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Run for a fall
Sherlock醒來的時候,外頭已從拂曉升騰成一整片的喧嘩從各個縫隙淌流鑽入,轉角的街區似乎就是個小市集。
挽著小籃子的人們穿梭其中。
泛著晨露的新鮮萵苣帶著濃濃泥土味兒,旁邊是堆地小山似的馬鈴薯丘,百里香被綁成一串串吊掛在小攤前,甜桃紅地像是要滴出蜜,覆盆子果醋猶如將渲染的彩霞裝瓶,曲線般的玻璃裡頭盛滿的液體濃淡有致,對面的外頭擺的是大罐大罐的橄欖油,乾酪和各色香料錯落在木板架上,蘋果的紅、山柿的橘、萊姆的黃、酪梨的綠、甸果的藍、葡萄的靛、桑葚的紫,整個空間猶如油彩未乾的靜物畫,一切在橙金色的陽光輕攏中,濃艷艷地滴落了下來。
John坐在窗邊,大開的木扇窗葉攔不住途經的風,裁縫師的髮被撩撥在整個海水般的空色中,帶著樓下晒衣場的肥皂味道擺動,Sherlock看著他──眼角的細紋像是勾起的暖色笑意──無比專注地操著針,一上一下補起他跑動中扯裂的襯衫袖片,他輕輕輕輕哼著一首小調,比秋雨還輕,比冬陽還淡,連偶而走調了的小小音符彷彿都是為了此刻存在,於是那種愜意透過空氣消融在房間中。
一旁的矮桌上放著烤的焦黃的小圓麵包,小半碟蜂蜜淋著半融的奶油,盛在杯子中的是滿滿的焦糖蘋果醬,外帶咖啡杯移到了一邊,正中間放著半個透明晶亮的楊梨派,杏子醬在上頭反射著澄澈光芒,周圍的空氣被烘地溫暖極了。
最後裁縫師用犬齒扯斷了縫線,Sherlock翻身起床,正巧撞上對方望過來的雙眼,如一池將人溺斃的初春之海。
那個瞬間,世界彷彿在他們之外。
#
「好了。」John拍整好對方衣服上的摺皺,順手便把一頂偵探帽壓上對方微卷的髮,「現在,我們出門搭電車吧!」他笑著打開門,光從外頭陷落拉出一條朦朧細影。
「這樣算是什麼?變裝?」指揮家挑挑眉,裡頭的不屑John看在眼裡可是一清二楚。
「不要小看了普通人對既定印象的執迷不誤。」他眨眨眼,指揮家挑起唇邊一道弧線,「那可真是受教了,我親愛的人類學家。」
#
捷克的路面電車班次很多,常常幾分鐘就來一班,很是方便。
John才剛買完票電車轉過街角已經到達,他連忙拉著黑髮指揮家上了車,穿過一整排的位子,這個時間點學生和上班族都已經散去,除了老人家外就剩下聒噪不休的觀光客,他們兩人一直走到最後一排才落座。
指揮家乖乖任由他拉著走,John有片刻誤以為自己今天不過是帶寵物出來溜達溜達。
開動沒多久,他們對面正好迎來反向的電車,外頭的廣告大大寫著布拉格音樂節的資訊,John只一眼便看出那個廣告中啟用的傢伙是哪位,巨幅海報中那人雙手伸展猶如即將起飛的渡鴉,彷彿二維平面的一個背影也留不住他。
「看什麼?」Sherlock湊了上來,把裁縫師的臉扳向自己,然後一道小小的抽氣聲,那個音調感覺太過稚嫩,抬頭便看見側前座穿著吊帶褲的男孩望向他們,兩手環抱著與他小身板不太搭嘎的低音號,驚訝地連嘴巴都忘記闔上。
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John朝著男孩眨眨眼,對方瞭然地點點頭,看來每個小孩心中都有一個冒險夢,「都幫你變裝還看得出來了,看來對方是你忠實的小粉絲。」他低聲朝Sherlock調侃道,指揮家轉頭便看見他眼角滿滿都是笑意,在那之間,Sherlock的心像是慢了十六分之一個音符,然後整個世界驟然靜了下來,裁縫師的側臉像是要融入身後的光中,誰的手機鬧鈴嗶嗶叫響,正午過半。
Sherlock斂下一半眼簾,John的身影明亮地灼熱,因而……在他太過遼闊的眼底,留下了過曝的畫面。
逃亡倒數七個小時。
#
他們漫無目的地搭著電車在布拉格裡頭經過一個個街道巷弄,城堡區、小城區、舊城區、新城區、猶太區,途經廣場市集時John帶著指揮家下了車拎著兩個空心麵包卷,兩個人隨意挑了張長椅就吃了起來。剛出爐的麵包熱得燙手,外頭裹著一層厚厚糖粉,咬下去時焦脆香甜的顆粒一不小心便落滿一地。
Sherlock咬著自己有些晚的那份午餐,一群鴿子咕咕叫著聚集到他們腳邊,「你在焦躁什麼?」如此迫切地,對他展示著整個城市。
指揮家沒有轉頭,John拿著麵包的指尖卻一陣輕顫。
「大概是,」他停頓了一下,彷彿在斟酌最洽當的用詞,「怕你之後沒機會再像這樣一覽整個布拉格……」因為你擁有整座天空,而我注定只能站在原地,遠遠望著你的背影飛翔在無垠遼闊的蔚藍之中。
