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藺晨x梅長蘇,微靖→蘇,藺蘇流三人小家庭出沒】 1.12 06 沿沱江渡船慢走八日,白日搭船漫遊,夜宿岸邊酒樓,藺晨更是掐著市集日子、各地特色小節安排行程,瑯琊閣的鴿子不時飛來幾隻,還好藺晨看著,不然飛流總要打下幾隻烤了吃。 瑯琊美食榜,此家裕江樓也排得上號,以碧螺蝦仁與醬肘子夾燒餅入榜。 如初溶雪球晶瑩剔透,飄散著淡淡茶香,一顆顆潔白的蝦球躺在泡開的茶葉中,白綠相映,優雅喜人。 「這碧螺蝦仁是你可以吃的,別說我虐待你,快載恩戴德吃了吧!」藺晨遮住腕上的牙痕,飛流居然因為他的蘇哥哥沒肉吃而咬他!醬肘子梅長蘇是真不能吃,吃個同入榜的蝦仁總不算虧待他的蘇哥哥吧? 「鮮,甜,果然是形美味鮮。」梅長蘇細細品嚐碧螺蝦仁,爽脆多汁,用雞湯吊出蝦的鮮,又有碧螺春的清香,無油淡味確實適合病人食用。 「吃飽了,玩!」飛流放下碗筷,端過已冷的茶水,給自己和藺晨倒上一杯,壺裡的茶水已經被他倒完,弄得托盤都濕了。 「你蘇哥哥還沒吃完。」藺晨看飛流已經準備好,也順勢坐到飛流對面。 「別在意我,你們玩,我看著。」梅長蘇用筷子擺弄著蝦仁,「你可是囑咐我吃飯要細嚼慢嚥。」 「甜糕!」 「你要吃豬油年糕,還是綠豆糕,或是你方才瞧見的杏仁糕,這些可都是甜糕。」藺晨舉出三個糕點,豬油年糕是裕江樓的招牌甜點,綠豆糕是在船坊轉角跟一位老太太買的,杏仁糕還在大街的小吃鋪裡躺著。 「都吃。」 「那你可要贏我三杯才行。」藺晨撥過瀏海,擠眉弄眼做完準備動作,正經的板起臉。 藺老閣主一句不能喝涼,為了不讓梅長蘇喝到涼茶,江左盟上下勤奮替宗主換茶水,茶剛變溫就會有人來收茶。其奢侈溺愛讓藺晨看不下去,故而發明了一個小遊戲。 兩人對看,誰先移走眼睛、嘴巴發出聲音或是笑了就會被潑一杯茶水,然後是兩杯,再來就是一壺,藺晨說這茶水洗臉還能養顏美容,後來飛流不甘寂寞玩大了,乾脆搬來水盆,這潑茶水的遊戲越演越烈。 遊戲開始,飛流規律的搖頭晃腦,起初梅長蘇沒看出飛流是在玩哪招,後來目光不自覺被飛流的一撮瀏海吸引,左盪右晃的小頭髮掛在飛流潔白的額頭上,藺晨顯然也注意到了。 飛流的模樣認真逗趣,只是藺晨還沒笑,飛流就被自己的瀏海搔鼻子癢,眼見飛流要打噴嚏了,梅長蘇往旁邊挪了挪,目測距離適當,伸腿踢了下藺晨。 「啊!」藺晨冷不防叫出聲。 「輸了!」飛流愉悅的潑藺晨一臉茶水,發現壺裡沒水了,下一輪湊不到兩杯,蹦蹦跳跳地去搬水。 「長、蘇!你這是不公平、偏心、不明理的行為,我不是都給你一盤蝦了,還跟我計較幾口肉嗎?」藺晨抹過滿臉水,幽怨的瞪向梅長蘇。 「是幾口肉的問題嗎?你這是蓄意刻待病人,老實說,我的胃是不是根本沒事兒?」 「你說啥呢……以你的身體狀況,清淡寡湯正是養身之道。」藺晨心虛地移開視線。 「你這傢伙是真有打算追求我?我可沒見過追人是故意讓人沿路餓的。」梅長蘇笑罵完瞧見藺晨居然整個人都傻了。 「你、你怎麼知道?」 「你說得那麼直白了,暗示都變成明示,當我是石頭做的?」梅長蘇萬萬沒想到藺晨會以為他對自己的感情是秘密!是他高估藺晨的聰明才智嗎?他們眉目傳情這麼多次難不成是他的錯覺?