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01-留下來
比爾博將契約上屬於他的十四分之一財寶給了巴德,長湖鎮在史矛革的破壞後需要重建,而先前被破壞殆盡的河谷鎮是離孤山最近的城鎮,比爾博希望巴德也能協助重建。
鐵丘陵矮人之首丹恩二世將吉瑞安的翡翠項鍊還給巴德,而巴德將項鍊送給了瑟蘭督伊,比起金幣、銀幣,精靈王更喜歡寶石,自知理虧的瑟蘭督伊就沒計較巴德將山之心還給索林的事了。
比爾博並不在乎這些財寶,太多了,足以淹沒他的哈比穴和外面所有的盆栽。
但是巴林分配出比爾博那十四分之一的珍寶時,比爾博這才知道那張契約是專門給他的,其他十二個矮人並沒有跟索林簽下契約,他到巴林解說的那一刻才理解為什麼矮人們會對他的『能力』斤斤計較,用那、那、那麼一大筆錢雇來的飛賊啊!
十二人都是自願為索林出生入死,而他卻是……
「你確定要走嗎?」巴林不只表情哀傷,他還試圖堵住比爾博前進的路,伊魯伯宮殿的走廊狹窄終於有好處了。
「嗯,索林會說原諒我只是臨終前的善行,現在他已經沒事了,我還是離開的好。」
「他會原諒你,是真心的。我來說有點彆扭,但是,比爾博,你是我們的朋友、恩人,你一直比我們善良、無私而且聰明。」巴林說的真誠,他的眼睛都充滿了淚水,只要比爾博肯留下,要他哭一臉老淚都可以。
「但那是山之心!我偷了山之心去給瑟蘭督伊當談判的籌碼!這是背叛、對索林最沉重的背叛!索林不會原諒我的,我也是……」
「五軍之戰證明,我們的確需要人類與精靈的協助才能抵禦半獸人,如果我們還在為了金銀財寶和陳年舊怨僵持不下,我們都會死,不是被半獸人殺死,就是活活餓死在寶藏中,是你,救了我們。」
「可是……」
「比爾博,留下來吧!」
比爾博不能不懂巴林的心意,他相信十二個矮人都是這麼想的,唯獨索林例外。如果索林和他只是朋友,他或許就不會這麼內疚了。
可是索林與比爾博是親密的愛人,索林站在黃金山上向比爾博展示最珍貴的家傳寶鑽,索林說『這以後就是屬於我們的。』
索林用了『我們』這個字眼。
因此比爾博更不能原諒自己,他趁索林休息時偷走了山之心,索林還微微睜開眼睛,發現是他後又安心的睡去了。
比爾博永遠忘不了索林盛怒時的樣子。
『你!你好大的膽子!』索林揪住比爾博,『你這麼該死的哈比人!你這個縮小版的──強盜!我以我祖先的鬍子起誓!我真希望那個甘道夫就在這裡!如果不是他堅持,根本就不會在這裡!我詛咒他!願他的鬍子掉光光!我要把你的摔死在石頭上。』※註:節錄自《哈比人歷險記》
「索林醒了!我們的王醒了!」葛羅音氣喘吁吁衝了過來,他抓住比爾博的肩膀說:「索林一開口就是你的名字,他想見你!」
比爾博眼眶一紅撞開葛羅音往索林的房間衝去,他背後的大包包隨手被丟在路邊。索林重傷時比爾博一直守在外頭,直到歐音說索林的傷勢已經穩定,他才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葛羅音悄悄給巴林豎起大拇指,巴林也比了回去。
為了索林,他們必須留下比爾博!
※
索林躺在足夠讓五個矮人跳舞的大床上,顯得矮人更為虛弱,史矛革只破壞大廳和藏寶庫,其他廳房對龍而言太小了,連塞根指頭進去都有困難,何況史矛革天生的黃金感應能力也感應出那些小洞裡沒有財寶。
「索林,對不起。」比爾博爬上床坐在索林身邊,他的手正被索林握著。
「為什麼道歉?」索林臉色慘澹,但是他注視著比爾博的眼神溫柔而深情。
「我偷了山之心的事……」比爾博沒被握住的左手摸了摸脖子,上頭還殘留著索林掐他的觸感。
那雙手傳來一種近乎絕望的痛楚,比爾博為索林的心痛感到悲傷,索林應該萬萬沒有想到背叛他的人會是最親密的愛人吧?
「如果我醒來發現失去你,那才是最沉重的背叛。」
「索林……」
「比爾博,留下來。」索林上半身坐直,比爾博清楚聽到索林骨頭磨擦的聲音,他想叫索林躺回去,可是索林強硬的壓著他的手示意他別動。索林將比爾博的兩手都握在手裡,他在比爾博左手指節上落下一吻說:「我可以造個一模一樣的哈比穴給你,一樣有陽光、草地、菸草和動物。」
「但是沒有哈比人。」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把你整個家族都接過來。」
「不,我近親已死,家族的人……不親近。」比爾博因為媽媽那邊圖克家的血統,留了一些來路不明的財寶跟喜愛冒險的名聲,他們在巴金斯家並不受歡迎。
所以矮人當初造訪哈比人時比爾博是一個人獨居,索林以為這是哈比人的常態並沒有細想,比爾博也絕口不提家人,除了母親貝拉多娜。
索林認為哈比人是世界上最溫馴、可愛的種族,但是每個種族都有各自的問題,他的比爾博也是。
「那你還需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如果一天供餐七次的話……」
「好,這個簡單!咳咳咳──」索林大聲喊完就開始猛烈咳嗽,他太激動大叫,扯動到胸口的傷口。
「索林,你還好吧?你先躺好休息,我答應你,留下來!」
「那就好。」
索林一下子止住咳嗽,比爾博發現自己上當了,但是在索林汪洋一般的眼神中比爾博選擇溺死。
「老是這招都不膩。」比爾博瞇起眼睛抱怨。
「等我醒來,扶我去看奇力、菲力,我那兩個外甥……」
索林一放鬆就昏了過去,索林重傷的事實假不了,五軍之戰尾聲比爾博被甘道夫叫到索林身邊時,矮人的鮮血沾溼了索林的頭髮、臉頰跟盔甲,那柔軟的腹部正往外呼出所剩無幾的氣息。
比爾博撚起索林垂到額前的頭髮,輕柔的替索林攏到旁邊。
※
比爾博躺在索林身邊睡了舒服的午覺,之後扶著索林和歐音、德瓦林一起去看奇力、菲力,這對兄弟為了保護舅舅、他們的王,受了比索林更嚴重的傷,若不是兩人年輕力壯,醫生歐音很擔心他們會挺不過來。
