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One
Step Closer
用力咳了幾聲,空氣中飄浮的粉塵令John這幾天氣管都有股搔癢感。
踩過慘不忍睹的地面,房間的門在小個子的男人身後關上,順便隔絕了外頭一整團的凌亂。
Mike趁著聖誕假期前的一個月決定把店裡的老舊管線和布置做個大更動,好在為期一個星期的動工在接下來兩天就會畫下句點,Sherlock還停留在紐約的品鑑會,回來的隔天恰好趕上再開店的日子,連帶乎John也省去了操心那傢伙的甜點該在何處做的問題。倒是這幾天他一早出門避難──畢竟震耳欲聾的鑽孔聲可不是設計聖誕節要推出的新甜品最佳的背景音樂──不小心就被幾個常客逮住,頻頻埋怨起暫時休業令他們少了很多味蕾上的樂趣,最後熬不過眾人攻勢的甜點師只好拿出自己做好收藏的杏桃醬,一一分裝送出好堵上眾口悠悠。
同時他也深切體認到,什麼叫做在食物之下,民眾的力量是驚人的這句話。
#
快速地洗了個戰鬥澡,要知道冬季的冷空氣即使在室內也較人吃不太消,何況現在屋子裡可是因為配電盤的問題連暖氣都開不了。
John打著哆嗦從浴室衝出後便一股腦兒地鑽進棉被中,不過從地板竄上的涼意還是讓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夜裡不算非常靜,窗外有時會傳來汽車的警報器聲,有的時候還有爭吵聲在空闊的大街上響起,不過總歸來說還是有別於白日的浮躁,於是在這當下,拔起的簡訊聲便顯得異常清晰。
John拿下擱在床頭的手機,冷光映著他的表情在黑夜中顯得有些高深莫測,帶有薄繭的指腹滑過按鍵,他不用打開就知道那封訊息內容是什麼,每天凌晨整點的短訊,『John,晚安。』署名S.H.的男人這麼說。
有的時候他會猜想這是否是那個現在遠在他國的評論家一個祕密的試驗,而目的只是為了揪出他未曾言明的真心?
然而John終究抵禦不住深植靈魂之中的渴望,他忍不住嘲弄自己已然成型的制約反應,長睫下的眼是波瀾跌宕的暗潮,他一字一句緩慢鍵入,『晚安,Sherlock。』
如此簡短,如此沉重。
指尖一點存入草稿夾,和其他二十七封相同內容的未發送訊息放在一處。
John翻身放回手機,黑暗中他收緊裹著自己的被褥,眼下一片平靜,而那些以為的囚梏自身的其實也只是一幢翰漠中的蜃氣之樓,好似他不曾壓抑過什麼,例如拉扯嘴角的淡漠一笑;例如並肩時的熱度的;例如看盡他心底的純淨雙眸;例如……例如愛。
#
John從睡夢中轉醒,看了眼窗外尚未透光的天色,明顯地現下可不是該起床的時點。
電子鐘上的LED才轉為四時初頭沒多久,他卻不知怎麼地失去了睡意,甜點師本想倒回床上來個回籠覺,可心中卻升起股細微的不安感,不由得叫他想起了某個男人。
「紐約……現在不知道幾點了……」John低喃著,伸向手機的指尖頓了下後復又放回被上,揚起一抹輕笑,或許是自己多慮,否則又怎會把一次單純失眠硬和Sherlock搭上關係?那傢伙也再過一天就回來了,自己又有什麼好操心,大概是自他們認識以來未曾如此多天不見吧,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John捏著眉骨,一陣輕微鈍痛傳來,感覺自己彷彿變成初嘗愛情的小夥子般青澀且多愁善感。
