行了。視力號稱二點零的小白一眼就看到高處的看台上出現一名全身閃亮的女人,依穿著打扮應該有三四十歲,重點則是她手上的小盒子。
城主的聲音很柔很細,像個溫柔的母親,「各位選手、各位鄉民,希望你們能有個難忘的一夜。從第一屆主辦美少年格鬥大賽開始,我就希望能讓親愛的子民們保養眼睛,這不僅是男人的時代,也是女人勇於表達自己需求的時代……」
可惜城主的形象已經被小白定義成對美少年很饑渴的中年大嬸,再溫柔的聲音、再振振有詞的演說都沒用。
在城主打開盒子時,小白清楚地看到裡頭透出紅色的光芒,不到一秒就消失了。
明明看不清五色玉是圓是扁,場內還是歡聲雷動,十足給城主大人面子,過了一會兒……
「五月花,五色玉不是該五個顏色嗎?為什麼我只看到紅色的光?」小白有些失望的說,他以為五色玉就算稱不上霓虹燈,沒有七彩最少也要有個五彩。
「你在說什麼,有東西發光嗎?」
小白無法反駁午曇,因為他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嗷嗚……汪汪嗚……』
城主還是持續這演說,現場一片安靜,由遠而近的狗叫卻越來越清晰。
「呀啊!」
直到一個黑影出現,城主的尖叫才響徹競技場。
護駕的侍衛放出眾多魔法,乒乒碰碰的摔瓶聲、爆炸聲從看台上傳來。
伴隨著觀眾的騷動和尖叫,天空頓時五光十色,但小白沒心情欣賞,連忙跑上擂台,扯住已經張開翅膀的中分。
「去追那隻狗!」小白大喊。
「嗯。」中分也看到了,那個襲向城主又迅速離開的黑影,有條蓬鬆的犬類尾巴。
中分抓著小白起飛,正對面的莫堤王子連忙大喊:「你會飛?也帶我去吧!」
「作夢吧你!」小白做了個鬼臉,對莫堤王子比出『擋路狗去去』的手勢,附上極其不屑的表情。
然後,中分振翅而飛。
「喲,小妞,就算妳不願、妳男朋友不願,我也還是能跟!這盞油燈我是當定了!」
為什麼你還是把我當女的!沒看到我有參加比賽嗎?小白的嗆聲消失在驚訝的變形中。
莫堤拖著又長又熱又顯眼到礙眼的披風,斜坐在一枝掃把上、別懷疑,就是小魔女的掃地竹掃帚加上淑女側坐的姿勢,真的一路尾隨他們。
小白決定當作沒看見,不忘催促中分飛快一點,快遠離自戀加娘氣的莫堤先生。
前頭的黑狗也越飛越快,快到中分差點追不上時,黑呼呼的身影緊急迫降了。
三角形的斷崖,光禿禿的一片,和不遠處的森林成強烈對比,上頭只要一個黑影,月光襯著影子更為醒目,如果要小白形容,他會說:「這是狼人出現的必備場景!」
原本小白興奮的很想笑,外加嗷嗚兩聲,如果前面的黑狗變身成狼人,他會鼓掌叫好,再叫中分跟莫堤把他做掉,但在看清楚那個黑影是誰時,他就完全笑不出來了……
黑色的巫師帽、黑色的長袍、棗紅色的長髮,小小的身影是他們熟悉的人。
「菲娜婆婆?為什麼……」為什麼菲娜會在這裡,為什麼那隻黑狗會把盒子叼給她?那是五色玉吧?那是他們拼死拼活要贏回來的獎品啊!小白錯愕到想大叫。
中分也一樣驚訝,在放下小白後,他只能愣愣地站在那。
「你們,聽得懂牠說的話嗎?」菲娜摸摸黑狗的頭,黑狗也舒服地將頭塞進菲娜的懷裡。
因為黑狗轉個方向小白才能看清楚牠的長相,全身烏黑的毛,長的類似狼犬,或是哈士奇?如果除去頭上有個小尖角的話,牠會是很討喜的大型犬。
「什麼話?」中分的聲音僵硬到不能在僵硬了。
「再說一次。」菲娜對著狗說。
「嗷嗚……汪汪嗚……」
黑狗叫了一遍,這是小白聽到好幾次的叫聲。
當這次確實從狗嘴傳來時,不再是飄邈無所依的聲音,而是可以轉換的說話聲。
「到山……崖邊來,這裡來?」小白斷斷續續看著狗嘴翻譯。
「咈咈,你果然也聽得懂。」菲娜聽起來很高興,抬起頭,從巫師帽下露出一雙緋紅色的眼睛。
小白以為他看過菲娜的眼睛,前兩夜再不經意應該也應該瞄到過……但是此時像是第一次記得、第一次真實的看到,紅到透血的顏色,很美很純粹,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眼睛。
「祖先!妳是祖先!」被遺忘的莫堤王子突然衝上前大叫。
「祖先?菲娜婆婆妳認識他啊?你們兩個還是祖孫……」很無辜被撞開的小白,來來回回指著菲娜和莫堤王子,他不知道他該驚訝菲娜居然結婚還有孫子,還是這兩個完全不像、從身高就完全不像的兩人居然有血緣關係。
「算是曾曾孫吧?幾代我也忘了,無法繼承魔女之血的男性後代。」菲娜冷笑了兩聲。
聽到菲娜的話,莫堤王子半跪在菲娜面前,一臉快哭的樣子,從嘴角到眼角都向地吸引力鞠躬的樣子讓小白有點手癢。
想把一張說帥也帥,但絲毫沒氣質的臉弄得更沒氣質是人之常情吧?
對話形成句號的當下,照例由小白打破僵局,以良心為名,以好奇為實。
「男的就不行嗎?不是有男巫、巫師還是什麼的。」
魔女的後代稱為男巫比魔男好聽吧?
「咈咈,是有男的巫師,但巫師和魔女不同,巫師能靠後天努力,魔女在血緣上就有決定性的不同。他叫什麼?」菲娜指著莫堤王子。
「莫堤、莫堤?」
「莫堤‧莫提?不是姓雅格嗎?你們什麼時候改姓了?」菲娜瞇起眼睛瞪向莫堤王子。
「絕對是莫堤‧雅格沒錯,雅格這姓氏是傳承於祖先,祖父絕對沒敢改姓!」一直喲小妞亂叫的莫堤王子對菲娜可是誠惶誠恐,百般敬畏。
「那就可以變性囉……生個兒子還這麼愛美自戀,女人愛美可以不怕冷,冬天照穿比基尼,男人愛美也可以不怕熱,披風都快成絨毛地毯了。」小白小小聲的評論還好沒給莫堤王子聽見,只有菲娜咈咈直笑。
「祖先,請您回城吧!祖父、父親都期待著您的歸來。」
莫堤王子的熱血噴淚演出沒多少人欣賞,菲娜甚至有點不耐煩,甩甩手說:「你們是美少年格鬥大賽的選手吧?決賽還沒打就跑出來了,不想打完嗎?」
「哇,菲娜婆婆連這個都知道啊?」回答的是小白。
「咈咈,是牠告訴我的。」菲娜看了眼蹲在她腳旁哈氣的黑狗。
「小黑果然有長角就是不一樣。」是魔犬還是什麼傳說中的狗呢?小白閃出好奇的光芒。
黑狗的耳朵抖了抖,像是努力克制什麼,整隻狗都在微微顫抖。
菲娜頓時明白了什麼,露出別具深意的笑容,「你們先打一場吧,我看情況考慮考慮。」
「只要是祖先的命令,我一定聽從。」莫堤王子手擺上胸口。
「你叫莫堤吧?你們如果打得精采,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回城看看。」
「是!」莫堤王子像得到了莫大的光榮,整個臉都散發喜悅和榮耀,讓小白決定重新評估莫堤的美色價值。
從山寨版瑕疵品升級到普通地攤貨了,十元和一百元的差別。
中分終於整理好心情,上前詢問:「婆婆,那隻黑狗將五色玉偷來給妳,無論是否為妳的授意,我們的約定該如何處理?」
施哥的毒是一定要解,而他們原本約定贏回五色玉,但現在五色玉已經在菲娜手上,要她還看來是不可能,如果要他們現在乖乖重新開始賺錢,怎麼想都不甘心……
「咈咈咈咈,所以就說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只能照我的話做,我想要的已經到手了,你想要的呢?」
中分最希望的莫過於施哥的平安,「我打,而且我會贏。」
不甘心的火焰熊熊燃燒,被人玩弄在手掌間的感覺不好受,偏偏又莫可奈何,中分決定好好打一場宣洩。
中分和莫堤王子來到幾十尺外,一開場就飛上天空,兩人互瞪。
「我不會輸的。」不為了一口氣,也要為了雨時哥。
「不好意思,本莫堤王子得到祖先的命令,這次可不會手下留情。」
除了身手靈巧、面子極厚之外,中分決定重新評估起貌似草包加騷包的莫堤王子,「你之前有手下留情?」
「看在母親的面子上,下場玩玩而已,女孩們的掌聲只是附帶。」
「母親?是城主嗎?」
「是也不是。」莫堤王子的表情閃過一絲陰霾。
「這些我都不想管,好好跟我打一場吧!」中分一張手就招出了米血,翅膀和米血尾巴射出無數白光,其中也參有子彈形米粒。
莫堤王子站上掃帚,轉身甩過披風,像個魔術師甩黑布,將披風甩向子彈,將其全數包住,然後消失不見。
中分閃過一絲訝異,莫堤再個轉身,甩出擊成一大顆子彈射向中分。
米血跳起,尾巴澎大迅速回身,打擊出去。
莫堤側身閃過,同施丟出數個瓶子,看顏色就知道不是『只融你衣不融你膚』,中分擺動翅膀刮起風,瓶子手反向力量停住了,然後直直往地上掉去,沒刮回莫堤身上讓中分有點不滿意,但在看到地上被砸出幾個受腐蝕的小洞,燃起另一種怒火。
「你比我預想的厲害,我也不需要手下留情。你學我的步伐不會以為我不知情吧?」莫堤王子又抓出八個瓶子,這次的顏色是更詭異的暗紫色。
「哼,情就留給你自己吧!」
※
天上打得激烈,地上聊得和平。
「菲娜婆婆,你跟城主一樣喜歡看美少年打架嗎?」小白和菲娜並肩坐在地上,手裡捧著菲娜帶出來的花茶。
「咈咈,當年城主新上任,毅然決然舉辦美少年格鬥大賽時遭到其他的貴族非議,什麼下流話都有,她在城主會議上宣告『男人想看女人,都可以舉辦高挑美女馬甲選美比賽,女人想看男人,又為何不能舉辦美少年格鬥大賽。平平都是給人看、給人掌聲,男女又有什麼差別。』」菲娜露出懷念的表情,好像她當時就在場似的。
「哇!真是帥氣耶,女權主義這麼早就抬頭啦!」小白除了佩服城主的勇氣之外,還是不自覺被馬甲選美這幾個字眼吸引,感覺比海灘美女更有看頭!
「女權主義?真是新奇的詞。城主也是那隻莫堤的母親。」
「等等,那她不也是妳的孫女嗎?妳又為什麼……」小白問不出口,依照莫堤對菲娜婆婆的態度,不是只要菲娜開口,城主就一定會把五色玉給她嗎?那他們又何必繞這麼大圈!
「收起你的小腦袋,你也聽到了,我是他父系那邊的祖先,城主和我並沒有血緣關係。」
「可是妳說起她的眼神好像她才是妳的孫女。」對莫堤就冷漠多了。
「咈咈,小朋友,在不該注意到的地方細心可不是件好事。」
「是,對不起……」小白一秒認錯,好奇心和小命不是同一個天平可以衡量的。
「五色玉啊,我只聽說有顆五色玉輾轉到了我們這座城,我也不知道是在誰的手上,何況,如果城主早公佈五色玉為這屆大賽的冠軍獎品,臨時收回就有失誠信了,贏回來不是最簡單嗎?」菲娜搔了搔黑狗的下額,後者一臉享受,將頭靠在菲娜懷裡。
「也是哦……」小白聽得一愣一愣,直到被憋壞也被徹底遺忘的噗哩破蛋而出後他才驚覺,「不對啊!小黑不就搶給妳了嗎?」
黑狗又聽到小白叫牠,可能是牠正處於鬆懈的狀態,耳朵頓時豎起,狗頭也轉向小白,烏黑的狗眼閃過藍光,低叫了幾聲,大大的狗身開始慢慢變小了。
噗哩很興奮地衝上去,在黑狗身上跳啊跳,直到普通站姿都有半人高的黑狗縮成兩個手掌寬時才停止。
「牠、牠牠變小了耶?」小白驚訝到嘴巴都快掉了。
「汪汪汪!」
「什麼?都是我?什麼『受封名』啊,我怎麼聽不懂?」小白是一頭霧水,對上黑狗又委屈又可愛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原來啊……原來這孩子真的是『那位』啊……」菲娜呢喃道,正被一狗一蛋繞著轉的小白沒聽到。
「噗哩噗哩噗!」噗哩跳上小白的肩,不停地叫。
「你說這隻狗以後就叫小黑了啊?牠在抗議?超貼切的名字,跟牠本狗一模一樣好不好,有什麼好抗議!」自己高尚的品味被懷疑,小白當然要抗議,他只聽過狗丈人勢、狗眼看人低,但前提是要狗有靠山,不過是隻小黑也敢囂張!
小黑很無辜地竄入菲娜懷裡,汪嗚汪嗚不停叫,小白可是聽得懂牠的抱怨。
啊哩,這隻狗的靠山好像是菲娜婆婆,真是頂級強硬的靠山……
「還是、還是菲娜婆婆幫牠命名好了,畢竟牠都認妳當主人了!」小白馬上狗腿的建議。
「不行哦,一旦『受封名』,他人就不能變更,除非……命名的人死去。」菲娜陰森的看了小白一眼。
「這個,不用這麼恐怖吧?哪哪、小黑,小黑這個名字不錯啊!別這麼計較嘛!」為了我的小命,只能求這隻狗大人接受名字啦!他絕不懷疑菲娜的殺氣。
「咈咈,別緊張,是沒這麼恐怖。」菲娜看起來很開心。
「嘿嘿嘿,對了,小黑,你想不想認一個火辣的大美女當主人?她說自己剛好缺一隻小狼狗。」小白可沒忘記午曇說的話,有了真的小狼狗,那他應該就能保住純真了吧?
什麼?不是身體的純真,是心靈的純真!被包養總是不光彩吧?別這麼污穢想歪嘛!
「汪嗚汪汪……嗷嗚汪汪……」
小白的狗翻譯,『雖然很可惜,可是我要認菲娜當主人,自己去當小狼狗吧!我可是高貴的地獄犬。』
「這樣啊,你想要菲娜婆婆當主人啊,那就沒辦法了,反正五月花也吵不贏婆婆。」
跩什麼,這隻死狗,誰要當小狼狗啊!狗都不狗樣,還敢要人去當狗!
「咈咈咈。」看到一人一狗非人話的對決,菲娜笑裂了嘴,一個用狗叫一個用表情,兩個都同樣有趣。
對話到了一個段落,小白才有心情觀賞上空的比賽,正巧看見莫堤王子站在掃帚上甩披風,氣勢萬千、帥氣滿點。
「你叫莫堤、不叫哈利啊!斜坐就斜坐,要娘就娘到尾,突然變帥是什麼意思!」小白的腦內埋怨不小心跑了出來。
菲娜還是一直笑,小黑翻了翻白眼,和噗哩開始幻獸間的交流。
小白盯著天空許久,他終於想起此刻的莫堤王子像誰了,難怪他覺得帥氣的有點眼熟。
紅色超長披風、頭上兩根觸角瀏海,加上舞動的掃帚和啊哈哈哈的笑聲,果然像極了三國無敵──呂氏小強!
西方簡陋版。小白默默加上了評語,人家呂小強可是孔武有力、壯碩無比,盔甲金閃閃,觸角長抖抖,莫堤自稱王子還差遠了。
才正覺得莫堤有點帥氣,頓時又變回側坐,單手握掃帚的姿勢。
那個併腳的動作是怎麼回事,女人都沒這麼矜持!
「不過,菲娜婆婆,我問一件事妳不可以生氣哦。」小白用眼神哀求。
「有什麼事能生氣的?你說吧。」菲娜可期待小白有什麼更讓人意外的想法,真是百聽不厭。
「那個莫堤啊,動作怎麼有點娘氣?咳咳,我是說像女孩子,只有一點點!」其實是很多點,一下帥、一下娘,小白都不知道要怎麼評估莫堤王子了。
「因為他流有魔女之血,無論格鬥或是魔法都是直系相傳。動作難免會比較像女生。」菲娜聳肩表示不在意。
「真是女權主義盛行的時代啊……」還好他不是生在這種家族,不然被迫變成……併腳側坐,如果再扭個腰他就真的會哭了。
「女權嗎?咈咈咈,除了魔女之血,還有個以女性為主的傳說中的血脈。」菲娜看向小白,好像希望小白能接話,或是透露出什麼她想知道的訊息,可惜小白已經自動終止這個話題了。
小白看膩了莫堤王子,自然轉台看中分。
「哇!中分進步了耶,原本打架像國中生摔角,東跑西跑,現在越來越有架式了!」
「那孩子是下了決心,心使人堅強,他有資質,只是缺少信心。咈咈,被選上的人怎麼會弱呢?」菲娜的眼神變得深邃,緋紅色的眼睛更為詭譎。
「耶耶?我以為中分是自信家呢!每次都用『我一定做得到』的表情跟我說話,又會飛、還能發光,真是閃亮亮的帥氣。」
「我是比較好奇你是強在哪裡呢?同樣是被選上的孩子。」
「我負責把他們的弱點全部吸收!」小白自認打架腦力都比不上中分、施哥和五月花,但三缺一就湊不成一桌了,他可以負責吃吃喝喝、唱歌聊天。
「咈咈,如果是你的話,無知也是種強悍。」
要不看透小白的本性也很難,何況都是可以當他祖母,甚至曾祖母的人呢?
菲娜沒說出口,如果是她的話,會喜歡有小白在的地方,少一分重量沉悶、多一分輕鬆愉快。
熱鬧,曾經是她厭惡的氣氛,現在卻是她奢望的東西。
「我只聽過無恥近乎勇,無知哪會無敵。」小白不滿地反駁。
「不是這樣吧?」中分充滿無奈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中分!你們打完了嗎?」
「嗯,反正你們也沒在看。」中分的臉蛋多了許多小傷痕,更別提身上的狼狽。
雖然如此,滄桑也是種美,格鬥後的男人更有魅力。小白為中分的男性帥氣鼓掌。
「祖先,沒輸沒贏,這應該是您想要的吧?讓那少年變強,我已經將我能交他的都展現在他的面前……」後面的話莫堤說得很小聲。
「心倒是滿細的,不錯不錯,但也真讓人覺得可惜,是女孩的話多好?」
菲娜的表情看不出來哪裡可惜,倒是莫堤王子又露出不哭不笑的複雜表情,「祖先……您這是要讓我覺得驕傲,還是遺憾呢?」
被稱讚自然倍感光榮,但性別是他一輩子無法改變的痛。
魔女的兒子,稱不上魔女的血脈,連姓氏都無法繼承。
這頭中分拉過小白的耳朵,「國文怎麼唸的?好歹高中畢業,連基本文化都不知道,無論現代還是古典都不及格。」
「那你說是哪裡不對,明明就很順。」小白股起臉頰,一臉無賴,讓看的人很想雙手一揮,打扁欠揍的臉蛋。
「聽清楚了,是人無恥則無敵,以及,知恥近乎勇。你是無恥又無知,到底是什麼呢?」中分特別加重音在恥字上。
「所向無敵!」一秒,即答。
小白的反駁讓在場的人都笑了。
※
回到菲娜婆婆的小木屋,繼房子主人外,第一個衝進門的是小白。
踏進去,興奮的喘氣和重重的腳步聲頓時停止。
窗邊的長木椅上,月光將栗子色卷髮照成介於白色與黃色之間的曖昧顏色,午曇側著臉跪坐在旁邊,目光微低,注視著施哥的睡容。
俊男美女,窗櫺月色,醒著的人一心守候著睡著的人。
很靜、很美,甚至可以說是很深情的一幕。
正如童話般的美好。所有人都該靜靜的,當自己是故事的背景,當個祝福睡王子與公主幸福快樂的小仙子,悄然含笑離去,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如果小白沒看到旁邊熟悉的紙袋的話。
「五月花,你居然又吃了三包炸麵包皮!還吃完了,沒留給我!」重點是最後一句。小白撲上紙袋比小狗撲球還快。
唯美的公主皺眉怒視也是殺氣十足,「吵什麼,我還沒找你算帳,為了追那隻小偷狗,把我丟在競技場就算了,我還要應付所有逼問你們三個私奔到哪去的女人!所有,你知道『所有』有多少人嗎?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拔開人群脫身嗎?啊?你說啊?」
使出全力的手指戳腰三十連發,自找死路的小白被猛然逼近的午曇一路戳戳戳,從房子左邊戳到右邊,從月光中戳到油燈下。
小白完全無法反擊,任由午曇大叫『為什麼那群女人只關心三個男人是不是有一腿,沒人在意獎品被偷。』、『還被問她是被拋棄的前女友還是名義上的煙霧彈,如果說是親友就太老套了。』小白只能一邊哀嚎關我什麼事,一邊閃躲午曇的一指神功。
一個可以徒手劈昏跑腿雞的女人、一個直接踹飛肌肉男的大姊,千萬別小看擁有『力』的能力的女人。
等到兩人都冷靜後,才發現上至菲娜、中分,下至莫堤王子、噗哩米血,加上新成員小黑,全都繞桌而坐,喝茶聊天一臉和樂。
午曇直接灌下才剛放在莫堤面前的紅茶,「我在說話,你們全在喝茶?都對今天晚上的後續沒興趣嗎?」
「那、那個,祖先倒給我的茶……」莫堤王子才震懾在午曇的發飆下,一方面也因為菲娜就坐在他對面,沒膽大聲抗議。
「你哪位?」午曇左眼寫你是什麼東西,右眼寫老娘正在不爽,如果莫堤王子有眼睛,他就會乖乖閉嘴。
可惜,午曇和莫堤不熟,莫堤也跟午曇不熟。
「喲喲,小妞,妳不知道本莫堤王子嗎?真是可惜哪,如果我們早點相識,說不定今晚就能列入我的後援會中了,不過也不用太遺憾,今夜就當我們初會佳日,只要妳點頭……」莫堤王子在菲娜面前極其收斂的本性又跑了出來。
午曇拋給中分一個『他是白痴嗎』的眼神。中分和小白默契極佳,轉頭、遠望、喝茶。
菲娜還是咈咈直笑,在對上中分的眼神後才說:「早說過不要緊的,毒已經完全解了。」
不只中分鬆了口氣,連午曇都高興到可以忍受莫堤王子滔滔不絕的自我介紹,當然前提是她不知道五色玉是一直縮在旁邊的小黑偷來給菲娜的。
等到莫堤被菲娜看到閉嘴後,午曇說明今夜混亂的美少年格鬥大會在城主一聲令下就地解散,城主也說明會追查搶玉的犯人,請民眾期待明年的大會。
很神奇的,也可能是因為城主的魅力無遠弗屆,亂轟轟的觀眾、包刮圍著午曇問不停的人,唰唰三兩下就清空現場,比跨年晚會散得還乾淨徹底。
「這算是馭民有方嗎?」中分不知該敬佩還是該感嘆。
「喲!那是當然的,母親大人可是最得民心的城主。」莫堤王子鼻子翹得老高。
「所以莫堤自稱王子,也算是有貴族血統囉?所以,菲娜也是貴族?」小白驚訝加驚恐的看著菲娜。
要說氣魄,菲娜自然不在話下,但是要說貴氣嘛……好像也有一點,但貴族會住在森林小屋嗎?