藺晨光那雙圓眼大臉流露出的情緒總是不厭其煩再再詔示── 藺晨喜歡梅長蘇。 當年蕭景琰跟他告白也沒用上『我會陪你到最後一日。』的承諾,而是說『我想要練完劍能喝你倒的水。』 他與蕭景琰知慕少艾,情竇初開,純真的情感尚未見光便已灰飛煙滅。 事隔十二年,他化名蘇哲,以梅長蘇的身份回金陵,始終不願告訴蕭景琰他便是當年的小殊,何嘗不是因為血海深仇、七萬赤焰亡魂遠比他與蕭景琰間的感情重要? 『蕭景琰』是他的信仰,是已逝林家子弟、祈王、赤焰軍的寄託,是整個大梁未來的明君,不再單單僅是林殊的『景琰』。 梅長蘇不允許他的私情成為『蕭景琰』明君之路的絆腳石,若蕭景琰不願放手,他寧願自己回歸林殊在梅嶺的結局。 北境之險,逼迫蕭景琰同意讓他前往戰場;冰續丹滅,九個至親好友用心頭血拉回他的命;戰事平息,靜姨給了他選擇的機會。 他這條命是旁人耗費無數精力換回來的。 他,曾經數次放棄自己,但有人不放。 有人不在乎國事大局,不計較財富珍寶,只希望他能活下去。 藺晨陪了他十三年,但他身負血海深仇,無意談情說愛,即便發現藺晨的情感,他不能回應,也不敢回應,只能裝聾作啞。 「那你也不能說出來啊!看破不說破,懂不懂啊?」藺晨吼完嘀咕說:「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怎麼選這時候捅破這張紙。」 嗯,還好他沒錯估他與藺晨的默契。梅長蘇不知為何感到安心熨貼。 梅長蘇瞧見飛流已經捧著水要進門了,刻意大聲說:「我都點破了,你又奈何?」 「你就等著接招吧!接我琅琊閣少閣主搜羅的天下追男奇噗——」一盆水直接倒在藺晨後腦勺。 「輸了,甜糕!」飛流得意洋洋的舉著水盆繞著房間走一圈。 「小、飛、流!」藺晨飛身撲向飛流,「居然打斷我瀟灑的詞,這可關係著我和你蘇哥哥的頭等大事!」 「蘇哥哥!救命!」 「哈哈——」梅長蘇笑得都快岔氣了。 梅長蘇心知自己並未喜歡上藺晨,但是當藺晨悲傷難過,他會隨之心傷;藺晨生氣憤怒,他會出謀解恨;藺晨轉身要走,他會壓下驚慌試圖挽留。 還有一件事只有藺晨能做到──讓他開懷大笑。 在他事事煩憂、心力憔悴的情況下,藺晨仍能讓他暫時忘記煩憂,放肆的笑一場,儘管稍縱即逝,那也是及時雨般的舒緩。 既然往事已了,他又為何不給藺晨一個機會,也是給他自己一個回頭拾起私情的機會。 ※ 01.15 07 清簫一曲柔腸斷,璧月二人對影深。 玉笛三聲花容淺,濁酒四巡迎露晨。 藺晨曾玩笑般的對他吟詩作對,說是給美人獻曲總要先推演一番,梅長蘇也未曾見過藺晨為任何美人吹簫,反倒是在他面前『練習』好幾次,沒想到這麼久之前藺晨就對他別有用心。 長髮如墨藍紋雪袍,翠玉長簫,袖襬盪漾,專注凝神的側顏配上飄渺樂音,岸邊綠蔭連江接山,薄霧朦朧水色如玉。 不得不說,藺晨從頭髮飛揚的神態到站姿露出的鞋尖,比教養多年出師的宮羽更優雅,渾然天成的貴氣與才氣,相信沒一個美人能不欣賞藺晨的皮相與氣度。 可惜,梅長蘇只想笑。 吹簫就吹簫,他可沒把笛子帶上,加上他身體不好,哪能跟藺晨簫笛和鳴、對飲通霄的?虧藺晨還是他的大夫,想、得、美! 終於在曲末收尾,藺晨稍稍側過頭,含情脈脈的望向他時,梅長蘇忍不住笑出來了。 