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榜
寫在前頭: 這裡是雁,終於開狼牙棒坑了! 靖蘇和藺蘇左右打了一個星期,最終還是決定藺蘇啦! 因為藺晨路線,蘇兄明顯比較輕鬆自在快樂幸福啊,靖蘇根本一虐千里QWQ 這篇是走電視劇後續補完路線,小說設定還是有所不同咩(尤其是霓凰還有個聶鐸) PS有俺在,食物是少不了DER 藺晨自己排得蜜月旅行總要走一走,查了高人畫的地圖,大梁基本上近似南宋版圖,江左差不多等於江南,所以會出現中式南方(主江浙蘇杭)料理=ˇ= 回首 【藺晨x梅長蘇,微靖→蘇,藺蘇流三人小家庭出沒】 12.27 01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有個人告訴他,無論他目的有多遠,過程有多難,他都會站在那處等他,只要他回頭就能找著他。 隔天那個人就跑來跟他說,他是不會傻等在原地,如果他回不來怎麼辦?那個人意氣風發的告訴他,他會陪他走到最後一日,到哪都別想甩掉他。 那個人叫藺晨,一個不認林殊,只認識梅長蘇的友人。 ※ 「來,這裡的小餛飩特別好吃,皮薄到透光,配上蔥花蒜葉和蛋皮絲,再喝上一口老母雞湯,美味又暖胃。」藺晨將一碗餛飩擺到梅長蘇面前,自己則坐回擺滿佳餚的另一頭。 「你啃著醬肘子,好意思只給我吃餛飩?」梅長蘇捧起餛飩,掌心稍稍傾斜,搖晃著碗裡的湯,以賞花賞畫的目光仔細看著手裡的餛飩。 「忌油忌辣忌酒,你也只能吃些溫補滋養的菜餚了,是誰自己把身體糟蹋壞的啊?」藺晨啃了滿嘴油光,能讓嘴唇沾滿醬汁,下巴和嘴角都沒有油漬也是種技藝。 「是,少閣主說的是。」 「吃。」飛流把自己的那碗紅燒雞翅推到梅長蘇面前。 「唉,我說,小飛流,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啊?」藺晨直接把雞翅搬到自己面前,「長蘇不能吃。」 「蘇哥哥,可以吃。」把醬肘子搬過去。 「不能吃。」把肘子挪回來。 「可以!」飛流一鼓作氣將肘子、雞翅外加豆酥魚全推到梅長蘇面前。 眼看飛流和藺晨又要鬧起來了,梅長蘇連忙將菜餚各歸原處,安撫飛流說:「飛流,沒關係,蘇哥哥其實並沒有很想吃,只是看不過藺晨吃相太難看了點。」 「難看!」飛流狠狠咬了口雞翅,大有你吃肘子我就啃光雞翅的架式。 「你這小子!」藺晨戳了塊雞翅丟到自己碗裡,飛流就搶走一大塊肘子,兩人手上交鋒嘴巴也忙著吃。 梅長蘇靜靜地喝著小餛飩,熬煮數時辰的雞湯,薄如蟬翼的透亮餛飩皮滑潤柔軟,裹上粉色細緻的肉泥,一口就能吞進兩三顆,細細咀嚼品嘗在蔥香後散發出來的丁點肉味。 「晚點還有甜品,豬油年糕你是別想了,給你吃塊白糖還行。」藺晨逗完飛流就把剩下的肉都讓給對方,一邊還往飛流碗裡夾上幾口青菜,惹來飛流不滿的瞪視。 梅長蘇搖頭失笑,自從他身體稍稍恢復,藺晨依約帶著他遊山玩水,如果他身體能承受舟船搖盪、車馬顛簸,那吃點美食自然不成問題,再不濟還有藺晨的湯藥伺候,堂堂藺少閣主會連個消食藥丸都沒帶上? 偏偏藺晨去哪都下了禁口令,讓他只能看不能吃,還刻意在他面前吃的肆意豪邁,他也不是重視口腹之慾的人,藺晨的報復最多是讓他感到好笑。 是他失約在前,怪不得藺晨幼稚,若不是藺晨在,他是真的要留在北境了。 ※ 出征大渝第四十一天的夜晚,梅長蘇毫無預警的脫力,腿軟往下跌,一隻手從後托住他的腰,將他打橫抱起,輕柔地放到床上。 「你……為何,還不足三個月。」梅長蘇視線模糊,連睜眼都顯得費力。 「明明知道你一定會逞強,我又怎可能把完整的冰續丹給你?長蘇,你那可是在逼我殺你!」 「藺晨……」 「現在,換我逼你讓我救你了。」藺晨低沉著聲音說:「大渝未退、大梁未安,你怎可能安心去死呢?」 梅長蘇強撐著清醒,藺晨忙進忙外,他隱約瞧見帳門外朦朧的身影,期間不知昏迷了多久,他嗅到一絲血味從藺晨的胸口傳來。 