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Behind A Fairytale
意外總是來的令人措手不及。
聖瓦茨拉夫禮拜堂的警報響起時,John正在欣賞牆壁的下部裝飾的1300塊波西米亞寶石,受到平日參觀限制的關係,讓裁縫師一旦得到機會跟著Sherlock溜進去,便稍微鬆懈了些。
於是在震耳欲聾的蜂鳴撞開一室靜謐後,John硬是慢了好幾拍才跟上指揮家奔跑起的步伐,硬底的鞋跟踏在地板上如同秒針答答答一路標誌他們飛速流失的時間。
警衛的哨子在後頭響地彷彿噩夜哭嚎,Sherlock沒有回頭,John也沒有,他們的盡頭就在眼前,這段長廊的盡頭,這段冒險的盡頭,於是所有的回首不過惘然,就連呼吸都嫌過長。
轉彎,加速,大口吸氣,門外射進的光像是暴雨中的燈塔,二十公尺的距離像是從另一道星河奔赴而來的光年,子彈上膛,槍響。
John感到褲管旁一陣疾風,一個激靈,腳踝差點拐了過去,然後手便被一股力道緊緊揣住,微涼的溫度自掌心傳來──微凸的指節,皮膚紋路,兩個人共用一種心跳頻率──密合地沒有一絲縫隙,於是……一整座清釅悠長的宇宙似乎悄然在他們手中成形。
他們奪門而出,穿過一個又一個街口,疾馳而來的公車讓兩人猛然剎車又轉彎奔去,閃爍的燈如銀河外的星,布拉格的小裁縫師和倫敦的大指揮家邁開腿一步兩步三步,跑在這條長長長長的道路上。
於是就有了種錯覺,錯以為只要緊握住對方,就能抵擋什麼,例如追捕,例如宿命,例如哀傷,例如終究會分離。
午夜三點。
逃亡倒數十六小時半。
#
卡夫卡的故居在這樣的時間點沒有什麼人,清爽的水藍色外牆似乎是刻意提醒經過的遊人,這位超現實主義者其實有他明朗、風趣的部分在。
白日裡朝拜的人很多,可是John總有種疑惑,這些來赴往去的人是否有真的知道卡夫卡生平最恐懼的,就是失去他獨自擁抱的孤獨感?
否則,這些人,這些似乎秉持崇敬心態的人又怎會在心醉於他孤獨下衍生出極致的扭曲之美時,復用繁華來攪亂此一淨土。
黑貓咻的一聲從街尾竄過,在暗淡的燈光中John和Sherlock兩人一齊跌坐在前頭的石磚上,鬆懈下來的瞬間力氣彷彿也同時也被抽盡,凌晨時分四周是一片淡漠的黑,John這才感到右腳傳來的一陣陣抽痛感,怕是剛剛的那個半拐和後來的幾個踩停真的傷了腳踝吧,他一邊想著伸手便摸上褲腳。
意料之外的,腿上傳來的撫觸有點冷,一隻不屬於他的掌心帶著冷冷的涼意令他顫了下,居然使他腳踝上的熱度降下些許。
其實Sherlock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看到對方褲角下露出的象牙色肌膚時就這樣撫了上去,或許是因為那在燈光下泛著的盈潤微光的暈染讓人感覺快要消失,轉眼間他便已不自覺地碰觸而上。
John的皮膚有些燙,指揮家可以輕易地感受指尖底下浮起的一顆顆小疙瘩,那些小點彷彿在他手中彈跳的音符,以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方式出現在另一人身上,就像是共享了他的一部分,指揮家突然就有了股衝動,那股無以名狀的迫切使他抬頭望向了裁縫師。
而那短短須臾,對方正巧也望進他眼底,長睫如防風林攔住了整池的汪洋,蜜色的碎髮落在眼上,逆光之下有種陽光破碎了的錯覺,遙遙幾吋間,黑卷髮下半透明的瞳是異常深邃的重力場,彷彿塌縮的恆星,在它之中,連光也逃逸不了。
於是一個衝動,他在玻璃色的眼眸中前傾吻上了Sherlock的唇。
而那一種全然沒有設限的劇烈熱度,瞬間打亂了兩人的自制。
John的唇有些乾燥,帶著淡淡的甜橙味竄進Sherlock的呼吸中,像是清晨的濃醇咖啡,撩撥起對方的味覺,指揮家忍不住探出舌尖輕掃過了John的唇,底下的紋理是凹陷的琴弦,伴著小小的悶哼,不知誰先開始,他們撞向彼此,似乎透過這種靠近來把自己融入對方,他的長指撩起棉質的襯衫,他偏過頭咬上對方頸邊;他扯著細若縫線般的髮,他撫上脊柱一路向下;他分享他的溫度,他吸允他的唇。