扯回視線的當下,他不經意掃過躺在矮几上的皮手套,記得是應出版商所託一次愛爾蘭出差,陪著評論家的他在結束後的剩餘時間晃到了附近的小鎮。
過早的清晨,未到晨禱的時點,走在他身側的評論家突然邁進路旁略帶滄桑的舊教堂。
穿過長椅排列間的狹長走道,他的步伐帶起的風讓及膝的大衣下襬掃過空中,挑高的彩繪玻璃跌進的光灑在盡頭的聖母像前,John不是個虔誠的教徒,Sherlock亦不是個信神者,然而那個瞬間,那個黑髮男人轉過頭來的瞬間,在他肩頭如水紋般暈開的光點,落在眼底的光像是顯影劑似的,在甜點師瑩亮的眸中留下不可抹滅的畫面。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那一刻,他是屏住呼吸的。
那時John不知道對方看到了什麼,Sherlock望向他的神色顯得難以捉摸。
從回程的火車上醒來,他凍僵的手已被套上莫名眼熟的布料,瞅著面前闔眼睡去的男人,甜點師最後沒有取下手上的他物,最終隨著擺盪的車廂緩緩睏去。
靈敏捕捉住些許不同尋常的動靜,John警覺地從回憶中脫出,抄起門邊遺下的木條,他確信聲音是從店的方向傳來。
#
拾階而下的途中John暗自希望不要是什麼宵小找上門來,可當他終於看清眼前的情況時,腦中倒是一閃而過要真是小偷可該有多好。
可惜現在他是一丁點也無法動彈了。
從剝落的管線邊開始燃起的火舌,沿著一邊的櫥櫃攀爬,躍起的火點和艷色在他臉上投映的飄忽不定的光,John感到喉頭一陣陣緊縮,可他無法確定到底是自己的畏懼亦或是竄入的濃煙帶起的反應。
靠著樓梯的扶手,他艱難地向上攀去,卻在指尖終於抵上門把時發現自動反鎖的門早在他離開時關上,他努力深吸口氣,卻發現煙霧令他一陣喘咳。
廚房的火勢尚未波及到店頭,可也因為如此在這清晨前的寧靜時分,還沒有人發現這場即將擴大的災害。John握緊拳試著讓自己冷靜,陷入掌心裡的痛楚拉回了他一部分的理智,手機在房間中,店裡也因為施工的關係停了水,所以他幾乎跌跌撞撞的走下樓,拿起屯在角落的幾瓶礦泉水打開便往頭上淋去。
恐慌症來臨時眼前熟悉的黑幕像他壓來,像是遮罩了他的世界般也奪去他呼吸的權利,John緊抓住左肩彷彿又傳來當初被火灼燒的味道,他不能停留在這裡,他想著這句話,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能停留在這裡。
直到剎那間,呼喚他的聲調猶如在耳邊響起,他退盡一身冷汗壓低身子,幾乎是虛弱地往廚房出口走去。
然後在那個儲物櫃砸下的一刻,就像西班牙的事件再度重演,他蹲下身子抬手欲檔,他已經閉上眼睛,他以為自己吸進的最後一口氣將是滿滿煙霧,他想著一個男人,他以為……這是他的最後一刻。
「John。」一個音節的發音。冰涼細長的手指握住了他滿布汗水的腕骨,他幾乎是被扯著撞進那個懷抱,有什麼東西貼著他的背向後砸去,聽說掌心冷的人內心如火,是嗎,Sherlock?是嗎?他任由男人抓著他前進,玻璃瓶罐的爆裂聲在後頭響起,火勢大了起來。
甜點師看著跑在前方的男人,感覺身後一陣溫暖。
#
他們剋剋絆絆跑了出來,臉上滿是汙漬,全身有幾處燒傷,當後來消防員把濕毛巾蓋在他倆身上後,John忍不住舒了口氣。
「Mike寶貝的店毀了。」他看著面前忙亂的搶救現場,一瞬間興起股超現實感,會不會真正的他其實正窩在惡龍腳邊作著這個漫長的夢境?