「哈哈哈、咳,沒事,你繼續。」梅長蘇掩面喝一口百合清釀,潤喉養肺,免得他笑到咳嗽不止。 「沒情趣,不吹了。」藺晨指尖一轉,將簫插回腰間。 行雲流水的動作,儒雅中帶著武人特有的俐落,梅長蘇眼底劃過一抹驚艷,其實藺晨不須要刻意做什麼,收起吊兒郎當或故作深情的模樣反而會更有魅力。 否則……風流淪為逗趣。 藺晨倒杯茶一飲而盡,看著梅長蘇略帶歉意的微笑,明知是假的還是忍不住說:「下次有新曲再吹。」 梅長蘇眼睛都笑彎了,嘴巴感慨萬千的說:「若是因我一時喉嚨癢,敗壞少閣主吹簫的興致,令天下少了一方雅樂,那就太罪過了。」 「遲早吹了你的簫……」藺晨含糊低喃一句。 「嗯?」梅長蘇聽覺不似武人靈敏,不過他看表情就知道藺晨說得不是什麼好話,「有膽子你試試,我總有辦法整治你。」 「這可是你說的,有機會我必定實踐。」藺晨笑得比偷腥的貓還賊。 時間一到,飛流從屋頂盪下來,嘴裡喊著:「吃飯!餓了!」 梅長蘇見飛流警戒地瞪著藺晨腰間,好笑地摸摸飛流的頭說:「飛流就是不喜歡聽你吹簫啊,每次你拿出簫,他都會躲起來,只要你收起來,他又會出現了。」 因為我曾經用簫比劃下面,還說如果聽不懂曲子的奧妙,簫生氣了,便會把不懂欣賞的人下面也變出幾個洞。藺晨不知悔改的腹誹,若梅長蘇得知他曾騙過飛流的各種玩笑,人八成是求而不得了。 「那是他不懂得欣賞。」藺晨拉了拉柱上繩索呼叫小二。「午膳吃紅湯麵如何?」 特等畫舫包廂為求兼具客人私密與便捷,繫上一根繩索連至另一頭專門房間,每個包廂都有相應的鈴鐺,這是梅長蘇的構思,讓江左盟穩坐沱江的畫舫龍頭。 「再來個桂花蜜汁藕,你不讓我吃赤豆元宵,說元宵的糯米傷胃,那密汁藕裡嵌的糯米,軟糜柔滑,份量也少,總可以吃吧?」梅長蘇昨晚夜深人靜正覺肚子餓,藺晨夜宵吃了一大碗赤豆元宵卻不許他吃,只給他喝幾口赤豆湯。 赤豆湯用赤豆、蓮子燉至軟糜,湯汁濃稠再用藕粉勾芡,味道更加香甜濃郁,少了元宵這個主食顯得太過甜軟,喝得他嘴裡味道都酸了。 「手伸出來。」藺晨拉過梅長蘇的手,凝神診脈,「還成。」 「裝模作樣。」梅長蘇將袖子攏好,哪有大夫診脈是專捏手的? 「那就來個紅湯麵、桂花蜜汁藕、醬肘子……再回味一下豬油年糕,我們沱江行也差不多該往下走了。」藺晨一口氣點了七八道菜,指名要小份的。 「甜糕!」 「行,出發前去把綠豆糕再買兩盒。」藺晨拿出蕭拍了拍手,飛流警戒地看著,聽到要買甜糕又放鬆窩回去。 紅湯麵是簡單純樸的主食,麵條是江岸一帶習慣的鹹味細麵,特色是小鍋小鍋煮,一人份的小鍋煮好麵,將麵湯倒入配好醬油、豬油、雞汁與胡椒粉的碗中,再將煮好的麵條挑進去,放入半熟的煮雞蛋和青蒜。 因為太平常了,藺晨反而沒替梅長蘇點過,現在讓梅長蘇品個鮮。 梅長蘇捧著大大的陶碗,畫舫的紅湯麵擺了幾片紅燒肉,麵條爽滑帶韌,嚐一口麵再夾開蛋黃,暈開的黃色泡在湯底、夾在麵中,顯得格外誘人,青蒜、薄肉,混著麵一口吃下,滿嘴鹹鮮噴香。 「不愧是畫舫的廚師特別料理,煮麵的水不是白水吧?比吉嬸煮的更鹹香,但我還是喜歡吉嬸的簡單。」 「說要你吃的寡淡就真愛寡淡,行,這年糕你是不用吃了。」藺晨將豬油年糕推擺到身後擋住。 梅長蘇不理會藺晨,慢條斯理吃著麵,覺得鹹了配幾口桂花蜜汁藕,桂花醬和紅棗浸泡入味,切成片狀,藕脆香甜,桂花香氣濃郁,十分解膩。 