看完兩個外甥,索林又躺回床上,臉色十分凝重。
「如果我真的跑回夏爾,你會怎麼樣?」
「我會先把政事交給巴林處理,然後去夏爾把你找回來。」
比爾博只是想轉移話題,沒想到索林回答的非常認真,讓哈比人紅了臉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好主動親索林一下。
「哼哼哼,去給你弄些吃的,還好廚房保持的不錯!」比爾博開開心心的離開房間。
「唔啊……」比爾博一走房內傳來忍痛到極限的呻吟,比爾博俯下身親索林的時後一掌壓在索林腹部的傷口上。
「索林──」在房門外待命的醫生歐音正要衝進去卻被巴林、德瓦林合力攔了下來。
「等等,晚點再進去看索林。」巴林語重心長的說:「給我們的王留點顏面。」
02-孤山上的哈比穴
1.9
上
為了採光,哈比穴只能沿著岩壁建造,從空中看會瞧見一個長條狀的平台,從下頭重建中的伊魯伯可以看到開在孤山上,那一叢翠綠和鮮嫩。
比爾博的新家岩壁上的狹長形陽台將要種滿比爾博喜歡的盆栽,因為土壤不夠,頂多種種青菜小草和藤蔓類,大樹是不可能了。
為了彌補無法乘涼的遺憾,索林給比爾博親自造了一個木製涼亭,圓弧形的亭頂鋪上藤蔓植物,比爾博很驚奇為什麼木頭可以造出圓弧的亭頂,沒想到矮人除了金屬、寶石的手藝外,連木雕技術都是頂尖的。
「這個大釜要放哪?諾力和歐力花了三天連夜趕工的。」波佛和龐伯合力將一個大鍋子搬進廚房小門,哈比穴每個房間的連接口都太窄了,而且圓形是個微妙的建築架構,剛好能讓龐伯的肚子擠過,可是下頭的大釜差點將波佛卡在轉角。
「那邊!」比爾博開心的湊去看,那是個足夠把龐伯塞進去的黑色大鐵釜,「可以請他們下次別在鍋子裡刻花嗎?這樣洗起來很不方便。」
「都是歐力堅持,他說在鍋底刻滿花紋可以加速煮滾!」龐伯抖了下大肚子將大釜頂到特製的架子上。
「啊,奇力,那個架子拿去食物庫,菲力,旁邊的木櫃是放客廳的!」比爾博指揮著那兩個散散漫漫的矮人。
「比爾博,你慢一點,不急,你越慢我們就可以越晚回去。」奇力眨眨眼睛裝可憐,不過在比爾博眼裡這傢伙一點都不可憐,甚至讓他有點忌妒。
「你是覺得和他相處時間太多吧?我可是只有吃飯和睡覺時間能見到他……」比爾博恨恨的將小鏟子丟到香草盆栽中。
波佛用他的翹帽沿掃了一下奇力的額頭,奇力搔搔後腦勺,如果比爾博生氣的話,他可能就吃不到比爾博哈比穴落成的慶祝晚宴了,而且他們還有個大計畫!
索林身為國王每天為了重建山下王國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巴林和德瓦林是一文一武的重臣始終跟在索林左右,菲力、奇力是近親自然要跟在國王身邊輔佐、學習,索林有意將王位傳給其中一人。
歐音繼續當個重聽醫生,負責比爾博和十二名矮人的健康,哦,因為葛羅音準備要回蘭山找妻子、兒子,然後再舉家搬來伊魯伯。
諾力、朵力和歐力是一流的工匠,現在正忙著籌畫伊魯伯最頂尖的工坊呢!他們已經答應比爾博要優先給他造廚具了。
比爾博最大的興趣就是料理,這方面由波佛跟龐伯這對兄弟跟著比爾博搞食物,他們的堂兄弟畢佛現在可是戰士導師需要輪值排班給年輕矮人上課,跟著他們找比爾博玩的時間少上許多。
「呵、呵呵,開心一點嘛,今天晚餐可是會全員到齊,葛羅音說一定要吃完你這頓才要出發到蘭山。」奇力給比爾博陪笑臉。
「那你今天要負責殺雞。」
「好。」
「還要幫我拍豬肉排。」
「好。」
「還要負責磨辣椒跟大蒜。」
「好。」
「還要負責把其他人的胡蘿蔔吃掉。」
「好……不!拜託,比爾博,只有這個不要!」
「哼,就饒了你。」比爾博將另一株小番茄推到它該待的位置,
今天來幫忙整理哈比穴的矮人都笑了,他們接下來還要幫比爾博準備食材,許久不見的十三矮人和甘道夫都會聚集在這個新哈比穴!
※
門鈴響起後比爾博從廚房三兩步衝到門前,開門發現是威嚴的光頭戰士。
「德瓦林!」比爾博笑著側身讓德瓦林進來。
「德瓦林,聽候您的差遣。」
「也、也聽候您的。」比爾博愣了一下才記得回禮,這場景太像了,像極了孤山任務的前一晚,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他的哈比穴就被一群矮人霸占了。
比爾博回到廚房時發現奇力、菲力、波佛、龐伯都不見了,整個哈比穴有三個出入口,一個是連結孤山矮人城堡的正門,一個是陽台通往城牆看台的側門,最後一個是連結索林房間的小門。他站在正門,側門還沒修好,而小門……
德瓦林坐在廚房的木製小餐桌邊,開始動手吃起那一尾煎魚,不只煎魚,還有那些配料,馬鈴薯塊、紅薯……這是龐伯趁他不注意時煮的,這些都不在晚宴的菜單上。
「你們不會是想……」比爾博還沒說完門鈴又響了,他瞇起眼睛看德瓦林一眼,那個高大的矮人抖著鬍子低頭猛吃。
比爾博的視線正好對到德瓦林斜後方的鬆餅,那個鬆餅的位置也讓他十分熟悉。
鈴鈴鈴。又是三聲門鈴響起,比爾博只好去應門。
「巴林,聽候您的差遣。」白鬍子矮人給比爾博行了彎腰大禮。
「也聽候您的。」比爾博眼尖的發現巴林露出失望的表情,比爾博隨後又說:「晚上好。」
「哦,是的,這個晚上真好。」
巴林笑著輕拍幾下手正要進屋,沒想到比爾博闔上門走了出來並且對著遠處大喊:「都別躲了,奇力、菲力,我看到你們的小辮子了!」
大門出去後是一條寬敞的走道,通往伊魯伯大廳,所以比爾博日後想繞過許多上上下下的樓梯直接去河谷鎮八成會選擇側門。
「說頭髮會比較貼切,我們並沒有很多小辮子。」奇力柱子的陰影走出來,旁邊跟著『露出小辮子』的菲力。
「其他人是在等甘道夫嗎?」其他矮人都躲在無法遮蔽他們的角落,大部分的人都是露些帽子、辮子,而龐伯的肚子完全無法躲藏!