「咈咈,都跟你說過了,我和城主沒關係,我是莫堤父親那邊的……祖先。」菲娜中間還頓了一下。
中分和午曇都意識到菲娜的年齡可能不是老人家三個字可以帶過。
「一脈傳下去都是男的?」中分就是有這種感覺。
「沒錯,魔女之子只會生兒子,永遠的男性血脈。」
菲娜的話讓莫堤王子低下頭,灰暗的表情一閃而逝,隨後又恢復輕佻的樣子。
這絕對是基因上有問題,可是生男生女應該是由精子決定,跟魔女沒關係啊?小白很難得的用科學角度去思考。
「先不管男的女的還是人妖妖人,你們還沒告訴那隻小偷狗怎樣了?你們會一起回來也很奇怪,從實招來。」午曇打斷談話,她只關心她想知道的,什麼魔女、什麼兒子都不是重點。
「那隻小偷狗是小黑,已經被菲娜收服了哦!」小白大略跟菲娜說了一遍,包括中分和莫堤王子的對決,以及菲娜答應的事。
聽到不用另外賺錢的午曇一時太興奮不小心捏爆了茶杯,菲娜也不跟她計較,只喚出小黑,要牠露臉給午曇看。
小黑好像知道午曇就是小白之前說過想收牠的人,畏首畏尾只探出半顆頭,還是被菲娜拎著後頸丟出來的。午曇的眼神閃了又閃,還被午曇瞇起眼直盯著看,看得小黑心驚肉跳,連頭上的小角都開始微微顫抖。
自己不過是隻膽小狗,還敢笑我!小白在心裡回嗆給小黑,雖然事過境遷,帳還是要算的!
最後午曇嘆了口氣說:「這種有著小白眼神的狗,我才不要呢!菲娜老太婆喜歡的話,就給她養吧!」午曇說得輕巧,但語氣是掩不住的失望。
五月花有這麼中意小黑啊?不過就是隻欠打的狗。
「咈咈,就因為像才想要吧?」
午曇瞪了菲娜一眼,仗著身高比菲娜高一倍,上半身的長寬高也比菲娜要多一倍,加總而言,面積自然大上許多,用自己的陰子籠罩菲娜的身影,午曇用鼻孔對菲娜哼氣,「既然妳都說像了,我又何必再養一隻?」
「沒想到女人的鼻子也會因為忌妒變大啊?鼻毛都跑出來了,小丫頭算是給奶奶我,長了一次見識。」要跟菲娜比嘴上功夫,午曇還差遠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是她養的?小白大驚,哭喪著臉問中分,這是不是真的,還是一切都是他在作夢!
中分搖頭嘆息,決定無視小白的眼神自個問:「這隻小黑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幻獸,如果牠還在這個空間,連結兩個世界的縫隙就不會恢復,我們下次還是有可能會來到這裡……」
中分原本不贊同的語氣越說越小聲。
再來到這裡,不好嗎?
小白第一時間興奮的大叫,「如果我們還能再來這裡的話,就可以再吃到炸麵包皮囉?」
「如果你想吃,我還能烤跑腿雞,一人吃一隻夠過癮吧?你說是嗎?」菲娜笑聲咈咈,這個問句是對著桌上的小東西說的,她摸摸小黑的頭,將牠抱在懷裡,有一下沒一下撫著牠的背。
「噗哩噗哩!」其實一直在桌上和米血打滾,可是被徹底忽略的噗哩也深感認同,不斷在米血四周亂跳,也不管米血已經睡到鼻子冒泡了。
「不知道炸麵包皮配跑腿雞味道合不合耶……」小白已經開始腦內幻想滿山滿谷的肉和麵包皮。
中分思考了一會兒,瞥見午曇光顧著喝茶偷瞄施哥,沒打算表示意見,依他對午曇的了解,沒有大聲反對就是贊成,贊成小黑留在這個空間,成為下次他們可能到來的契機。
是啊,沒什麼不好。
「既然幻獸小黑已經有了主人,事情就算告一段落,那回去的門呢?」中分看向小白,他們總是要回去原來的世界。
小白眼睛轉啊轉,擺明在裝傻。
雖然說得好像他們明天就會瀟灑離去,門都還沒找到一撇呢,怎麼回去?
「廁所。」菲娜指著樓梯邊上的門。
小白跳上樓梯,站在廁所門邊東看西看,菲娜說廁所的門把往左三圈右兩圈可以通往城鎮,他也親身經歷過,但直接打開又是如何?
「不就廁所嘛。」小白開門自己回答。
小小的坐式馬桶,一旁有灑上花瓣的洗手盆,架子上擺了不少瓶瓶罐罐,有廁所自然就有擦拭用的紙巾,牆和天花板的連接處還有小巧的通風口。完全就是簡單迷你,一次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廁所。
每個人每天都需要解放,他當然使用過幾次,小小的廁所閉著眼睛也看完了,有沒有回家的門他當然很清楚。
小白意思意思張望了一下,擺頭的動作很慢,就等所有人就位。當他的頭來回擺蕩第十二次時,中分、午曇站在他身後滿臉無奈,菲娜則站在階梯上。
「都看過了,沒……由!」小白咬到舌頭,最後一個字是硬從喉頭擠出來。
四邊形、金色框,方方正正,他看過一次就不會忘的『門』,清楚地出現在……
馬桶蓋上。
他該慶幸沒出現在馬桶裡嗎?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麼竄進小到只夠塞他半邊屁股的馬桶。
「有看到吧?」菲娜的聲音,今晚總帶著笑意。
或許,一直以來僵硬的表情在見到砸碎大釜的年輕男女後就鬆動了,無論是生氣還是高興。
「有、有看到,很清楚。」清楚到他想當做沒看見,小白自欺欺人地想。
他伸手蓋上馬桶蓋,『門』消失,打開又出現,重複了幾次,小白才徹底絕望,『門』完全黏在馬桶蓋上。
「婆婆,可以借個板子擋一下嗎?」小白斂起表情,非常嚴肅地問。
「你們該偷笑了,沒跳準頂多是腳濕、褲管濕,如果是茅坑的話,一不小心腳滑……」
「妳們這裡還是使用茅坑?」兩個板子一個洞的那種,撲通撲通什麼都在下面,真是太可怕了!
「咈咈,馬桶可是只有魔女家才有的東西。」
「哦,菲娜婆婆,能認識妳真好!」小白對菲娜使出撲抱,小巧的菲娜抓著他轉兩圈才把他放下。
撇開『門』的問題,午曇對另一件事比較好奇,「你們在競技場是怎麼上廁所的?」
中分皺起眉,像是想起什麼討厭的畫面,「就,站成一整排,前面有個斜坡這樣……那女生廁所呢?」
「本小姐寧願不喝水渴死也好過去那種地方!」
菲娜輕咳了一聲,收回所有人的目光,「再住一晚吧,那孩子要過了今晚才醒,明天吃過早餐再走吧?」
施哥還沒醒,菲娜的提議當然是無條件通過。
※
一條小小狗影偷偷竄進廁所的門,菲娜為了小黑隨手一點,木屋內每個房間都多了小狗門,所以,睡到一半起床上廁所的小白也不能倖免。
被小黑看光背後風光,光溜溜的……下半身。
「汪汪嗚,嗷汪汪!」
小白翻譯:她找他,給牠快滾到樓下,記得把褲子拉上,別讓主人看到奇怪的東西!
「什麼東西奇怪啊,還有你什麼時候繞到前面的!」
小黑連理都懶得理他,甩甩尾巴就離開了,竄出狗門前還不屑地哼了一聲。剛好回頭的小白絕對有看到小黑嘲弄的眼神。
狗眼看人低、打狗要看主人,小白不斷默念幾次。
死小黑的主人是菲娜,就算牠嘲笑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就算牠看光所有不該被看的地方,還用狗鼻孔哼他也不可以扁下去!
上完廁所,小白邊吼邊走下樓,菲娜還是老樣子坐在位置上喝茶,薰香飄邈。
小白乖乖入座,不知道菲娜找他有什麼事。
最後一晚,他也很捨不得眼前的老奶奶。
「來杯茶?」菲娜已經將茶擺到小白面前。
他捧著杯子,有一口沒一口喝著,見菲娜沒說話的打算,他率先開口:「菲娜婆婆,為什麼妳知道『門』會在廁所呢?那不是只有我能看見嗎?」
這應該是他的能力,他可憐無力又很重要的特殊能力啊……
「咈咈,我的家有什麼我會不清楚,只是我沒辦法開啟那道門。看樣子,你應該能辦到,所以我才能更加確定……」菲娜話說到一半,又開始咈咈直笑。
原來菲娜一開始不知道他能開『門』啊,所以他們是被套出來囉?
不過這能力只能回家,沒別的用處。
「確定什麼?」
「你的身分。」菲娜摘下帽子,這是首次菲娜露出完全的臉,棗紅色的頭髮在微弱的燭光下也顯得鮮亮火紅,紅到不像是……一個老人家?
「我的身分?」小白都快變成應聲蟲了,只能重複菲娜的話。
他不就是普通老百姓,職業是駐唱歌手的二十二歲瑯噹青年嗎?
「咈咈。」菲娜並沒有回答,只是掏出盒子,「這是可以實現願望的紅色五色玉,給你吧。」
菲娜將眼熟的小盒子推到他面前,小白縮著手不敢收。
「耶耶,這不是菲娜婆婆想要的嗎?」
鬧了整場戲,追雞拔草、中毒比賽、吃喝追狗,結果最重要的獎品菲娜婆婆大人卻不要?
「這顆不是我想要的,紅色的五色玉只能給單蠢天真的人種。」菲娜擺明就是指小白屬於笨蛋一類。
單純、單蠢音很近,小白早就練就一切不利於自己的言論都能左耳進右耳出的功夫,不需要經過大腦也就不需要煩惱了。
「種?」
五色玉不是類似許願龍珠,不用集滿五種顏色,單一顆就能許願嗎?所以才貴到嚇嚇叫。
「只有符合條件的人,抱持著強烈的願望才能種出玉之花。」
有玉要種,還有等開花才能實現願望,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許個願也不輕鬆。
菲娜都說白了,小白只能收下五色玉,打開盒子,散發出紅色光芒的……相思豆。
夜市會賣的大顆紅色相思豆,正式名稱為孔雀豆,上頭有雷射字,種出來葉子上也會有字,說有許願效果,其實種好玩的成分居多。小白也種過幾顆,長出葉子後沒多久枯死了,真是不吉利。
眼前的五色玉是顆紅色的豆子,但質地像玉,涼而滑潤,還散發溫和的紅光,小白放在掌心中把玩,越看越喜歡。
菲娜對小白欣喜的樣子很滿意,從盒子中翻出一張紙條,攤開拎到小白面前晃啊晃,過了一會兒才招回小白的神志。
「菲娜婆婆,這真的要種嗎?埋在土裡好可惜。」種豆土下三公分,這點常識小白國小就種出心得了。
「看清楚字。」菲娜又搖了搖紙張,尖長的指甲不似當初的髒黃,反倒有些白淨。
以紅盆子為主,黑沃土在下,白沙些許在上,綠葉三片置於中,放於向陽處。將五色玉放於葉上,誠心祈禱。
「只要放在上面的話,它還是會發光囉?」半夜放在床邊還能當夜燈,小巧光亮,紅光也不刺眼,真是太美好了!
「當然。」菲娜將紙收回盒子裡,悄聲說:「能看到光就代表它是屬於你的……」
「汪汪嗚。」這種人會是紅玉的主人嗎?
「會的,那還是唯一能跟魔女媲美的那一位最深愛的……」
只顧著把玩五色玉,菲娜剩下的話小白全沒聽到。
※
月光光,心慌慌,除了每月都把錢花光的月光族會心慌外,月下被約談的中分也會心慌。
約談的對象是笑得極度詭異的菲娜婆婆。
木屋外,細長的樹影和人影交疊,搖曳在月光之中,月光涼得溫柔,就像眼前的人。
菲娜很愛笑,總是將笑容隱在巫師帽下,這次少了體積最大的屏障,那雙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睛,直盯著中分僵硬的臉孔。
混和不捨與欣喜的矛盾情感。
達成使命的小黑左搖右晃消失在菲娜的長袍下,瞇到看不見的眼睛終於能好好休息了。
「妳找我?」中分隱隱約約知道,菲娜了解他們,遠超過相識幾日的老奶奶。
就算人生經歷再豐富,洞察力再強也不可能對一群陌生人瞭若指掌。菲娜總露出曖昧的微笑,像看透他們全部的本質,甚至……過去。
戲謔中總帶著慈愛,讓他想討厭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咈咈,別一臉警戒,像隻豎起毛的小動物。」
夜風吹拂,中分盯著菲娜半隱在髮絲的笑臉,總覺得菲娜好像年輕不少,皺紋不像剛見面時的深邃,連小巧的身子都挺直不少。
「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猜對了一半,我是有話問你,魔女的相反是什麼?」
中分不明白菲娜的意思,所以他選擇沉默。
菲娜又說:「不回答嗎?那黑暗的相反是什麼?」
「……光明。」中分說出最保守安全的答案。
「『聖靈之言』的相反又是什麼?」
中分記憶深處某個環節被觸動了,不願意想起的某些片段硬是擠入他腦中,歷歷在目,但他還是保持原本的表情說:「『邪靈之語』。」
菲娜之前的笑容還略帶溫柔,循循善誘的成分居多,現在則轉變為奸詐邪魅,這也是中分第一次意識到菲娜是位魔女,無論是童話中的巫婆或是下咒下蠱的女巫都十分貼切。
誘惑無知公主王子吃下毒藥的老巫婆。
腥紅色的眼睛直直望著中分,好似連嫣紅到不自然的嘴唇都帶著魔力,「錯。是『天使的詛咒』。」
當菲娜吐出那幾個字時,中分的身體明顯僵硬。
在冷汗佈滿中分額際時,菲娜又笑了聲,「想忘又忘不了的過去,既然無法抹滅,就只有接受。你不是有所決心了嗎?」
「妳是誰?我們該是初相識的人……」中分的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說他懦弱也好、膽小也罷,只有那段記憶他不想面對,就算現在鼓起勇氣想要去追求什麼,也不足以讓他忘記……
「繼承魔女之血的人。暗黑魔女,菲娜‧芭芭雅嗄。」
「暗黑魔女?」中分皺眉,一時想不起這麼名詞的涵義。
什麼光明黑暗、魔女天使的,感覺很常見、很氾濫的設定,但他絕對是在某個讓人無法開玩笑的情況下聽到這個名詞。
「最後一個問題,『惡魔之語』的相反是什麼?」
中分沉默了許久,他不想說出那幾個字。
兩人就這樣一高一矮僵持著,菲娜不逼他,而中分也不想退讓。
說出來,是強迫再去面對吧?他逃的夠久了……
「好,我說,『惡魔之語』的相反詞是『撒旦的祈禱』。」
像咒語的名詞,束縛他過去的夢魘。自從遇上小白他們之後,始終有太多太多的煩惱在眼前等著他去解決,已經很久沒想起了。
他說了,菲娜笑容又再擴大,露出排列整齊的斑黃牙齒,中分總覺得有哪裡改變了。
在菲娜的身上。
可能是月光過於潔白,連他的思考都變得簡單,許多事,在純粹的黑白與紅中,忘了,也變淡了。
「我果然沒認錯,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菲娜露出懷念又悲傷的表情。
「什麼意思?」中分明白菲娜一定知道什麼,『暗黑魔女』絕對比他料想的更深沉複雜。而他也知道,總是藏有許多秘密的老人家不會輕易將所知的事告訴他人。
尤其是當事者。
「永遠不要小看血的繼承者,無論是魔女、你想守護的人,或者,你自己。」
中分越聽越迷糊,最重視血脈的不就眼前的魔女嗎?而他想守護的人是指……
菲娜抿起嘴,帶點苦澀的笑容說:「繼承血的人五感都會特別敏銳,看見非人之形,聽到非人之聲,說出非人之語,碰到非人之物,嗅到非人之氣。」
中分才想說什麼,又被菲娜抬手制止。
「保護好他。不然,『事情』永遠不會結束。」
直到發生了許多事後,中分才明白菲娜這句話的涵義,遠勝於他的想像。
※
天亮,一夜沒睡的菲娜和中分準備好早餐,足以開宴會大吃大喝加大玩的滿房子食物,一群人加三隻幻獸熱熱鬧鬧吵了一上午。
節儉是美德,吃不完自然就打包帶走,小白藏了十幾包炸麵包皮,全塞進了衣服裡。
正午時分,四個人想擠進廁所,結果還是只有小白和中分在裡面,午曇只進了半個身子,好不容易清醒的施哥只進了一隻腳,莫堤王子和菲娜則站在樓梯上,和擠成一團的人球隔了一段距離。
「天之宮在上,地之柱在下,月之窗在側,以吾之名為引,開啟眼前星之門。」
小白念出咒語,馬桶蓋上出現了黑洞,無雜質的純黑色向他們招手,指引回家的路。
「喲,各位,再見囉!如果還有機會再見的話,記得來打一場。」莫堤王子上前幾步,硬是從縫隙中看到神奇的黑洞之門。
中分轉過頭,算是接受莫堤的挑戰,「改天記得跟城主說,把美少年格鬥大賽改成美青年吧,參加的人誰真的能自稱美少年?」
連小白都汗顏自稱少年了,何況是他和眼前的莫堤呢?
「什麼態度嘛……本莫堤王子可是十六歲的美少年!」
中分很驚訝,驚訝到小白將他推入門都忘了反應。
「你十、十六歲?」這句是小白叫的,一直喲喲小妞叫不停的傢伙才十六歲?如果再大個幾歲不就變嘿嘿小妹妹了嗎?
越來越低級……小白給了莫堤一個『我很不屑你』的表情。
「菲娜婆婆,多謝照顧。」戲份莫名少的施哥向菲娜點頭道謝。
「咈咈,是你們照顧我這個老人家多一點,如果少個吵人的小丫頭會更好。」菲娜連回禮也不忘挑釁。
「妳這老太婆!別以為本小姐不說話就可以……」
施哥輕輕一推,午曇也進了門,剩下的話自動消音。隨後施哥也消失在黑洞之中。
「只要有小黑在這,我們就會再見的!」小白從廁所內探出身子,向菲娜揮了揮手,還送上一個飛吻給小黑。
「汪嗚!」有毒!小黑轉個身,用屁股去接飛吻。
「是會再見的……」菲娜慢慢地走下樓梯,一格當兩格走,停停走走,
莫堤也跟在後面,一句話也不敢說。
坐下來,倒杯茶,說是不滿意茶變涼,菲娜皺了皺眉,放在唇邊怎麼也喝不下。
因為知道會再見面,所以,不該感傷,也不該感到寂寞。
※
莫堤王子也被菲娜趕回城裡。將廁所門把往左三圈右兩圈,打開門把人踹出去,關門隨意轉幾圈就搞定了。當莫堤哀戚慘烈的臉消失在門後時,小黑對著門得意的叫了幾聲,看來小黑對莫堤的敵意頗深。
狗轉過頭才發現菲娜早就不見人影,小黑原地轉了兩圈,就地在廁所前趴下,小睡片刻。
主人有事,乖狗少管。
菲娜站在小木屋的門口,對著某棵彈簧樹冷哼。
「躲在暗處的人也該出來了吧?衣角都露出來了。」
在陽光下過於白皙的手四處揮了揮,發現衣服根本沒超出樹幹的範圍,停頓了幾秒又默默收了回去,裝模作樣輕咳了兩聲。
「呵,薑還是老的辣,啊、說錯了,五百多歲的魔女還不算老吧?菲娜‧芭芭雅嗄。」一戳金髮從樹幹後露出,然後是天使般純潔的臉蛋,可惜氣質跟純潔一點關係都沒有。
畢維斯碧綠色的眼睛眨了眨,陪上人畜無害的笑臉。
「哪來的小娃兒,粉嫩粉嫩的,可惜一點都不可愛。」菲娜呵氣調笑,上上下下打量了畢維斯一遍。
美色有餘可愛不足,邪氣太重天真零分,都是從其他世界來的訪客,眼前的這隻完全比不上剛剛送走了四個,連被踢回城鎮的莫堤都比他討喜一點。
「還忘了說,暗黑魔女僅存的女性血脈。傳說中的大美女居然被下咒變成了又矮又小的老太婆,真是讓人扼腕啊……」畢維斯嘆了口氣以示惋嘆,表情卻告訴菲娜他其實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莫名其妙的孩子。
菲娜遙遙頭,人笨不是病,不可愛卻要人命,她向畢維斯比了比手勢,「你是什麼人?」
「能解除妳身上詛咒的人。如何?來談個條件吧。」
菲娜淡笑不語,手一甩火焰四起,紅色的火焰像有生命一樣,隨著菲娜的指揮包圍住畢維斯。
「你說,我的回答是什麼呢?」
隨著一陣狗叫聲,熊熊烈火迅速擴大。
※
像昏死一般沉入夢鄉的小白被踹門聲吵醒。
從被窩中蠕動扭出,小白扒過歪到枕頭邊的時鐘,眼睛奮力睜開一條線,朦朦朧朧的醬糊狀態,感覺到陽光刺眼以及滴答滴答的時鐘秒針。
三點四十分……耶?小白跳起床,又跌回去,掀開棉被看了仔細。
已經下午了?
