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冬雪
※開始時間點在盜八和藏海花之間,小部分劇透大部分胡扯
7.29重新開啟!牽扯藏海花和沙海部分劇情(如果有的話)
路線重新規劃中,花邪主(4結局),瓶邪輔(2結局),其他(1-2個)主角群基本上不會便當~可是的確有BE、HE(自雁流定義)的差別>口<
BY羿雁
共有5個選項、6個結局,其中2個不公開嚕=ˇ=
「小哥給了我十年,小花,我也給你十年。」
「我不需要十年,只要你一天。」
※
小花都說了,我怎可能一天就忘了小哥?可是小花堅持,我自然是答應了,我等著等著總等不到小花所說的『一天』。
自從小哥走後,除了打理三叔留下的生意,我最多時間就是躺在小舖子的躺椅上,發呆、回憶、思念,我一度希望這輩子如此無聊的過下去。然後我說了上百次,我思念的對象不只小哥,而是所有人,三叔、潘子、當然也有小花和胖子,可是不說小花,連胖子和秀秀都不信,我說破嘴也沒用。
胖子從巴乃搬來杭州,在我家附近租了個別院,每天除了騷擾我就是跟王盟開開玩笑。
我以為胖子從雲彩的死中恢復了,但是每當胖子和我說著話,說著說著我們倆同時望向窗外,杭州灰濛濛帶著水氣的天空像一面垂簾,虛掩住另一頭的夢境。
那個時刻,我總再次深刻的體會到,胖子忘不了,我也忘不了。
如果是我先回過神會當作沒事兒一樣招來王盟,倒茶、掃地或是去對街買個小點回來配酒,我會用這種方式喚回胖子,然後胖子又會繼續露出沒心沒肺的笑容繼續說些五四三。
偶爾胖子比我先回過神,這時我就不好過了。
『怎麼算,你都贏我這麼點兒,你總送了他一程。』
胖子沒見到雲彩最後一面,甚至連幫她報仇的機會都沒有,沒人能抓到鬼影,除非是另一個張起靈。
其他人都認為小哥是達成自己的使命,張家的謎,無解,可是誰都沒那個好奇心了。
我不在乎張家之謎,我只在乎那個姓張的悶油瓶。
胖子有那麼點懊惱,小哥真沒通知他,只來找我,不過事後胖子又笑說,還好他沒打擾到兩人世界,坑爹的,誰跟小哥是兩人世界。
小哥從沒應答過我,從未承諾過什麼,我以為這種石沉大海的付出總會有倦怠的一天。到時我就能重新找個人來愛,可是當小哥掐昏我時,我一瞬間覺得……小哥是否一直是以他的方式回應我?
我無數次問自己,其實小哥可以把我丟進去,履行老九門的承諾。
老九門與張家、小哥透露給我的一些隻字片語,我誰也沒說,除了胖子,我身邊最親的只剩下小花和秀秀,他們都是九門之後,這些事兒只會造成他們的負擔。
可是小哥卻選擇自己進去青銅門後,一關十年,對他而言十年可能不算什麼,可是那又是一個歸零。
小哥要我等他十年,我就會等他十年,等他給我一個答案。
「你又哭了。」
我的視線從那塊灰濛濛的天回到室內,門邊站了穿著淡粉色襯衫的男人。
「小花?」
「吳邪,我來,請你給我『一天』的時間。」
「好。」
※
小花向我告白的日子,正是我卸下三叔面具的那天,他撐著傷病的身子按響賓館的房門,那女人剛摘下面具,我深吸了兩口氣,看著鏡中的自己,感覺我為三叔建構的世界正在坍塌。
「花兒爺,你來了!」那女人歡喜的小花噓寒幾句,小花讓她離開,我轉過頭來盯著小花。
「吳邪。」小花含著淡淡的微笑,像是看著他的髮小、他的朋友那般溫和的注視著我。
第一眼淚滑下後,我克制不住痛哭失聲。
我跪在地上捲曲著身體,頭靠在小花的膝上,哭得彷彿重新活過來、又像死了一遍,小花半跪在我面前拍撫著我的背,低吟著一些我聽不清的曲調。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回過神,我這才注意到小花蒼白的臉色。
「小花,你的身體還沒復原吧?不該來的。」
「我需要這時候待在你身邊。」小花掏出手巾,我原本想接下,可是被小花技巧性的閃過,他以讓我心痛的力道擦了擦我的臉。
那力道、那觸感、那語氣,我好像感覺到什麼。
「大男人的,我自己能擦。」我握住小花的手,想要抽過小花手裡的巾帕,那是小花握得相當有技巧,看似輕輕拎著可是我卻絲毫扯不動。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小花看著一會兒我握住他的手,然後又注視著我的眼睛說:「吳邪,我愛你。」
『哈!哥兒們,說什麼軟綿綿的情話,怪彆扭的,好啦,爺兒高興也說說,我也愛你。』如果我是胖子,可能可以用這種打哈哈的語氣帶過,可是我知道小花是認真的。
我差點要自打嘴巴,腦中浮現千百句,我偏偏脫口而出說:「為什麼選這時候?」
「再不說,我怕沒有機會。」
「沒機會?小花,你的身體還是解家──」
「都不是。」小花慎重的搖了搖頭說:「三爺的盤口就由你正式接手,我不希望因為正事上的關係讓你對我的感情有所臆測,現在你是吳邪,而不是吳三省。」
「小花,三叔的……」我原本想告訴小花關於兩個三叔、吳三省和解連環的事,可是小花沉重的眼神止住了我的嘴。
「你現在不需要回答我,我知道你心中有著一個張起靈,我只想告訴你,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那天晚上小花原本要趕回北京,但是我強留下他,我看得出他身心都處於疲憊的狀態。
我不問小花在張家古樓經歷了什麼,如果不是小花身心憔悴,或許他也不會跟我告白,但是他拖著身子來到杭州,在我從『吳三省』恢復成『吳邪』的這一刻陪在我身邊。
想起小花為我付出的種種,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只是……
算是某種交換,我細細跟小花說出解連環和吳三省雙重三叔的事,小花驚訝得說不出話,啊,我差點忘了,解連環是小花的父親。得知生父還活著,而背後一連串的陰謀讓小花也不寒而慄,可是他也答應我。
讓老九門的秘密永遠是秘密。
小花的告白並沒有讓我置之腦後,是小花堅持,我不需要回答,我說不出口拒絕的話,但也欺騙不了自己的心,靠,我差點想學那些電視上的女主角淚眼汪汪的說:我們當朋友不好嗎?