「是的。」菲力這次可沒有把武器、皮帶、裝備都丟給比爾博。
「不用等了!先進來搬桌椅和泡茶,啤酒也給你們準備好了!陽台正在烤全雞哦!烤焦了你們通通沒得吃!」比爾博喊的同時一個、兩個、三個影子開始不斷搖晃,他喊完後矮人們也放棄掙扎了,乾脆排排隊走向比爾博。
矮人們都進屋後,甘道夫正好出現在走到盡頭。
「哈哈哈,也不等我一下,就這麼一下子而已。」甘道夫用法杖撐地,一拐一拐迅速走來,甘道夫的腳並沒有毛病,而是因為他懷裡護著某樣東西。
「沒想到你這麼早。」比爾博注意到甘道夫躁動的腹部,甘道夫從懷裡掏出一坨毛球給比爾博。
「這可是瑞達加斯特家新生的羅斯加堡兔,他要送給你當喬遷賀禮,」
「特別送來給我,加菜?」比爾博雙手捧著那團毛球,這坨小東西耳朵都還豎不起來,看不出長大後會與他的胸部等高。
「不,不,這可是羅斯加保兔」甘道夫特別拔高音加重羅斯家堡這個字眼,發現比爾博皺眉眨眼表示疑問,甘道夫吸了口氣又說:「羅斯加堡兔就是牠。」
這似曾相識的對話讓比爾博笑了,只是把『羅斯加堡』汰換成『甘道夫』。
「這是你的主意?我是指安排這個順序。」
「哦?安排?」甘道夫瞧見窗戶外對他猛搖手的矮人們,他露出慈藹的微笑說:「不,真是巧妙,可惜不是我。你知道還有個人更在乎你,在乎到特別跟他的子民打聽一些,美好的回憶。」
「哈,不請自來的客人嗎?」比爾博摸了摸小兔子柔軟的背毛,他微笑著點點頭,奇力他們應該是從小門溜出來再繞回大門,而小門的鑰匙只有他和索林兩人才有。
比爾博走回大門口,這個一模一樣的綠色圓門可是比爾博親自說給矮人聽,索林親自看過設計圖做出來的,上頭甚至有甘道夫做的藍色記號,記號也不知道是參了什麼金屬,居然散發出微弱的光亮。
「這次可是應邀而來了。」
「對他的心意,我是很感動,不過……」
甘道夫替雙手抱兔子的比爾博開了門,裡頭突然傳出蹦跳、吹奏茶壺和敲打鍋碗瓢盆的音樂,當然,少不了矮人的歌聲。
弄碎杯子打碎盤子!
磨鈍刀子折彎叉子!
這就是比爾博‧巴金斯最恨的樣子──
打爛瓶子燒掉塞子!
割碎桌布亂丟奶油!
還把牛奶倒在地板!
室的地毯上留下骨頭!
更把酒潑上每個門板!
這些全都丟進煮湯大鍋裡;
用根棍子猛力地敲打出氣,
弄完如果還有完整的容器,
就把它們滾到客廳裡!
比爾博‧巴金斯最恨這樣子!
我們一定得小心!小心拿這些盤子!
※註節錄自《哈比人歷險記》
比爾博側身躲過菲力踢的鍋子,又彎腰閃過葛羅音用頭頂飛盤子,走到專放餐具廚具的房間。這次矮人們不是丟髒碗盤,而是把新碗盤丟放到櫃子裡。
「哈哈哈。」甘道夫拿出煙斗吸了一口發出熟悉的笑聲。
比爾博發現懷裡的兔子居然安靜的扭下屁股繼續睡,真是厲害的兔子,他要給牠取個好名字……
門終於被敲響了,不是鈴鈴鈴三聲的拉鈴,而是直接用拳頭敲打木門。
1.10
下
比爾博衝去打開門──這次可不是甘道夫替最尊貴的矮人開門了。
「索林!」
索林愣了一會隨即往比爾博後方瞪去,縮在牆邊的矮人們全躲回去了。沒辦法,誰也沒料到比爾博會把他們都叫進去,讓除了德瓦林、巴林、奇力和菲力以外的矮人沒等到甘道夫,自然也無法叫灰袍巫師配合了。
千算萬算還比不過灰袍巫師去找老友拿兔子的意外行程,以及比爾博銳利的眼睛……其實是龐伯的肚子太明顯了。
「所以,你就是那個哈比人?」
「哈哈哈,別鬧了,再裝就不像了!」比爾博大笑幾聲,他胸口的震動把懷裡的小兔子震走了。
索林嘆了一口氣,玄關處只剩下他和比爾博兩人,雖然他知道其他矮人跟甘道夫一定在某處偷看。
「比爾博,這裡終究不是夏爾,大門外沒有星空也沒有草地,但我希望,這裡也能成為你的家。」索林從懷裡掏出一個長條木盒交給比爾博。
比爾博打開後發現裡面是那張契約紙捲,他笑著又闔上去,這次他可不會被史矛革的龍火給嚇昏了。
「其實不需要一模一樣。」比爾博明白索林是想讓他將這個嶄新的哈比穴和自己在夏爾住了五十年的家重疊在一起,而讓他回憶的方式就是來一個一模一樣的夜晚,索林和矮人們都努力要重複那一個晚上,也是矮人們唯一一次進入哈比穴、了解哈比人的生活環境。
比爾博笑著顛起腳抱住索林,用臉頰蹭了蹭所臨的鬢角,索林的頭髮搔得他有些癢,但這就是他喜歡上的男人。
「從來都不可能一模一樣,你就是最不一樣的那部分。」
夏爾的哈比屯,永遠不會像這樣熱鬧,永遠都不會有索林。
「我愛你,比爾博。」索林雙手捧起比爾博的臉頰,看得比爾博臉頰發燙。
「我也是,索林。」
後頭爆出歡呼聲,比爾博羞得想找地洞鑽進去,哦,他都忘了,他現在也算在地洞裡。索林舉起手,那群矮人又聽話的縮到該待的角落。
索林又拿過那個木盒,將裡頭的卷軸打開交給比爾博,原本比爾博以為是當初和索林簽的飛賊契約,那張契約在抵達孤山前就遺失了,一下子被半獸人捕獲、一下子又被木精靈關起來,一下子還來場緊抱木桶飄流航行。
如果索林有心再仿製一張,比爾博也願意再簽一次當紀念。
「相信他、愛戴他?無論疾病、受傷、年老都不離不棄?」比爾博拿著契約的手開始顫抖,這不是飛賊契約,而、而是──結婚契約!