外頭的踹門聲越來越大,小白偷偷摸摸出了房門,在他以為鐵製隔音厚門會被踹穿時,又停了下來,然後他聽到,鑰匙插進鑰匙孔的聲音。當門緩緩開起時,小白的心臟一跳兩跳都快跳出嘴巴了。
不要來個異形還是黑蛇影,他可禁不起嚇。
小白緊握時鐘和順手摸來的曬衣架,準備拼手一搏。
預備、投手就位,投擲前兩秒倒數!
「你打算用曬衣架打擊時鐘嗎?」中分拿著鑰匙,面無表情的說。
「啊呵呵,是你啊……別嚇人,拼命踹門還以為是來討債的,或是其他怪怪又不乾淨的東西。」小白乾笑,連忙把東西藏到身後。
「是來討債的!還敢說本小姐是不乾淨的東西啊?小白還真有膽呢!」午曇踏進門,兩手搭上小白的肩,哦呵呵的笑聲讓小白頭皮發麻。
「五、五月花?」再次見到午曇,小白全沒驚豔的感覺,反而感到陣陣寒冷,恐怖啊!
午曇眨了眨眼妝華美的眼睛,轉頭問中分:「他恢復記憶了?」
「不,那是本能的提升。把妳放進來了,我先回去補眠。」中分回頭就走進對面的住家。
「中分住對面?」小白完全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昨夜回到現實,他就爬啊爬的回家昏迷,中分則回便利商店上班,讓他無限佩服其敬業精神。
小白頓時想到,他還是沒搞清楚中分和午曇和他的關係,所以他連忙喊出:「等等,中、中分,你住對面的意思是、是我們同居嗎?」重點是,為什麼中分會有他家的鑰匙?
中分關門關到一半又探過身子,看到午曇憋笑又不斷向他眨眼,原本打算開罵的話為之一變說:「你想這麼想就這麼想吧,親愛的阿娜達,別打擾我睡眠時間。」
OH MY GOD!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在作夢,剛睡醒的中分都不中分了,亂散的髮型格外……小白陷入了不知該甜蜜還是該驚恐的情緒漩渦。
倒是午曇像沒事一樣,自個脫鞋進門,把小白拖回屋裡。
「好了、好了,趕快換下衣服,準備去找雨時吧!」
小白好像還是比午曇高一點點,因為這神奇的發現,中分停下了縮回房內的身子。
沒多久,小白房內傳來稀稀疏疏、碰碰撞撞的聲音。
「等、給我等下!五月花小姐,就算我們是未婚夫妻,也不可以直接脫、脫我的西瓜太郎四角褲!」
「都這種關係還害羞什麼,嘿嘿,來給姊姊看看……這是什麼?都幾歲了還穿這種……把那個丟臉的卡通內褲脫掉!」
「不要拉啦!討厭──」
「給老娘鬆手!」
中分,本名鍾乃分,極其無奈的,被迫欣賞著神秘的廣播劇。身為很有良心的鄰居,他將小白家的門帶上,回到自己家,蓋上棉被,睡覺。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就算有小白遭到非禮也要當做沒聽見。
※
含著男兒淚,小白踏進了一家以白色為底的精品服飾店。
吊著玻璃水晶燈,白牆反射黃色的燈光,氣氛高雅平靜,以長形的木架為基底,用布簾分隔出好幾個區塊,顏色斑雜風格各異,像坐落在動物園的猛獸,安靜懶散又吸引人目光。
被午曇拖著淚眼汪汪的小白,一進門就綻放興奮的光芒,甩手投入店家的懷抱。
「哦!這種偽金屬質感的皮革,筆挺又閃亮,褲管的剪裁也好棒,超適合腿長的人穿……」
「他還是這麼喜歡你的店。」午曇接過茶杯細聞金桔和紅茶的芬芳。
施哥靠在白木桌旁微笑,旁邊還沏了壺茶,桌子的正中央還有玻璃盆裝的水果。
「我是想跟妳說昨夜發生的事……」
「我聽乃分說,他倆又穿越縫隙了,小白才出院第一天啊,真不知該哭該笑。」午曇露出複雜的表情,像個慈愛的姊姊注視著小白蹦蹦跳跳的身影,還有那隻啪啪飛在旁邊的噗哩。
「或許我們該笑的。」施哥勾起了苦笑,「昨天我也在場,以預想不到的形式,難怪我當時沒有記憶……」
一男一女,以符合裝潢高貴氣質的模式開始交流。
小白飛越完整家店,手裡還抱著幾件衣服,他才發現噗哩,基本上他還捏了下臉頰,確定自己不是看到幻覺。
「小噗哩?你不是只能出現在、在……亞空間?」小白好不容易從記憶中擠出這個名詞。
渾圓的眼睛瞇了起來,這是小白很熟悉的中分式不屑眼神。
「都逛完了,就過來喝杯茶吧?」
聽到施哥的聲音,小白耳朵一顫,以軟體動物的姿態扭到他們那邊。哦、施哥的聲音真是太性感了!
跌到單人軟沙發上的小白,注意到帥大哥、大美女都靠在桌邊,有椅子不坐還捧著茶聊天,雖然修長交疊的腿都是又長又美,以他坐的角度剛剛好欣賞。
「施哥、這些衣服我可以買嗎?」小白眼睛放出閃光。
「嗯……那些都是你設計的哦,擁有者應該不用付錢吧?」施哥挑了顆渾圓飽滿的荔枝像噗哩招了招。
在杯子裡游泳翻滾兼喝茶的噗哩跳了出來,抖兩下水氣全消,咚咚跳響白木桌,兩三下就跳到施哥的手邊,小惡魔的尾巴不斷畫出愛心的形狀。
「你還少說了,其中有兩件是店長大人的品牌。」午曇喝口茶,涼涼地說。
「真的嗎?哦,施哥,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今天的小白是走興奮路線,畢竟腦袋裡什麼都白的小白,只對服裝設計有興趣。
「對了,小白,你知道噗哩最喜歡吃什麼嗎?」
小白搖頭,施哥將手中的荔枝放到桌上,噗哩一跳躍,整顆蛋彈到立之上,以小白的角度只看到,黑蛋包紅荔枝。
噗哩搖了搖,像不倒翁一樣立好身子,然後上下動了動,小白覺得吞了荔枝的噗哩變大了一點,然後,噗哩張開口,吐出了──完好的、變成一半的荔枝殼。
果肉不見了?小白拿起殼,發現裡頭光溜溜,只有荔枝特有的薄膜。
噗哩又動了動,這次是往左右搖動,開口吐出完好的荔枝籽。
在小白驚奇的目光下,噗哩對著施哥開始搖尾巴,細細長長的惡魔尾巴畫著圓形,水亮亮的眼神跟小白有點神似。
施哥笑了笑放下一顆荔枝,然後,噗哩的神奇荔枝吃法再度上演。
※
晚上七點三十分,喝完茶也吃完點心,基於該覓食的生物本能,他們出了施哥的服飾精品店WhiteDay,小白出了門才看到招牌,上頭寫著營業時間AM11:00-PM9:00。
然後他們半強迫的,絕對是半強迫的──午曇以笑容威脅,小白以淚眼威脅,強迫施哥提早關店,開車陪、該說是半強迫中獎當免費司機載他們去小白工作的酒吧COLOR。
千圭鎮大略成三角形,由河、丘陵和古蹟觀光區三足鼎立夾成,因為地帶曖昧,地形奇特,算是早發展而富歷史感的住宅型城鎮。
什麼叫做歷史感?
小巷弄特多、樓梯亂竄,房舍排列奇形怪狀,道路忽大忽小,轉了彎還有個彎,越走越神秘,走到底發現又回到熟悉的大路上,就連土生土長的千圭人偶爾也會覺得很驚奇。
丘陵上有許多隱藏的小廟宇,還有達官貴人的別墅,基本上有規劃過的登山步道,偶爾還會走到死路,或是發現傳說中的祕店咖啡廳,風景不錯,俯瞰藍天河川,加上對岸的繁華大樓、底下的公寓建築,遠處的古蹟建設,加總而言也是別具特色。
小白邊聽午曇介紹自己所住的城鎮邊神遊物外,他們從小巷開到大馬路,沿著河岸開沒多久就上了橋,據說越過橋就到了首都T市,而他工作的COLOR酒吧大約需要十多分鐘的車程。
再據說,小白之前都是騎小綿羊去工作,嘟嘟嘟騎上橋,還要擔心會不會被風吹下去河,偶爾跟橋上人行道的腳踏車賽車還會賽輸。
基本上,他相信敢騎上橋的腳踏車都是越野競賽等級的。小白對著外頭白髮蒼蒼還帶安全帽、擋風眼鏡,身穿緊身運動衣、斜背水壺的腳踏車騎士比了大拇指。
從介紹說到過去的午曇停下嘴,以指甲刁過小白的耳朵,「本小姐的聲音不好聽啊?怎麼有個小白一直恍神,完全不把本小姐放在眼裡。」
「好聽好聽、只比施哥略遜一點點而已,差不多有天賴的程度,五月花大姊饒了小的唄……」小白哭喪著臉,比手指超出一點五公分的寇紅指甲,殺傷力百分之兩百。
「呵呵呵,再叫幾聲姊姊來聽啊,笨小白。」
「好了好了,午曇也該住手了。」聽到小白嗚嗚嗚的呻吟,施哥好心出聲解圍。
「看在雨時的面子上,饒你一次。」玩的差不多的午曇收回手,滿意地欣賞起小白鮮紅色澤完全一致的耳朵。
「嗚嗚,感謝施哥的大恩大德,就算不知道為什麼施哥的年齡和就讀高中的時間有誤差,還是掩蓋不了小的滔滔不絕的感謝。」小白被扯到頭昏腦脹,也不忘跟施哥道謝。
嘰!嘰──碰。
刺耳的煞車聲拉長,最後的聲音是人體碰撞車椅所造成。
午曇摀著頭,靠在前座椅背滿眼金星。
「施哥,你是怎麼了?」已經很昏的小白再撞一下也不會再更昏,現在不只耳朵紅,連額頭也紅了。
「沒什麼,紅燈嘛,只是好像太早踩煞車了。」施哥回過頭,背著窗外路光,笑容呈現微妙的黑色陰影。
「開好、請開好車,慢慢來沒關係,施哥慢慢開哦……」好像離斑馬線還相距十公尺。小白皮皮發抖,只能乖乖陪笑臉,很沒種的狗腿傻笑。
※
原本十分鐘的路程開了三十分鐘,小白無限佩服施哥的開車技術,轎車以每小時二十公里的速度在馬路上行駛還不會被按喇叭,真是太厲害了……小白五體投地中。
酒吧是大人的世界,面對外頭的霓虹小招牌,勾動了嘴角,肚子咕嚕咕嚕叫。
下了小小的樓梯,穿越了過大的窄形門,小白覺得自己會被閃死。
哪有人把最亮的燈光對準門口的?
經過強度亮光的洗禮,小白一瞬間變瞎子,眼前只剩黑濛濛的一片,沒幾秒眼睛稍稍恢復正常才發現微弱浪漫的燈光。
每張玻璃方桌上都點了一盞偽蠟燭檯燈,照亮小小的桌面和菜餚。走道的邊緣還有裝有小燈泡的圓球紙燈籠,夾雜著白色鋼絲扭成的造型植物,加上角落還有點綴著壓克力燈罩的壁燈,有種俐落又古典的設計感。
整體昏暗又不會讓人看不見,而正中心的舞台是透明圓弧造型,上頭還擺了台鋼琴,琴架上頭還貼心放著偽燭臺以照亮歌譜。
「這種對著眼睛照死人的燈光設計還滿讓人驚喜的。」小白默默下了評語。
「不,那只是剛好挪動地燈而已。」突然插入的陌生嗓音,讓小白抖了一下。
小白用眼角瞄了一下,發現對方穿著制服,如果他在這工作的話,應該會認識這裡的工作人員,而現在他的只能硬這頭皮說:「你、你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陪笑總沒錯。
對方愣了愣,抬起頭仔細看著小白,小白也能仔細打量他。
蒼白的臉襯著深黑色的頭髮,黑如墨的髮色配上同樣深黑的眼睛,微微駝著背,讓及肩的髮絲蓋了半邊臉頰,搭上西裝式的制服,挽起的寬鬆袖子更顯其瘦……弱?看似消瘦虛弱的男子一手提音箱,一手掌地燈。
地燈就算了,但音箱就太大了點?
「聽說你出了意外住院幾天,甚至失憶了。」
「嗯,初次見面,這位大哥,怎麼稱呼呢?」
對方眨眨眼,露出只有慘白可以形容的詭譎微笑,「好乖,大哥哥給你糖糖吃。」
說完還真拿出一顆巧克力糖給小白,用拿地燈的手。又被閃瞎的小白只能乖乖收下,還被摸了摸頭。
耳邊就是搖晃的地燈,閃耀非凡。
「我先自我介紹,我是柯錫,這裡的老闆兼酒保,歡迎你回來,子夜。」
第一次聽到有人叫他傳說中的藝名,小白無限感動,頓時對眼前白蒼蒼瘦巴巴的老闆大人湧起不言而喻的親切感。
「那個,我想請問一下,我以前是怎樣的人?」
「真是個突然的問題,不過我能體會你為什麼這麼問。」柯錫用眼角瞄了下,已經入座開始優雅地狂吃的一男一女。「我先這麼說好了,子夜是個很怕午小姐的男人、很崇拜施先生的孩子。」
小白理解不能,男人跟孩子的差別在哪裡?難道就是……
「我、我難道真的是,我跟五月花真的是未婚夫妻嗎?」哦!而且還是妻管嚴的那種!的確,在那五吋高跟鞋逼近小腿肚的時候,沒幾個男人敢說不。
「嗯……午小姐不好嗎?」柯錫像在思考。
小白卻率先尖叫了,「很好、太好了,只是總覺得怪怪的,哦──難道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然後呢,子夜是個很受人疼愛的大男孩,這是對我們這些其他人而言。」
「真的嗎?謝謝!」小白沒說,跟中分冒險過後,他現在極需要讚美和肯定來彌補他幼小的心靈。
「呵呵,雖然你失去記憶了,但人沒變,還是白白嫩嫩、乾乾淨淨的人。」
「沒有啦!」小白搖來搖去,散發出再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的訊息。
「不過呢,身為老闆我必須提醒你,要顧好身體,晚上睡不著也別亂跑,黑眼圈都跑出來了。」柯錫的話聽似關心,但語調卻有點調侃意味。
什麼都白,只有這方面不白的小白,此刻卻沒聽出其中玄機。
「噗呵呵,我身體很好啊!多跑幾趟都不是問題,有事儘管來!」小白樂呵呵地回答,補充完自信心的他終於發現另外兩個人已經不知吃了多少東西了。
柯錫原本慘白的臉因錯愕而變的更白,無語地目送小白衝去午曇和施哥的身邊,開始狂吃。
然後,轉身繼續運送地燈與音箱。
※
大人吃飯總要酌點酒,白酒配海鮮、紅酒配排肉、威士忌配提拉米蘇,酒的份量多了,種類雜了,微熏微醉在所難免。
就算是大人中的大人、美女中的美女也不例外。
小白不沾酒,一張嘴只顧吃就忙翻了。只要是盤子裝的,不管什麼東西都可以往嘴裡塞,一口夏威夷海鮮炒飯、再一口香煎漢堡排,嘴巴不停動,沒空閒說話,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位大人中的大人陷入迷濛的狀態。
「那個、要不要來點薯條或起士球呢?」小白小心地問坐在他正前方的施哥。怎麼辦,炒飯和漢堡排都吃完了,只剩下油炸點心,還有午曇面前剩下的半隻焗烤明蝦。
「小白,不要老吃垃圾食物,腦袋會變笨哦……」施哥拿起高腳杯,裡頭是百分百白酒,搖啊搖,透明的液體閃著誘惑的光芒,連帶持杯的人都魅力滿點。
意思就是他現在很聰明囉?
小白喜孜孜地將油炸類都推到午曇面前,也就是他的左手邊。
紅酒喝掉半瓶的午曇挑起薯條就往嘴送,一邊靠在小白身上,吐氣如籣呵氣在小白耳邊。
「呵呵,小白呀……我喜歡你哦,因為你不像其他男人一樣……哦,雨時也算一個,乃分也算……」
小姐你醉了,但是就算醉了也不可以說他不是男人!
小白敢怒不敢言,午曇的高跟鞋和他的腳掌只有幾厘米的距離,是哪家沒天良的廠商製造超細跟的五吋釘啊!
午曇繼續說:「不像之前追求我的男人,只顧著唱什麼……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不管有多麼的苦,只要能讓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聽在我耳裡只會變成,愛著你,就像色狼愛美女、不管由你哭,只要能讓你脫衣我什麼都願意……」
大小姐,雖然沒品,但他還是要為所有追求過妳的無名男子們喊冤。
如花不似玉,所以當不了美女,星大爺的石榴姊終究是芭樂不開花,不先看美色,怎麼看的到內在?
「五月花,要不要來張衛生紙擦擦嘴啊?」小白遞上一張紙巾。防水口紅不沾杯,但嘴唇上頭的油還是到處都能附著,他的臉也不例外。
午曇接下紙巾,卻沒拿來擦臉,用拇指食指夾著不斷摩擦,「呵呵呵,小白人真好。只有你不同哦、第一見面時你說想追我,我卻看的出來,你對我的喜歡不是出自於外表……」
「等等,我第一次見面就想追妳?」小白對著臉頰酒紅的午曇豎起雞皮疙瘩。真是沒道理的本能,他到底是在怕什麼呢?跟五月花是未婚夫妻真的那麼恐怖嗎?
「你說呢?」午曇曖昧地笑。
自己才說過的話就不確定啦!不要跟喝醉的人計較、不要跟喝醉的恐怖的女人計較……小白努力放空中。
午曇像很多喝醉的人一樣,開始沒理由的癡笑,面對如玫瑰一般紅潤艷麗的臉蛋,是男人就生不了氣,小白更是沒膽生氣。
「子夜,打斷你們用餐,我只是想,既然你都來了,要不要上台試試?我這剛好有你之前留下的自創曲。」柯錫出現在正後方,小白摀著嘴以免尖叫出聲。
說真的、這個今天『初次見面』的老闆大人,聲音細細啞啞,很適合拍鬼片,無論道士念經或幽靈詛咒都一把罩。
「可惜要不要也來一杯?」施哥舉起酒杯,朝柯錫一敬。
「如果是施先生請的話。」柯錫二話不說,接過手就一飲而盡。
可惜?什麼東西可惜,應該是可憐才對吧。小白腦中冒出這一句。
「好,不愧是可惜,當酒保的真是乾脆!小白忘了吧?我跟你說,第一,『可惜』這綽號是你取的,第二,柯錫是出生於靈媒世家,在道上還頗有名氣,別人想請他出山還必須看他的心情,另外呢,他的口頭禪就是……」施哥邊介紹還邊露出過於燦爛的傻笑。
喝醉的施哥格外有殺傷力,被閃亮光芒掃射的小白,沒喝也醉,只是聽到後來再醉人都會自動清醒。
「可惜,你抓不住我。」柯錫也很配合地說。
小白閉眼張嘴,左搖右搖,還靠在他肩膀上的午曇不斷發出呵呵呵的氣音笑聲。
最後他張眼,看向柯錫,鼓起勇氣語氣還是抖抖抖,「你、你指,指的『你』是指誰啊?」
「你說呢?」
小白決定了,他要恨這個問句。
※
回到正經事上,老闆親自點名邀約,小白自然不能推卻,而且他現在非常需要發洩一下情緒。
玻璃台面上純黑色的鋼琴是安靜沉穩地待在該是華麗的場景,如果沒有人使用,除了琴架上的燭火燈光,整台琴幾乎可以和昏暗燈光融為一體,小白以為這是低調的優雅,屬於大人的味道。
所以他原本不知所以、想狂要薯條的焦慮情緒,在踏上舞台時,就被皮鞋與玻璃的輕碰上敲的煙消雲散。
小白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皮鞋是定製的,少說也有四公分,黑色的扁形鞋帶還點綴金色粉墨,透出些許稚氣,但這都不影響他的心情。
深吸一口氣,帶著食物香與酒氣的味道被空氣芳香劑巧妙掩去,只剩下清新的氣味,克制住搖手晃腦的衝動,小白用自己以為最優雅的姿勢坐在鋼琴前,隨意試了幾個音。
他是駐唱歌手,手指傳來躍躍欲試的衝動,眼前的鋼琴又是如此熟悉,打開柯錫交給他的自創曲時,有這麼一秒鐘。
連他都不禁沉醉在成人與舞台的浮華之中,幻想著過去可能的無數掌聲,但也只有這麼一秒鐘。
帶著朦朧霧氣的瀟灑自信,都碎成片片殘渣,那點小白數秒間立起的優雅氣度,也崩解換回最初的本性。
只須一秒,他就知道,這是無比熟悉的曲調和歌詞。
所以他唱了,小白以絕對投入其中的情緒唱了。
「一個瘋子 兩個傻子 三把刀子 想要切切 切切切
四個李子 五個桃子 六個粽子 拿來剁剁 剁剁剁
切切剁剁 砍砍剝剝 一堆刀子咚咚咚切 一群傻子呵呵呵嘿
聽的唱的切的 可都是瘋子」
比童謠還不如的幼稚歌詞卻換得一片叫好聲。
「水哦!子夜小弟!安可!安可!」
「等下大哥哥請你喝一杯!」
早知道該如此的唄?