「他有保險。」陷在Sherlock髮中的灰燼,讓John有股伸手撥去的衝動,而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抬起頭,評論家的瞳孔中是自己的身影,竄出的火光把周圍照得無比明亮,Sherlock用拇指撫過John的眼尾,上頭的一點髒汙同時失去蹤跡,他若有所思的開口道:「我以為正常情況下,你應該吻我了。」
「什麼?」甜點師瞠大雙眼,懷疑一氧化碳的加害仍在他體內進行,「既然這個聖物毀了,我們也被淋了一身水,下一秒不就是該擁吻了嗎?」John還來不及消化對方的話,Sherlock的唇便覆了上來,他的手攀上對方濕透的襯衫,大衣吸滿水太過沉重早就脫了下來,親吻的間隙他望見對方澄透如礦石般的眼,蜷在他蜜色髮中的指頭輕緩地揣著他的後腦,John咬上對方的嘴角,心想這感覺真的他媽的好。
趁著換氣的數秒間,他問:「你真的看了哈利波特的電影?最後一集?」Sherlock沒有回答,不過John發誓他在對方的唇邊嚐到濃濃的笑意。
這就是John在搬進221B前的故事了。
用力咳了幾聲,空氣中飄浮的粉塵令John這幾天氣管都有股搔癢感。
踩過慘不忍睹的地面,房間的門在小個子的男人身後關上,順便隔絕了外頭一整團的凌亂。
Mike趁著聖誕假期前的一個月決定把店裡的老舊管線和布置做個大更動,好在為期一個星期的動工在接下來兩天就會畫下句點,Sherlock還停留在紐約的品鑑會,回來的隔天恰好趕上再開店的日子,連帶乎John也省去了操心那傢伙的甜點該在何處做的問題。倒是這幾天他一早出門避難──畢竟震耳欲聾的鑽孔聲可不是設計聖誕節要推出的新甜品最佳的背景音樂──不小心就被幾個常客逮住,頻頻埋怨起暫時休業令他們少了很多味蕾上的樂趣,最後熬不過眾人攻勢的甜點師只好拿出自己做好收藏的杏桃醬,一一分裝送出好堵上眾口悠悠。
同時他也深切體認到,什麼叫做在食物之下,民眾的力量是驚人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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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地洗了個戰鬥澡,要知道冬季的冷空氣即使在室內也較人吃不太消,何況現在屋子裡可是因為配電盤的問題連暖氣都開不了。
John打著哆嗦從浴室衝出後便一股腦兒地鑽進棉被中,不過從地板竄上的涼意還是讓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夜裡不算非常靜,窗外有時會傳來汽車的警報器聲,有的時候還有爭吵聲在空闊的大街上響起,不過總歸來說還是有別於白日的浮躁,於是在這當下,拔起的簡訊聲便顯得異常清晰。
John拿下擱在床頭的手機,冷光映著他的表情在黑夜中顯得有些高深莫測,帶有薄繭的指腹滑過按鍵,他不用打開就知道那封訊息內容是什麼,每天凌晨整點的短訊,『John,晚安。』署名S.H.的男人這麼說。
有的時候他會猜想這是否是那個現在遠在他國的評論家一個祕密的試驗,而目的只是為了揪出他未曾言明的真心?
然而John終究抵禦不住深植靈魂之中的渴望,他忍不住嘲弄自己已然成型的制約反應,長睫下的眼是波瀾跌宕的暗潮,他一字一句緩慢鍵入,『晚安,Sherlock。』
如此簡短,如此沉重。
指尖一點存入草稿夾,和其他二十七封相同內容的未發送訊息放在一處。
John翻身放回手機,黑暗中他收緊裹著自己的被褥,眼下一片平靜,而那些以為的囚梏自身的其實也只是一幢翰漠中的蜃氣之樓,好似他不曾壓抑過什麼,例如拉扯嘴角的淡漠一笑;例如並肩時的熱度的;例如看盡他心底的純淨雙眸;例如……例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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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從睡夢中轉醒,看了眼窗外尚未透光的天色,明顯地現下可不是該起床的時點。
電子鐘上的LED才轉為四時初頭沒多久,他卻不知怎麼地失去了睡意,甜點師本想倒回床上來個回籠覺,可心中卻升起股細微的不安感,不由得叫他想起了某個男人。
「紐約……現在不知道幾點了……」John低喃著,伸向手機的指尖頓了下後復又放回被上,揚起一抹輕笑,或許是自己多慮,否則又怎會把一次單純失眠硬和Sherlock搭上關係?那傢伙也再過一天就回來了,自己又有什麼好操心,大概是自他們認識以來未曾如此多天不見吧,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John捏著眉骨,一陣輕微鈍痛傳來,感覺自己彷彿變成初嘗愛情的小夥子般青澀且多愁善感。