飛流吃麵吃的吸哩呼嚕,偌大的肘子就泡在碗裡,啃得滿嘴油光,梅長蘇拿手巾擦飛流的嘴,離開前捏了飛流的臉頰一下。 「飛流啊,蘇哥哥想吃豬油年糕。」梅長蘇擦擦嘴角語氣平靜。 藺晨額角一跳,飛流撲到他身後,捧過豬油年糕的盤子打了兩個圈,腳一蹬又飛回了梅長蘇身邊,雙手奉上完好無缺的年糕。 「你、你居然叫飛流來搶,怎麼教育孩子的啊?」藺晨拍桌抗議。 豬油年糕由細糯米粉、綿白糖、糖豬板油丁、梅花醬製作而成,梅長蘇淺嚐一口年糕,他不喜歡過於甜膩的食物,但豬油年糕是飛流和藺晨喜歡的甜點,飛流是由藺晨餵大的,什麼不像就是吃東西的喜好特別像。 為了氣藺晨,梅長蘇願意多吃兩口。特級畫舫的掌廚廚藝精湛,精心蒸煮的年糕,色彩鮮豔,炭火細烤後,外脆內軟甜糯柔滑,花味濃郁肥美可口,梅長蘇吃下一片後真心無法再多吃了。 「好吃。」飛流喜孜孜的拿過年糕,三兩下將一大塊年糕塞進嘴裡,邊咀嚼邊跟梅長蘇討巧賣乖。 「是啊,我家飛流最乖巧了,知道讓蘇哥哥多吃,不過我真的吃飽了,剩下的都給飛流吃。」梅長蘇將盤子推過去,飛流正在長個子的年紀,多吃一點無妨。 「吃吃吃,就知道吃……」藺晨正想去捉弄飛流,外頭飛來一隻鴿子,在窗框上踏著左右移動的小步伐。 梅長蘇喝口茶消食,用眼神示意藺晨『別鬧,快拆信,有人找你。』藺晨嘖嘖嘴,要比沒臉皮的耍賴,說實話,他還真贏不了梅長蘇,也不知那些宗主說的都對的江左盟成員眼睛是怎麼長的。 藺晨解開信籤,將鴿子順手一拋丟向梅長蘇,看完信他眼睛睜到極限,不敢置信的望向梅長蘇。 「有什麼事就直說,眼睛抽筋啊?」梅長蘇熟練地接過飛過來的鴿子,放在懷裡當暖手爐,瑯琊閣的鴿子羽毛蓬鬆,身形圓潤飽滿,摸起來手感尚佳。 「我是真震驚,也不知道讀讀我的表情。」藺晨可是笑不出來,他現在腦袋瓜子已經先疼起來了,不知道時他會哪個地方痛。 「出事了?」 「還是出大事!霓凰郡主快馬加鞭,不日就會抵達瑯琊山。」 ※ 1.19 08 白藍相間身著勁裝的娉婷身影負劍而立,烏黑馬尾微微晃蕩,撩起心底許多思緒。回過身,霓凰甩起的馬尾未落便抽劍飛起,挑出一縷金光的劍鋒襲向藺晨。 梅長蘇鬢角被帶起的風捲起,他伸手撫平,藺晨已與霓凰在空中交手兩個回合,另一個人從石台上跳下來,往梅長蘇緩步走來。 「冬姊。」梅長蘇拱手問安。 「小殊,親眼看到你沒事,我們就安心了。」夏冬穿著黑紅色調的勁裝,與霓凰總是亮與暗的映襯。 「冬姊為了我不惜千里迢迢趕來瑯琊山,萬恩不言謝。」梅長蘇表情平靜,溫和儒雅向來是他面對窘境的偽裝。 「你這就生分了,霓凰只是想看看你,而不僅是一紙書信。」夏冬見梅長蘇還知道愧疚,語氣更加柔軟,「我知道你不方便去雲南,路遙偏遠不說,那裡氣候濕熱蚊蟲甚多,不適合你的身體狀況,所以我們就自己來了。」 「謝冬姊體恤。」 說到底,梅長蘇還是愧對霓凰,他派宮羽給霓凰送信,暗示霓凰收下宮羽,然而他卻被藺晨拉去遊山玩水,現在人家殺上門了,總有種被抓包的心虛感。 「不過,我們趕來瑯琊山,非單為了確認你的康健,亦是為了你的情感依歸。」 梅長蘇驚異地睜大眼,見夏冬富含調侃意含的微笑,頓時感到懊惱。不知是宮羽,亦或是甄平、黎綱中的誰將藺晨對他有意的事情透露給霓凰。 