「你們?」梅長蘇氣若游絲硬是擠出兩個字,胸口傳來劇痛,就像被人開了個洞一樣,血氣翻滾、鈍鐵捅心。 藺晨聲音透著疲憊,語氣輕柔的說:「放心,人都沒事,那幫子知道有救你的希望,血氣正旺著呢,我這也只能吊著你的命,要救你的病,沒可能了。」 「嗯。」梅長蘇手指勾了勾。 藺晨緊緊握住梅長蘇的指尖,熾熱的溫度昭示『他們都還活著』,梅長蘇心一安,再次昏了過去。 ※ 「唉──」藺晨重嘆口氣,搖頭晃腦步入外帳。 「他還好嗎?」蒙摯穿上裡衣蓋住胸前的包紮麻布。 「你快穿好衣服,還有甄平也是,別露出一點受過傷的痕跡,不然我就慘囉。」 「我沒事,快跟我說說小殊如何?」蒙摯焦慮的再三強調,若非情況不許,他都想拎起藺晨猛力搖晃了。 藺晨誇張地再次重嘆口氣說:「唉⋯⋯取心頭血,尤其是習武之人的血,無異於吸走他們的功力,元氣大傷,武力下跌,說不定琅琊榜上的武力排名都得換上一換,你說有沒有影響?要是被那誰知道,我可就慘了。」 「慘。」飛流雙手抱腿縮在角落。「蘇哥哥。」 「我慘沒關係,你蘇哥哥不能有事?我就知道你這小沒良心的一點都不關心你的藺晨哥哥自取了心頭血,又給你最關心的蘇治哥哥治療累不累?」 「蘇哥哥!」 藺晨拎過飛流的領子,雙手蹂躪飛流的腦袋,飛流連馬尾都被揉散了。 「哎,先別玩,告訴我們小殊怎樣了,好讓我們安下心啊!」蒙摯左看右看找不到下手的方向,藺晨和飛流不斷繞圈,轉得他眼都花了。 「沒事,瞧藺少閣主還能鬧的樣子,一定沒問題的,宗主說過,如果少閣主沒把事辦好,會跳窗逃逸而不是故作深沈。」黎綱撇嘴吐槽。 「哦⋯⋯那就好,那就好。」蒙摯看著面色蒼白的藺晨活潑玩鬧的模樣,有些擔心的說:「藺晨不是也取了血,怎麼還有精力逗飛流?我們可就靠他醫治小殊了。」 「那是他緊張後放鬆的方式,讓他鬧吧,昏了就把他抬到旁邊躺著。」甄平覺得自己已經緩過來了,照藺晨的話就是他的血氣已經補充回來了,只是短期內身體仍會比往常虛弱一點。 「原來如此,我怎麼就是看不懂你們的暗示呢。」蒙摯放鬆的笑了笑,「總之小殊沒事就好,武功什麼的都還能再練。」 「對了,列將軍,豫津和景睿還好嗎?」甄平問始終沈默立於角落的列戰英。 「你這小沒良心的,現在才想起我們嗎?」言豫津掀開門簾,刻意模仿藺晨的語氣說。「我們稍稍恢復就去探望一下宮羽姑娘了,不像你們這些粗人,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聽言豫津的用語,想來他們在外頭已經聽了好一會兒了。 以冰續草為引,用九人的血氣化解火寒之毒,補充中毒者的生命,中毒之人才能徹底痊癒,然而梅長蘇絕不允許自己的命是用別人的命換來的。 藺晨自拿到冰續草時就知道,以梅長蘇事事以大梁為先,以靖王為重的個性,遲早會跟他索取冰續草把自己最後的性命燃燒殆盡——事實上比他預期的更早也更決然。 事後細想,藺晨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太有先見之明了,他改了冰續丹的配方,催發體力的效用僅存一半,加強冰續草吸收血氣的作用,一旦梅長蘇身體虧空至極限,他就必須及時補上更多的血氣,否則必死無疑。 給血與吸血的雙方都必須自願,多虧梅長蘇身在軍中,只要大渝一日未敗,梅長蘇的生存意志絕對十足堅定,而他周圍又有一群肝膽相照武藝超群、因國難而聚在一起的好友。 蒙摯、飛流、甄平、黎綱、言豫津、蕭景睿、列戰英、宮羽,以及藺晨自己。 出征前,藺晨在大街上聽聞言豫津與蕭景睿要加入軍隊時就算好了,湊齊人數才有一絲希望,即便仍差一人,但是他別無選擇 藺晨只能賭習武之人的血氣更盛,取走一滴心頭血,更勝普通人數十倍。他賭百年前犧牲之人是普通人,也賭九血結晶能拉回梅長蘇的命。 他賭贏了。 如果調養得當,梅長蘇的身體會比初入金陵時更好一些,雖然比不上常人,至少不會再咳血昏迷了。 