於是我所能給你的,唯一的,就是這整個我曾經在此出生,也將會在這裡死去的──我的全部的世界。
鴿群突然刷的一聲齊地飛起,雪白的羽毛在他們四周紛紛落下,振翅的聲音很大很大,大到周遭的喧鬧完全被掩蓋;大到聽不到彼此的話語;大到只剩下空氣被破開的聲音。
John說:「我想我愛你。」在一片振翅聲中。
#
高堡是布拉格城市的發祥地,有著高貴的公主與英俊的農夫相愛的美麗傳說;它高踞在山崖上,居高臨下。
指揮家盯著底下的城市,其實夏天的太陽落得很晚,傍晚五點,遠方的地平線依舊明晃晃地像是連天燈火。
「嘿,該走了。」John從他身後走近,晃著掌中的手機,「我可不想再接到你哥的電話或是簡訊提醒務必在開演前帶你到魯道夫宮準備。」
「你大可以不理他。」指揮家轉身,於是滿城逐漸燃起光點漫延成一片,他是全幅夜景中消瘦的一道暗影,生來就叫人難以忽視。
裁縫師翻了翻白眼,「有外交部長當兄弟的可不是我。」
#
走到公車站牌的途中,一對戀人在聖馬丁教堂旁哼著歌,他們擁著輕輕搖晃慢舞,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的旋律斷斷續續傳了過來,他們走得很靠近,擺動的手總會不小心劃過對方。
也許,Sherlock看著小個子的裁縫師的髮旋,在音樂之外,這貧瘠的真實中,終於有什麼……可以成為他的錨點。
Sherlock醒來的時候,外頭已從拂曉升騰成一整片的喧嘩從各個縫隙淌流鑽入,轉角的街區似乎就是個小市集。
挽著小籃子的人們穿梭其中。
泛著晨露的新鮮萵苣帶著濃濃泥土味兒,旁邊是堆地小山似的馬鈴薯丘,百里香被綁成一串串吊掛在小攤前,甜桃紅地像是要滴出蜜,覆盆子果醋猶如將渲染的彩霞裝瓶,曲線般的玻璃裡頭盛滿的液體濃淡有致,對面的外頭擺的是大罐大罐的橄欖油,乾酪和各色香料錯落在木板架上,蘋果的紅、山柿的橘、萊姆的黃、酪梨的綠、甸果的藍、葡萄的靛、桑葚的紫,整個空間猶如油彩未乾的靜物畫,一切在橙金色的陽光輕攏中,濃艷艷地滴落了下來。
John坐在窗邊,大開的木扇窗葉攔不住途經的風,裁縫師的髮被撩撥在整個海水般的空色中,帶著樓下晒衣場的肥皂味道擺動,Sherlock看著他──眼角的細紋像是勾起的暖色笑意──無比專注地操著針,一上一下補起他跑動中扯裂的襯衫袖片,他輕輕輕輕哼著一首小調,比秋雨還輕,比冬陽還淡,連偶而走調了的小小音符彷彿都是為了此刻存在,於是那種愜意透過空氣消融在房間中。
一旁的矮桌上放著烤的焦黃的小圓麵包,小半碟蜂蜜淋著半融的奶油,盛在杯子中的是滿滿的焦糖蘋果醬,外帶咖啡杯移到了一邊,正中間放著半個透明晶亮的楊梨派,杏子醬在上頭反射著澄澈光芒,周圍的空氣被烘地溫暖極了。
最後裁縫師用犬齒扯斷了縫線,Sherlock翻身起床,正巧撞上對方望過來的雙眼,如一池將人溺斃的初春之海。
那個瞬間,世界彷彿在他們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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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John拍整好對方衣服上的摺皺,順手便把一頂偵探帽壓上對方微卷的髮,「現在,我們出門搭電車吧!」他笑著打開門,光從外頭陷落拉出一條朦朧細影。
「這樣算是什麼?變裝?」指揮家挑挑眉,裡頭的不屑John看在眼裡可是一清二楚。
「不要小看了普通人對既定印象的執迷不誤。」他眨眨眼,指揮家挑起唇邊一道弧線,「那可真是受教了,我親愛的人類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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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克的路面電車班次很多,常常幾分鐘就來一班,很是方便。
John才剛買完票電車轉過街角已經到達,他連忙拉著黑髮指揮家上了車,穿過一整排的位子,這個時間點學生和上班族都已經散去,除了老人家外就剩下聒噪不休的觀光客,他們兩人一直走到最後一排才落座。
指揮家乖乖任由他拉著走,John有片刻誤以為自己今天不過是帶寵物出來溜達溜達。