「你還好吧?小兄弟。」巴林忍不住開口慰問,不過他一開口就後悔了,他們十二個矮人做什麼把那一個『不請自來的宴會』重練個十次,害他都變成本能反應了。
「讓我呼吸一下。」比爾博雙手撫著膝蓋開始大力喘氣,深受打擊的索林想要扶住比爾博,沒想到對方往另一個方向倒去,「不,不好。」
索林連忙把地上的比爾博抱起來,奇力和菲力拖出一個躺椅讓索林把比爾博放上去,諾力倒了甘菊茶給索林,讓他能餵比爾博喝一點緩緩神。
比爾博閉眼躺在那兒,索林是既傷心又難過,他沒想到比爾博會對他的求婚如此恐懼,哈比人完全沒有同性之愛嗎?
索林去拉那張求婚契約,比爾博捏得死緊,而且緊得很有技巧,不會將紙張硬扯破。
「哈哈,嚇到你了吧?」比爾博睜開一隻眼睛偷瞄索林,索林早在扯第一下紙時就發現他在裝昏了,再裝下去只會讓索林徹底心碎,這可不是比爾博想要的結果。
「嚇到了。」索林皺緊眉頭,他在思考要如何委婉的、周全的結束這件事。
兩人就這樣一躺一跪的對望著,比爾博不是不懂索林精心安排的求婚,這或許是最適合他們的方式了,貼心、低調而且充滿回憶,周圍的見證人都是出生入死的親人、朋友。
只不過比爾博無法體會到索林的心痛和緊張,索林這個星期為了這場求婚,對比爾博是能避則避,心裡是既期待又害怕,這讓他軟弱的不像個王。
索林設想過許多種結果,只是沒想到比爾博會以裝昏回應,這是在報復他重新復原那一夜嗎?
但是,比爾博總讓索林意外,也讓所有矮人意外──那些賭比爾博會不會答應求婚,就像當初賭比爾博會不會簽下契約成為飛賊一樣,不過這次局面相反,矮人們壓倒性的『會』。
「你現在可是山下國王,矮人可以娶同性嗎?」比爾博並沒有坐起來,他維持仰望著索林的角度,這個角度讓他想起第一次與阿索格對決時,他也是從下而上,仰望著索林站起來。
「沒有先例,但不代表不行。」索林握住比爾博抓著契約的手,以握住至寶的力道和誠意。
「索林,我不是當皇后的那塊料,也不想穿著矮人打造的華美婚紗,但是……」所有人都在等比爾博『但是』後頭,這攸關所有矮人的命運和索林畢生幸福。「我願意簽那張契約,願意當你的伴侶,但是不是以皇后的身分。」
「只要你願意待在我身邊。」
「當然,你也不能有其他皇后!」
「我永遠不會有皇后,除非你願意成為我的皇后。」索林吻住比爾博,含咬了一下豐潤還帶點檸檬香的嘴唇。
「耶!」「太好了!」「成了啦!錢交出來!」「不對,我們是賭有沒有答應成為索林的皇后!」
比爾博坐起來抿嘴瞪向索林,索林掏出一支羽毛筆給比爾博,言下之意就是比爾博先簽了字再說。
「這次真的是賣身契了。」比爾博瞧見契約上頭寫著立約人:索林,見證人:巴林,還有一行簽約人的空白留給他,如果只單看這頁,跟那張飛賊契約可說是一模一樣。
「你有看到第十八條嗎?立約人之財產與簽約人共有。」
「所以我能買任何想要的食材嗎?我上次在河谷鎮有看到難得的海產。」
面對比爾博閃閃發亮的眼神,索林忍不住親了一下比爾博額際,比爾博瞇著眼在簽約人旁邊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時甘道夫從旁抽過契約,他也變出一支筆,筆尖對著巴林下頭的空白處說:「這次我也想當個見證人。」
比爾博正想點頭說好,奇力用手肘頂了諾力的肚子,從搶錢包搶成一團的矮人中擠出來。
「我、我也想當!」奇力從襯衣裡翻出一支木頭尖筆。
「我也想。每次都給巴林佔去了。」德瓦林從鐵護手中變出一小根木炭筆。
「我也是!」
「我也……」
甘道夫笑著擺弄起那張契約,將索林和比爾博的名字框起來,然後對著剩下的空白處說:「其他地方應該夠容納你們的簽名。」
像給魚群丟餌食一樣,契約一丟,矮人們就衝上去搶著簽名。
「呵呵呵,這就是被愛戴的感覺吧?」比爾博笑著站到索林身旁,而索林將他牽到大門口,新王向比爾博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比爾博將大門拉開,外頭響起了正式的矮人奏樂,號角、笛子、各種鼓……從兩排樂隊中間的走道中,走出一列整齊的扛著食物和酒桶的矮人,從左到右一次排開,每個大鬍子矮人都炯炯有神的看向比爾博。
「都靈之子,聽候您的差遣。」
比爾博愣愣的回完禮站到一旁,並請他們進門,那一整排矮人熟門熟路的擺好所有食物和酒,然後從身上掏出一條條布,將每個房間連結處的圓形拱門都貼上了象徵索林標誌的裝飾。
那群矮人又整齊的列隊離開,這次樂隊也跟著走了。
比爾博整個傻眼,原來索林安排好這麼多東西,難怪他覺得今天龐伯帶來的食材頂多讓每人一份,吃個七分飽但稱不上盡興,比爾博還以為現在正值重建時期要節省一點,原來都是他多想了……不,是想太少了。
「如果、如果我真的拒絕的話,你要怎麼辦?」
「不能怎麼辦。」
後頭那群矮人仍在為見證人的簽名位置吵鬧不休,比爾博從未如此感謝那份喧鬧,畢竟他現在一個字也講不出來,只能愣愣的讓索林看、看、看……看得哈比人都快窒息了。
01-留下來
比爾博將契約上屬於他的十四分之一財寶給了巴德,長湖鎮在史矛革的破壞後需要重建,而先前被破壞殆盡的河谷鎮是離孤山最近的城鎮,比爾博希望巴德也能協助重建。
鐵丘陵矮人之首丹恩二世將吉瑞安的翡翠項鍊還給巴德,而巴德將項鍊送給了瑟蘭督伊,比起金幣、銀幣,精靈王更喜歡寶石,自知理虧的瑟蘭督伊就沒計較巴德將山之心還給索林的事了。
比爾博並不在乎這些財寶,太多了,足以淹沒他的哈比穴和外面所有的盆栽。
但是巴林分配出比爾博那十四分之一的珍寶時,比爾博這才知道那張契約是專門給他的,其他十二個矮人並沒有跟索林簽下契約,他到巴林解說的那一刻才理解為什麼矮人們會對他的『能力』斤斤計較,用那、那、那麼一大筆錢雇來的飛賊啊!
