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 Darkest Night
他曾經以為他們是一樣的。
第一次相遇,少年站在驛道上,周圍走動的人群匆匆匆匆,他茫茫然望向天穹,一輪明月當頭灑下,Pitch心想著自己是如此痛恨那洪荒中陰魂不散的金色光河,少年微垮的肩一震,又一個調皮的孩子穿過他清淡的色彩,他懂……Pitch感覺早已不再跳動的心突地抽了下,他們是一樣的,暗影中的男人緊了緊拳頭,冷情的嘴角恰恰彎出一個勉強可稱之為微笑的弧度,一瞬間讓他銳利的五官全都柔和起來,莫名勾人。
他想,幾乎是確定地這麼想,有一天少年會成為站在他身側行走如風的那個存在。
而現在,他輕輕念著舌尖上的字,Jack Frost,他已經有了他的名。
第二次相遇,那時他闖進牙仙宮正與那群天真愚蠢的傢伙們對峙著,Pitch以一種戲耍挑釁的姿態在各處如鬼魅現影,他滿意地看著這幢本該華麗濃艷的殿堂在他眼中一點一點剝落失色,像是親眼望見潔白牆桓染上霉斑壁癌,一種巨大的暢快貫穿他身,那些曾經侵蝕吞噬他的痛感終於如天懲般降臨於這幫偽善者。
Pitch不信神,他就是自己的神。接著那道身影就這麼招入眼中,少年依舊維持著初見時的模樣,牙仙宮的日光如同夕照似帶有一種懾人的溫度降臨他。
Jack離地有點遠,不語的少年就這麼站著,沉靜而優雅,攏在光中如褪去光澤的銀飾,剎那間男人感到有點慌了,Jack是隨著那群守護者進來的,是否……未開始,他卻已然失去了他?
最後張口吐出的諷刺終於讓對方望向他,他看著那雙眼,彷彿倒灌了整座汪洋的盈潤藍眸,初次映上他的身影,卻在下一秒黯淡如暴雨中翻起的黑浪。
第三次相遇,他們拔刀相向。他是如此憎恨那群讓他挺身相護的人們,他的暗影最終吸收了那個以糖霜蜂蜜推疊幻影收買人群的小矮子。
後來Jack幾乎是暴怒地以漫天雪霜撲向他,他措手不及被衝得老遠,最後在空中晃了幾下踉蹌地橫過整個月夜。
他是夜魔,恐懼形塑了他,而他的存在卻要別人來定義。
驕傲如他,又何止是不甘心能夠概括。
第四次相遇,Pitch將他誘至身邊。
領著他一路在陰暗中竄跑,任由恐懼將他包裹,聽著每個踏下的腳步聲被隱藏在其中的破碎微響是那麼微不足道,他感到喜悅醞著他,將他冰冷的內心捲成一個巨大虹光。
他們──那群守護者,將要失去這個他深切渴望的少年,舌尖滑過嘴角。
第五次……第五次相遇,他什麼也記不清。Jack被他摔落冰谷的一瞬間,他伸出的手是否曾經停頓也已不重要,因為在他衝動折斷那支形狀優美的雪杖後,似乎也把某些來不及說出口的冀望一併毀滅,手邊傳來的體溫和錯落響起的腳步終究如沙地拔高而起的蜃氣之樓碎裂一地,他們原該是一樣的!
可在那個片刻,仰角上抬的蔚藍雙眼倒映著的是北極整座沉澈明朗的蒼穹,其中環著的淡淡虹圈在鑲嵌在之中的極光,而他的身影那麼暗那麼深,突地Pitch就這麼害怕起來,害怕最後……最後少年終會了解──他只是個被眾生一樣會恐懼,會疼痛且深感寂寞的人。
第六次相遇,他看著手下的噩夢一點一滴由濃濃墨黑染回可憎的沙金,他已明瞭,這是一場無法挽回的戰役。
就如同Pitch早已明白的那件事一樣,他們一個個躍入空中,飛翔。
可唯有少年的衣襬帽兜灌進風,像是急欲穿透而出的肉翼,Jack踩踏著氣流一如泅泳的游魚,那是連擁有薄翅的Tooth Fairy都無法比擬的,風的禮讚。
然後,Pitch就這麼失去消息。
於是當事後Jack在多年後回憶起那段歲月,畫面總是模糊朦朧猶似他從水中望出的月。
縱使Pitch在黑暗中凝望著他的漆黑眼眸是那般真實,當中的千迴百轉早已在四季中流逝,而他在夜裡偶一失神的片刻也都不足為道。
那些在這時間巨流中的小小片段,那些感悟與體會,亦或是說不清的情緒叫不叫愛也都不再重要。
發生的已經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