小白暗自嘖了一聲,對自己、也對這個虛偽的大人氣氛。
像是賭氣,小白又再唱了一遍,還不斷催眠,這是酒吧、這是滿二十歲的大人才會出現的場合。
為什麼叫嚷喝采的像個小孩子呢?他還真喜歡這種歡樂幼稚的氣氛!
小白以快裂到嘴角的笑容,不斷彈著高雅高貴又高級的鋼琴,唱著低能低俗又低智的歌曲,自創曲唱完,小白還陸續唱了許多幼稚的High歌,最後連音樂課本裡的兒歌都出現了。
聽眾吆喝著,小白還要邊唱邊叫:閉嘴別吵喝你的酒,我在唱!
不知過了多久,小白覺得自己有點渴才停下動作,一鞠躬下臺,走回位置的路上還不停收到被咬一口的炸雞薯條、缺一角的蛋糕果凍或是只剩下皮和青椒的披薩。
「辛苦了!」看起來已經酒醒的施哥為小白倒了一杯蘇打水。
「呵呵呵,好久沒聽到小白唱歌了,不小心笑到肚子好痛。」還沒完全清醒的午曇笑趴在桌子上。
原先的杯盤狼藉已經收拾了,透明的玻璃像打層蠟一樣乾淨滑溜,任由午曇用臉頰在上頭磨啊磨也不怕擦破她的花容月貌,不過粉底會黏在上面。
「謝謝哦!」對於不知該算不算讚美的話語,小白只能嘟嘴接受。
柯錫早回到吧檯,見小白回桌,特調了杯長島冰茶,他知道小白能喝酒,卻不喜歡酒味,特意選了有茶味又偏甜的調酒。
柯錫又無聲無息出現在小白後方說:「這杯長島冰茶是慰勞你的辛苦。唱了兩個小時,薪水照舊。」
聽到有薪水,小白耳朵都豎起來了,接過長島冰茶邊喝邊道謝,只差沒搖尾巴來表達興奮之情。只是接下來老闆大人的話又讓小白跌入深怨,深痛的怨念中。
「扣除今日的餐點費,還有一百零三元,要今天領嗎?還是以星期算?」
「當然是先拿了。」午曇像根本沒醉一樣,一把握過柯錫的手,不過沒多久又被柯錫不著痕跡地抽回去。
「不過,酒錢可沒算在內,午小姐等會兒還請至櫃檯點清。」
「也是哪,謝謝老闆提醒。」
小白發誓,絕對在這兩人身後看到了猛獸出閘、波濤洶湧啊!可是他們談論的可是他的薪水耶?
嗚嗚……施哥他不只被老闆壓榨,還被未婚妻搶劫。
像是看懂了小白的眼神,施哥附上微笑,電的小白兩眼昏花,「今天就先謝謝小白的請客,別用那眼神看我,像隻小狗似的。不然,等下你吃的就算我請客?」
施哥還是施哥,大哥不會變魔女。心存感激的小白意思意思點了幾道菜──都是最貴的。
開始吃起一路上客人送的微妙食物,餐點以下剩飯以上。當魚子醬三明治送上來後,小白幸福至極的表情讓施哥不禁摸摸他的頭。
「現在小白吃的呢,原本想從小白的商品在店內的營業額中扣除,看在小白這麼可愛的份上,還是算了。你說呢?」
「呵呵呵,別太欺負他,不然狗急就算跳不了牆也是會躲起來哭的……」
當清風費洛蒙系和詭譎靈異系的笑聲碰在一起,意外的和諧。
施哥的話只有剛好來上菜兼聊天的柯錫聽見,吃到一個臉變兩個大的小白還沉醉在食物的美味中,什麼都不知道。
薪水打劫定案,連最後的一百零三元都被午曇收走,但又喝了兩杯長島冰茶的小白根本忘了還有薪水這回事,半醉半夢中被施哥拖上了車。
他們離開酒吧的時間是凌晨一點三十四分。
※
車停在巷口的便利商店前,睡著的小白由施哥半抱半拖著,午曇則直接殺進便利商店。
「你好,親愛的乃分在嗎?」站在櫃檯的人不是中分,午曇還驚訝地眨眨眼。
「那、那個店長在裡面,需要我叫他嗎?」店員見到大美人直接敲櫃檯找店長不禁結巴起來。
「嗯,我還要買一個手電筒,一百元以內的,麻煩你了。」午曇勾了勾嘴角,上半身還向前傾,低胸套裝可遮不了若隱若現的……
店員連忙跑開,叫了中分就躲進商品架中也不管櫃檯沒人顧,午曇是不是來用美色嚇人的搶劫犯。
好在沒多久中分就出來了,店員還躲在架子後,露出半顆頭偷看櫃檯邊的一男一女。
半夜情侶糾葛耶?還是免費的俊男美女演出,不看白不看。八卦本性人人有,偷看一下不是罪。
「你怎麼招了新店員,午夜班不是只有你嗎?店長兼店員的鍾乃分先生。」
「有人顧店,我也比較好離開,而且離仔也是剛搬來千圭鎮的苦學生。」
離仔,全名尹本離,午曇剛剛從名牌上記下的名字。
中分的回答讓午曇笑了出來,「唉唉,大家都太疼小白囉!想對他狠一點都難。啊,對了,剛剛新店員說要幫我找手電筒,怎麼不見人影了?」
「離仔,手電筒拿來,別再偷看了!」
中分一叫喚,離仔就乖乖跑出來,雙手遞上九十九元的紅色隨身手電筒。
「新店員還真可愛,乃分,我們也差不多該走囉!」午曇看向牆上的時鐘,凌晨一點五十六分。
中分替午曇結帳,一百元找一元附上發票,而午曇將四塊錢丟進募款箱,還帶著些許惡作劇的得意,讓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離仔你先顧店,我出去一下。」
「收到!店長慢走,慢慢來沒關係,如果能讓我帶隔夜的茶葉蛋回去,要多慢都沒關係!」離仔喊道,朝氣蓬勃的臉蛋閃著興奮。
這是變相勒索遮口費嗎?光從離仔曖昧的眼神和猥褻的笑容,中分就能猜到離仔已經完全誤會他和午曇的關係,那個單純又自以為聰明的樣子像透了某隻睡死的小白,讓他不禁想……
「我和我男朋友的未婚妻有事需要解決,茶葉蛋你就慢慢吃吧!」
完全無視離仔錯愕的表情,中分露出和午曇投四塊錢時一樣的表情,和午曇相繼走出便利商店,也不看看外面還等著兩個男人,腦袋都不知裝什麼的傻子。
凌晨兩點整,四個人站在空無一人的死巷中,只有一盞招滿蟲子的路燈靜靜地立著。
「妳什麼時候為了四塊錢的愛心捐贈這麼高興?」憑午曇能力捐個四百萬都不是問題,中分知道其中一定有問題。
「呵,你想知道嗎?今晚啊,正確的說是昨天晚上了……」
「想說就說快點。」中分已經分不清楚眼前的女人到底有沒有醉了。
「我們去了柯錫那,小白唱了兩個小時,工錢拿去付餐費囉!呵呵,結果還剩一百零三元,我就拿來買要用的手電筒,四元的零頭剛好就……」
看到午曇樂呵呵的樣子,中分無言。不知該說幼稚還是殘忍的報復手段。
「這點報復可能還不夠,遠不夠那個笨蛋對我們的……」中分喃喃自語,看向睡死在施哥身上的小白,心情極為複雜。
一直不發一語的施哥說話了,單手抱著小白,另一隻手還捏了捏小白圓嫩的臉蛋,「報復可以慢慢來,人都在這了,逃不了的。」
「啾咪!」從中分衣服裡跳上背的米血代主人回答。
中分輕笑,對於小白,他們可還很多、很多的帳要算!
「對啊,這是繼小白昏迷一個多月後,久違的四人行哦!」午曇把玩著手電筒,不知酒醒了沒的臉頰泛著興奮的紅潤。
「請加個同字,是四人同行。」就算才拿這招耍過離仔,中分可不想當真來個不純同異性交往。
「四人同行……一人免費,好吃……」小白咬了咬下唇,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施哥差點把小白丟下去還好即時接住,讓中分和午曇默默收回已經抬起來的腳。
一時嚇到想笑難免手軟,瞄了眼小白,施哥考慮到底要不要讓人落地被踩。
夜晚的風,冷冷地吹過。
三雙眼睛直看著還在夢遊的小白,思考著要以怎樣的方式將他喚醒。扁的、踹的、捏的、砸的、吻的,好像都是不錯的決定。
當事者的小白感到一陣惡寒,而真正將他喚醒的是比之前更急促響亮的鐘聲。
直達腦中的大銅鐘聲響在耳邊,小白才想支撐起身體,發現午曇往他手裡塞了一個手電筒,拉過他的手指推過開關。
手電筒的燈光剛好照到路燈的光,在禁止停車的禁字上重疊。小白尚未完全清醒的腦袋除了鐘聲還饗起中分的聲音。
那段有關傳說的話,二時二分,切勿重疊二盞燈光。
四周被黑暗吞噬回歸平靜時,小白又跌回夢鄉,而那一刻他只有一個念頭。
他們絕對是刻意的。
※
他感覺到暖呼呼的陽光和吻上耳際的風,帶著青草香的空氣,還有啾啾不停的清脆鳥鳴,即使聞到有點奇怪的味道也無法為這種適合睡覺的環境減分。
小白耳朵開了,腦袋還在暖機階段,意識緩緩地喚回,但絕對還沒清醒。
「為什麼他還不醒?」這是午曇略帶驚訝的聲音。
他們不是穿越了空間縫隙到了亞空間了嗎?怎麼午曇也會在呢?
「午曇我們真是太小看他的睡功了,從天上掉下來都不會醒。」這是中分極為無奈的聲音。
哦,原來午曇也是中分的『我們』的一員,屬於幻獸穿越戰隊的一份子啊!難怪總覺得午曇的態度很理所當然。
等等,如果他和中分、午曇都是戰隊的成員,那這個情愛糾葛複雜的戰隊還有明天可言嗎?
「這次還滿驚險的,縫隙的出口竟然是在半空中。如果沒有乃分的翅膀和我的風盾的話……」這是施哥些許驚嘆的聲音,還在他的正上方。
一切的和平都是因為有施哥在啊?真是太令人感動了。小白閉著眼睛,心中萬分激動。
「先不管小白,我們剛剛降落時打翻的這一大缸是什麼?」中分的聲音稍稍接近了點。
「好像西方魔法世界裡面常出現的……魔女的大釜?」傳來午曇的高跟鞋捅在草地上的聲音。
聽到大釜兩個字,小白眼睛一亮,但還是亮在眼皮底下。
「嗯,這種場景,如果沒意外的話,等等應該就會有……」施哥的聲音略顯無奈,小白還是聽出裡面有參著興奮的情緒。
果然,施哥不愧是施哥,一陣物品摔地和木板撞擊聲後傳來必備的咆哮台詞。
「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哪來的!居然撞翻我的大釜!」
沙啞而威嚴的女音透露出年紀,小白想看看傳說中的魔女或女巫,眼皮還是死不開,賴床的慾望還是勝於好奇。
而神志更加清醒的小白也發現了,他現在下半身是躺在草地上,而上半身是在某人的懷裡。轉動記憶,依據剛剛聲音的距離和人的個性推測,他絕對是在施哥的懷哩!
細細聞,還能聞到男性古龍水的味道,極淡又極自然。
安了心的小白不管耳邊的老太太怒罵,頭一歪繼續睡死。
※
再次醒來就是真的清醒了。
小白望了望,發現他躺在長形的木椅上,說是椅子,其實是一大截樹幹對半切,十分豪邁。旁邊還有更大的木製桌子,四周都是頗高的樹林,陽光穿透樹葉灑下金光圓點,不遠處就有小鳥在地上跳。
還以為他會在室內,沒有被子最少也有個床。小白想了想,自己應該是標準的都市夜貓子,或許大自然會比室內更好,讓他體會一下自然的美好……
他才這麼想,噗一聲,桌子邊,也就是離他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天降黃金一坨。
因為水分與殘渣混合成一體,所以鳥的排泄物都很稀,這點常識小白還有。可是他沒聽過、沒看過空降黃金也會這麼有逼近陸地動物黏稠度。
土色濕潤散發異味,應該被打上馬賽克的東西,讓小白自動跳起後退三十大步。
躲到離木製桌椅第五棵樹遠時,小白才意識到,這裡是哪?而中分、午曇和施哥呢?少了他們……他吞了吞口水,小命絕對會有危險。
當這個念頭劃過,小白就聽到碰碰碰的跑步聲往他逼近,依那個聲音大小和隱隱震動的地面,他想逃又不敢逃回桌椅那邊,只能左右選個方向亂竄。
顯然小白連聲音來源的正確方向都分不清楚,跑沒兩步就發現偌大的雞撞開樹,而歪一邊的樹居然像彈簧一樣彈回原位。
錯愕的小白只能看著雞越來越靠近,近到他能比較他與雞的體型差了多少。
小白寬乘五、高乘一點五,等於雞的大小。
「咕、咕、咕──」
他不懂為什麼超大雞要發出淒厲的叫聲,小白只知道他更想叫:「媽呀!肥雞不要踩我──」
雞沒踩到小白就先被踩了。
栗子色的波浪、紅色的閃電,那是高跟鞋下踢的弧度,雞倒壓樹,人影落下。
在小白驚訝到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時,午曇就走到他面前,輕鬆自在的表情好像那隻口吐白沫的超大雞不是她殺的。
豔紅的髮帶和大耳環,衣服像用白色的長布綁成,無袖、露肚也露腰,比背心遮的還少,後面還垂著尾端當裝飾,加上超短黑皮褲和羅馬綁帶細高跟,殺傷力百分百。
小白也沒看漏午曇大腿上的梅花刺青,如果這是午曇的制服也太超過了點,可以打上十八禁丟到情趣用品店賣了。
「你醒啦?」午曇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薄汗,顯得十分神清氣爽。
是運動完畢的爽朗嗎?小白點點頭,發不出話。
午曇出現沒多久,小白就看到了中分從天而降,拎起那隻高大雞像之前拎他一樣,比提個禮盒還輕鬆,看了他一眼就拎雞而去。
唰唰唰,被雞壓倒的樹又彈回筆直的模樣。
「午曇,妳嚇到小白了嗎?」施哥慢步走來。
救世主啊!
跟之前青少年繃帶飛舞的出場畫面不同,此刻的施哥是類似軍裝的筆挺制服,米黃的襯衫開了三個釦子,若隱若現的鎖骨增添禁欲魅力,而純白的外套有金色的滾邊,一整排斜釦還有精緻的雕工,袖口也有三顆同款的釦子,白色的褲子有些寬鬆,下頭則是褐色的馬丁靴。
看了看眼前的一男一女,再看了看自己,然後想起中分,小白發現白色是他們制服最統一的地方,其他的……只能說非常符合個人特色,也就是完全沒相似的地方!
「好帥、差好多、不熱嗎?」小白好不容易擠出聲音,發現說的話連自己都聽不懂。
「呵,不會的,乃分沒說嗎?我們的制服是因地制宜,冬暖夏涼,除非真的太冷或太熱,不然只要處於亞空間加衣服就會自動調節。」施哥耐心十足的解釋。
「好方便哦!」
比起施哥,午曇的耐心就少到幾乎沒有,她用指甲輕刁過小白的耳朵說:「我們現在來談談,為什麼我要追殺一隻超大雞,而你又為什麼會睡在森林中吧?」
「遵、遵命,五月花大小姐請說!」
經過午曇簡短扼要的解說和施哥的補充,小白理解現在的情況。
首先,他們降落時撞翻了一個大釜,聽完名叫菲娜的老婆婆女巫滔滔不絕的責罵後,他們還是必須補償大釜裡所有的原物料。
其次,所謂的原物料有五隻跑腿雞,就是剛才的超大雞,三十隻藍色甲蟲,據說有毒還會咬人,十五朵天木花,據說長在斷崖石頭縫中。
最後,那些原物料和菲娜魔女老婆婆都是不好惹的。
以上為小白的感想。
「噗哩!噗哩!」隨著叫聲,被遺忘許久的噗哩從小白的口袋飛出來,繞著他轉。
「肚子餓啦?」小白接下噗哩,摸了摸口袋,還摸出巧克力出奇蛋的塑膠殼,噗哩是怎麼出來的,真是個謎。
「既然噗哩肚子餓了,我們就先回菲娜婆婆那吧?」施哥建議,全數通過。
回程的路上只要有清醒的小白在,東聊西扯在所難免。
「五月花是用『能力』打倒那隻跑腿雞的嗎?」
「嗯。」午曇冷哼。
「可是之前施哥不是說過,我們是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我們的能力所照成的破壞會馬上復原,那隻雞不是很快就會醒來嗎?」
「沒想到小白也會動腦耶!所謂天有法則,人有變則,雨時解釋一下。」午曇哼了哼,手一指輪到施哥上場。
小白的頭也從看左邊的午曇,轉到右邊看施哥,一個腦袋就是不往前方看,不會跌倒也是種特技。
「那個法則只限於我們的『能力』所造成的,如果是我們本身所造成的破壞就不會恢復。」施哥停下腳步,隨手折下一根小樹枝,丟在地上。
很理所當然停下腳步的一行人就看著那根樹枝,過了幾秒,樹枝還是在地上。
「如果是用能力的話……就會恢復原狀。」施哥放出風,割斷了同一棵樹的另一根小樹枝,沒過多久,樹枝就自動歸位黏合,完好如初。
「哦哦!好厲害哦!」小白拍手叫好。
「可是,如果能力所造成的破壞都會恢復原狀的話,其實非常不方便,因此有了所謂的變則。午曇,請。」
施哥話一說完,午曇就做出空手道的預備姿勢,小白看到有紅色的光芒集中在午曇的拳頭上,然後,午曇用力打向樹。
原本被跑腿雞撞歪都會彈回原位的樹,緩緩彎曲,彎到不能再彎時,小白好像聽到樹的掙扎,就像仰臥起坐最後一下怎麼也起不來,最後又倒下去的徒勞無功,所以,樹應聲倒地了。
小白再次錯愕,完美的切斷面,比電鋸鋸開的還要平整光滑,倒有點像把塑膠管掰斷的切面。
噗哩飛到他的面前擋住,不過也擋太晚了,午曇充滿魄力和暴力的一面已經對他的主人造成心理陰影了。
小白將噗哩抓下,放到自己肩上,要他乖乖的,不然惹火某個拍著手一臉爽快的女人,他們兩隻都不會比雞或樹命硬。
施哥不疾不徐蓋上布,恰好蓋滿整個樹幹,隨後樹又恢復原狀,施哥順手一拉抽回布,樹又倒下了。
小白三次錯愕,每天都飽受驚嚇的心臟,真是越來越強壯了。
「所以,在他們恢復前加以干預,就能達到我們所希望的效果。」施哥還是保持優雅的微笑狀態。
「那、那隻跑腿雞是……」
「我踢昏了之後,雨時再補一棍就解決啦!」午曇就是喜歡小白特有的錯愕表情。
解決完疑問,他們又再度邁開步伐。
只是一個問題結束,卻產生了更多的問題。那所謂扁雞的棍子在哪?小白偷看了眼施哥,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那個足以覆蓋整樹幹的布又到哪去了?倒掉的樹呢?
滿腹疑問又不敢再問的小白,默默地,夾在兩人中間,任由腦內堆積所有問題,不久後應該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
回到菲娜婆婆女巫的小木屋,是個格局小、尺寸大的木屋。一層樓、一個窗戶、一扇門,外表只有這些構造,但所謂的一層樓有三層樓這麼高!
比兩個小白疊起來還高的木門打開了,他以為會走出個跟門大小符合的巨大女巫,沒想到……
「迷你小巫婆?」還是妖精或小矮人之類的?
很長很長的波浪頭髮,高高的巫師帽,拖地的長袍,全身黑,只有頭髮是棗紅色,拿著比人高出兩個頭的木仗,應該是魔法仗吧?