只是藺晨決定短期內都不會告訴旁人,晏太夫沒跟來北境,梅長蘇的病情由他說了算。 ※ 12.30 02 奮力吸口氣,炭火的氣息撲入鼻尖,烘烤的暖意讓梅長蘇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他轉動眼珠卻發現上下眼簾黏在一起,乾澀得讓他無法睜眼,動了動指尖,有一團暖暖的指腹肉勾著他。 「蘇哥哥——」 是飛流的聲音。 「你的蘇哥哥醒了嗎?」藺晨的聲音隨著說話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床邊。 「嗚……」梅長蘇腦海中千言萬語到口卻出不了聲。 「你先別說話,也別急著睜眼,飛流,去把門口的炭火搬到外帳,別燒到長蘇的眼睛。」 淅瀝瀝的水聲傳來,溫熱的布巾蓋上梅長蘇的臉,大掌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眼眶周圍擦的格外的仔細,他手上的動作溫柔小心,嘴巴上的話卻背道而馳。 「我說你啊,真是不知死活,外頭都飄雪了還敢騎馬去看地形,說什麼要眼見為憑才能安心,結果一回來就倒了,不是浪費更多的時間嗎?而且你還是連累一票子將領跟你一起倒下,不過也多虧他們才能保住你這條小命。」 「蒙……」梅長蘇好不容易從布巾下擠出一個字又被藺晨滔滔不絕的壓下去。 「蒙大將軍沒事,大夥兒都沒事,只有你有事。」藺晨手裡的布巾還沒放下,對著後頭喊:「去拿壺熱水來,還有我爐上熬的藥。」 「哦。」飛流應聲離去,聽腳步聲應該是跑遠了。 梅長蘇放棄掙扎,乖乖讓藺晨擦臉,擦完了臉換擦手,手完之後換脖子,等到布巾從脖子往下滑,梅長蘇才睜開眼瞥向藺晨。 「唉,不是看你躺了三天沒沐浴嗎?」藺晨將布巾丟回水盆裡,「沒喝水前先別說話,我替你說。」 「嗯……」梅長蘇的喉嚨乾澀到像是有刀子在刮。 「第一,你喉嚨不能說話,一開口就止不住咳嗽,第二,你昏睡已久眼睛自然乾澀,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需要休息。」藺晨見梅長蘇眼露不屑,「這三日來了兩撥斥侯,都被打回去了,那些人休息幾個時辰就恢復了,有主帥坐鎮出不了大事兒。」 梅長蘇眨眼表示滿意,藺晨突然斂起表情,右手蓋著梅長蘇臉上,深深凝望著梅長蘇蒼白瘦弱的病容。 「還好你撐下去,如果,我說如果……」藺晨深吸了口氣,「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你忘了在你去金陵前,我對你說過……」 梅長蘇回望著藺晨,這個人說過,他會陪他到最後一日,無論時間長短,不管他是否健康,他都有自信,他會是最適合待在『梅長蘇』身邊的人。 他當時怎麼回答? 梅長蘇回說會照顧好自己,會盡可能的讓他能陪自己久一點。 他失約了,藺晨卻始終信守著承諾。 有時,梅長蘇會希望藺晨能夠失約,他已經欠了宮羽一份感情,他最好的回應就是不給宮羽任何機會與希望,那他能給藺晨何種回應? 藺晨和飛流是『梅長蘇』十三年生命裡最重要的兩人,而藺晨之於他,比親人複雜、朋友深切,他需要藺晨的醫術,又歡喜他的陪伴。 與藺晨相處,他不需要說太多言語,火寒之毒未解,藺晨都能猜出他的言語;他不需要端起丁點矜持,藺晨見過他各種狼狽落魄的時刻;他不需要廢任何心力,藺晨是僅需要一點暗示就能心領神會的聰明人。 身在金陵,發病昏迷的夜晚,擔憂靖王處境、煩惱下一步計謀,無數個午夜夢迴的驚醒時分,連燃燃爐火都驅不盡的寒意向他襲來,他總會想起藺晨,渴望有個明白能他心思又會想方設法逗樂他的人的陪伴。 面對藺晨,梅長蘇做不到決然。 梅長蘇吃力地抬起手,搭在藺晨的小臂上,骨感纖細的長指用盡全力地收攏,顫抖而微弱的力道掐住了藺晨的呼吸。 「水。」飛流幾乎是飛進來的,手上的熱水都倒掉一半了。 