扯回視線的當下,他不經意掃過躺在矮几上的皮手套,記得是應出版商所託一次愛爾蘭出差,陪著評論家的他在結束後的剩餘時間晃到了附近的小鎮。
過早的清晨,未到晨禱的時點,走在他身側的評論家突然邁進路旁略帶滄桑的舊教堂。
穿過長椅排列間的狹長走道,他的步伐帶起的風讓及膝的大衣下襬掃過空中,挑高的彩繪玻璃跌進的光灑在盡頭的聖母像前,John不是個虔誠的教徒,Sherlock亦不是個信神者,然而那個瞬間,那個黑髮男人轉過頭來的瞬間,在他肩頭如水紋般暈開的光點,落在眼底的光像是顯影劑似的,在甜點師瑩亮的眸中留下不可抹滅的畫面。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那一刻,他是屏住呼吸的。
那時John不知道對方看到了什麼,Sherlock望向他的神色顯得難以捉摸。
從回程的火車上醒來,他凍僵的手已被套上莫名眼熟的布料,瞅著面前闔眼睡去的男人,甜點師最後沒有取下手上的他物,最終隨著擺盪的車廂緩緩睏去。
靈敏捕捉住些許不同尋常的動靜,John警覺地從回憶中脫出,抄起門邊遺下的木條,他確信聲音是從店的方向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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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階而下的途中John暗自希望不要是什麼宵小找上門來,可當他終於看清眼前的情況時,腦中倒是一閃而過要真是小偷可該有多好。
可惜現在他是一丁點也無法動彈了。
從剝落的管線邊開始燃起的火舌,沿著一邊的櫥櫃攀爬,躍起的火點和艷色在他臉上投映的飄忽不定的光,John感到喉頭一陣陣緊縮,可他無法確定到底是自己的畏懼亦或是竄入的濃煙帶起的反應。
靠著樓梯的扶手,他艱難地向上攀去,卻在指尖終於抵上門把時發現自動反鎖的門早在他離開時關上,他努力深吸口氣,卻發現煙霧令他一陣喘咳。
廚房的火勢尚未波及到店頭,可也因為如此在這清晨前的寧靜時分,還沒有人發現這場即將擴大的災害。John握緊拳試著讓自己冷靜,陷入掌心裡的痛楚拉回了他一部分的理智,手機在房間中,店裡也因為施工的關係停了水,所以他幾乎跌跌撞撞的走下樓,拿起屯在角落的幾瓶礦泉水打開便往頭上淋去。
恐慌症來臨時眼前熟悉的黑幕像他壓來,像是遮罩了他的世界般也奪去他呼吸的權利,John緊抓住左肩彷彿又傳來當初被火灼燒的味道,他不能停留在這裡,他想著這句話,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能停留在這裡。
直到剎那間,呼喚他的聲調猶如在耳邊響起,他退盡一身冷汗壓低身子,幾乎是虛弱地往廚房出口走去。
然後在那個儲物櫃砸下的一刻,就像西班牙的事件再度重演,他蹲下身子抬手欲檔,他已經閉上眼睛,他以為自己吸進的最後一口氣將是滿滿煙霧,他想著一個男人,他以為……這是他的最後一刻。
「John。」一個音節的發音。冰涼細長的手指握住了他滿布汗水的腕骨,他幾乎是被扯著撞進那個懷抱,有什麼東西貼著他的背向後砸去,聽說掌心冷的人內心如火,是嗎,Sherlock?是嗎?他任由男人抓著他前進,玻璃瓶罐的爆裂聲在後頭響起,火勢大了起來。
甜點師看著跑在前方的男人,感覺身後一陣溫暖。
#
他們剋剋絆絆跑了出來,臉上滿是汙漬,全身有幾處燒傷,當後來消防員把濕毛巾蓋在他倆身上後,John忍不住舒了口氣。
「Mike寶貝的店毀了。」他看著面前忙亂的搶救現場,一瞬間興起股超現實感,會不會真正的他其實正窩在惡龍腳邊作著這個漫長的夢境?
「他有保險。」陷在Sherlock髮中的灰燼,讓John有股伸手撥去的衝動,而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抬起頭,評論家的瞳孔中是自己的身影,竄出的火光把周圍照得無比明亮,Sherlock用拇指撫過John的眼尾,上頭的一點髒汙同時失去蹤跡,他若有所思的開口道:「我以為正常情況下,你應該吻我了。」
「什麼?」甜點師瞠大雙眼,懷疑一氧化碳的加害仍在他體內進行,「既然這個聖物毀了,我們也被淋了一身水,下一秒不就是該擁吻了嗎?」John還來不及消化對方的話,Sherlock的唇便覆了上來,他的手攀上對方濕透的襯衫,大衣吸滿水太過沉重早就脫了下來,親吻的間隙他望見對方澄透如礦石般的眼,蜷在他蜜色髮中的指頭輕緩地揣著他的後腦,John咬上對方的嘴角,心想這感覺真的他媽的好。
趁著換氣的數秒間,他問:「你真的看了哈利波特的電影?最後一集?」Sherlock沒有回答,不過John發誓他在對方的唇邊嚐到濃濃的笑意。
這就是John在搬進221B前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