十二人都是自願為索林出生入死,而他卻是……
「你確定要走嗎?」巴林不只表情哀傷,他還試圖堵住比爾博前進的路,伊魯伯宮殿的走廊狹窄終於有好處了。
「嗯,索林會說原諒我只是臨終前的善行,現在他已經沒事了,我還是離開的好。」
「他會原諒你,是真心的。我來說有點彆扭,但是,比爾博,你是我們的朋友、恩人,你一直比我們善良、無私而且聰明。」巴林說的真誠,他的眼睛都充滿了淚水,只要比爾博肯留下,要他哭一臉老淚都可以。
「但那是山之心!我偷了山之心去給瑟蘭督伊當談判的籌碼!這是背叛、對索林最沉重的背叛!索林不會原諒我的,我也是……」
「五軍之戰證明,我們的確需要人類與精靈的協助才能抵禦半獸人,如果我們還在為了金銀財寶和陳年舊怨僵持不下,我們都會死,不是被半獸人殺死,就是活活餓死在寶藏中,是你,救了我們。」
「可是……」
「比爾博,留下來吧!」
比爾博不能不懂巴林的心意,他相信十二個矮人都是這麼想的,唯獨索林例外。如果索林和他只是朋友,他或許就不會這麼內疚了。
可是索林與比爾博是親密的愛人,索林站在黃金山上向比爾博展示最珍貴的家傳寶鑽,索林說『這以後就是屬於我們的。』
索林用了『我們』這個字眼。
因此比爾博更不能原諒自己,他趁索林休息時偷走了山之心,索林還微微睜開眼睛,發現是他後又安心的睡去了。
比爾博永遠忘不了索林盛怒時的樣子。
『你!你好大的膽子!』索林揪住比爾博,『你這麼該死的哈比人!你這個縮小版的──強盜!我以我祖先的鬍子起誓!我真希望那個甘道夫就在這裡!如果不是他堅持,根本就不會在這裡!我詛咒他!願他的鬍子掉光光!我要把你的摔死在石頭上。』※註:節錄自《哈比人歷險記》
「索林醒了!我們的王醒了!」葛羅音氣喘吁吁衝了過來,他抓住比爾博的肩膀說:「索林一開口就是你的名字,他想見你!」
比爾博眼眶一紅撞開葛羅音往索林的房間衝去,他背後的大包包隨手被丟在路邊。索林重傷時比爾博一直守在外頭,直到歐音說索林的傷勢已經穩定,他才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葛羅音悄悄給巴林豎起大拇指,巴林也比了回去。
為了索林,他們必須留下比爾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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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林躺在足夠讓五個矮人跳舞的大床上,顯得矮人更為虛弱,史矛革只破壞大廳和藏寶庫,其他廳房對龍而言太小了,連塞根指頭進去都有困難,何況史矛革天生的黃金感應能力也感應出那些小洞裡沒有財寶。
「索林,對不起。」比爾博爬上床坐在索林身邊,他的手正被索林握著。
「為什麼道歉?」索林臉色慘澹,但是他注視著比爾博的眼神溫柔而深情。
「我偷了山之心的事……」比爾博沒被握住的左手摸了摸脖子,上頭還殘留著索林掐他的觸感。
那雙手傳來一種近乎絕望的痛楚,比爾博為索林的心痛感到悲傷,索林應該萬萬沒有想到背叛他的人會是最親密的愛人吧?
「如果我醒來發現失去你,那才是最沉重的背叛。」
「索林……」
「比爾博,留下來。」索林上半身坐直,比爾博清楚聽到索林骨頭磨擦的聲音,他想叫索林躺回去,可是索林強硬的壓著他的手示意他別動。索林將比爾博的兩手都握在手裡,他在比爾博左手指節上落下一吻說:「我可以造個一模一樣的哈比穴給你,一樣有陽光、草地、菸草和動物。」
「但是沒有哈比人。」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把你整個家族都接過來。」
「不,我近親已死,家族的人……不親近。」比爾博因為媽媽那邊圖克家的血統,留了一些來路不明的財寶跟喜愛冒險的名聲,他們在巴金斯家並不受歡迎。
所以矮人當初造訪哈比人時比爾博是一個人獨居,索林以為這是哈比人的常態並沒有細想,比爾博也絕口不提家人,除了母親貝拉多娜。
索林認為哈比人是世界上最溫馴、可愛的種族,但是每個種族都有各自的問題,他的比爾博也是。
「那你還需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如果一天供餐七次的話……」
「好,這個簡單!咳咳咳──」索林大聲喊完就開始猛烈咳嗽,他太激動大叫,扯動到胸口的傷口。
「索林,你還好吧?你先躺好休息,我答應你,留下來!」
「那就好。」
索林一下子止住咳嗽,比爾博發現自己上當了,但是在索林汪洋一般的眼神中比爾博選擇溺死。
「老是這招都不膩。」比爾博瞇起眼睛抱怨。
「等我醒來,扶我去看奇力、菲力,我那兩個外甥……」
索林一放鬆就昏了過去,索林重傷的事實假不了,五軍之戰尾聲比爾博被甘道夫叫到索林身邊時,矮人的鮮血沾溼了索林的頭髮、臉頰跟盔甲,那柔軟的腹部正往外呼出所剩無幾的氣息。
比爾博撚起索林垂到額前的頭髮,輕柔的替索林攏到旁邊。
※
比爾博躺在索林身邊睡了舒服的午覺,之後扶著索林和歐音、德瓦林一起去看奇力、菲力,這對兄弟為了保護舅舅、他們的王,受了比索林更嚴重的傷,若不是兩人年輕力壯,醫生歐音很擔心他們會挺不過來。
看完兩個外甥,索林又躺回床上,臉色十分凝重。
「如果我真的跑回夏爾,你會怎麼樣?」
「我會先把政事交給巴林處理,然後去夏爾把你找回來。」