起先是詫異霓凰的衝動,梅長蘇推測霓凰氣藺晨帶他遊山玩水,而不是讓他前往與霓凰相見,即便如此,霓凰初來乍到便與瑯琊山主人舉劍相向,實在有違霓凰修養。 如果霓凰將藺晨視為覬覦他的登徒子…… 霓凰側踢踹遠藺晨朗聲說:「藺少閣主,兄長這段時間麻煩你照顧了。」 「請郡主放心,他會一直麻煩下去的。」藺晨見霓凰甩馬尾甩得俐落,忍不住迴旋跳躍擺正身子,藉機狠甩自己的飄逸長髮與小辮子,站定身時長髮回繞於他前方,隨後才翩然落下。 論頭髮長度,論舞劍甩髮的功夫,郡主還不如他! 「原來我是麻煩嗎?」梅長蘇攏攏袖子,見機轉移話題。 藺晨躍身躲過霓凰一擊,聽到梅長蘇的聲音,頓時分了神,霓凰回身割落一截藺晨的袖子。 藺晨往後飛到巨石上,扯著嗓子說:「你還不夠麻煩嗎?身體弱不自知,總鬧得要吃,要吹風,不睡覺。」 「你說的是誰,我怎麼不認識,藺晨少閣主,有病記得給自己熬藥吃!」 「哪有病人叫大夫吃藥的?是不是我太久沒給你開苦藥,讓你有恃無恐了!」 「我需要恐懼什麼?你?」 霓凰落到地上,持劍的手握了握,見梅長蘇與藺晨隔空對喊的起勁,憑著一股怒氣再次提劍揮去。 「我可不能把兄長交付給單戴左耳耳飾的男人!」霓凰脆聲聲的宣示。 「妳這是赤裸裸的歧視!」藺晨立馬迎戰榜上有名的郡主,「這耳夾可是長蘇送我的,不懂欣賞。」 「誰讓你戴單邊的?我記得我分明是送你一對兒!」梅長蘇為了轉移夏冬目光,繼續插入對話。 藺晨蹲低躲過霓凰的劍鋒,從旁滑走,一邊不忘朝梅長蘇吼:「你真有臉說!哪有人送兩隻左耳的耳夾──」 「不准頂撞兄長!」霓凰順著藺晨閃躲的方向運氣拍出一掌。 「藺先生不會有事吧?我看霓凰是真動氣了。」夏冬意有所指的問。 「冬姊放心,藺晨是瑯琊閣少閣主,即便武功贏不了霓凰,也絕不會輸。」梅長蘇看著空中交錯的身影下意識的說出口,若不是藺晨因他分心,必不會讓霓凰砍斷袖子。「霓凰,攻他左腳!」 「唉──不帶提醒的!」藺晨驚險擋開霓凰的下踢,借力回身卻被霓凰砍掉一撮長髮,「我的頭髮!」 夏冬蹙起眉,梅長蘇眼底閃爍的驕傲讓她有些疑惑,同時也感到陌生,她也是看著『林殊』長大的,然而梅長蘇回到金陵兩年,她都未認出他,因為梅長蘇與林殊相差太遠了。 當時得知梅長蘇就是小殊,夏冬是滿心的痛惜,那個肆意金陵的天之驕子終是消逝於梅嶺烈火中。 可是此時,梅長蘇與藺晨毫無禮節的對吼,他上眺而略帶傲慢的眼角、嘴邊那抹天真又帶點惡趣的微笑……像極了當年的『林殊』。 ※ 1.21 09 「郡主,夏大人,招待不周,請自便。」 藺晨坐於主位,梅長蘇為左側首位,右側依序為霓凰與夏冬,其他人則是在下方圍坐長桌。 「連三套鴨這種宮廷菜都能端出來,少閣主就別自謙,該好好打賞貴閣的掌廚。」霓凰喝口湯,精緻華美的菜餚遠勝穆王府,不過以霓凰的眼力細看發現她們與梅長蘇食案上的菜式不同,兄長面前的都是溫補菜式,僅有一道三套鴨是相同的。 三套鴨是將鴿子塞入野鴨肚,再將勁瘦的野鴨放進肥碩家鴨中,不僅要將兩種鴨蒸至極爛,光是備料去骨就是一番功夫,最終品嘗的是湯汁鮮美與塞入鴿中的冬菇、筍片以及肫肝,健脾開胃、補虛養身,對於長途跋涉的梅長蘇來說再適合不過。 「瑯琊閣對各方能人異士皆是禮遇有佳,承蒙郡主稱讚。」