藺晨突然回過神來,發現梅長蘇有意收回手,他下意識抓住對方的手。 「聽說小殊醒了?太好了!」蒙摯跟著大步跨進來。 「蘇先生?」 「宗主!」 言豫津和黎綱同時跑進來,帶起一陣風颳開布簾,相互還撞了一下,讓後面的蕭景睿和甄平無奈地對看一眼。 飛流咬著下唇,小心翼翼地捧著水放到梅長蘇嘴邊,不過以飛流的動作用『塞』比較貼切。不過梅長蘇對上飛流閃著水光的純真眼神,心底早軟成一片,他抿了口水潤潤喉,床邊已經圍滿了人。 「謝謝。」 所有的話都化成一句道謝。 「小殊,你快跟我說說,身體怎麼樣?」 「唉,聽到蘇先生道謝我都不好意思了,不過一滴血而已,再來個兩碗都不是問題。」 「豫津,那是心頭血。」 藺晨的手早已默默改成把脈手勢,只是周圍人越來越吵,對上梅長蘇虛弱又帶著微笑的臉,他握了握對方的手站起身。 「通通給我滾出去!長蘇需要休息!」藺晨揮手趕人,管他是王公貴族還是將軍主帥,現在是醫者最大。 「哦,好好,小殊你先好好休息。」蒙摯識相的往外走,三步一回頭,每回頭看梅長蘇一眼就欣慰的點點頭。 「蘇先生別擔心,還有我們在,對吧,景睿!我們會幫蒙主帥的!」言豫津跳著把蕭景睿扯出去。 梅長蘇的圍帳內只剩下藺晨和飛流,梅長蘇微瞇著眼,長睫毛眨啊眨露出一絲疲態,然而他盡可能清醒地看著藺晨。 「我……我也滾。」藺晨看了眼趴在床邊一臉孺慕的飛流,「小飛流可以留下,蘇哥哥醒了記得叫我。」 飛流留給藺晨搖頭晃腦、擺來擺去的馬尾當回應。 ※ 1.1 03 一個月後,大梁軍前進大渝境內三十里,大渝退兵,來使求和,送上大片國土牛羊駿馬,力求簽訂三十年互不侵犯條約,金陵大臣或不滿或贊成或談判,之後便是文臣使節的事了。 北境安定,蒙摯暫時留守修整兵力,列戰英率部分軍力及大渝使節先行返金陵,而『林殊』三月守境的使命已完。 「蘇先生接下來有何打算?」蕭景睿捧著一個布包走到梅長蘇身側。 軍營柵欄外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乾枯原野上蓋了一層淺淺雪色,湛藍天空勃雲飛捲,北境的景致寂寥而壯闊。 「你是替豫津來問的?」 「不,是列將軍想知道,他不知該如何下筆勝戰捷報。」蕭景睿此時心情複雜,百感交集,臉上反而面無表情。 月前,冰續丹效力正強,梅長蘇趁著身體情況良好,筆跡有當年林殊的九成力道,早已親寫一封書信致霓凰郡主,無人知曉內容,但也能猜到個七八分,打從出征開始,梅長蘇就沒想過自己能活著回去。 三月戰事已了,梅長蘇生命無虞,那他是要回金陵呢?或是⋯⋯ 列戰英原是奉前靖王、現太子之命隨軍保護蘇先生,其實梅長蘇身邊高手如雲,本身又無須上前線何須一個堂堂將軍保護?列戰英的職責就是當太子的眼睛,定期彙報梅長蘇的情況,畢竟大渝戰線上至主帥蒙摯下至親兵飛流、甄平等人,都是以梅長蘇馬首是瞻,該瞞太子的事一定瞞得死緊,例如梅長蘇的病情、身體狀況和戰後去處。 可是經過三月戰事,梅長蘇恢復成林殊,又命懸一線死裡逃生,即便如此,梅長蘇的身體狀況仍是時好時壞,再無法當回『林殊』。 那拼命燃燒的赤子之魂,列戰英都看在眼裡,所以在大渝侵犯之事塵埃落定後,他猶豫了。 蘇先生為大梁與他的主子鞠躬盡瘁近乎死而後已,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他還要強迫蘇先生回金陵繼續勞心勞力嗎?即便太子口口聲聲說請蘇先生安享榮華,以蘇先生的性情又豈是遊手好閒之輩? 列戰英知曉自己若是如實回覆梅長蘇性命無虞,太子下令命他帶回蘇先生的話,他是綁也要把人綁回金陵。但他或許可以先詢問過本人的意見再做定奪? 不忠或是不仁? 列戰英猶豫再三最終選擇了後者,以蘇先生才智,總有辦法兩全其美。可是他無法公然違背太子的期許,只好請別人出面。 主帥蒙摯不合適,言豫津又太跳脫,其他人都是江左盟的人,只剩下蕭景睿一個選項,然而列戰英沒料到他因認同而產生的心軟,正巧搭上了另一人的安排。 