開動沒多久,他們對面正好迎來反向的電車,外頭的廣告大大寫著布拉格音樂節的資訊,John只一眼便看出那個廣告中啟用的傢伙是哪位,巨幅海報中那人雙手伸展猶如即將起飛的渡鴉,彷彿二維平面的一個背影也留不住他。
「看什麼?」Sherlock湊了上來,把裁縫師的臉扳向自己,然後一道小小的抽氣聲,那個音調感覺太過稚嫩,抬頭便看見側前座穿著吊帶褲的男孩望向他們,兩手環抱著與他小身板不太搭嘎的低音號,驚訝地連嘴巴都忘記闔上。
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John朝著男孩眨眨眼,對方瞭然地點點頭,看來每個小孩心中都有一個冒險夢,「都幫你變裝還看得出來了,看來對方是你忠實的小粉絲。」他低聲朝Sherlock調侃道,指揮家轉頭便看見他眼角滿滿都是笑意,在那之間,Sherlock的心像是慢了十六分之一個音符,然後整個世界驟然靜了下來,裁縫師的側臉像是要融入身後的光中,誰的手機鬧鈴嗶嗶叫響,正午過半。
Sherlock斂下一半眼簾,John的身影明亮地灼熱,因而……在他太過遼闊的眼底,留下了過曝的畫面。
逃亡倒數七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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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漫無目的地搭著電車在布拉格裡頭經過一個個街道巷弄,城堡區、小城區、舊城區、新城區、猶太區,途經廣場市集時John帶著指揮家下了車拎著兩個空心麵包卷,兩個人隨意挑了張長椅就吃了起來。剛出爐的麵包熱得燙手,外頭裹著一層厚厚糖粉,咬下去時焦脆香甜的顆粒一不小心便落滿一地。
Sherlock咬著自己有些晚的那份午餐,一群鴿子咕咕叫著聚集到他們腳邊,「你在焦躁什麼?」如此迫切地,對他展示著整個城市。
指揮家沒有轉頭,John拿著麵包的指尖卻一陣輕顫。
「大概是,」他停頓了一下,彷彿在斟酌最洽當的用詞,「怕你之後沒機會再像這樣一覽整個布拉格……」因為你擁有整座天空,而我注定只能站在原地,遠遠望著你的背影飛翔在無垠遼闊的蔚藍之中。
於是我所能給你的,唯一的,就是這整個我曾經在此出生,也將會在這裡死去的──我的全部的世界。
鴿群突然刷的一聲齊地飛起,雪白的羽毛在他們四周紛紛落下,振翅的聲音很大很大,大到周遭的喧鬧完全被掩蓋;大到聽不到彼此的話語;大到只剩下空氣被破開的聲音。
John說:「我想我愛你。」在一片振翅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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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堡是布拉格城市的發祥地,有著高貴的公主與英俊的農夫相愛的美麗傳說;它高踞在山崖上,居高臨下。
指揮家盯著底下的城市,其實夏天的太陽落得很晚,傍晚五點,遠方的地平線依舊明晃晃地像是連天燈火。
「嘿,該走了。」John從他身後走近,晃著掌中的手機,「我可不想再接到你哥的電話或是簡訊提醒務必在開演前帶你到魯道夫宮準備。」
「你大可以不理他。」指揮家轉身,於是滿城逐漸燃起光點漫延成一片,他是全幅夜景中消瘦的一道暗影,生來就叫人難以忽視。
裁縫師翻了翻白眼,「有外交部長當兄弟的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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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公車站牌的途中,一對戀人在聖馬丁教堂旁哼著歌,他們擁著輕輕搖晃慢舞,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的旋律斷斷續續傳了過來,他們走得很靠近,擺動的手總會不小心劃過對方。
也許,Sherlock看著小個子的裁縫師的髮旋,在音樂之外,這貧瘠的真實中,終於有什麼……可以成為他的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