很傳統又典型的童話老婆婆女巫,身高也足夠矮,只到他的腰。
「呵,是年紀太大,身高縮回去吧!」午曇才說完,小白就看到木仗飛過來,擦過他的臉頰直射向後面的午曇。
午曇是何許人也?當然一個側身閃過,然後在噗哩代小白叫的慘叫聲中,筆直地插進樹幹中。
「死丫頭,身高高了不起嗎?唉,可憐哦,腦子的養分都貢獻身體,難怪只有四肢發達,腦袋空空的,婆婆也不怪妳,跪下來叫聲菲娜奶奶大人,我還考慮考慮幫你調配讓腦袋變聰明的藥,當然錢照算。」菲娜婆婆聲音雖然沙啞,但比連珠炮還快的說話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
「閉嘴,死要錢的老太婆,別以為每個老人都能以老賣老,忌妒本小姐比妳美、比妳高、比妳年輕就說一聲!活蹦亂跳除了個子矮皺紋多,哪像老弱婦孺,凶殘猛禽還差不多!雞皮老巫婆!」
兩個女人開始霹靂啪啦開始互罵,小白乖乖退到旁邊,把第一陣線交給午曇,縮到後面問施哥說:「難怪你剛剛不走前面,都不順便拉我一下,很恐怖耶!她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餓到前胸貼後背的肚子不敢多咕嚕一聲。噗哩也用小手巴在他臉上,蛋身抖抖抖,剛剛木仗好像是從牠頭上飛過去的,耳朵如果再尖一點就被打穿了。
「其實,我們打翻大釜的時候,菲娜婆婆是要我們配賠償現在雙倍的原物料,說什麼熬煮的時間、準備的功夫的都是成本,結果喚醒了午曇的商人魂,說她根本是勒索加詐欺,兩人吵了好久才各退一步妥協。不過好像還是比大釜裡正確的材料多出一點吧?午曇也無法完全吵贏菲娜婆婆。」貌似有點內疚的施哥摸摸小白的頭解釋。
「哦……那時候我在睡覺?」
「嗯,她們怎麼吵都沒吵醒你。」
我真是太有先見之名了,睡得好啊!小白沾沾自喜地想,連施哥略帶同情的表情都被他解釋成羨慕。
「你們沒事就到後面來幫忙。」中分從小木屋後探出頭來,臉上沾滿汗水,連頭髮都冒著蒸氣。
「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小白三步兩步跳過去,施哥也看了眼正吵得水深火熱的一老一少,也跟了過去。
繞到小屋後面,小白發現有隻扒光毛、去頭去腳,光溜溜的生烤雞被串在大樹枝上,不過下頭沒柴火。
「麻煩雨時哥去收集些木材,小白去旁邊洗馬鈴薯,洗完先不用削皮。」
「我也想跟施哥去撿樹枝。」小白對中分的分工有些不滿意,他不要當洗薯婦一個人對著一個盆子自言自語。
「是木材、整棵樹劈掉而成的木材,不是小樹枝。」中分白了小白一眼,一臉想去你就去,樹倒了也沒人救你的表情
「我、我去洗馬鈴薯。」
施哥又默默退場,現在只剩中分繼續料理另一隻待宰跑腿雞。小白邊洗著比他的頭還大的馬鈴薯,邊張著嘴觀看中分的空中解雞秀。
噗哩則跟一樣沒事的米血跳到桌上,開始幻獸間的交流。
中分展開翅膀,拿著西瓜刀,左砍右砍,飛到最高又俯衝而下,雞毛滿天飛散,剃完毛還留著毛根,再上下用力幾刀,頭和腳咕嚕咕嚕落地滾。中分將西瓜刀隨手丟下,明明離很遠小白還是抱著馬鈴薯往後退。
拿過旁邊的一盆白色物體,整個潑上,像果凍又像白膠,沒多久白色變透明,中分三兩下拔下,毛根拔得比粉刺還乾淨。
然後他轉過頭對小白說:「轉過頭去洗馬鈴薯,接下來的你不敢看。」
「收、收到。」小白果真抱著馬鈴薯拼命刷,一顆兩顆三四顆,比小西瓜還大一點的馬鈴薯堆成了小山。
覺得時間應該差不多的小白又偷轉過頭,看到中分將兩大盆血淋淋的內臟丟到旁邊的大桶內,而中分滴血不沾,還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露出不知是辛苦還是嗜血的微笑。
超規格的戶外廚房直到施哥扛著木材回來前都鴉雀無聲。
※
在刀法俐落、生火神速的中分帶領下,三個大男人烤了一隻雞和小山般的馬鈴薯,還加了抹了很多小白根本沒看過的調味料,不過成品香味四溢,讓人食指大動,他就不需要探究黑色的泥巴或發著螢光的小顆粒是什麼東西了……
「咈咈,不錯不錯,三個小傢伙烤得還不錯,東西收一收,拿著食物進來吧!婆婆和那小妞烤了很多麵包哪!」菲娜笑開了滿臉皺紋,從長袍下伸出手招了招,起碼有三公分的指甲向他們舞動著。
小白雞皮疙瘩掉滿地,指甲很乾淨、保養的不錯,但老人家的指甲難免灰黃,而且又長又尖又利,讓他想起午曇每次刁他耳朵時的痛楚再乘以六十年的功力。
「馬上好。」中分回答,丟洗乾淨的大鐵盆像拋繡球一樣輕鬆。
「五月花和老婆婆吵完架還一起烤麵包?」那還可以吃嗎?吃了可能就見不到今晚的夕陽了。
「呵呵,其實她們還滿欣賞彼此,吵架也是能吵出感情的。」施哥端著馬鈴薯大木盆之一往門口走去。
「我不相信……」
然後再進門前,小白用眼角瞄到了,中分一個人扛著有四個小白寬、扣掉腳還有一點個小白高的烤雞,還有空閒拿刀叉──西瓜刀和大鐵叉──悠閒地往他這麼方向走來,肩上還一個噗哩加一隻米血。
這豪邁又狀闊的場面,讓小白想起之前被中分拋出幾層樓高的飛翔經驗。
「施哥,我問一件很重要的事,請你一定要回答我。」
已經放好東西又回頭的施哥正要接過小白的馬鈴薯盆,「怎麼了嗎?表情這麼正經。」
「中分的力氣是『能力』嗎?」小白斂起表情,無限認真。
「不是哦,乃分的力氣是天生的,有『力』能力的人不是他。」
原來中分是天生暴力男!那不是代表身為、可能身為中分男朋友的他,不小心惹中分生氣、忌妒、或是鬧彆扭,隨便什麼理由,只要中分不爽,隨是都可以啪嘰他嗎?
驚恐萬分的小白停了一下,在中分拋給他擋什麼路的眼神後因害怕清醒了不少,又連忙巴上施哥問:「你剛剛說、有『力』能力的人不是他,那是誰呢?」
除了中分,只剩三個人,撇掉手無縛雞之力的他,施哥的能力好像是盾還是風,那就剩下的是……
穩住因撞擊而差點飛出去的小白原本手裡的馬鈴薯盆,施哥以極愉悅的聲音說:「當然是午曇,不然你希望是誰呢?」
我希望是我……這是什麼世界、這是什麼三角關係,他還想要留條小命吃喝拉撒睡啊!小白無言地噴淚了。
在小白感慨生命無常時,食物都就定位了,被中分用烤雞喚醒後,小白才正式看清楚眼前的小木屋。
外面三層樓的小木屋,裡面卻是正常的高度,大約三公尺左右,東西極亂什麼都有,書本、捲軸、裝飾品、檯燈、櫃子、箱子、電話、桌椅堆滿整個房子,走道極小,要穿梭在各式物品之中,神奇的地方在於東西有分不知多久沒動和時常再用兩種。
小白的手邊就有下面積滿灰塵和蜘蛛網的箱子,上面卻擺著一塵不染的水瓶。
入座後小白吃很慢,他的眼睛光掃描一點都不小的小木屋就佔太多腦空間了。
餐桌上只要小白沒開口就安靜了,不過安靜不了多久,菲娜開口了:「明天幫我把地上的那箱東西拿去城裡交貨,地圖我等會兒給你。」
「要怎麼去城鎮?」應聲的是中分,依小白的推測和中分俐落的家事功夫,他跟菲娜是互動最契合的。
「廁所的門把往左三圈右兩圈就可以通往城鎮了。」
聽到這段話,小白豁然回神,拍麵包大叫:「啊!我想到了,難怪我覺得眼熟,這裡像發音哈魯,翻譯霍爾的垃圾機械魔法屋?哦,這就是魔法的味道!」
「說什麼東西啊,吃你的飯!」中分一掌拍過去,小白差點栽進馬鈴薯中。
眼一花,小白直立起身子,屋子也掃描完了,除了桌子是特大號之外,其他的都是普通大小,依他的猜測應該是因為這裡的食物都特別大,話說兩大盆馬鈴薯加比人大的烤雞,還有比臉大的麵包一整籃,他們才四個人加一個老婆婆,吃的完嗎?
準備專心吃飯的小白注意到窗外天空,橘紅色的夕陽射進屋內,整個房子都是呈現偏暗的色調。
「已經要到晚上了嗎?」
小白才說完屋內幾個角落點起了燭光,他眼角瞄到菲娜用木仗敲了下地板。
「在你睡覺的期間,我們已經抓了六隻跑腿雞。」午曇一手撐著頭,單手拿起雞腿──的一部分開始啃。
「不是說只要五隻?」
「有一隻要當晚餐。」這是施哥給小白的答案。
「咈咈咈,不然我一個獨居老人家,哪來這麼多食物給你們這些小夥子吃呢?」菲娜笑露了缺牙。
下一秒,小白不久前的疑問得到了解答。菲娜小小的身子,依小白的角度只能看到高聳的巫師帽,連臉都只看到一半,但他卻看到瘦骨如柴的手掌不斷拿過眼前的食物,速度之快像根本沒咀嚼就把食物吞下去了。
小白偷偷探過身子,發現驚人的一幕。
菲娜微抬高頭,兩頰鼓成三倍大,連皺紋都被撐平不少卻還不斷往裡面送食物,烤雞塞進去,骨頭拔出來、馬鈴薯塞進去,碗豆還吐出來,嘴巴還能偶爾跟斜角的中分說話,真是太神奇了!
※
晚餐吃完,由施哥洗碗,食物真的都被解決乾淨,百分之八十都是進菲娜的肚子裡,百分之十是午曇丟下女人的矜持和體重跟菲娜拼命的結果,剩下百分之十才是三個大男人的食物。
夜色全暗,小白坐在窗邊發呆,窗台上有兩隻小幻獸表演互毆給他看,不過他的目光大多放在幽深昏暗的森林裡,好像目光穿越了無數的彈簧樹就能看到藏在深處的東西。
中分在洗碗,菲娜和午曇捧著茶有一下沒一下的邊喝茶邊互嗆,施哥則負責必要時問話。
「菲娜婆婆,藍色甲蟲是要怎麼補抓呢?」在午曇思考要怎麼繼續下一句嗆聲時,施哥發問了。
「從門口出去,一直走一直走,在懸崖前有一排參天樹比其他的樹明顯高了許多,在那些樹根附近,就有藍色甲蟲,捕抓的要訣就是不能碰觸,一碰到了就咈咈……」菲娜喝口茶才回答。
施哥思考了一會兒說:「這樣啊,午曇明天妳跟小白去城裡,我和乃分去抓甲蟲。」
「你確定?你和乃分這樣太危險了……」午曇咬牙切齒的思考被打斷,恢復平常的表情回答施哥。
「咈咈,小丫頭連城鎮都沒見過,怕了啊?說出來婆婆不會笑妳的。」
「那你和乃分小心,我會看好小白的。」午曇保持微笑說完,又轉過頭說: 「老太婆閉嘴!明天妳就知道本小姐的厲害!妳是怕太矮別人看不到妳,才委託我們幫忙吧,真是可憐,要不要帶張椅子比較方便?」
「長得大隻不是妳唯一的優點嗎?多加利用才不枉費上天的安排。這年頭的年輕人啊,連體恤老人家的心腸都沒有,可憐哦……」
然後兩個女人的口水戰又開始了。
『嗷嗚……汪汪嗚……』
恍惚間,小白聽到了,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屬於暗夜的咆哮。
如果能看到山頭、狼影和滿月就太完美了。小白遺憾地想,現在只聽到聲音,外頭一片樹影,什麼都沒有。
「唉唉,又開始了。」菲娜停下連珠炮,嘆息聲滿是無奈。
「什麼東西開始了?不要以為這樣可以轉移我的注意力!」午曇為初次小小的勝利歡呼。
「咈咈咈,可憐的小丫頭,連狼嚎都沒聽見,年紀輕輕就耳背囉!」
「老人家的幻聽。」午曇冷哼。
洗完碗的中分坐到施哥旁邊,兩人互看了好一會兒,中分感到奇怪,他們並沒有聽到狼嚎,連聲狗叫都沒有。
「菲娜婆婆,請問真的有狼嚎嗎?」中分插入兩個女人的對話中。
「咈咈,看來你們都不是被選上的孩子。沒聽到也好,整晚狼嚎唉唉叫真是太吵了,晚上都睡不好。」
小白偏頭看向停下動作將耳朵黏上窗戶的兩隻小東西,米血的狐狸耳朵就算了,噗哩的小尖耳沒事抖動做什麼?不過就是狗叫嘛!
※
隔天,小白終於見識到午曇的商人魂,燃燒鬥氣的魄力,一般人可難以招架,就算是同樣有商人魂的小店老闆,僵持幾分鐘也宣告不治。
那是間擁擠而小巧的魔法藥水店,木架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裡面有各種顏色的液體,上頭貼有標籤寫著使用方法和效果,不知道什麼原因,小白就是能理解上頭的文字。
彩虹之水,效果是指甲一天變一種顏色;綠色泡沫,效果是清洗你家的樹;跑跑跳跳汁,效果是使人興奮地到處跑;粉嫩一下,效果是使肌膚變粉嫩三小時……諸如此類的神奇效果讓小白眼睛一亮。
小白原本想問午曇有沒有錢,卻看到鬥魂釋放的瞬間。
午曇打開木箱,敲桌瞪著老闆說:「一瓶三十銀幣。」
「唉啊,緋紅女巫的藥水當然品質第一,但一瓶頂多十五銀幣,算是看在小姐的美麗上高價收購了。」被瞪的老闆有張正圓形的臉蛋,眼睛瞇到看不見,整個人圓圓小小,笑起來格外的親切。
「呵,架上隨便什麼最少都賣四十銀幣,不過顧顧店接接客,你是在謀取黑心暴利嗎?給你三秒鐘考慮,二十九銀幣,少半塊都不行。」午曇也跟著瞇起眼睛,傾過身子以身高造成的陰影威脅。
小白決定當做什麼都沒聽見沒看見,溜到門外等人。
路上人熙熙攘攘,都是小白熟悉的二次元裝扮,RPG裡的西方魔法世界!小白眼睛閃亮,耳朵開到最大,剛好接收到旁邊巷子內的對話。
「唉唉,你聽說了嗎?城主大人辦的美少年格鬥獎品可是御賜的五色玉!」
「可以實現願望的五色玉?美男控的城主可是砸下了心血哪!」
「就是啊,不知道是什麼顏色的,我也想參加,看我的肌肉現在已經開始渴望美少年的鮮血……」
「省省吧你,肌肉都長到腦子裡了,參加的首要條件就是──美少年,可不是肌肉猛男選拔!」
「呿!我也是心地善良的美、少、年!」
小白稍稍移動的腳步,發現說話的人一個是瘦巴巴的普通人,一個是比熊還壯的兩公尺肌肉男,嗚哦,光看側面就快昏了,沒抹油都能閃亮亮的肌肉可不是每個人都喜歡……
過了十幾分鐘,午曇還沒出來,倒是小白靠在巷口邊的牆上聽裡頭的人滔滔不絕的對話,一個不小心笑出來被人耳尖的發現了。
「喂小子,你是在笑老子嗎?」凶神惡煞的肌肉男緩緩逼近。
「沒、沒有,老大,不要因為說不過人家就把氣出到小的身上……」會懂得說話技巧的話就不是小白了。
「你說什麼?」肌肉男的肌肉繃得更大了。
只有自己對著肌肉男,凡事不要想不開,小白挪動身體拉開一點點距離。四周的人都照常行走,隨街打架八成是平常事了,自求多福的小白退到門邊,在肌肉男撲上來扁他前,門打開了。
午曇帶著勝利的微笑步出店門,隨即看到了淚眼婆娑的小白,不用問也看的出來發生什麼事。
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在他的面前,小白愣愣地,睜大眼目睹一切。
午曇將他一把拉過,往後扯去,她本人迎向撲殺過來的肌肉男,小白還能看到她唇邊充滿喜悅與殺氣的笑容。
飛快的,如果不是他眼睛好還真看不到,左勾拳、右勾拳,直陷進肌肉男的肌肉裡,可見力道有多大,而肌肉男毫無反擊能力,在路人驚豔的目光祝福下,被午曇一計幾近九十度的上踢,偌大的身軀化作天邊一顆星。
小白不知道午曇此刻的衣服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樣子,他只看到,短到幾乎不算褲子的褲子,超越了褲子的極限包覆住不該露的東西,只露出所有的大腿部份,他還能瞄見旁邊有男性路人已經滴下了口水。
就像所有電影裡的性感女主角,午曇得到了所有路人的掌聲,無論男人女人都敗倒在她的性感和強大下。
是驚嚇,還是驚豔?
是修長的美腿,還是凹陷的油亮肌肉?
是女人唇邊的殘忍微笑,還是男人飛濺的口水加鼻血?
嘴巴闔不上的小白,在回到小木屋前,滿腦子都是極具衝擊性的放慢版動作片。
※
菲娜燃著桌上型小火爐,上頭熏著魔法香精油,清爽的木香中參有淡淡的花香,蒼老的面孔但她的注視薰香眼神卻略帶天真,一個人靜坐在桌邊,用手撐著頭,直到有人回來前,保持著相同的姿勢。
靜靜的,靜靜的看著薰香飄邈。
中分回來時給了她一束花,白色花瓣紅色的莖,這是天木花,專長在懸崖峭壁。
菲娜想問怎麼摘的,發現中分有些失神,靜靜地等中分開口。
「藍色甲蟲由雨時哥負責,我只會拖累他……就先回來了。」
停頓了好一會兒,菲娜將天木花放到桌上,將中分扯下來坐定位才說:「孩子,你還年輕,就算能力不足,還是有時間和機會彌補,只要你願意。」
「我當然願意,但我不知道要怎麼……」
中分臉色蒼白,神情慌亂,他想變強,但又怎麼變強?面對亂噴亂咬的小蟲子他都能手足無措了,還需要施哥幫他才能逃離,最後只能狼狽回來,這種窩囊的情況還不只一次……
碰,小白撞開門晃進小屋,直到碰到桌子才停下來。
中分想起身,菲娜就先跳到桌面上,來到小白身邊,用木仗戳了戳小白的頭。
「小朋友,怎麼啦?」
被戳出紅印的小白回過神,雙眼呆滯,歪著頭直視菲娜含笑的眼睛,然後精光漸漸集中。
在午曇關上門的同時,小白做出空手道準備動作,雙手握拳放在腰際,閉起眼吸氣吐氣,數到三秒,猛然睜開眼睛。
「五月花高跟鞋,夠力、夠勁,喝、哈!」小白左拳無力、右拳更虛,四十五度上踢跟側踢沒什麼區別,然後扭頭做出被打的表情,再迅速甩正,用拇指用力抹了抹嘴角。
「沙、客、死!」刻意沙啞的聲音吐出嘴後幾個音,臉上寫著我帥吧幾個大字。
是Sexy嗎?什麼東西啊!本來心情鬱卒的中分頓時額上三條線,不知該笑該罵的同時,只想先扁小白一頓。
「咈哈哈哈!有趣、真有趣,雖然看不懂,可是好好笑!」菲娜很配合的大笑了。
午曇跟中分解說完小白想要表達的意境,菲娜越笑越大聲,足足過了二十分鐘才停,而原本正經的氛圍只持續兩秒鐘就煙消雲散了。
終於抒發完自己壓抑的情緒,恢復正常的小白注意到中分的臉色。
「中分、中分,你怎麼了嗎?」
「沒事……」原本有事也不可能跟你說。中分想起從過去回來時,他也曾懊惱自己的無力,但在一個更無能卻又活得天天開心的小白面前,他的認真就好像自尋煩惱。
「打斷一下,乃分,雨時人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午曇入座休息,和菲娜喝著不知哪變出來的茶。
「我先摘了天木花回來,雨時哥去抓藍色甲蟲,我去了也幫不上忙。」說到最後一句時中分的表情又暗了下來,不過這次很快就恢復原狀。
午曇也沒多說什麼,跟著菲娜開始拔起天木花的花瓣。
沒事可做,小白和中分並肩坐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不知道過了多久,門打開了。
施哥跌了進來,最靠近門的小白第一時間衝上去,就算腳踢到櫃子也要接住施哥倒下的身體。
「施哥!你怎麼了!」小白摸了摸施哥的額頭,發現溫度異常高,臉上佈滿汗水,皮膚呈現淡淡的藍色。
「沒、沒事,只是不小心被藍色甲蟲的汁液噴到。」施哥連說話都顯得吃力。
「菲娜,妳有辦法解毒嗎?」午曇激動地問。
菲娜跳到施哥身邊,拿過他的手東翻西看,除了深藍色的汁液烙成的傷口,旁邊還有小小的洞。
「有點麻煩,除了濺到汁液外還被咬,毒性加倍,解法也難,你有帶回甲蟲嗎?」菲娜的聲音很平淡,甚至有些公式化。
「都什麼時候了,還只問妳的甲蟲!」午曇拍桌大叫,木製桌子厚度五公分,當場多了兩個手印。
「哼,小丫頭不僅沒禮貌也沒腦袋,甲蟲的毒只有甲蟲本身能抑制。」
知道自己誤會的午曇想道歉又不知如何開口,小白連忙從施哥身上搜出一小包布袋,裡面都是壓得扁扁的甲蟲乾。
施哥會中毒,最內疚的莫過於中分,他臉色發白,動也不動就坐在位子上,小白緊張的亂叫喚回他的神志。
「婆婆,妳說我們打翻的大釜是要賣錢買東西,我們會幫你賺回妳想要的金額,請妳救他,一定要救他……」
「咈咈,那筆金額可是超乎你的想像,順便再加上他的醫藥費,你們準備被我操死吧!」菲娜將藍色甲蟲的屍體捏碎塞進施哥嘴裡。
菲娜故意說得輕鬆,但中分和午曇沒心情說笑,僅點頭算是答應,她看小朋友的臉色都難看到快撞牆殉身也就沒繼續說下去。
初步料理好施哥,菲娜又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喝茶,中分把施哥抱到不遠的躺椅上,午曇跟去將躺椅上雜七雜八的東西清掉。
「妳剛剛說需要錢買東西,是想要買什麼?」小白見施哥的臉色明顯好多了,而此刻氣氛太僵,最少說點話來緩和氣氛。
「你問這個做什麼?」菲娜右手拿茶杯,左手開始寫字,都是些小白看不懂的名詞。
「就是、就是想知道一下價錢,做點心理準備,累死也要知道為什麼累死的。」小白唯唯諾諾地說。
「咈咈咈,好奇心重的小孩,我就破例告訴你,我想要的是五色玉,只有它能醫我的病。」
單純的孩子,嘴巴上說是好奇,目光還不是一直往旁邊飄。
「妳有病?什麼病?要不要緊?痛不痛?」嘴巴永遠比腦子快的小白想閉嘴都來不及,一連串問句直接拋了出來,一方面還想伸手去摸菲娜。
「嗯,收起你驚訝加同情的眼神,我不需要。」菲娜的眼色透露出一絲慈愛,她可能太久沒接收到別人的關心了,才會為這種沒腦袋的問話感到溫暖。
「對不起哦……五色玉、五色玉,好像在哪聽過。」小白努力思考著,但記憶體目前被施哥中毒、菲娜有病兩件事完全占滿,運轉不能。
「聽過是正常的,可以實現願望的五色玉可是人人都想要的東西。」菲娜將寫完的紙撕成兩半,將其中一張折好推到小白面前,「明天進城買這些東西。」
聽到進城兩字,小白終於想起是什麼時候聽過五色玉這個名詞,連忙拍桌大叫:「我想起來了!中分、中分,肌肉男、被午曇飛踢的肌肉男,美少年大賽,美少年格鬥大賽的獎品!」
「什麼東西啊!」中分大吼了一聲,轉頭繼續幫施哥撲平被子的小皺折。
「咈咈咈。」又被逗笑的菲娜示意小白繼續說下去。
「今天進城時不小心聽到的肌肉男對話,城主舉辦美少年格鬥大賽,只有美少年可以參加,而冠軍獎品是城主提供的五色玉,中分能參加,如果贏得冠軍的話就可以免費拿到五色玉了!」
小白的思考迴路為城鎮、被踢飛的肌肉男、對話裡有美少年、中分是美少年,美少年可以參加美少年格鬥大賽,五色玉則是獎品!