或者說,另一人料事如神更勝麒麟才子,又遑論列戰英。 「捷報何時輪到由列將軍執筆了?真是有趣。」 「沒想到蘇先生也會開這種玩笑,你知道列將軍的捷報是給誰的,內容自然與軍中執筆不同。」蕭景睿解開布包舉至梅長蘇眼前說:「這是卸甲令、撫卹書與入宮銜牌,都給你了。」 三個木盒,三個答案。 活的引退,死的離開,以及,活的回去。 「沒想到景琰會給我三個選擇。」梅長蘇覺得胸口傳來隱隱刺痛,他沒想到蕭景琰會選擇放手,這讓他感動。 「太子只給列將軍一個。」蕭景睿隱晦地瞥了第三個木盒一眼,「另外兩個是靜貴妃娘娘給的。」 「静……」梅長蘇把『姨』含回嘴裡,他是林殊在他們之間早已不是秘密,光是蒙摯一口一個『小殊』就足以昭示眾人他的身分。 蕭景睿和言豫津還是喚他『蘇兄』或『蘇先生』也是他們的體貼,身分、姓名並不是最重要的,他們結交的是他這個人。 「貴妃娘娘透過母妃將這兩個盒子交給我,只說讓我在戰爭結束後交給蘇先生,母妃交代我千萬別打開,但豫津好奇,軍旅之間又無其他趣事……」 所以還是打開了。梅長蘇猜到蕭景睿又不好直對言豫津明說,『這是靜貴妃娘娘給蘇兄的保命錦囊』,打開後這兩人應該私下揣測許久,卸甲令還好說,撫卹書等同於讓梅長蘇殉國詐死,貴妃與出征副帥有何隱情?何況梅長蘇還是林殊,與靜貴妃應該是關係親密啊? 戰爭初期梅長蘇一心一意投入排兵布陣也沒多加注意,想必言豫津已然為他、太子與靜貴妃之間的關係譜了一百種故事。 眼前的三個木盒輕巧精緻卻重如泰山。 梅長蘇呼了口氣看了眼表情羞赧的蕭景睿,隨後他低頭注視著眼前的木盒,腦海中晃過了許多容顏,最終他拾起了中間的盒子。 「林殊已死,從今爾後,世間僅有梅長蘇。」 他了解靜姨,一如靜姨了解他,更甚者,他與靜姨同樣了解蕭景琰。 蕭景琰希望林殊回到他身邊,並非無法理解梅長蘇身分的尷尬,與退隱江湖的心願,只是比起『理解』,他更加不想失去。 所以林殊的靜姨越過自己的兒子,給予林殊選擇的機會,給予林殊再次成為梅長蘇,當回江左盟宗主,當回一個能夠瀟灑恣意、悠遊江湖的平民。 梅長蘇的這條命是那個人千方百計搶回來的,是該把他剩下的時間留給他了。 這次,他可不能再食言了。 1.3 04 端著盒子,梅長蘇回到營帳,藺晨意興闌珊以掌撐頭給燉藥煽火。梅長蘇花了一段時間才習慣藺晨穿著窄袖束褲,戰爭初起,每次回首,他看見藺晨眼前總會浮現那人向來寬袖垂墜、衣襬飛揚的模樣,從軍後卻束髮戴盔,拘謹的彷彿另一個人。 「你頭髮散了,不怕燒到?」梅長蘇坐到藺晨對面,把玩著一根丹蔘鬚。 「都給你燉過多少次藥,哪次燒到頭髮,太小看你大爺我了。」藺晨扭頭甩起長髮。 「飛流去哪兒?瞧你無聊的。」 「去找言小公子玩了。」藺晨丟幾顆貝子進藥爐裡,「小飛流寧願跟言小公子玩,也不願幫我綁個頭髮。」 「他幫你綁頭髮?不怕他把你的頭皮都扯下來。」梅長蘇喝口水,他可不認為藺晨披頭散髮是因為飛流跑了。 「他幫你綁的時候可認真專注,見到只有我在就跑了。」藺晨持續搧風的動作,若無其事的說:「蕭公子給你什麼?」 「你自個兒看。」 藺晨從梅長蘇懷裡迅速拿過盒子,打開後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驚訝的對梅長蘇說:「當真?」 「見景睿與豫津如見當年,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梅長蘇答非所問,他知道藺晨會懂。 「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麼?」藺晨抬起頭,眼神深沉暗光流轉。 「我之前已與景琰說分明。」注意到藺晨質疑的目光,梅長蘇再次抿了口水說:「若不是北境危矣,我恐怕還無法離開金陵。」 「你這次會守信吧?」 