他們在眼中看到自己,於是有那麼個飛竄如流夜之星芒的剎那,他們以一種不屬於任何人的方式擁有了對方。
而John在那刻體認到,自己居然會如同浮濫肥皂劇般,只一眼,便對一個人上了心。
他閉上眼,感到睫毛掃過對方高聳的鼻樑,底下的波瀾被掩在寂靜之後,然後他推開對方,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是如此微小,彷彿輕易一個拉扯便陷落下去。
Sherlock面向他,半垂的眼簾下,瞳中的流轉顯得高深難測。
「先找個地方休息會吧,畢竟接下來還要繼續你的冒險,我可不想到一半累倒。」John撐起身子,底下的粉塵如紛飛大雪墜了一地,這是一場關於逃離的遊戲,John想著,他們還有十四個小時,然後分道揚鑣。
時間滴答滴答。
#
已是一日的清晨,送報童踩著腳下輪軸轉動如風從他們身邊咻的一聲奔向遠方,這附近的街道仍然悄若無人。
John挑了間有些簡陋的民宿,外頭的牆面都已經褪色,壁癌沿著裂縫漫沿成一整面的沼地,裡頭的櫃台接待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替他們登記了房間後,連一個好奇的眼神都吝嗇賞賜,便把有些銅鏽的鑰匙扔了過去,繼續回後頭補足睡眠。
木門咿呀一聲被開啟,John環顧了一下室內,明顯的霉味也令他不住皺起了眉頭,倒是Sherlock一臉自在的走進去,絲毫沒有厭惡,那種優雅如貓科的神態踩上被菸蒂燒出好幾個焦洞的地毯,居然給人一種身處五星飯店的幻覺。
「我以為你會……」
「不習慣?」指揮家像是知道對方想問什麼,直接接了下去。「在意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無聊極了。」他把自己摔在一張床上,混濁的空氣糟得讓John大力咳了起來。
指揮家的話似乎別有含意,John拉開了窗戶,外頭清新的空氣灌入,頓時讓人舒服許多。
他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句話,喜歡的人同時也喜歡自己,那彷彿是世上最大的奇蹟。
躺上自己的床,Sherlock微卷的髮從被中掉了出來,John閉上雙眼。
逃亡倒數十三小時。
意外總是來的令人措手不及。
聖瓦茨拉夫禮拜堂的警報響起時,John正在欣賞牆壁的下部裝飾的1300塊波西米亞寶石,受到平日參觀限制的關係,讓裁縫師一旦得到機會跟著Sherlock溜進去,便稍微鬆懈了些。
於是在震耳欲聾的蜂鳴撞開一室靜謐後,John硬是慢了好幾拍才跟上指揮家奔跑起的步伐,硬底的鞋跟踏在地板上如同秒針答答答一路標誌他們飛速流失的時間。
警衛的哨子在後頭響地彷彿噩夜哭嚎,Sherlock沒有回頭,John也沒有,他們的盡頭就在眼前,這段長廊的盡頭,這段冒險的盡頭,於是所有的回首不過惘然,就連呼吸都嫌過長。
轉彎,加速,大口吸氣,門外射進的光像是暴雨中的燈塔,二十公尺的距離像是從另一道星河奔赴而來的光年,子彈上膛,槍響。
John感到褲管旁一陣疾風,一個激靈,腳踝差點拐了過去,然後手便被一股力道緊緊揣住,微涼的溫度自掌心傳來──微凸的指節,皮膚紋路,兩個人共用一種心跳頻率──密合地沒有一絲縫隙,於是……一整座清釅悠長的宇宙似乎悄然在他們手中成形。
他們奪門而出,穿過一個又一個街口,疾馳而來的公車讓兩人猛然剎車又轉彎奔去,閃爍的燈如銀河外的星,布拉格的小裁縫師和倫敦的大指揮家邁開腿一步兩步三步,跑在這條長長長長的道路上。
於是就有了種錯覺,錯以為只要緊握住對方,就能抵擋什麼,例如追捕,例如宿命,例如哀傷,例如終究會分離。
午夜三點。
逃亡倒數十六小時半。
#
卡夫卡的故居在這樣的時間點沒有什麼人,清爽的水藍色外牆似乎是刻意提醒經過的遊人,這位超現實主義者其實有他明朗、風趣的部分在。
白日裡朝拜的人很多,可是John總有種疑惑,這些來赴往去的人是否有真的知道卡夫卡生平最恐懼的,就是失去他獨自擁抱的孤獨感?