「乃分,去參加!」午曇直接命令,焦急如焚的心情他們都是一樣的。
「我知道,婆婆,我們會贏得冠軍、贏回妳想要的東西,所以請一定要救雨時哥!」中分走到菲娜旁邊,行了個九十度大禮。
「咈咈咈,有趣、真有趣,好久沒有這麼有趣的事了,如果你能贏得冠軍的話,醫藥費也免了,不過這樣太冒險,哪……那邊的小朋友不參加嗎?」菲娜指向跑去看施哥的小白。
被指名的小白驚叫:「我也算嗎?我不是美少年啊!」
「去照照臉吧你,不是寫著美少年三個大字嗎?走,我現在就鍛鍊你!之前不是很有模仿的架式嗎?」午曇二話不說,直接把小白拖走。
有種喝喝哈模仿她空手道的樣子,四十五度的踢腿最好是踢得到人!
「我是十八歲的成年人,要寫也是寫成年美男子啦──」不幸的尾音被關在門外。
屋內只剩下中分和菲娜,正經完的中分不知該如何做什麼只能僵在菲娜面前。
菲娜伸出指甲刮了刮杯緣,偏頭勾起微笑,扯動的皺紋帶點調笑意味,「這樣不是正好,你不是想變強嗎?」
「是的。」
「咈咈咈,年輕真好。」好久沒這個熱鬧了,菲娜首次覺得滿釜心血結晶被砸掉或許是件好事,讓這群孩子得以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就算只是短暫的相遇又何妨?她已經一個人太久了……
※
說要參加,隔天就報名。中分和小白照著地圖摸到競技場,兩人還為出乎預料的人群感到驚訝,有活動人多是正常,但如果人有九成五都是女人的話又是另一個光景。
讓他們驚訝不只是這些,其中半成的男性還分為兩大類,其一是貌似參賽者還在搔首弄姿的清秀男子軍,其二就是帶著些許不屑振筆狂撇的畫家。
絕大多數的女性都在和參賽者攀談,以一男為中心,身邊包了一圈女性,範圍從跟著跟著媽媽姊姊的五歲女孩到三兩集結亂笑的六十歲奶奶,只要是女性應該都在現場了。
「全城的女性都到這了吧?」中分呢喃道,驚訝完才轉頭就發現小白已經殺過重重女子山消失在立著辦事處大牌的方向。
中分想跟上卻被一波又一波的女性包圍,不斷嬌呼你好帥、要加油、請和我合畫加簽名、晚上我可以跟你吃個飯順便過著夜嗎……穿著澎澎裙和馬甲還能推擠廝殺,真是讓他嘆為觀止。
一瞬間,中分有自己是被歌迷包圍的明星的錯覺,除去時空背景,這些娘子軍也活得太現代了,跟他從電視上看到的瘋狂追星族有過之而無不及。
「請讓我去辦事處報名!不然就不能參賽了!」
一句話,原本像螞蟻包圍糖果的女性頓時變成帝王出巡,整齊地讓出一條道路,兩邊站滿女性的康莊大道直達小白埋頭苦寫的背影。
中分一拍上小白的背,大道又瞬間消失,比淹死埃及追兵的紅海還快速,轉眼又恢復成原本小團小團圍聚的樣子。
「喲,小妞,這麼溫柔,還幫男朋友寫報名表啊?其實你是偷偷來看本王子比賽吧?呵呵,別害羞。」一道很討厭的聲音從小白和中分旁邊傳來。
小白偏頭眼帶疑問,中分聳肩表示不清楚。
「喲喲,別害羞,就是妳呀!」金髮捲毛的男子笑開一口白牙,長得還算不錯,但氣質低俗輕挑不會讓人有驚豔的感覺。
「中分,我有像娘兒們嗎?」
「你比較像新鮮蔬果。」空心大籮蔔或小玉黃西瓜的總合體,中分在心中加了註解。
「這樣啊,那我的暱稱就叫鮮嫩,你的就叫欲滴。」小白轉頭繼續苦寫,一個人寫兩張報名表,什麼身高、體重、三圍、興趣、生日都有,連名字都附註可以用假名,這都不算什麼,其中有項『自己認為最性感的地方』讓小白不知從何下筆。
「等等!你是認真的嗎?」
「我已經寫上去了。」中分最性感的地方就寫腰後的三條紅印好了!小白快速寫下。
他們兩人都徹底忽略旁邊不知道哪來的莫堤王子好帥的叫聲,包括自戀過甚的莫堤王子。
「喂,看著我!」
「大會報告,大會報告,第三場比賽的選手請就位。」一道清亮的女音從牆上傳來,說完一遍還有另一個人重複。
「哼,你!給我記著,本王子可是美少年格鬥的常勝軍。」據說叫莫堤的人指著中分,然後又轉頭對小白露出燦笑,「小妞,妳,給我看著,我會打敗妳男朋友的。」
唰的一聲,莫堤甩披風離去,後頭還跟著一排等著進場的女性。
事隔十秒鐘,小白交出報名表。
「終於寫完了,我是第十三場,你是第十五場,今天報名今天開始,城主有這麼飢渴嗎?」
「誰知道哪……」最少能確定城主絕對是女的。中分補充。
「剛剛有人一直在我們旁邊說話嗎?叫什麼莫堤的?」
「誰知道哪……」只是個比小白還笨的白痴路人。中分再度補充。
※
這是場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美男脫衣大賽。
扯衣服、潑魔法藥水、踢小腿肚、肘擊,只差沒抓頭髮。小白無語地想,這連男子漢的打架都算不上,而且為什麼魔法藥水都只有溶解功能?
殘破的衣服,不斷喘息的臉孔,還有一陣陣高潮迭起的女性尖叫。
「這真的是格鬥比賽嗎?」中分代替小白說出心聲。
「啾咪?」回答中分的是米血,牠偷偷從衣襟鑽出來,只露出半顆小頭。
「噓,在人多的地方不可以出來。」
米血聽話的鑽回去繼續睡,一旁的小白想摸摸米血的手又縮回去,不滿的說:「真小氣,不讓我摸一下再縮回去。」
「你想摸就去摸噗哩。」
「才不要呢!噗哩是有彈性,跟米血蓬鬆蓬鬆不一樣!」小白抗議,隨後又將目光放到大賽上,手還不斷將炸麵包皮往嘴裡送,加了鹽,味道有點像洋芋片。
「不過牠們來到這裡後,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真是奇怪……」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昨天噗哩只吃一小塊烤雞和一半的麵包,還好牠不會在出奇蛋裡面拉肚子。」
「那叫吃很少?那牠平常是吃多少?」米血跟平常一樣只吃一口麵包,中分倒沒注意平時活跳跳的噗哩食量到底有多大。
「最少四碗泡麵、兩顆茶葉蛋、六包王仔小饅頭,還要十顆荔枝當點心。」
中分看向小白口袋,裡頭裝了噗哩的出奇蛋,眼神十分複雜,回過神才發現小白已經將便利商店爆米花大小的炸麵包皮吃完了,「寵物果然是像主人。」
看完兩場比賽,中分差點睡著,要不是每次女性尖叫太突然又太猛烈刺耳,他真的會看美少年脫衣格鬥看到睡著。
直到第三場,那個莫堤王子上場時,沒過了幾秒鐘,中分在小白驚訝的目光中走下台階,靠在觀眾席最前方的護欄上。
莫堤以輕巧的步伐戲弄不斷往他撲去的對手,一次又一次以極小的幅度躲開,再繞到對手背後丟出魔法藥水,而每次砸的地方還不同。
背後扔完就開始扔前面,一件衣服殘破不堪,卻又不會掉落,讓對手又羞又怒,在惱怒的加持下速度變快了,莫堤還是以同樣的方式躲過──速度相同。
中分知道自己的能力,『飛』是速度,光和米血則是像子彈一樣,看了莫堤的戰鬥方式他想到該如何讓自己變強,提升動作的靈巧性和子彈準度!
「那、那個,中分,你不會是煞到那個莫堤王子吧?」小白還是第一次看到中分激動到臉頰泛紅,還有想把一個人吞下去的饑渴目光……
他看到,被中分抓著的石製護欄掉下不少碎屑,印上十條又長又身的爪痕。
這年代應該沒有化驗指紋的技術吧?
※
上場前才知道比賽規則,主辦單位會提供二十瓶魔法藥水,名叫『只融你衣不融你膚』,是城主為了美少年格鬥大賽特別定製的魔法藥水,第一種勝利方法就是將二十瓶藥水全砸到對方的衣服上,臉部、手足不在計分範圍。剩下勝利方式不外乎將對手推出場外、對手失去意識或主動投降等。
據說第一種勝利方式會得到最多女性的喝采,人氣自然較高。
看了幾場比賽,小白發現參加比賽的男人歲數大半超過稱為少年的年紀,只要有張符合清秀、可愛、帥氣、挺拔其中一種條件又不會太過老氣的臉,以及不過胖、不太過雄壯的體型就可以參賽了。
第二個發現就是參賽者多有自戀傾向,而『美少年』們的職業,不外乎是魔法師或擔任文靜工作的人,細皮嫩肉不說,體能反應不佳不談,偏偏又死愛面子,連跌倒都要擺個優雅的姿勢。
同時,除了官方提供的藥水,禁用一切武器和道具,因此應該最具優勢的魔法師也只能拖著長袍滿場跑。
但是,小白還是輸了,非常簡單的輸了比賽。
原因一樣很簡單。首先,他本來就很弱,在午曇的強制特訓下懂得閃躲,但閃歸閃,他還是一點攻擊力都沒有。
其次,他最不擅長的運動就是棒球,號稱夜貓族的小白自幼就是死貓子,沒了記憶也改不了習性,一切有關太陽的運動全不在守備範圍內,丟藥水自然是準頭百分之零。
第三,丟不到、打不到,最少還會跑,被滿場追著跑的小白,因為對手步步逼近越跑越邊緣,不小心失足掉下競賽擂台也是合乎常理。
話雖如此,小白不顧形象的跳躍摔倒式跑法和「不要追我、在追我就要叫了」的滿場大喊意外得到許多掌聲。
回到中分身邊,面對極其不屑的眼神,小白的回答是……
「我已經很努力了,完全沒被砸到哦!雖然不知道我們的制服在他們眼中是怎樣,但我不確定制服被潑到會不會真的被融解,如果被融掉的話……感覺真的太可怕了!所以我已經非常努力了!」
小白的義正辭嚴只換來兩隻眼的不屑,改成一隻眼的不屑。
中分是以為閉上一隻眼就能表達不屑只剩一半的意思嗎?被不屑到很無奈的小白只敢在心裡反駁。
中分連著三場都壓倒性勝利,天生怪力佔了絕大原因,能徒手把石頭護欄抓裂的手力,沒有哪個美少年也抵擋,直接被丟出場外。
最讓小白震驚的是,中分徒手捏爆向他飛來的『只融你衣不融你膚』,帥氣的伸手、接住、捏爆,在對手驚嚇加驚悚的片刻,輕輕鬆鬆地被拎起領子往外丟,享受免費的飛行之旅。
衝著中分的尖叫聲不絕於耳,小白還發現中分有刻意學習那個莫堤的步伐,如何從容準確地閃躲,並換個方向接近對方,但通常沒實驗多久,中分就捏爆數瓶藥水,不耐煩的把對方丟出去。
贏了第四場比賽,接下來就是和莫堤的冠亞軍戰,中分來到特地為他準備的休息室,天色已暗。
休息室外站著出乎預料的人。
「五月花,妳不用照顧予施哥嗎?」小白率先衝上前,為了她手上的炸麵包皮。
「有菲娜在,我採買完東西後有回去一趟,雨時的臉色好很多了,我就來看看你們的比賽。小白,你怎麼沒上場?」午曇閃過一絲殺氣。
「他有上場,撐了十幾分鐘才掉下去的。」中分嘆了口氣,還是幫小白解釋,午曇倒沒生氣,反正她對小白抱持的信心只比裝炸麵包皮的紙袋厚一點點。
「對了,乃分,我看了你兩場比賽,你是有刻意想學誰嗎?那種往後跳又急轉彎的步伐。」
中分點頭,卻沒正面回答。
小白說不出口,偶像型帥氣美麗英俊的中分,居然會學習一個自戀膚淺又只有中等之姿的捲毛男。
「不想說我就不問,但我必須告訴你,雖然你反應夠快,但還有一個致命傷。」午曇將滿懷的時候丟給小白,拉著中分先進了休息室。
小白先拿吃的比較重要,連噗哩都聞到食物香,自己破蛋而出,飛上來直接消失在炸麵包皮中。
怕不小心把噗哩也吃下去,小白只好放棄炸麵包皮,改侵略切片大蒜麵包,拆封完,連叼了兩片在嘴邊,他才滿意地開門進房間。
一踏進門就發現中分不斷的跳跳跳,往後跳又左轉右轉,乍看之下有點像芭蕾舞轉圈失敗。
「打算往左邊移動時,你就會用左腳使力往後跳,再用右腳蹬地往左方移動,只要是明眼人都能預測到你的下一個動作,只能說目前跟你比賽的人都是眼殘的弱雞。」
「那要怎麼做?」中分知道格鬥經驗豐富的午曇一定有辦法。
「很簡單,雙腳一起往後就可以了。」
雙腳一起往後跳?
小白腦中頓時出現立定跳遠向後版,彎膝擺手,一下、兩下、三下、跳的基本動作。
「這樣跳不遠吧?」撇開腦中愚蠢的想像,中分很正經的問。而且還很蠢,這句可沒膽說出來。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這種移動方式的確有助於增加你的戰鬥力,雖然不知你學習的對象是誰,但我感謝他。另外,飛行也可以試著使用。」午曇綻放微笑。
之後中分就開始滿休息室跳躍,午曇和小白坐在椅子上開始吃吃喝喝。
「我真沒想到妳回來呢!還以為會餓死在競技場邊。」小白一口三顆肉丸。
「呵呵,畢竟攸關金錢和雨時的大事,原本還擔心格鬥比賽對你們是個挑戰,沒想到根本就是弱雞嘻鬧賣肉秀。」午曇徹底懷疑那個五色玉的價值,這種濫比賽的獎品能好到哪去?
「哈哈哈哈,還是有強者啦,中分就很強。」小白笑得很心虛,他還被弱雞追到掉下場外,在午曇眼中他應該是弱弱雞吧?還好她沒看到……
「場內的人無聊,場外的人更無聊。我才待五分鐘,就有女的開始上來攀談,說想要認姊姊,哼,對方是女人我又不能動手,好不容易勸走又來一堆男的,想要畫我?下輩子吧!」
午曇爆發出的殺氣讓小白不小心咬漏了丸子,缺一口的肉丸正好砸到叼著肉乾的米血。
他為可憐可悲可泣的無名畫師們哀悼三秒鐘,居然自己找上女人身男人心、天上身手地下心腸的大美女,阿門。
『嗷嗚……汪汪嗚……』
吃到一半的小白停了下來,這是昨夜聽到狗叫聲,他進休息室前天才剛暗,現在是入夜了吧?
「午曇,你有聽到狗叫……或狼嚎嗎?」菲娜說是狼嚎,可是他還是覺得比較接近狗叫。
「沒聽到,不過……我倒想養隻小狼狗。」午曇露出曖昧的表情。
成熟女人的小狼狗等於小男朋友,等於小情夫,等於吃軟飯的。
小白抖了抖,頓時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午曇的未婚夫吧?
這是提出包養的邀請嗎?
「這是一語雙關嗎?」他只能乾笑應對。
「你說呢?」表情依舊曖昧。
小白不久前才決定要恨這三個字,他決定現在開始要每天照三餐詛咒它!
※
中分和莫堤比賽開始前,圓月當空,整個競技場都點滿魔法燈球,像一顆顆漂浮的小月亮將黑夜照成白天。
因為太亮了,小白看不到星星,只覺得除了月亮,整個天空都是不純粹的黑色。
「再過十分鐘就要開始了。」午曇翹腳斜坐就差沒點枝菸,儼然大姊大的派頭。
冠亞軍的親屬有特等席設在格鬥場旁邊,午曇和小白並肩坐著引起騷動,因為聲音太大想忽略都沒辦法。
兩男一女三角關係、女王大人與下僕、小白臉和富家女的勾搭、姊姊探視弟弟們的戀情……什麼猜測都讓耳朵最靈的小白額上三條線。
我是純潔無辜善良的!
小白很想對著背後無數眼睛發亮的女性吶喊,可惜他沒種這麼做。
有了回應,女人的嘴巴只會更厲害而已,一比一都贏不了,何況是一比數十,小白沒忽略射到背後的眼神可都是充滿好奇,通稱──八卦的本性。
他們這頭只有坐他和午曇,另一邊莫堤王子的後援區可精采了,一排花枝招展的女性大約有二三十名,扇子、手帕搖曳生風,還拉了『莫堤王子必勝』的布條,當然這是小白的翻譯,上頭龍飛鳳舞的西方文字草寫看起來還頗有氣勢。
然後,在倒數五分鐘時,兩側的門打開了,射出金色的光芒和煙霧,還有飄然落下的花瓣,加上氣勢磅礡的樂隊演奏,冠亞軍比賽果然不同凡響的……俗氣。
「早上報名、中午下午比賽,晚上就是總決賽,真是倉卒的格鬥大賽。」小白瞥見午曇不屑的眼神立即補充:「如果這算的上格鬥比賽的話啦!」
「現在就來隆重介紹我們第七屆美少年格鬥大賽的總決賽選手!」廣播的女音響徹競技場。
沒用擴音器也能有這種音量,魔法世界果然是廣大神奇的,一個清脆女音也能達到武林高手隔山叫陣的功力,小的佩服佩服。小白默默感嘆完才發現其中的關鍵字。
原來這是第七屆啊?重點是這種比賽為什麼能舉辦七屆!小白四處望了望,每個女性的激動面孔和演唱會狂熱氣氛重疊在一起,原來食色性也……千古不變,中西相同啊!
「發什麼呆,乃分要出來了。」午曇看不過小白的獨角戲,一掌敲回他的神志。
「東邊是連續四屆奪冠的莫堤王子!莫堤‧雅格,傳說中魔女的後代!今年是他第五次進入總決賽,支持者眾多!揮手吧女孩們!」
東邊的門開啟,掀起尖叫聲巨浪,以特等席那些女性最為激動。
不管尖叫聲多大,小白都決定將頭埋在手裡,不小心被對方看到是一回事,不小心自己被對方閃瞎又是另一回事,他才剛吃飽不想浪費食物……
「那隻紅色棕毛蟑螂是什麼東西?」
難得聽到午曇不可思議的語氣,小白一時好奇抬起頭,在飛吻飄到他這邊時又連忙縮回去。
為什麼他會被發現?為什麼一個大男人可以把自己的捲毛塗滿髮油還特意弄兩根又細又長又捲的瀏海?為什麼一個應該超過一八零的大男人可以穿著拖第一公尺多的大紅色絨毛披風在地上成半圓弧形散開一路走上擂台?為什麼一個大男人可以打扮如此恐怖還能這麼自信滿滿走路有風?