藥爐發出咕嚕咕嚕的水聲,熱氣蒸騰,藥香飄散,營帳被甄平和黎綱收拾得溫暖舒適,有幾分江左盟的氣氛,梅長蘇回視藺晨,瑯琊閣少閣主在他面前少有正經嚴肅,但藺晨一擺出那張臉,梅長蘇就知道對方是極為慎重,慎重到緊張不安。 因為他。 「自然。」 藺晨整個人輕盈起來,興致勃勃的問:「那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跟太子『說分明』的,直接提出從此別過江湖再見?」 「沒、可、能。」 「唉,你不能這樣,勾起我的興致又撒手不管。」藺晨怒而丟扇蹦起,在營帳內又飛又跳,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梅長蘇不理會藺晨發瘋,拿過扇子繼續搧著那小小藥爐,林殊的生活是酒、馬、刀劍與冷冽寒雪,梅長蘇的卻是藥爐、炭火、毛裘與一壺茶。 他重新當了三個月的林殊,已然心滿意足,該是當回梅長蘇的時候了。 ※ 赤焰軍案重審,沉冤昭雪,梅長蘇親跪父母牌位伏地痛哭的隔日,鞏固太子之位的蕭景琰重拾起兒女情長,然而他察覺到梅長蘇的離意堅定,頓時陷入恐慌,他以為他的小殊會回到他身邊。 梅長蘇被蕭景琰箝制住肩膀,這舉止對於蕭景琰而言相當失控,以他的力氣此刻掙脫不了,殊不知他的淡然與瘦弱的肩膀更讓蕭景琰心痛。 「小殊,留下來,陪在我身邊,讓我照顧你。我已經想好了,待我登基之日,我就恢復庭生的身分,告知天下祈王兄有後,並將他收為養子,記於皇后名下。待等到一段時日,我就命太醫診斷我因早年舊疾未癒,傷及根本,無法有後……」蕭景琰一口一個我,全然忘記自稱本宮。 蕭景琰眼裡,他與林殊始終是對等的,只要他此心不變、此情便能長存,這是梅長蘇欣賞心疼蕭景琰的地方,也是偶爾讓他憤怒之處。 「住嘴!蕭景琰,你是未來的天子,說這種話你對得起這天下百姓嗎?」梅長蘇雙手奮力推開蕭景琰。 蕭景琰雙手架著梅長蘇,兩人同時失去中心差點一同跌倒,多虧蕭景琰靈敏即時鬆手,穩住梅長蘇的同時自己往後退抵開衝力。 「我可以對不起天下,獨獨不能對不起你!」蕭景琰一時腦熱,脫口而出本不該說出口的真心話。 「若這是你的真意,你便是已經對不起我了!」梅長蘇也被激起火氣大聲吼回去,用力到他胸口都疼了。 「小殊……我只是……」蕭景琰自知說錯話,若是他能挽回林殊,他說一百次都願意,偏偏他知道這些真話只會惹怒他的小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當年,大梁還有祈王,你不是儲君,也不會成為儲君。我也天真爛漫的暗示父親母親再給我一個弟弟……」梅長蘇頓了頓,對上蕭景琰絕望中迸出驚喜的眼神,冷下臉說:「那時,我們還有可能。」 「現在已經沒可能嗎?」蕭景琰見梅長蘇決然的眼神,悲痛湧上心頭,語帶哭腔喚著他最心愛的名,「小殊!」 「你能置我於何處?明面上,我是你的謀士,也只是一個擅長陰謀詭計的謀士,其餘的,僅能埋藏在暗地裡,你要我一輩子藏匿在陰暗之處?」 「當然不!你應當得到全天下的敬重!五年,你等我五年,只要待庭生長成,我便傳──」 「夠了!」梅長蘇握緊拳,差點一拳揮過去,若是在十三年前他早就和蕭景琰打成一團。「景琰,你答應許我一個太平盛世。一個無法留下子嗣的皇帝,一個未有玉牒正身的皇嗣,如何太平、如何強盛!」 蕭景琰明知梅長蘇的意思,他仍然想要挽回他的小殊,「我必定會許你一個讓百姓安居樂業的大梁,但這與你我之間……」 「而我,永遠不會成為你的汙點。」梅長蘇甩袖揮開蕭景琰僵在半空中的手,轉身快步離去。 「小殊!」蕭景琰喊住梅長蘇,哽咽著問:「如果我早些日子認出你,早些回頭瞧見你始終就在我的身邊,是否一切都還來得及?」 「自十三年前我跌下梅嶺的那日起,我和你,絕無可能。」 身後傳來蕭景琰低沉壓抑的哭聲,梅長蘇頭也不回的離開東宮,坐在顛簸的馬車內,他一闔上眼就會想起蕭景琰那頭愛哭、愛喝水,淚眼汪汪又直撞南牆心也不死的水牛。 