藺晨笑得臉都僵了,「若是郡主不棄,在下能提供一些去火潤肺的坊間菜譜。」 「咳咳。」梅長蘇清清喉嚨,示意藺晨適可而止,一個大男人居然跟人計較一點頭髮?有何氣度可言。 藺晨都幾歲了,居然幼稚至此,專給霓凰和夏冬端出大補大油的菜色,蜜汁火方、爆魚、三套鴨、水煮羊肉,更誇張的居然端出麻油雞佛! 「郡主和夏大人遠道而來,路上風塵僕僕想必沒吃上什麼好東西,好好吃一餐補補身子,聽我這麼江湖郎中的話,沒事兒的!」頂多長幾顆痘子。 「黎綱,把我的涼拌藕片端給霓凰,再去準備清茶。」 「是。」黎綱畢恭畢敬的端菜給霓凰,他眼觀鼻、鼻觀心,半點好奇都不敢露出來,少閣主跟郡主是為何鬧上了?在他護送宮羽去雲南的期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呿,真沒趣兒。」藺晨毫無儀態的盤起腿歪著身子繼續用餐。 霓凰對菜餚的興致不高,稍為用兩口就放下筷子說:「謝兄長關心,想必兄長想知道我為何來瑯琊山,以及宮羽姑娘的去處吧?」 「是。」 甄平和黎綱已經向梅長蘇坦承,是宮羽向霓凰透露藺晨對他有意之事,藺晨在北境的表現,確實逾越了君子之交的範疇,以宮羽久居妙音坊的眼力自然察覺出其中蹊蹺,八成還暗示霓凰是藺晨單方面的追求,尚未兩情相悅。 「宮羽,我已經收為親兵,與穆青相處的不錯,以她的縝密心思與身手,相信不日便能建功立業。」霓凰確實羨慕過宮羽,那個女人始終默默待在梅長蘇身邊,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她的兄長。 就死心眼保護兄長這點,霓凰與宮羽感同身受,有共同語言自然就變得親近,她不介意培養一個有手段、有容貌、有氣魄的女人。霓凰知梅長蘇對宮羽有愧,她會替兄長補償宮羽,女人的價值從不僅是愛情而已。 霓凰明白宮羽想見又不敢見梅長蘇的複雜心境,固然透露藺晨私心是其一,更是因為宮羽害怕梅長蘇再次拒絕,甚至厭惡她的出現,即便只有萬萬分之一的可能,宮羽仍不希望從梅長蘇眼裡看到憎惡。 宮羽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又何嘗不知道曖昧之情最忌憚向旁人暴露,然而她忌妒藺晨,同樣抱持著愛戀、同樣甘願默默守候,為何梅長蘇不願給她機會,偏偏給了藺晨? 向霓凰闡明一事,便是宮羽最後的掙扎,從今而後相忘江湖。 「因為黎綱和甄平也不知兄長的行蹤,我只能直奔瑯琊山,我相信瑯琊閣傳遞訊息的速度,這不,等不到兩天,兄長就抵達了。」霓凰望著對面氣色比以往更健康的梅長蘇,神情複雜,「見兄長安然無恙,霓凰也放心了。」 「霓凰我……」 「兄長先不用說話,我知兄長心思。」霓凰抿了口侍從端來的清茶,「兄長遁隱江湖逍遙自在,若有人、包含蕭景琰,意圖強迫兄長,我必定護兄長周全。」 梅長蘇微微低下頭向霓凰致謝,無論何時何地、何人何事,霓凰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他,這便是親人。 「說完了?快用膳吧!我麵都吃第二碗了。」藺晨捧著雞湯米線,吸哩呼嚕的吃著。 