比爾博只是想轉移話題,沒想到索林回答的非常認真,讓哈比人紅了臉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好主動親索林一下。
「哼哼哼,去給你弄些吃的,還好廚房保持的不錯!」比爾博開開心心的離開房間。
「唔啊……」比爾博一走房內傳來忍痛到極限的呻吟,比爾博俯下身親索林的時後一掌壓在索林腹部的傷口上。
「索林──」在房門外待命的醫生歐音正要衝進去卻被巴林、德瓦林合力攔了下來。
「等等,晚點再進去看索林。」巴林語重心長的說:「給我們的王留點顏面。」
02-孤山上的哈比穴
1.9
上
為了採光,哈比穴只能沿著岩壁建造,從空中看會瞧見一個長條狀的平台,從下頭重建中的伊魯伯可以看到開在孤山上,那一叢翠綠和鮮嫩。
比爾博的新家岩壁上的狹長形陽台將要種滿比爾博喜歡的盆栽,因為土壤不夠,頂多種種青菜小草和藤蔓類,大樹是不可能了。
為了彌補無法乘涼的遺憾,索林給比爾博親自造了一個木製涼亭,圓弧形的亭頂鋪上藤蔓植物,比爾博很驚奇為什麼木頭可以造出圓弧的亭頂,沒想到矮人除了金屬、寶石的手藝外,連木雕技術都是頂尖的。
「這個大釜要放哪?諾力和歐力花了三天連夜趕工的。」波佛和龐伯合力將一個大鍋子搬進廚房小門,哈比穴每個房間的連接口都太窄了,而且圓形是個微妙的建築架構,剛好能讓龐伯的肚子擠過,可是下頭的大釜差點將波佛卡在轉角。
「那邊!」比爾博開心的湊去看,那是個足夠把龐伯塞進去的黑色大鐵釜,「可以請他們下次別在鍋子裡刻花嗎?這樣洗起來很不方便。」
「都是歐力堅持,他說在鍋底刻滿花紋可以加速煮滾!」龐伯抖了下大肚子將大釜頂到特製的架子上。
「啊,奇力,那個架子拿去食物庫,菲力,旁邊的木櫃是放客廳的!」比爾博指揮著那兩個散散漫漫的矮人。
「比爾博,你慢一點,不急,你越慢我們就可以越晚回去。」奇力眨眨眼睛裝可憐,不過在比爾博眼裡這傢伙一點都不可憐,甚至讓他有點忌妒。
「你是覺得和他相處時間太多吧?我可是只有吃飯和睡覺時間能見到他……」比爾博恨恨的將小鏟子丟到香草盆栽中。
波佛用他的翹帽沿掃了一下奇力的額頭,奇力搔搔後腦勺,如果比爾博生氣的話,他可能就吃不到比爾博哈比穴落成的慶祝晚宴了,而且他們還有個大計畫!
索林身為國王每天為了重建山下王國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巴林和德瓦林是一文一武的重臣始終跟在索林左右,菲力、奇力是近親自然要跟在國王身邊輔佐、學習,索林有意將王位傳給其中一人。
歐音繼續當個重聽醫生,負責比爾博和十二名矮人的健康,哦,因為葛羅音準備要回蘭山找妻子、兒子,然後再舉家搬來伊魯伯。
諾力、朵力和歐力是一流的工匠,現在正忙著籌畫伊魯伯最頂尖的工坊呢!他們已經答應比爾博要優先給他造廚具了。
比爾博最大的興趣就是料理,這方面由波佛跟龐伯這對兄弟跟著比爾博搞食物,他們的堂兄弟畢佛現在可是戰士導師需要輪值排班給年輕矮人上課,跟著他們找比爾博玩的時間少上許多。
「呵、呵呵,開心一點嘛,今天晚餐可是會全員到齊,葛羅音說一定要吃完你這頓才要出發到蘭山。」奇力給比爾博陪笑臉。
「那你今天要負責殺雞。」
「好。」
「還要幫我拍豬肉排。」
「好。」
「還要負責磨辣椒跟大蒜。」
「好。」
「還要負責把其他人的胡蘿蔔吃掉。」
「好……不!拜託,比爾博,只有這個不要!」
「哼,就饒了你。」比爾博將另一株小番茄推到它該待的位置,
今天來幫忙整理哈比穴的矮人都笑了,他們接下來還要幫比爾博準備食材,許久不見的十三矮人和甘道夫都會聚集在這個新哈比穴!
※
門鈴響起後比爾博從廚房三兩步衝到門前,開門發現是威嚴的光頭戰士。
「德瓦林!」比爾博笑著側身讓德瓦林進來。
「德瓦林,聽候您的差遣。」
「也、也聽候您的。」比爾博愣了一下才記得回禮,這場景太像了,像極了孤山任務的前一晚,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他的哈比穴就被一群矮人霸占了。
比爾博回到廚房時發現奇力、菲力、波佛、龐伯都不見了,整個哈比穴有三個出入口,一個是連結孤山矮人城堡的正門,一個是陽台通往城牆看台的側門,最後一個是連結索林房間的小門。他站在正門,側門還沒修好,而小門……
德瓦林坐在廚房的木製小餐桌邊,開始動手吃起那一尾煎魚,不只煎魚,還有那些配料,馬鈴薯塊、紅薯……這是龐伯趁他不注意時煮的,這些都不在晚宴的菜單上。
「你們不會是想……」比爾博還沒說完門鈴又響了,他瞇起眼睛看德瓦林一眼,那個高大的矮人抖著鬍子低頭猛吃。
比爾博的視線正好對到德瓦林斜後方的鬆餅,那個鬆餅的位置也讓他十分熟悉。
鈴鈴鈴。又是三聲門鈴響起,比爾博只好去應門。
「巴林,聽候您的差遣。」白鬍子矮人給比爾博行了彎腰大禮。
「也聽候您的。」比爾博眼尖的發現巴林露出失望的表情,比爾博隨後又說:「晚上好。」
「哦,是的,這個晚上真好。」
巴林笑著輕拍幾下手正要進屋,沒想到比爾博闔上門走了出來並且對著遠處大喊:「都別躲了,奇力、菲力,我看到你們的小辮子了!」
大門出去後是一條寬敞的走道,通往伊魯伯大廳,所以比爾博日後想繞過許多上上下下的樓梯直接去河谷鎮八成會選擇側門。
「說頭髮會比較貼切,我們並沒有很多小辮子。」奇力柱子的陰影走出來,旁邊跟著『露出小辮子』的菲力。
「其他人是在等甘道夫嗎?」其他矮人都躲在無法遮蔽他們的角落,大部分的人都是露些帽子、辮子,而龐伯的肚子完全無法躲藏!