斷了,就徹底斷得乾淨。 ※ 1.8 05 「小殊,你找我有啥事兒啊?」蒙摯招招手,給另一個杯子添滿茶,「來坐、來坐,喝茶!」 「蒙主帥,卑職有事要麻煩你。」梅長蘇拱手彎腰長揖。 「叫我主帥?還自稱卑職?那就是正事了。」蒙摯抹抹臉擦掉鬍子上的豆渣坐直身子。 梅長蘇雙手奉上木盒,「此物,既是卑職的結局,下次相逢,就要稱『在下』了。」 「什麼意思啊?」蒙摯接過盒子,拉著梅長蘇坐下,「你先坐好,小心你的腰別彎傷。」 「你看看便知,還差個主帥用印,順便蓋了吧。」梅長蘇把監軍的令牌也放進去。 「你倒是隨意起來了,東西還沒給我,你就當起草民了。」蒙摯打開盒子,把紙張攤開,頓時又瞪大眼,「你、你怎麼,不是卸甲令嗎?為什麼是撫卹書?太子怎麼可能同意你……」 「的確不是太子的意思,所以才需要蒙大哥幫忙。」 「現在又知道叫大哥。」蒙摯見梅長蘇瞇眼微笑的樣子,像狐狸犬遇上了真狐狸,豎起渾身寒毛抖了抖。 「蒙大哥,我在金陵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況且此時北境已安,該是『林殊』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可、可是,我只有梅監軍,沒有林監軍,你是真打算以後再不回金陵了?」 梅長蘇輕嘆了口氣,他剛才跟藺晨說完話,一時忘了跟蒙摯說話要說的清清楚楚,一點暗示都不能有。 「是再不能以太子謀士梅長蘇的身分回去了,此後景琰只要不偏不倚走在正道上,已經不需要我了。」梅長蘇說完又補充:「我還是能不時去看看你,沒事兒的。」 「哦……我懂了,金陵的梅長蘇必須離開,江左的梅長蘇還活蹦亂跳的,反正我知道你活的好就成了。」蒙摯從衣服內袋掏出私章,「我給你蓋上章,梅監軍就正式殉職了,這張是什麼?通行印符?」 蒙摯蓋了章又把撫卹書收起來,這一紙生死是由蒙摯整軍點兵班師回朝後一同處置,或是由列戰英先行帶回,蒙摯收下後沒問。 梅長蘇對蒙摯感激一笑,蒙摯遲鈍歸遲鈍,可是比任何人都貼心,不多問的事就不會開口。他轉頭對帳外喊:「進來。」 「蘇哥哥。」飛流雙手捧上一壺茶,直闖闖跑進來,還好行軍水壺口徑較小,否則茶都潑完了。 「別把茶摔了,那可是我重新配好、沏好的,你那壺可以辣掉蘇哥哥的牙。」藺晨托著寬衣長一路晃到蒙摯面前,將一疊紙張丟在桌上,「蒙主帥把咱們幾人的卸甲令也順便批一批吧。」 「是紫薑茶,飛流用心了。」梅長蘇抿口熱茶,微微刺辣的茶水溫暖了他的胃。 宮羽隨後踏入主帳,後面一左一右跟著甄平和黎綱。宮羽穿著梅長蘇特別給她訂製的新鎧甲,她收到這鎧甲時滿腹疑問,但她沒機會問,黎綱特別囑咐她今天穿上來見主帥與監軍。 「宗主,主帥。」宮羽向兩位坐著的人行禮,這次梅長蘇沒指正她的稱呼。 梅長蘇瞥了眼蒙摯,這位不拘小節的主帥一點都沒注意到禮節上的細節,反而興致勃勃的看著他和宮羽,蒙摯大約掃過藺晨丟來的卸甲令,江湖人士都全了,只差一個人──宮羽。 「這封信,務必親手交到霓凰手上。」梅長蘇並沒有避開蒙摯,他需要主帥蓋的通行符,「甄平和黎綱會護送妳過去,之後的事……由妳決定。」 梅長蘇朝蒙摯招招手,蒙摯瞪大一雙眼忙著看戲沒注意到,藺晨拿過蒙摯的印章,給通行印浮蓋上章,主帥章後蓋上大印,大梁軍營間的通行印符就完成了。 甄平和黎綱護送宮羽前往南楚,由宮羽將信親手交給霓凰。之後宮羽是要待在南楚,或是隨同二人回江左盟,皆由宮羽決定。 大事已成,妙音坊並無必要重新開張,何去何從宮羽自行定奪,江左盟都支持她的選擇。 宮羽有智計有手段,還有一身功夫,梅長蘇期望她跟在霓凰身邊圖個更好的出路,而不是再回江左盟奉上癡心一片。 梅長蘇將信交給宮羽,她僵硬著不肯伸出手。 「收下,這是我吩咐妳的任務。」梅長蘇低聲說。 黎綱接下信,拉過宮羽緊握的手,輕放在她的手腕處,甄平接過藺晨拿來已蓋上主帥章的文書,兩人合力將宮羽請出主帳。 