梅長蘇忍了忍還是白眼一翻,轉向藺晨說:「除了吃,就是喝,少閣主再吃吃喝喝下去,不怕臉又要胖了嗎?」 「你、你、你──不給你吃甜點!飛流,咱們把你蘇哥哥的酒釀餅給吃了!」 飛流從人群中探出頭,義正詞嚴的說:「不!」 「呵!」霓凰露出近日第一個笑容,「飛流啊,等會兒我們聯手搶過少閣主的點心給兄長吃,如何?」 「好!」 夏冬偷覷著自己的至交好友,見霓凰已然放下,她也就安心了。 ※ 1.23 10 「你今天為何分外稚氣,飛流都比你成熟穩重。」梅長蘇低眉細撫毯子邊緣繡線,即便是夏末,夜晚他仍需披上薄毯。 「是郡主招呼都不打就砍向我的。」藺晨啃瓜子喀喀響,一壺熱茶、一盤瓜子、自己的地盤,對面坐著交心交底的心上人,撒潑打滾放屁摳鼻都自由自在,藺晨渾身舒爽想要舞劍轉圈。 「她是要試探你有沒有資格保護我,撇下甄平、黎綱,只有你和飛流伴我左右,霓凰自然會擔心。」梅長蘇料到霓凰遲早會來見藺晨,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南楚未完全平定,後續處理不知穆青能否勝任,霓凰身為主帥是冒進了。 「唉,反正郡主知道我有保護你的能力就成啦,我這算是過了小姑那一關?」 「我會原封不動將你的話轉達給霓凰,相信霓凰和冬姊聯手,收拾區區一個瑯琊閣少閣主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她的脾氣就是這樣……」率真護短,在合理又無傷大雅的情況下不講理,梅長蘇始終覺得他應該更照顧一點他的妹妹,可是霓凰已經足夠自立,只是對兄長的依戀遲遲放不下。 正如梅長蘇對霓凰的保護,霓凰同樣想要保護體弱的哥哥,所以梅長蘇選擇保持距離,與其相互擔憂不如各自一方。 藺晨察覺出梅長蘇心思又飛到遠在另一端的霓凰身上,連忙高聲討饒:「我錯了,行不?看在我的鴿子都因此被飛流掐死兩隻,饒了我吧。」 他就是不待見梅長蘇感時悲秋的表情,妹妹怎麼著?哥哥打完仗還需要投奔妹妹嗎?當哥的又不是沒自個兒的勢力,梅長蘇盡心竭力整整兩年,耗費心神太過,要他說,他心尖上的長蘇就該把剩下的人生全拿來玩! 「飛流掐死的?」梅長蘇以為是外頭買的。 「不然呢?瑯琊閣何時吃過鴿肉了,今晚三套鴨的鴿子可是傳遞訊息的好手,年紀正值壯碩勇武,我堂堂藺少閣主可不是兔死狗烹之輩。」 「呵呵,是信到鴿煮吧?」梅長蘇想起一入瑯琊閣地界飛流就不見蹤影,不然看霓凰對藺晨出手,飛流沒飛去幫倒忙就算不錯了。「八成是玩到一半急趕回來的緣故,他路上想吃牛皮糖也沒買成。」 「你啊,真該少給飛流吃甜食,他還在長個子,總不能老是吃點心。」 「是我的錯嗎?」梅長蘇對飛流的吃食向來注意,連每日甜瓜的數量都有限制。 見梅長蘇轉移注意藺晨更加得意了,果然在梅長蘇心裡,比起霓凰,還是飛流更需要照顧一點。原想丟一把瓜子給梅長蘇啃,想想對方不宜吃瓜子,又放到嘴裡自己啃。 「不是嗎?長蘇,是誰慣著他的?我不讓買,你還不是會偷給他買。」 「那也是用我的錢,況且我向來節制飛流的甜食。」 「若是他躲起來吃呢?他藏在屋頂上你又瞧不見。」 「這倒也是,明天起就不讓他吃甜食了,連甜瓜都不行。」 