「是的。」菲力這次可沒有把武器、皮帶、裝備都丟給比爾博。
「不用等了!先進來搬桌椅和泡茶,啤酒也給你們準備好了!陽台正在烤全雞哦!烤焦了你們通通沒得吃!」比爾博喊的同時一個、兩個、三個影子開始不斷搖晃,他喊完後矮人們也放棄掙扎了,乾脆排排隊走向比爾博。
矮人們都進屋後,甘道夫正好出現在走到盡頭。
「哈哈哈,也不等我一下,就這麼一下子而已。」甘道夫用法杖撐地,一拐一拐迅速走來,甘道夫的腳並沒有毛病,而是因為他懷裡護著某樣東西。
「沒想到你這麼早。」比爾博注意到甘道夫躁動的腹部,甘道夫從懷裡掏出一坨毛球給比爾博。
「這可是瑞達加斯特家新生的羅斯加堡兔,他要送給你當喬遷賀禮,」
「特別送來給我,加菜?」比爾博雙手捧著那團毛球,這坨小東西耳朵都還豎不起來,看不出長大後會與他的胸部等高。
「不,不,這可是羅斯加保兔」甘道夫特別拔高音加重羅斯家堡這個字眼,發現比爾博皺眉眨眼表示疑問,甘道夫吸了口氣又說:「羅斯加堡兔就是牠。」
這似曾相識的對話讓比爾博笑了,只是把『羅斯加堡』汰換成『甘道夫』。
「這是你的主意?我是指安排這個順序。」
「哦?安排?」甘道夫瞧見窗戶外對他猛搖手的矮人們,他露出慈藹的微笑說:「不,真是巧妙,可惜不是我。你知道還有個人更在乎你,在乎到特別跟他的子民打聽一些,美好的回憶。」
「哈,不請自來的客人嗎?」比爾博摸了摸小兔子柔軟的背毛,他微笑著點點頭,奇力他們應該是從小門溜出來再繞回大門,而小門的鑰匙只有他和索林兩人才有。
比爾博走回大門口,這個一模一樣的綠色圓門可是比爾博親自說給矮人聽,索林親自看過設計圖做出來的,上頭甚至有甘道夫做的藍色記號,記號也不知道是參了什麼金屬,居然散發出微弱的光亮。
「這次可是應邀而來了。」
「對他的心意,我是很感動,不過……」
甘道夫替雙手抱兔子的比爾博開了門,裡頭突然傳出蹦跳、吹奏茶壺和敲打鍋碗瓢盆的音樂,當然,少不了矮人的歌聲。
弄碎杯子打碎盤子!
磨鈍刀子折彎叉子!
這就是比爾博‧巴金斯最恨的樣子──
打爛瓶子燒掉塞子!
割碎桌布亂丟奶油!
還把牛奶倒在地板!
室的地毯上留下骨頭!
更把酒潑上每個門板!
這些全都丟進煮湯大鍋裡;
用根棍子猛力地敲打出氣,
弄完如果還有完整的容器,
就把它們滾到客廳裡!
比爾博‧巴金斯最恨這樣子!
我們一定得小心!小心拿這些盤子!
※註節錄自《哈比人歷險記》
比爾博側身躲過菲力踢的鍋子,又彎腰閃過葛羅音用頭頂飛盤子,走到專放餐具廚具的房間。這次矮人們不是丟髒碗盤,而是把新碗盤丟放到櫃子裡。
「哈哈哈。」甘道夫拿出煙斗吸了一口發出熟悉的笑聲。
比爾博發現懷裡的兔子居然安靜的扭下屁股繼續睡,真是厲害的兔子,他要給牠取個好名字……
門終於被敲響了,不是鈴鈴鈴三聲的拉鈴,而是直接用拳頭敲打木門。
1.10
下
比爾博衝去打開門──這次可不是甘道夫替最尊貴的矮人開門了。
「索林!」
索林愣了一會隨即往比爾博後方瞪去,縮在牆邊的矮人們全躲回去了。沒辦法,誰也沒料到比爾博會把他們都叫進去,讓除了德瓦林、巴林、奇力和菲力以外的矮人沒等到甘道夫,自然也無法叫灰袍巫師配合了。
千算萬算還比不過灰袍巫師去找老友拿兔子的意外行程,以及比爾博銳利的眼睛……其實是龐伯的肚子太明顯了。
「所以,你就是那個哈比人?」
「哈哈哈,別鬧了,再裝就不像了!」比爾博大笑幾聲,他胸口的震動把懷裡的小兔子震走了。
索林嘆了一口氣,玄關處只剩下他和比爾博兩人,雖然他知道其他矮人跟甘道夫一定在某處偷看。
「比爾博,這裡終究不是夏爾,大門外沒有星空也沒有草地,但我希望,這裡也能成為你的家。」索林從懷裡掏出一個長條木盒交給比爾博。
比爾博打開後發現裡面是那張契約紙捲,他笑著又闔上去,這次他可不會被史矛革的龍火給嚇昏了。
「其實不需要一模一樣。」比爾博明白索林是想讓他將這個嶄新的哈比穴和自己在夏爾住了五十年的家重疊在一起,而讓他回憶的方式就是來一個一模一樣的夜晚,索林和矮人們都努力要重複那一個晚上,也是矮人們唯一一次進入哈比穴、了解哈比人的生活環境。
比爾博笑著顛起腳抱住索林,用臉頰蹭了蹭所臨的鬢角,索林的頭髮搔得他有些癢,但這就是他喜歡上的男人。
「從來都不可能一模一樣,你就是最不一樣的那部分。」
夏爾的哈比屯,永遠不會像這樣熱鬧,永遠都不會有索林。
「我愛你,比爾博。」索林雙手捧起比爾博的臉頰,看得比爾博臉頰發燙。
「我也是,索林。」
後頭爆出歡呼聲,比爾博羞得想找地洞鑽進去,哦,他都忘了,他現在也算在地洞裡。索林舉起手,那群矮人又聽話的縮到該待的角落。
索林又拿過那個木盒,將裡頭的卷軸打開交給比爾博,原本比爾博以為是當初和索林簽的飛賊契約,那張契約在抵達孤山前就遺失了,一下子被半獸人捕獲、一下子又被木精靈關起來,一下子還來場緊抱木桶飄流航行。
如果索林有心再仿製一張,比爾博也願意再簽一次當紀念。
「相信他、愛戴他?無論疾病、受傷、年老都不離不棄?」比爾博拿著契約的手開始顫抖,這不是飛賊契約,而、而是──結婚契約!