「嗯……小殊,我可以問這是為何?」蒙摯收回章,擠眉弄眼粗獷的臉寫著調侃兩個大字。 藺晨已經自己去泡茶了,少閣主說十萬大軍僅有主帥的茶葉品質尚可入口,仗著輕功過人,總是潛入主帥帳中偷茶葉,試想總能箝住飛流的藺晨武功自然不在話下,蒙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介意提供一點遊戲給成天為梅長蘇身體煩憂的藺晨,反正這些茶最終都會到梅長蘇的嘴裡。 「是啊,好好的一個美人都快哭了。」 「對她無意,就不該給她機會。」梅長蘇斜了藺晨一眼,若說蒙摯是好奇,藺晨則是故意鬧的。 「真心換絕情啊。」蒙摯感嘆道,「不過你那封信……我不問。」 蒙摯舉手投降,他總看不透梅長蘇和霓凰間的感情,這也不是他能過問的,梅長蘇喝茶不語,放涼的紫薑茶辣味更顯。 走出主帳,宮羽平靜的問:「宗主是要拋下我了嗎?」 「別想這麼多,妳該明白宗主的意思。」黎綱試圖安慰宮羽,不過遲鈍如他明白,說再多也彌平不了宮羽的心傷。 宗主向來是躲開,對宮羽的痴戀敬而遠之,這可是第一次明確表達出希望宮羽離開。 ※ 「你一次派黎綱和甄平護送宮羽姑娘,你呢?」藺晨掏出一塊餅放在炭火邊慢慢烤,刻意往角落搧了搧,想讓香味飄過去。 飛流窩在帳的角落擺弄木雕,自個兒玩得開心,他才剛吃完甜瓜,對烤餅一點興趣都沒有。 「不是有你們嗎?」梅長蘇探過身子撥了藺晨手中的一口餅,就茶慢慢吃下。 「衝著你這句話,素齋的半月我就去掉了,沱江酒樓多待個七八日,享受秋初的螃蟹,不過你能不能吃……待我診脈之後再考慮。」藺晨又扳一塊烤熱的餅給梅長蘇。 大餅嚼勁十足、麵香濃郁,配口茶讓餅在口中化軟,慢慢吃也別有風味。 「此刻尚在仲夏,蟹黃要待到寒露才豐滿。」梅長蘇瞧著藺晨躁動壓抑好奇的小動作──搓捏指尖,「我寫信的時候,你不是都在場嗎?」 寫給霓凰的信,信封是舊的,內容是新的。寫信之初,梅長蘇未料到自己能撐過三月戰事,踏過生死關,他又是另一番心境。 「第二封沒有。」梅長蘇寫信時藺晨正好去伙房串門。「霓凰郡主對你可是深情一片。」 怎麼有股酸味,梅長蘇突然有點想笑,藺晨是沒明說出口,但他早早感覺到藺晨對他的情,畢竟當年他與蕭景琰也是從竹馬情開始,那曖昧不明的變化他都記在心底。 「你想多了,我與霓凰本是兄妹之情。」梅長蘇繼續把玩著手上的餅,「何況我無法給她身為女人的幸福。」 「你又怎知她會在意?」 梅長蘇如果沒注意到藺晨是跟『郡主』較真,他也枉費麒麟才子之名了。 「那封信,我早已寫好備下。告訴她,此諾來生必踐。換封信,也只是告訴他,此諾,今生可踐。」 林殊已死,長蘇尚存。 如果霓凰願意,長蘇永遠都是霓凰的哥哥。 當年與蕭景琰互許終身,怎可能欺瞞霓凰?林家與穆王府的婚約未解不過是時機沒到,林殊與蕭景琰未能與親人坦承,霓凰年紀幼小,根本未懂何為情何謂愛。 霓凰父親早逝,年紀小小就必須挑起穆王府重擔,之於她,林殊是種寄託,讓她能逃避荳蔻年華對愛情的期許,她總想著即便林殊哥哥不在了,婚約卻仍在,她不需要其他不如兄長的男人。 林殊哥哥許諾霓凰,會以兄長的身分陪伴她、照顧她、保護她一輩子,所以霓凰不需要特意去遷就任何一個男人。藺晨不知林殊與霓凰的過往,梅長蘇對感情絕口不提,既然梅長蘇決定離開金陵,那南楚的霓凰菌主就是他最大的情敵。 梅長蘇見藺晨一臉凝重,忍不住笑問:「你不問我是許下何諾?」 「你會說?」 「不說。」梅長蘇故作神秘,他也的確沒打算跟藺晨說他與霓凰間的私事。 「所以我就不問。」藺晨突然露出搭訕美人時的燦笑說:「反正你是歸我管了。」 梅長蘇突然覺得沒趣,藺晨是個聰明人,反正不管他跟誰有約,拒絕回誰身邊,此刻、以及往後好一段時間,在他身邊的人都是藺晨。 TBC 接PART2進入吃吃吃階段(妳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