「唉,這次回來的急,沒吃到螃蟹,蟹黃包、蟹黃撈飯、酒蒸全螃、蟹粥、紅燒蟹豆腐、麻辣小螃蟹……」藺晨誇張的哀聲嘆氣,見梅長蘇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拋開瓜子,滑到梅長蘇面前興致勃勃的說:「不然我們再去一次?」 「沱江?」 「不,去黔州,那兒的花蟹才肥美,看膩了河岸景緻,換個瀑布瞧瞧。」藺晨原本歡脫的神情突然變得含情脈脈,「況且,我還沒追到你呢。」 眼見藺晨的臉往前湊,梅長蘇抿嘴而笑,側臉躲過藺晨曖昧的吐息,自他解了火寒之毒,藺晨最大的樂趣就是拖著他到處遊玩,可惜他即便打著出門遊玩的名義,路上仍是多費心安排產業、暗樁為返回金陵佈局。 玩?梅長蘇早不識這個字了。 沒想到他還有拾起玩樂之心的一日,套少閣主的話就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心情愉快才能長命百歲,若是此刻的藺晨知道他的心思,定會多加一句。 『追求一個人便是讓他開心。』 ※ 霓凰與夏冬只待了一夜就動身返回雲南,聶峰還在穆王府引頸期盼夏冬的歸來,霓凰也是義無反顧放下所有事務便往江左奔馳而來,南楚現況不容她多待一刻。 「待我安頓南楚之事,我會來瑯琊山或江左盟找你。」霓凰抱緊梅長蘇,眼眶中流轉著淚水。 「萬般歡迎。」梅長蘇回擁著霓凰,輕拍她的背幾下,隨後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不過,來前記得通知,讓我好好準備一下。」 「自然。」霓凰隨後瞪了眼搖扇裝瀟灑的藺晨說:「如果兄長在瑯琊山有不順心的事,記得傳信給我,我定將鴿主拔毛川燙,塞到豬肚裡給兄長燉個三套豬。」 鴿主?鴿子的主人?因為鴨太小換塞豬肚嗎? 「隨時候教。」藺晨不待梅長蘇反應就逕自回答。 「別得意太早,指不定哪日你連候教的資格都沒有。」如果梅長蘇確切拒絕了藺晨,那少閣主就沒有被霓凰另眼看待的理由。 「不會有那麼一日。」 藺晨自信的模樣讓霓凰恨得牙癢,霓凰再次抱了抱梅長蘇,退後兩步翻身上馬。 「兄長,珍重。」霓凰拉起韁繩,神情已變回堅毅的穆王府郡主。 「珍重。」梅長蘇彎腰拱手直至霓凰身影消失。 霓凰側馬奔馳一段路,坐在路旁休息,待馬喝水整頓時,落寞又哀傷的說:「冬姊,我好羨慕。」 「羨慕誰?」 「兄長在他面前更像往日的『林殊哥哥』,會放聲大笑,會嘶吼大叫,會無理取鬧,會打趣玩笑,而我們……」霓凰露出慘淡的苦笑說:「卻是他的負擔。」 「霓凰,我不認為小殊會這麼想,他對妳始終如一。」 「羨慕歸羨慕,但我更加感激他,是他救回了我那個一心從容就義的兄長。」 「聽宮羽轉述當時的情況,確實讓人膽戰心驚。」夏冬輕嘆口氣,她不想多評論什麼,只能說:「總歸一句,人沒事就好。」 「是啊……」霓凰回頭眺望瑯琊山,「可是失去的還是失去了,我只希望他能照顧好兄長,替我、替景琰、替林家……」 ~~~從此梅長蘇與藺晨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被打)~~~ 網路版先放到這裡啦>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