喂!女人們,把妳們家的男人管好,不要放出來嚇人!小白不知地幾次無聲地尖叫。
「西邊是首次參加大賽的欲滴選手!本名不詳,讓人垂涎欲滴,名符其實的飄逸美少年啊!和現在就坐在家屬席的男孩,之前不幸被淘汰的鮮嫩選手,可以確定的是兩人關係匪淺!尖叫吧!姊妹們!」
親屬特等席,簡稱家屬,所以他和午曇都被列為和中分有曖昧的人就是了?事實好像也是如此……
尖叫巨浪再度來襲,小白這次很矜持地沒抬頭,他可沒臉抬給無數雙瞬間集中在他身上的眼睛看,所以他沒看到午曇更難得一見超越無奈的放棄表情。
「不用想也知道名字是誰想的,算了,能贏就好……」
「兩位選手都站上擂台了!現在請我們的城主大人展示本次的冠軍獎品──五色玉!現在我將聲音轉交給城主大人。」
這下小白想不露臉都不行了。視力號稱二點零的小白一眼就看到高處的看台上出現一名全身閃亮的女人,依穿著打扮應該有三四十歲,重點則是她手上的小盒子。
城主的聲音很柔很細,像個溫柔的母親,「各位選手、各位鄉民,希望你們能有個難忘的一夜。從第一屆主辦美少年格鬥大賽開始,我就希望能讓親愛的子民們保養眼睛,這不僅是男人的時代,也是女人勇於表達自己需求的時代……」
可惜城主的形象已經被小白定義成對美少年很饑渴的中年大嬸,再溫柔的聲音、再振振有詞的演說都沒用。
在城主打開盒子時,小白清楚地看到裡頭透出紅色的光芒,不到一秒就消失了。
明明看不清五色玉是圓是扁,場內還是歡聲雷動,十足給城主大人面子,過了一會兒……
「五月花,五色玉不是該五個顏色嗎?為什麼我只看到紅色的光?」小白有些失望的說,他以為五色玉就算稱不上霓虹燈,沒有七彩最少也要有個五彩。
「你在說什麼,有東西發光嗎?」
小白無法反駁午曇,因為他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嗷嗚……汪汪嗚……』
城主還是持續這演說,現場一片安靜,由遠而近的狗叫卻越來越清晰。
「呀啊!」
直到一個黑影出現,城主的尖叫才響徹競技場。
護駕的侍衛放出眾多魔法,乒乒碰碰的摔瓶聲、爆炸聲從看台上傳來。
伴隨著觀眾的騷動和尖叫,天空頓時五光十色,但小白沒心情欣賞,連忙跑上擂台,扯住已經張開翅膀的中分。
「去追那隻狗!」小白大喊。
「嗯。」中分也看到了,那個襲向城主又迅速離開的黑影,有條蓬鬆的犬類尾巴。
中分抓著小白起飛,正對面的莫堤王子連忙大喊:「你會飛?也帶我去吧!」
「作夢吧你!」小白做了個鬼臉,對莫堤王子比出『擋路狗去去』的手勢,附上極其不屑的表情。
然後,中分振翅而飛。
「喲,小妞,就算妳不願、妳男朋友不願,我也還是能跟!這盞油燈我是當定了!」
為什麼你還是把我當女的!沒看到我有參加比賽嗎?小白的嗆聲消失在驚訝的變形中。
莫堤拖著又長又熱又顯眼到礙眼的披風,斜坐在一枝掃把上、別懷疑,就是小魔女的掃地竹掃帚加上淑女側坐的姿勢,真的一路尾隨他們。
小白決定當作沒看見,不忘催促中分飛快一點,快遠離自戀加娘氣的莫堤先生。
前頭的黑狗也越飛越快,快到中分差點追不上時,黑呼呼的身影緊急迫降了。
三角形的斷崖,光禿禿的一片,和不遠處的森林成強烈對比,上頭只要一個黑影,月光襯著影子更為醒目,如果要小白形容,他會說:「這是狼人出現的必備場景!」
原本小白興奮的很想笑,外加嗷嗚兩聲,如果前面的黑狗變身成狼人,他會鼓掌叫好,再叫中分跟莫堤把他做掉,但在看清楚那個黑影是誰時,他就完全笑不出來了……
黑色的巫師帽、黑色的長袍、棗紅色的長髮,小小的身影是他們熟悉的人。
「菲娜婆婆?為什麼……」為什麼菲娜會在這裡,為什麼那隻黑狗會把盒子叼給她?那是五色玉吧?那是他們拼死拼活要贏回來的獎品啊!小白錯愕到想大叫。
中分也一樣驚訝,在放下小白後,他只能愣愣地站在那。
「你們,聽得懂牠說的話嗎?」菲娜摸摸黑狗的頭,黑狗也舒服地將頭塞進菲娜的懷裡。
因為黑狗轉個方向小白才能看清楚牠的長相,全身烏黑的毛,長的類似狼犬,或是哈士奇?如果除去頭上有個小尖角的話,牠會是很討喜的大型犬。
「什麼話?」中分的聲音僵硬到不能在僵硬了。
「再說一次。」菲娜對著狗說。
「嗷嗚……汪汪嗚……」
黑狗叫了一遍,這是小白聽到好幾次的叫聲。
當這次確實從狗嘴傳來時,不再是飄邈無所依的聲音,而是可以轉換的說話聲。
「到山……崖邊來,這裡來?」小白斷斷續續看著狗嘴翻譯。
「咈咈,你果然也聽得懂。」菲娜聽起來很高興,抬起頭,從巫師帽下露出一雙緋紅色的眼睛。
小白以為他看過菲娜的眼睛,前兩夜再不經意應該也應該瞄到過……但是此時像是第一次記得、第一次真實的看到,紅到透血的顏色,很美很純粹,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眼睛。
「祖先!妳是祖先!」被遺忘的莫堤王子突然衝上前大叫。
「祖先?菲娜婆婆妳認識他啊?你們兩個還是祖孫……」很無辜被撞開的小白,來來回回指著菲娜和莫堤王子,他不知道他該驚訝菲娜居然結婚還有孫子,還是這兩個完全不像、從身高就完全不像的兩人居然有血緣關係。
「算是曾曾孫吧?幾代我也忘了,無法繼承魔女之血的男性後代。」菲娜冷笑了兩聲。
聽到菲娜的話,莫堤王子半跪在菲娜面前,一臉快哭的樣子,從嘴角到眼角都向地吸引力鞠躬的樣子讓小白有點手癢。
想把一張說帥也帥,但絲毫沒氣質的臉弄得更沒氣質是人之常情吧?
對話形成句號的當下,照例由小白打破僵局,以良心為名,以好奇為實。
「男的就不行嗎?不是有男巫、巫師還是什麼的。」
魔女的後代稱為男巫比魔男好聽吧?
「咈咈,是有男的巫師,但巫師和魔女不同,巫師能靠後天努力,魔女在血緣上就有決定性的不同。他叫什麼?」菲娜指著莫堤王子。
「莫堤、莫堤?」
「莫堤‧莫提?不是姓雅格嗎?你們什麼時候改姓了?」菲娜瞇起眼睛瞪向莫堤王子。
「絕對是莫堤‧雅格沒錯,雅格這姓氏是傳承於祖先,祖父絕對沒敢改姓!」一直喲小妞亂叫的莫堤王子對菲娜可是誠惶誠恐,百般敬畏。
「那就可以變性囉……生個兒子還這麼愛美自戀,女人愛美可以不怕冷,冬天照穿比基尼,男人愛美也可以不怕熱,披風都快成絨毛地毯了。」小白小小聲的評論還好沒給莫堤王子聽見,只有菲娜咈咈直笑。
「祖先,請您回城吧!祖父、父親都期待著您的歸來。」
莫堤王子的熱血噴淚演出沒多少人欣賞,菲娜甚至有點不耐煩,甩甩手說:「你們是美少年格鬥大賽的選手吧?決賽還沒打就跑出來了,不想打完嗎?」
「哇,菲娜婆婆連這個都知道啊?」回答的是小白。
「咈咈,是牠告訴我的。」菲娜看了眼蹲在她腳旁哈氣的黑狗。
「小黑果然有長角就是不一樣。」是魔犬還是什麼傳說中的狗呢?小白閃出好奇的光芒。
黑狗的耳朵抖了抖,像是努力克制什麼,整隻狗都在微微顫抖。
菲娜頓時明白了什麼,露出別具深意的笑容,「你們先打一場吧,我看情況考慮考慮。」
「只要是祖先的命令,我一定聽從。」莫堤王子手擺上胸口。
「你叫莫堤吧?你們如果打得精采,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回城看看。」
「是!」莫堤王子像得到了莫大的光榮,整個臉都散發喜悅和榮耀,讓小白決定重新評估莫堤的美色價值。
從山寨版瑕疵品升級到普通地攤貨了,十元和一百元的差別。
中分終於整理好心情,上前詢問:「婆婆,那隻黑狗將五色玉偷來給妳,無論是否為妳的授意,我們的約定該如何處理?」
施哥的毒是一定要解,而他們原本約定贏回五色玉,但現在五色玉已經在菲娜手上,要她還看來是不可能,如果要他們現在乖乖重新開始賺錢,怎麼想都不甘心……
「咈咈咈咈,所以就說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只能照我的話做,我想要的已經到手了,你想要的呢?」
中分最希望的莫過於施哥的平安,「我打,而且我會贏。」
不甘心的火焰熊熊燃燒,被人玩弄在手掌間的感覺不好受,偏偏又莫可奈何,中分決定好好打一場宣洩。
中分和莫堤王子來到幾十尺外,一開場就飛上天空,兩人互瞪。
「我不會輸的。」不為了一口氣,也要為了雨時哥。
「不好意思,本莫堤王子得到祖先的命令,這次可不會手下留情。」
除了身手靈巧、面子極厚之外,中分決定重新評估起貌似草包加騷包的莫堤王子,「你之前有手下留情?」
「看在母親的面子上,下場玩玩而已,女孩們的掌聲只是附帶。」
「母親?是城主嗎?」
「是也不是。」莫堤王子的表情閃過一絲陰霾。
「這些我都不想管,好好跟我打一場吧!」中分一張手就招出了米血,翅膀和米血尾巴射出無數白光,其中也參有子彈形米粒。
莫堤王子站上掃帚,轉身甩過披風,像個魔術師甩黑布,將披風甩向子彈,將其全數包住,然後消失不見。
中分閃過一絲訝異,莫堤再個轉身,甩出擊成一大顆子彈射向中分。
米血跳起,尾巴澎大迅速回身,打擊出去。
莫堤側身閃過,同施丟出數個瓶子,看顏色就知道不是『只融你衣不融你膚』,中分擺動翅膀刮起風,瓶子手反向力量停住了,然後直直往地上掉去,沒刮回莫堤身上讓中分有點不滿意,但在看到地上被砸出幾個受腐蝕的小洞,燃起另一種怒火。
「你比我預想的厲害,我也不需要手下留情。你學我的步伐不會以為我不知情吧?」莫堤王子又抓出八個瓶子,這次的顏色是更詭異的暗紫色。
「哼,情就留給你自己吧!」
※
天上打得激烈,地上聊得和平。
「菲娜婆婆,你跟城主一樣喜歡看美少年打架嗎?」小白和菲娜並肩坐在地上,手裡捧著菲娜帶出來的花茶。
「咈咈,當年城主新上任,毅然決然舉辦美少年格鬥大賽時遭到其他的貴族非議,什麼下流話都有,她在城主會議上宣告『男人想看女人,都可以舉辦高挑美女馬甲選美比賽,女人想看男人,又為何不能舉辦美少年格鬥大賽。平平都是給人看、給人掌聲,男女又有什麼差別。』」菲娜露出懷念的表情,好像她當時就在場似的。
「哇!真是帥氣耶,女權主義這麼早就抬頭啦!」小白除了佩服城主的勇氣之外,還是不自覺被馬甲選美這幾個字眼吸引,感覺比海灘美女更有看頭!
「女權主義?真是新奇的詞。城主也是那隻莫堤的母親。」
「等等,那她不也是妳的孫女嗎?妳又為什麼……」小白問不出口,依照莫堤對菲娜婆婆的態度,不是只要菲娜開口,城主就一定會把五色玉給她嗎?那他們又何必繞這麼大圈!
「收起你的小腦袋,你也聽到了,我是他父系那邊的祖先,城主和我並沒有血緣關係。」
「可是妳說起她的眼神好像她才是妳的孫女。」對莫堤就冷漠多了。
「咈咈,小朋友,在不該注意到的地方細心可不是件好事。」
「是,對不起……」小白一秒認錯,好奇心和小命不是同一個天平可以衡量的。
「五色玉啊,我只聽說有顆五色玉輾轉到了我們這座城,我也不知道是在誰的手上,何況,如果城主早公佈五色玉為這屆大賽的冠軍獎品,臨時收回就有失誠信了,贏回來不是最簡單嗎?」菲娜搔了搔黑狗的下額,後者一臉享受,將頭靠在菲娜懷裡。
「也是哦……」小白聽得一愣一愣,直到被憋壞也被徹底遺忘的噗哩破蛋而出後他才驚覺,「不對啊!小黑不就搶給妳了嗎?」
黑狗又聽到小白叫牠,可能是牠正處於鬆懈的狀態,耳朵頓時豎起,狗頭也轉向小白,烏黑的狗眼閃過藍光,低叫了幾聲,大大的狗身開始慢慢變小了。
噗哩很興奮地衝上去,在黑狗身上跳啊跳,直到普通站姿都有半人高的黑狗縮成兩個手掌寬時才停止。
「牠、牠牠變小了耶?」小白驚訝到嘴巴都快掉了。
「汪汪汪!」
「什麼?都是我?什麼『受封名』啊,我怎麼聽不懂?」小白是一頭霧水,對上黑狗又委屈又可愛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原來啊……原來這孩子真的是『那位』啊……」菲娜呢喃道,正被一狗一蛋繞著轉的小白沒聽到。
「噗哩噗哩噗!」噗哩跳上小白的肩,不停地叫。
「你說這隻狗以後就叫小黑了啊?牠在抗議?超貼切的名字,跟牠本狗一模一樣好不好,有什麼好抗議!」自己高尚的品味被懷疑,小白當然要抗議,他只聽過狗丈人勢、狗眼看人低,但前提是要狗有靠山,不過是隻小黑也敢囂張!
小黑很無辜地竄入菲娜懷裡,汪嗚汪嗚不停叫,小白可是聽得懂牠的抱怨。
啊哩,這隻狗的靠山好像是菲娜婆婆,真是頂級強硬的靠山……
「還是、還是菲娜婆婆幫牠命名好了,畢竟牠都認妳當主人了!」小白馬上狗腿的建議。
「不行哦,一旦『受封名』,他人就不能變更,除非……命名的人死去。」菲娜陰森的看了小白一眼。
「這個,不用這麼恐怖吧?哪哪、小黑,小黑這個名字不錯啊!別這麼計較嘛!」為了我的小命,只能求這隻狗大人接受名字啦!他絕不懷疑菲娜的殺氣。
「咈咈,別緊張,是沒這麼恐怖。」菲娜看起來很開心。
「嘿嘿嘿,對了,小黑,你想不想認一個火辣的大美女當主人?她說自己剛好缺一隻小狼狗。」小白可沒忘記午曇說的話,有了真的小狼狗,那他應該就能保住純真了吧?
什麼?不是身體的純真,是心靈的純真!被包養總是不光彩吧?別這麼污穢想歪嘛!
「汪嗚汪汪……嗷嗚汪汪……」
小白的狗翻譯,『雖然很可惜,可是我要認菲娜當主人,自己去當小狼狗吧!我可是高貴的地獄犬。』
「這樣啊,你想要菲娜婆婆當主人啊,那就沒辦法了,反正五月花也吵不贏婆婆。」
跩什麼,這隻死狗,誰要當小狼狗啊!狗都不狗樣,還敢要人去當狗!
「咈咈咈。」看到一人一狗非人話的對決,菲娜笑裂了嘴,一個用狗叫一個用表情,兩個都同樣有趣。
對話到了一個段落,小白才有心情觀賞上空的比賽,正巧看見莫堤王子站在掃帚上甩披風,氣勢萬千、帥氣滿點。
「你叫莫堤、不叫哈利啊!斜坐就斜坐,要娘就娘到尾,突然變帥是什麼意思!」小白的腦內埋怨不小心跑了出來。
菲娜還是一直笑,小黑翻了翻白眼,和噗哩開始幻獸間的交流。
小白盯著天空許久,他終於想起此刻的莫堤王子像誰了,難怪他覺得帥氣的有點眼熟。
紅色超長披風、頭上兩根觸角瀏海,加上舞動的掃帚和啊哈哈哈的笑聲,果然像極了三國無敵──呂氏小強!
西方簡陋版。小白默默加上了評語,人家呂小強可是孔武有力、壯碩無比,盔甲金閃閃,觸角長抖抖,莫堤自稱王子還差遠了。
才正覺得莫堤有點帥氣,頓時又變回側坐,單手握掃帚的姿勢。
那個併腳的動作是怎麼回事,女人都沒這麼矜持!
「不過,菲娜婆婆,我問一件事妳不可以生氣哦。」小白用眼神哀求。
「有什麼事能生氣的?你說吧。」菲娜可期待小白有什麼更讓人意外的想法,真是百聽不厭。
「那個莫堤啊,動作怎麼有點娘氣?咳咳,我是說像女孩子,只有一點點!」其實是很多點,一下帥、一下娘,小白都不知道要怎麼評估莫堤王子了。
「因為他流有魔女之血,無論格鬥或是魔法都是直系相傳。動作難免會比較像女生。」菲娜聳肩表示不在意。
「真是女權主義盛行的時代啊……」還好他不是生在這種家族,不然被迫變成……併腳側坐,如果再扭個腰他就真的會哭了。
「女權嗎?咈咈咈,除了魔女之血,還有個以女性為主的傳說中的血脈。」菲娜看向小白,好像希望小白能接話,或是透露出什麼她想知道的訊息,可惜小白已經自動終止這個話題了。
小白看膩了莫堤王子,自然轉台看中分。
「哇!中分進步了耶,原本打架像國中生摔角,東跑西跑,現在越來越有架式了!」
「那孩子是下了決心,心使人堅強,他有資質,只是缺少信心。咈咈,被選上的人怎麼會弱呢?」菲娜的眼神變得深邃,緋紅色的眼睛更為詭譎。
「耶耶?我以為中分是自信家呢!每次都用『我一定做得到』的表情跟我說話,又會飛、還能發光,真是閃亮亮的帥氣。」
「我是比較好奇你是強在哪裡呢?同樣是被選上的孩子。」
「我負責把他們的弱點全部吸收!」小白自認打架腦力都比不上中分、施哥和五月花,但三缺一就湊不成一桌了,他可以負責吃吃喝喝、唱歌聊天。
「咈咈,如果是你的話,無知也是種強悍。」
要不看透小白的本性也很難,何況都是可以當他祖母,甚至曾祖母的人呢?
菲娜沒說出口,如果是她的話,會喜歡有小白在的地方,少一分重量沉悶、多一分輕鬆愉快。
熱鬧,曾經是她厭惡的氣氛,現在卻是她奢望的東西。
「我只聽過無恥近乎勇,無知哪會無敵。」小白不滿地反駁。
「不是這樣吧?」中分充滿無奈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中分!你們打完了嗎?」
「嗯,反正你們也沒在看。」中分的臉蛋多了許多小傷痕,更別提身上的狼狽。
雖然如此,滄桑也是種美,格鬥後的男人更有魅力。小白為中分的男性帥氣鼓掌。
「祖先,沒輸沒贏,這應該是您想要的吧?讓那少年變強,我已經將我能交他的都展現在他的面前……」後面的話莫堤說得很小聲。
「心倒是滿細的,不錯不錯,但也真讓人覺得可惜,是女孩的話多好?」
菲娜的表情看不出來哪裡可惜,倒是莫堤王子又露出不哭不笑的複雜表情,「祖先……您這是要讓我覺得驕傲,還是遺憾呢?」
被稱讚自然倍感光榮,但性別是他一輩子無法改變的痛。
魔女的兒子,稱不上魔女的血脈,連姓氏都無法繼承。
這頭中分拉過小白的耳朵,「國文怎麼唸的?好歹高中畢業,連基本文化都不知道,無論現代還是古典都不及格。」
「那你說是哪裡不對,明明就很順。」小白股起臉頰,一臉無賴,讓看的人很想雙手一揮,打扁欠揍的臉蛋。
「聽清楚了,是人無恥則無敵,以及,知恥近乎勇。你是無恥又無知,到底是什麼呢?」中分特別加重音在恥字上。
「所向無敵!」一秒,即答。
小白的反駁讓在場的人都笑了。
※
回到菲娜婆婆的小木屋,繼房子主人外,第一個衝進門的是小白。
踏進去,興奮的喘氣和重重的腳步聲頓時停止。
窗邊的長木椅上,月光將栗子色卷髮照成介於白色與黃色之間的曖昧顏色,午曇側著臉跪坐在旁邊,目光微低,注視著施哥的睡容。
俊男美女,窗櫺月色,醒著的人一心守候著睡著的人。
很靜、很美,甚至可以說是很深情的一幕。
正如童話般的美好。所有人都該靜靜的,當自己是故事的背景,當個祝福睡王子與公主幸福快樂的小仙子,悄然含笑離去,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如果小白沒看到旁邊熟悉的紙袋的話。
「五月花,你居然又吃了三包炸麵包皮!還吃完了,沒留給我!」重點是最後一句。小白撲上紙袋比小狗撲球還快。
唯美的公主皺眉怒視也是殺氣十足,「吵什麼,我還沒找你算帳,為了追那隻小偷狗,把我丟在競技場就算了,我還要應付所有逼問你們三個私奔到哪去的女人!所有,你知道『所有』有多少人嗎?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拔開人群脫身嗎?啊?你說啊?」
使出全力的手指戳腰三十連發,自找死路的小白被猛然逼近的午曇一路戳戳戳,從房子左邊戳到右邊,從月光中戳到油燈下。
小白完全無法反擊,任由午曇大叫『為什麼那群女人只關心三個男人是不是有一腿,沒人在意獎品被偷。』、『還被問她是被拋棄的前女友還是名義上的煙霧彈,如果說是親友就太老套了。』小白只能一邊哀嚎關我什麼事,一邊閃躲午曇的一指神功。
一個可以徒手劈昏跑腿雞的女人、一個直接踹飛肌肉男的大姊,千萬別小看擁有『力』的能力的女人。
等到兩人都冷靜後,才發現上至菲娜、中分,下至莫堤王子、噗哩米血,加上新成員小黑,全都繞桌而坐,喝茶聊天一臉和樂。
午曇直接灌下才剛放在莫堤面前的紅茶,「我在說話,你們全在喝茶?都對今天晚上的後續沒興趣嗎?」
「那、那個,祖先倒給我的茶……」莫堤王子才震懾在午曇的發飆下,一方面也因為菲娜就坐在他對面,沒膽大聲抗議。
「你哪位?」午曇左眼寫你是什麼東西,右眼寫老娘正在不爽,如果莫堤王子有眼睛,他就會乖乖閉嘴。
可惜,午曇和莫堤不熟,莫堤也跟午曇不熟。
「喲喲,小妞,妳不知道本莫堤王子嗎?真是可惜哪,如果我們早點相識,說不定今晚就能列入我的後援會中了,不過也不用太遺憾,今夜就當我們初會佳日,只要妳點頭……」莫堤王子在菲娜面前極其收斂的本性又跑了出來。
午曇拋給中分一個『他是白痴嗎』的眼神。中分和小白默契極佳,轉頭、遠望、喝茶。
菲娜還是咈咈直笑,在對上中分的眼神後才說:「早說過不要緊的,毒已經完全解了。」
不只中分鬆了口氣,連午曇都高興到可以忍受莫堤王子滔滔不絕的自我介紹,當然前提是她不知道五色玉是一直縮在旁邊的小黑偷來給菲娜的。
等到莫堤被菲娜看到閉嘴後,午曇說明今夜混亂的美少年格鬥大會在城主一聲令下就地解散,城主也說明會追查搶玉的犯人,請民眾期待明年的大會。
很神奇的,也可能是因為城主的魅力無遠弗屆,亂轟轟的觀眾、包刮圍著午曇問不停的人,唰唰三兩下就清空現場,比跨年晚會散得還乾淨徹底。
「這算是馭民有方嗎?」中分不知該敬佩還是該感嘆。
「喲!那是當然的,母親大人可是最得民心的城主。」莫堤王子鼻子翹得老高。
「所以莫堤自稱王子,也算是有貴族血統囉?所以,菲娜也是貴族?」小白驚訝加驚恐的看著菲娜。
要說氣魄,菲娜自然不在話下,但是要說貴氣嘛……好像也有一點,但貴族會住在森林小屋嗎?