否則,這些人,這些似乎秉持崇敬心態的人又怎會在心醉於他孤獨下衍生出極致的扭曲之美時,復用繁華來攪亂此一淨土。
黑貓咻的一聲從街尾竄過,在暗淡的燈光中John和Sherlock兩人一齊跌坐在前頭的石磚上,鬆懈下來的瞬間力氣彷彿也同時也被抽盡,凌晨時分四周是一片淡漠的黑,John這才感到右腳傳來的一陣陣抽痛感,怕是剛剛的那個半拐和後來的幾個踩停真的傷了腳踝吧,他一邊想著伸手便摸上褲腳。
意料之外的,腿上傳來的撫觸有點冷,一隻不屬於他的掌心帶著冷冷的涼意令他顫了下,居然使他腳踝上的熱度降下些許。
其實Sherlock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看到對方褲角下露出的象牙色肌膚時就這樣撫了上去,或許是因為那在燈光下泛著的盈潤微光的暈染讓人感覺快要消失,轉眼間他便已不自覺地碰觸而上。
John的皮膚有些燙,指揮家可以輕易地感受指尖底下浮起的一顆顆小疙瘩,那些小點彷彿在他手中彈跳的音符,以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方式出現在另一人身上,就像是共享了他的一部分,指揮家突然就有了股衝動,那股無以名狀的迫切使他抬頭望向了裁縫師。
而那短短須臾,對方正巧也望進他眼底,長睫如防風林攔住了整池的汪洋,蜜色的碎髮落在眼上,逆光之下有種陽光破碎了的錯覺,遙遙幾吋間,黑卷髮下半透明的瞳是異常深邃的重力場,彷彿塌縮的恆星,在它之中,連光也逃逸不了。
於是一個衝動,他在玻璃色的眼眸中前傾吻上了Sherlock的唇。
而那一種全然沒有設限的劇烈熱度,瞬間打亂了兩人的自制。
John的唇有些乾燥,帶著淡淡的甜橙味竄進Sherlock的呼吸中,像是清晨的濃醇咖啡,撩撥起對方的味覺,指揮家忍不住探出舌尖輕掃過了John的唇,底下的紋理是凹陷的琴弦,伴著小小的悶哼,不知誰先開始,他們撞向彼此,似乎透過這種靠近來把自己融入對方,他的長指撩起棉質的襯衫,他偏過頭咬上對方頸邊;他扯著細若縫線般的髮,他撫上脊柱一路向下;他分享他的溫度,他吸允他的唇。
他們在眼中看到自己,於是有那麼個飛竄如流夜之星芒的剎那,他們以一種不屬於任何人的方式擁有了對方。
而John在那刻體認到,自己居然會如同浮濫肥皂劇般,只一眼,便對一個人上了心。
他閉上眼,感到睫毛掃過對方高聳的鼻樑,底下的波瀾被掩在寂靜之後,然後他推開對方,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是如此微小,彷彿輕易一個拉扯便陷落下去。
Sherlock面向他,半垂的眼簾下,瞳中的流轉顯得高深難測。
「先找個地方休息會吧,畢竟接下來還要繼續你的冒險,我可不想到一半累倒。」John撐起身子,底下的粉塵如紛飛大雪墜了一地,這是一場關於逃離的遊戲,John想著,他們還有十四個小時,然後分道揚鑣。
時間滴答滴答。
#
已是一日的清晨,送報童踩著腳下輪軸轉動如風從他們身邊咻的一聲奔向遠方,這附近的街道仍然悄若無人。
John挑了間有些簡陋的民宿,外頭的牆面都已經褪色,壁癌沿著裂縫漫沿成一整面的沼地,裡頭的櫃台接待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替他們登記了房間後,連一個好奇的眼神都吝嗇賞賜,便把有些銅鏽的鑰匙扔了過去,繼續回後頭補足睡眠。
木門咿呀一聲被開啟,John環顧了一下室內,明顯的霉味也令他不住皺起了眉頭,倒是Sherlock一臉自在的走進去,絲毫沒有厭惡,那種優雅如貓科的神態踩上被菸蒂燒出好幾個焦洞的地毯,居然給人一種身處五星飯店的幻覺。
「我以為你會……」
「不習慣?」指揮家像是知道對方想問什麼,直接接了下去。「在意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無聊極了。」他把自己摔在一張床上,混濁的空氣糟得讓John大力咳了起來。
指揮家的話似乎別有含意,John拉開了窗戶,外頭清新的空氣灌入,頓時讓人舒服許多。
他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句話,喜歡的人同時也喜歡自己,那彷彿是世上最大的奇蹟。
躺上自己的床,Sherlock微卷的髮從被中掉了出來,John閉上雙眼。
逃亡倒數十三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