「你還好吧?小兄弟。」巴林忍不住開口慰問,不過他一開口就後悔了,他們十二個矮人做什麼把那一個『不請自來的宴會』重練個十次,害他都變成本能反應了。
「讓我呼吸一下。」比爾博雙手撫著膝蓋開始大力喘氣,深受打擊的索林想要扶住比爾博,沒想到對方往另一個方向倒去,「不,不好。」
索林連忙把地上的比爾博抱起來,奇力和菲力拖出一個躺椅讓索林把比爾博放上去,諾力倒了甘菊茶給索林,讓他能餵比爾博喝一點緩緩神。
比爾博閉眼躺在那兒,索林是既傷心又難過,他沒想到比爾博會對他的求婚如此恐懼,哈比人完全沒有同性之愛嗎?
索林去拉那張求婚契約,比爾博捏得死緊,而且緊得很有技巧,不會將紙張硬扯破。
「哈哈,嚇到你了吧?」比爾博睜開一隻眼睛偷瞄索林,索林早在扯第一下紙時就發現他在裝昏了,再裝下去只會讓索林徹底心碎,這可不是比爾博想要的結果。
「嚇到了。」索林皺緊眉頭,他在思考要如何委婉的、周全的結束這件事。
兩人就這樣一躺一跪的對望著,比爾博不是不懂索林精心安排的求婚,這或許是最適合他們的方式了,貼心、低調而且充滿回憶,周圍的見證人都是出生入死的親人、朋友。
只不過比爾博無法體會到索林的心痛和緊張,索林這個星期為了這場求婚,對比爾博是能避則避,心裡是既期待又害怕,這讓他軟弱的不像個王。
索林設想過許多種結果,只是沒想到比爾博會以裝昏回應,這是在報復他重新復原那一夜嗎?
但是,比爾博總讓索林意外,也讓所有矮人意外──那些賭比爾博會不會答應求婚,就像當初賭比爾博會不會簽下契約成為飛賊一樣,不過這次局面相反,矮人們壓倒性的『會』。
「你現在可是山下國王,矮人可以娶同性嗎?」比爾博並沒有坐起來,他維持仰望著索林的角度,這個角度讓他想起第一次與阿索格對決時,他也是從下而上,仰望著索林站起來。
「沒有先例,但不代表不行。」索林握住比爾博抓著契約的手,以握住至寶的力道和誠意。
「索林,我不是當皇后的那塊料,也不想穿著矮人打造的華美婚紗,但是……」所有人都在等比爾博『但是』後頭,這攸關所有矮人的命運和索林畢生幸福。「我願意簽那張契約,願意當你的伴侶,但是不是以皇后的身分。」
「只要你願意待在我身邊。」
「當然,你也不能有其他皇后!」
「我永遠不會有皇后,除非你願意成為我的皇后。」索林吻住比爾博,含咬了一下豐潤還帶點檸檬香的嘴唇。
「耶!」「太好了!」「成了啦!錢交出來!」「不對,我們是賭有沒有答應成為索林的皇后!」
比爾博坐起來抿嘴瞪向索林,索林掏出一支羽毛筆給比爾博,言下之意就是比爾博先簽了字再說。
「這次真的是賣身契了。」比爾博瞧見契約上頭寫著立約人:索林,見證人:巴林,還有一行簽約人的空白留給他,如果只單看這頁,跟那張飛賊契約可說是一模一樣。
「你有看到第十八條嗎?立約人之財產與簽約人共有。」
「所以我能買任何想要的食材嗎?我上次在河谷鎮有看到難得的海產。」
面對比爾博閃閃發亮的眼神,索林忍不住親了一下比爾博額際,比爾博瞇著眼在簽約人旁邊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時甘道夫從旁抽過契約,他也變出一支筆,筆尖對著巴林下頭的空白處說:「這次我也想當個見證人。」
比爾博正想點頭說好,奇力用手肘頂了諾力的肚子,從搶錢包搶成一團的矮人中擠出來。
「我、我也想當!」奇力從襯衣裡翻出一支木頭尖筆。
「我也想。每次都給巴林佔去了。」德瓦林從鐵護手中變出一小根木炭筆。
「我也是!」
「我也……」
甘道夫笑著擺弄起那張契約,將索林和比爾博的名字框起來,然後對著剩下的空白處說:「其他地方應該夠容納你們的簽名。」
像給魚群丟餌食一樣,契約一丟,矮人們就衝上去搶著簽名。
「呵呵呵,這就是被愛戴的感覺吧?」比爾博笑著站到索林身旁,而索林將他牽到大門口,新王向比爾博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比爾博將大門拉開,外頭響起了正式的矮人奏樂,號角、笛子、各種鼓……從兩排樂隊中間的走道中,走出一列整齊的扛著食物和酒桶的矮人,從左到右一次排開,每個大鬍子矮人都炯炯有神的看向比爾博。
「都靈之子,聽候您的差遣。」
比爾博愣愣的回完禮站到一旁,並請他們進門,那一整排矮人熟門熟路的擺好所有食物和酒,然後從身上掏出一條條布,將每個房間連結處的圓形拱門都貼上了象徵索林標誌的裝飾。
那群矮人又整齊的列隊離開,這次樂隊也跟著走了。
比爾博整個傻眼,原來索林安排好這麼多東西,難怪他覺得今天龐伯帶來的食材頂多讓每人一份,吃個七分飽但稱不上盡興,比爾博還以為現在正值重建時期要節省一點,原來都是他多想了……不,是想太少了。
「如果、如果我真的拒絕的話,你要怎麼辦?」
「不能怎麼辦。」
後頭那群矮人仍在為見證人的簽名位置吵鬧不休,比爾博從未如此感謝那份喧鬧,畢竟他現在一個字也講不出來,只能愣愣的讓索林看、看、看……看得哈比人都快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