「咈咈,都跟你說過了,我和城主沒關係,我是莫堤父親那邊的……祖先。」菲娜中間還頓了一下。
中分和午曇都意識到菲娜的年齡可能不是老人家三個字可以帶過。
「一脈傳下去都是男的?」中分就是有這種感覺。
「沒錯,魔女之子只會生兒子,永遠的男性血脈。」
菲娜的話讓莫堤王子低下頭,灰暗的表情一閃而逝,隨後又恢復輕佻的樣子。
這絕對是基因上有問題,可是生男生女應該是由精子決定,跟魔女沒關係啊?小白很難得的用科學角度去思考。
「先不管男的女的還是人妖妖人,你們還沒告訴那隻小偷狗怎樣了?你們會一起回來也很奇怪,從實招來。」午曇打斷談話,她只關心她想知道的,什麼魔女、什麼兒子都不是重點。
「那隻小偷狗是小黑,已經被菲娜收服了哦!」小白大略跟菲娜說了一遍,包括中分和莫堤王子的對決,以及菲娜答應的事。
聽到不用另外賺錢的午曇一時太興奮不小心捏爆了茶杯,菲娜也不跟她計較,只喚出小黑,要牠露臉給午曇看。
小黑好像知道午曇就是小白之前說過想收牠的人,畏首畏尾只探出半顆頭,還是被菲娜拎著後頸丟出來的。午曇的眼神閃了又閃,還被午曇瞇起眼直盯著看,看得小黑心驚肉跳,連頭上的小角都開始微微顫抖。
自己不過是隻膽小狗,還敢笑我!小白在心裡回嗆給小黑,雖然事過境遷,帳還是要算的!
最後午曇嘆了口氣說:「這種有著小白眼神的狗,我才不要呢!菲娜老太婆喜歡的話,就給她養吧!」午曇說得輕巧,但語氣是掩不住的失望。
五月花有這麼中意小黑啊?不過就是隻欠打的狗。
「咈咈,就因為像才想要吧?」
午曇瞪了菲娜一眼,仗著身高比菲娜高一倍,上半身的長寬高也比菲娜要多一倍,加總而言,面積自然大上許多,用自己的陰子籠罩菲娜的身影,午曇用鼻孔對菲娜哼氣,「既然妳都說像了,我又何必再養一隻?」
「沒想到女人的鼻子也會因為忌妒變大啊?鼻毛都跑出來了,小丫頭算是給奶奶我,長了一次見識。」要跟菲娜比嘴上功夫,午曇還差遠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是她養的?小白大驚,哭喪著臉問中分,這是不是真的,還是一切都是他在作夢!
中分搖頭嘆息,決定無視小白的眼神自個問:「這隻小黑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幻獸,如果牠還在這個空間,連結兩個世界的縫隙就不會恢復,我們下次還是有可能會來到這裡……」
中分原本不贊同的語氣越說越小聲。
再來到這裡,不好嗎?
小白第一時間興奮的大叫,「如果我們還能再來這裡的話,就可以再吃到炸麵包皮囉?」
「如果你想吃,我還能烤跑腿雞,一人吃一隻夠過癮吧?你說是嗎?」菲娜笑聲咈咈,這個問句是對著桌上的小東西說的,她摸摸小黑的頭,將牠抱在懷裡,有一下沒一下撫著牠的背。
「噗哩噗哩!」其實一直在桌上和米血打滾,可是被徹底忽略的噗哩也深感認同,不斷在米血四周亂跳,也不管米血已經睡到鼻子冒泡了。
「不知道炸麵包皮配跑腿雞味道合不合耶……」小白已經開始腦內幻想滿山滿谷的肉和麵包皮。
中分思考了一會兒,瞥見午曇光顧著喝茶偷瞄施哥,沒打算表示意見,依他對午曇的了解,沒有大聲反對就是贊成,贊成小黑留在這個空間,成為下次他們可能到來的契機。
是啊,沒什麼不好。
「既然幻獸小黑已經有了主人,事情就算告一段落,那回去的門呢?」中分看向小白,他們總是要回去原來的世界。
小白眼睛轉啊轉,擺明在裝傻。
雖然說得好像他們明天就會瀟灑離去,門都還沒找到一撇呢,怎麼回去?
「廁所。」菲娜指著樓梯邊上的門。
小白跳上樓梯,站在廁所門邊東看西看,菲娜說廁所的門把往左三圈右兩圈可以通往城鎮,他也親身經歷過,但直接打開又是如何?
「不就廁所嘛。」小白開門自己回答。
小小的坐式馬桶,一旁有灑上花瓣的洗手盆,架子上擺了不少瓶瓶罐罐,有廁所自然就有擦拭用的紙巾,牆和天花板的連接處還有小巧的通風口。完全就是簡單迷你,一次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廁所。
每個人每天都需要解放,他當然使用過幾次,小小的廁所閉著眼睛也看完了,有沒有回家的門他當然很清楚。
小白意思意思張望了一下,擺頭的動作很慢,就等所有人就位。當他的頭來回擺蕩第十二次時,中分、午曇站在他身後滿臉無奈,菲娜則站在階梯上。
「都看過了,沒……由!」小白咬到舌頭,最後一個字是硬從喉頭擠出來。
四邊形、金色框,方方正正,他看過一次就不會忘的『門』,清楚地出現在……
馬桶蓋上。
他該慶幸沒出現在馬桶裡嗎?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麼竄進小到只夠塞他半邊屁股的馬桶。
「有看到吧?」菲娜的聲音,今晚總帶著笑意。
或許,一直以來僵硬的表情在見到砸碎大釜的年輕男女後就鬆動了,無論是生氣還是高興。
「有、有看到,很清楚。」清楚到他想當做沒看見,小白自欺欺人地想。
他伸手蓋上馬桶蓋,『門』消失,打開又出現,重複了幾次,小白才徹底絕望,『門』完全黏在馬桶蓋上。
「婆婆,可以借個板子擋一下嗎?」小白斂起表情,非常嚴肅地問。
「你們該偷笑了,沒跳準頂多是腳濕、褲管濕,如果是茅坑的話,一不小心腳滑……」
「妳們這裡還是使用茅坑?」兩個板子一個洞的那種,撲通撲通什麼都在下面,真是太可怕了!
「咈咈,馬桶可是只有魔女家才有的東西。」
「哦,菲娜婆婆,能認識妳真好!」小白對菲娜使出撲抱,小巧的菲娜抓著他轉兩圈才把他放下。
撇開『門』的問題,午曇對另一件事比較好奇,「你們在競技場是怎麼上廁所的?」
中分皺起眉,像是想起什麼討厭的畫面,「就,站成一整排,前面有個斜坡這樣……那女生廁所呢?」
「本小姐寧願不喝水渴死也好過去那種地方!」
菲娜輕咳了一聲,收回所有人的目光,「再住一晚吧,那孩子要過了今晚才醒,明天吃過早餐再走吧?」
施哥還沒醒,菲娜的提議當然是無條件通過。
※
一條小小狗影偷偷竄進廁所的門,菲娜為了小黑隨手一點,木屋內每個房間都多了小狗門,所以,睡到一半起床上廁所的小白也不能倖免。
被小黑看光背後風光,光溜溜的……下半身。
「汪汪嗚,嗷汪汪!」
小白翻譯:她找他,給牠快滾到樓下,記得把褲子拉上,別讓主人看到奇怪的東西!
「什麼東西奇怪啊,還有你什麼時候繞到前面的!」
小黑連理都懶得理他,甩甩尾巴就離開了,竄出狗門前還不屑地哼了一聲。剛好回頭的小白絕對有看到小黑嘲弄的眼神。
狗眼看人低、打狗要看主人,小白不斷默念幾次。
死小黑的主人是菲娜,就算牠嘲笑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就算牠看光所有不該被看的地方,還用狗鼻孔哼他也不可以扁下去!
上完廁所,小白邊吼邊走下樓,菲娜還是老樣子坐在位置上喝茶,薰香飄邈。
小白乖乖入座,不知道菲娜找他有什麼事。
最後一晚,他也很捨不得眼前的老奶奶。
「來杯茶?」菲娜已經將茶擺到小白面前。
他捧著杯子,有一口沒一口喝著,見菲娜沒說話的打算,他率先開口:「菲娜婆婆,為什麼妳知道『門』會在廁所呢?那不是只有我能看見嗎?」
這應該是他的能力,他可憐無力又很重要的特殊能力啊……
「咈咈,我的家有什麼我會不清楚,只是我沒辦法開啟那道門。看樣子,你應該能辦到,所以我才能更加確定……」菲娜話說到一半,又開始咈咈直笑。
原來菲娜一開始不知道他能開『門』啊,所以他們是被套出來囉?
不過這能力只能回家,沒別的用處。
「確定什麼?」
「你的身分。」菲娜摘下帽子,這是首次菲娜露出完全的臉,棗紅色的頭髮在微弱的燭光下也顯得鮮亮火紅,紅到不像是……一個老人家?
「我的身分?」小白都快變成應聲蟲了,只能重複菲娜的話。
他不就是普通老百姓,職業是駐唱歌手的二十二歲瑯噹青年嗎?
「咈咈。」菲娜並沒有回答,只是掏出盒子,「這是可以實現願望的紅色五色玉,給你吧。」
菲娜將眼熟的小盒子推到他面前,小白縮著手不敢收。
「耶耶,這不是菲娜婆婆想要的嗎?」
鬧了整場戲,追雞拔草、中毒比賽、吃喝追狗,結果最重要的獎品菲娜婆婆大人卻不要?
「這顆不是我想要的,紅色的五色玉只能給單蠢天真的人種。」菲娜擺明就是指小白屬於笨蛋一類。
單純、單蠢音很近,小白早就練就一切不利於自己的言論都能左耳進右耳出的功夫,不需要經過大腦也就不需要煩惱了。
「種?」
五色玉不是類似許願龍珠,不用集滿五種顏色,單一顆就能許願嗎?所以才貴到嚇嚇叫。
「只有符合條件的人,抱持著強烈的願望才能種出玉之花。」
有玉要種,還有等開花才能實現願望,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許個願也不輕鬆。
菲娜都說白了,小白只能收下五色玉,打開盒子,散發出紅色光芒的……相思豆。
夜市會賣的大顆紅色相思豆,正式名稱為孔雀豆,上頭有雷射字,種出來葉子上也會有字,說有許願效果,其實種好玩的成分居多。小白也種過幾顆,長出葉子後沒多久枯死了,真是不吉利。
眼前的五色玉是顆紅色的豆子,但質地像玉,涼而滑潤,還散發溫和的紅光,小白放在掌心中把玩,越看越喜歡。
菲娜對小白欣喜的樣子很滿意,從盒子中翻出一張紙條,攤開拎到小白面前晃啊晃,過了一會兒才招回小白的神志。
「菲娜婆婆,這真的要種嗎?埋在土裡好可惜。」種豆土下三公分,這點常識小白國小就種出心得了。
「看清楚字。」菲娜又搖了搖紙張,尖長的指甲不似當初的髒黃,反倒有些白淨。
以紅盆子為主,黑沃土在下,白沙些許在上,綠葉三片置於中,放於向陽處。將五色玉放於葉上,誠心祈禱。
「只要放在上面的話,它還是會發光囉?」半夜放在床邊還能當夜燈,小巧光亮,紅光也不刺眼,真是太美好了!
「當然。」菲娜將紙收回盒子裡,悄聲說:「能看到光就代表它是屬於你的……」
「汪汪嗚。」這種人會是紅玉的主人嗎?
「會的,那還是唯一能跟魔女媲美的那一位最深愛的……」
只顧著把玩五色玉,菲娜剩下的話小白全沒聽到。
※
月光光,心慌慌,除了每月都把錢花光的月光族會心慌外,月下被約談的中分也會心慌。
約談的對象是笑得極度詭異的菲娜婆婆。
木屋外,細長的樹影和人影交疊,搖曳在月光之中,月光涼得溫柔,就像眼前的人。
菲娜很愛笑,總是將笑容隱在巫師帽下,這次少了體積最大的屏障,那雙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睛,直盯著中分僵硬的臉孔。
混和不捨與欣喜的矛盾情感。
達成使命的小黑左搖右晃消失在菲娜的長袍下,瞇到看不見的眼睛終於能好好休息了。
「妳找我?」中分隱隱約約知道,菲娜了解他們,遠超過相識幾日的老奶奶。
就算人生經歷再豐富,洞察力再強也不可能對一群陌生人瞭若指掌。菲娜總露出曖昧的微笑,像看透他們全部的本質,甚至……過去。
戲謔中總帶著慈愛,讓他想討厭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咈咈,別一臉警戒,像隻豎起毛的小動物。」
夜風吹拂,中分盯著菲娜半隱在髮絲的笑臉,總覺得菲娜好像年輕不少,皺紋不像剛見面時的深邃,連小巧的身子都挺直不少。
「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猜對了一半,我是有話問你,魔女的相反是什麼?」
中分不明白菲娜的意思,所以他選擇沉默。
菲娜又說:「不回答嗎?那黑暗的相反是什麼?」
「……光明。」中分說出最保守安全的答案。
「『聖靈之言』的相反又是什麼?」
中分記憶深處某個環節被觸動了,不願意想起的某些片段硬是擠入他腦中,歷歷在目,但他還是保持原本的表情說:「『邪靈之語』。」
菲娜之前的笑容還略帶溫柔,循循善誘的成分居多,現在則轉變為奸詐邪魅,這也是中分第一次意識到菲娜是位魔女,無論是童話中的巫婆或是下咒下蠱的女巫都十分貼切。
誘惑無知公主王子吃下毒藥的老巫婆。
腥紅色的眼睛直直望著中分,好似連嫣紅到不自然的嘴唇都帶著魔力,「錯。是『天使的詛咒』。」
當菲娜吐出那幾個字時,中分的身體明顯僵硬。
在冷汗佈滿中分額際時,菲娜又笑了聲,「想忘又忘不了的過去,既然無法抹滅,就只有接受。你不是有所決心了嗎?」
「妳是誰?我們該是初相識的人……」中分的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說他懦弱也好、膽小也罷,只有那段記憶他不想面對,就算現在鼓起勇氣想要去追求什麼,也不足以讓他忘記……
「繼承魔女之血的人。暗黑魔女,菲娜‧芭芭雅嗄。」
「暗黑魔女?」中分皺眉,一時想不起這麼名詞的涵義。
什麼光明黑暗、魔女天使的,感覺很常見、很氾濫的設定,但他絕對是在某個讓人無法開玩笑的情況下聽到這個名詞。
「最後一個問題,『惡魔之語』的相反是什麼?」
中分沉默了許久,他不想說出那幾個字。
兩人就這樣一高一矮僵持著,菲娜不逼他,而中分也不想退讓。
說出來,是強迫再去面對吧?他逃的夠久了……
「好,我說,『惡魔之語』的相反詞是『撒旦的祈禱』。」
像咒語的名詞,束縛他過去的夢魘。自從遇上小白他們之後,始終有太多太多的煩惱在眼前等著他去解決,已經很久沒想起了。
他說了,菲娜笑容又再擴大,露出排列整齊的斑黃牙齒,中分總覺得有哪裡改變了。
在菲娜的身上。
可能是月光過於潔白,連他的思考都變得簡單,許多事,在純粹的黑白與紅中,忘了,也變淡了。
「我果然沒認錯,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菲娜露出懷念又悲傷的表情。
「什麼意思?」中分明白菲娜一定知道什麼,『暗黑魔女』絕對比他料想的更深沉複雜。而他也知道,總是藏有許多秘密的老人家不會輕易將所知的事告訴他人。
尤其是當事者。
「永遠不要小看血的繼承者,無論是魔女、你想守護的人,或者,你自己。」
中分越聽越迷糊,最重視血脈的不就眼前的魔女嗎?而他想守護的人是指……
菲娜抿起嘴,帶點苦澀的笑容說:「繼承血的人五感都會特別敏銳,看見非人之形,聽到非人之聲,說出非人之語,碰到非人之物,嗅到非人之氣。」
中分才想說什麼,又被菲娜抬手制止。
「保護好他。不然,『事情』永遠不會結束。」
直到發生了許多事後,中分才明白菲娜這句話的涵義,遠勝於他的想像。
※
天亮,一夜沒睡的菲娜和中分準備好早餐,足以開宴會大吃大喝加大玩的滿房子食物,一群人加三隻幻獸熱熱鬧鬧吵了一上午。
節儉是美德,吃不完自然就打包帶走,小白藏了十幾包炸麵包皮,全塞進了衣服裡。
正午時分,四個人想擠進廁所,結果還是只有小白和中分在裡面,午曇只進了半個身子,好不容易清醒的施哥只進了一隻腳,莫堤王子和菲娜則站在樓梯上,和擠成一團的人球隔了一段距離。
「天之宮在上,地之柱在下,月之窗在側,以吾之名為引,開啟眼前星之門。」
小白念出咒語,馬桶蓋上出現了黑洞,無雜質的純黑色向他們招手,指引回家的路。
「喲,各位,再見囉!如果還有機會再見的話,記得來打一場。」莫堤王子上前幾步,硬是從縫隙中看到神奇的黑洞之門。
中分轉過頭,算是接受莫堤的挑戰,「改天記得跟城主說,把美少年格鬥大賽改成美青年吧,參加的人誰真的能自稱美少年?」
連小白都汗顏自稱少年了,何況是他和眼前的莫堤呢?
「什麼態度嘛……本莫堤王子可是十六歲的美少年!」
中分很驚訝,驚訝到小白將他推入門都忘了反應。
「你十、十六歲?」這句是小白叫的,一直喲喲小妞叫不停的傢伙才十六歲?如果再大個幾歲不就變嘿嘿小妹妹了嗎?
越來越低級……小白給了莫堤一個『我很不屑你』的表情。
「菲娜婆婆,多謝照顧。」戲份莫名少的施哥向菲娜點頭道謝。
「咈咈,是你們照顧我這個老人家多一點,如果少個吵人的小丫頭會更好。」菲娜連回禮也不忘挑釁。
「妳這老太婆!別以為本小姐不說話就可以……」
施哥輕輕一推,午曇也進了門,剩下的話自動消音。隨後施哥也消失在黑洞之中。
「只要有小黑在這,我們就會再見的!」小白從廁所內探出身子,向菲娜揮了揮手,還送上一個飛吻給小黑。
「汪嗚!」有毒!小黑轉個身,用屁股去接飛吻。
「是會再見的……」菲娜慢慢地走下樓梯,一格當兩格走,停停走走,
莫堤也跟在後面,一句話也不敢說。
坐下來,倒杯茶,說是不滿意茶變涼,菲娜皺了皺眉,放在唇邊怎麼也喝不下。
因為知道會再見面,所以,不該感傷,也不該感到寂寞。
※
莫堤王子也被菲娜趕回城裡。將廁所門把往左三圈右兩圈,打開門把人踹出去,關門隨意轉幾圈就搞定了。當莫堤哀戚慘烈的臉消失在門後時,小黑對著門得意的叫了幾聲,看來小黑對莫堤的敵意頗深。
狗轉過頭才發現菲娜早就不見人影,小黑原地轉了兩圈,就地在廁所前趴下,小睡片刻。
主人有事,乖狗少管。
菲娜站在小木屋的門口,對著某棵彈簧樹冷哼。
「躲在暗處的人也該出來了吧?衣角都露出來了。」
在陽光下過於白皙的手四處揮了揮,發現衣服根本沒超出樹幹的範圍,停頓了幾秒又默默收了回去,裝模作樣輕咳了兩聲。
「呵,薑還是老的辣,啊、說錯了,五百多歲的魔女還不算老吧?菲娜‧芭芭雅嗄。」一戳金髮從樹幹後露出,然後是天使般純潔的臉蛋,可惜氣質跟純潔一點關係都沒有。
畢維斯碧綠色的眼睛眨了眨,陪上人畜無害的笑臉。
「哪來的小娃兒,粉嫩粉嫩的,可惜一點都不可愛。」菲娜呵氣調笑,上上下下打量了畢維斯一遍。
美色有餘可愛不足,邪氣太重天真零分,都是從其他世界來的訪客,眼前的這隻完全比不上剛剛送走了四個,連被踢回城鎮的莫堤都比他討喜一點。
「還忘了說,暗黑魔女僅存的女性血脈。傳說中的大美女居然被下咒變成了又矮又小的老太婆,真是讓人扼腕啊……」畢維斯嘆了口氣以示惋嘆,表情卻告訴菲娜他其實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莫名其妙的孩子。
菲娜遙遙頭,人笨不是病,不可愛卻要人命,她向畢維斯比了比手勢,「你是什麼人?」
「能解除妳身上詛咒的人。如何?來談個條件吧。」
菲娜淡笑不語,手一甩火焰四起,紅色的火焰像有生命一樣,隨著菲娜的指揮包圍住畢維斯。
「你說,我的回答是什麼呢?」
隨著一陣狗叫聲,熊熊烈火迅速擴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