我和小花兩三日就會通電話聊個天,小花總會跟我透露一些秀秀的事。
對於那個小妮子我有些內疚,霍老太的死我總有一份兒。
盤算著哪天飛去北京,給秀秀正式道個歉,然後三不五時晃過秀秀的眼,讓秀秀能接受那種失去的痛。
※
日子安靜的過……
選項一
→小哥始終沒有出現→分支一(本子限定)
→直到小哥再次出現→往下
直到小哥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捏了下自己的臉,確定眼前的職業失蹤戶是張起靈沒錯。
「小哥?你……怎麼……怎麼回來了?」
「我來和你道別,我的時間到了。」
※
之後的事,我都寫在筆記了。
這裡要說的,是我沒臉寫下的部分。在長白山上等了小哥三天後,是小花把我接回去的。我賴在那兒的三天,總望著那片雪白,日也看、夜也看,好像看穿那些無垠無涯的白雪小哥就會出現在我面前。
可是最後來到我面前的人,是小花。
「吳邪,該回去了。」
「我總會回去的,小花,你的身體不適合來吧?」我的聲音像從另一個山頭傳來,空的讓我恍惚,小花更是皺起眉將我拉起身。
「不適合也得來這趟,我勸你來送行,可不是送死。」
「為什麼你要勸我來?你不是喜歡我嗎?」
「如果你不來,你連忘了他的機會都沒有,我了解你。」小花雙手輕拍我的臉頰,在我撇過頭前他先收回了手,我是哪根筋搭錯才會以為他要親我,這發現讓我有些氣惱。
「所以你更應該阻止我,你知道我多少次,多少次想要跟他一起──」
「吳邪!你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你想過你是用多少人的命換來的?你和我,本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力,你和我……」
是啊,我還有吳家,還要支持新掌霍家的秀秀,解家的小花……我總想著,只要我延續著三叔的產業,三叔或是解連環總有一天會回來。
『十年之後,如果你還能記得我,可以打開青銅巨門來接替我。』我會再次打開青銅門,我還有十年的時間找出下一個接替者。
如果到時還是我,我也認了。
「我們回去吧。」我繞過小花走進雪地中。
冷風刮痛了我的臉,眼前一片雪白突然變成黑暗,我的雪盲症又犯了。最後是小花背著我離開長白山,趴在他的背上,聽著他一步步踏在雪裡的腳步聲,我心底充斥著內疚和感動。
我欠小花太多,我明白他的心意,但是我仍表示現在心底只有小哥,小花無怨無悔的護著我,我憑什麼讓堂堂解雨辰這麼死心踏地的愛著?
我們並沒有直接回杭州,小花帶著我去北京休息了一段日子。
※
我在秀秀面前晃啊晃,偶爾還會假裝雪盲症瞎子跌在那小妮子面前,第三次後,秀秀忍不住拉我起來。
秀秀終於原諒我了。
「你傻啦,連路都不會走。」
「哈哈,姑奶奶,我的眼睛不好使。」我靠上庭院中的欄杆,秀秀抿著嘴最終在我的狗眼哀求下忍不住笑了。
「你還能貧嘴!」秀秀掩嘴笑了幾聲,突然又歛起表情,「我總不能總怪著你,奶奶的事,你只佔那麼一丁點的份兒,但是我找不到其他人讓我怪罪。」
「霍老太的事,我……」
「夠了!不需要道歉,你只欠我一點。你不該輕易的答應我要帶奶奶回來,你我明知那有多麼的艱難,連奶奶和那小哥都無法全身而退的古樓……」秀秀說得激動,突然停下來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瞅著我,我不知道她發現了什麼,她深吸了口氣眼睛用力一閉,眼角眨出一滴淚來,我還來不及反應──不管是道歉、耍賴或是轉移話題,她就冷著臉說:「我真不懂,你忘不了張起靈,又愛不了小花,你到底想怎做才甘心?」
這問題我也時常問我自己,我知道這個爛人的標籤是黏牢在我臉上了,可是我又能如何?感情的事從來不由人。
「我真不知道。」
「藉口!」
「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抬眼看向迴廊那端,秀秀怒視著我還想再說下去,可是她注意到我的視線不在她身上,她轉過身,看到小花站在那兒。
小花的站姿總有不同風情,這取決於小花當下需要扮演哪個角色,我捫心自問我了解真正的小花嗎?秀秀又能了解嗎?解家的人偽裝起來是一層又一層,更別提小花師承二月紅又有解連環的血脈。
血緣這東西,一輩子也釐不清。
我是如此,小哥是如此,小花也是如此。
可是這一刻,我看著小花,小花看著我,中間沒有隔著蒼白冬雪,只有紅磚綠瓦、小橋流水,小花是那樣的坦然真實,他雙手抱胸慵懶的斜站著,他應該是聽到了我和秀秀的對話,可是他並不在意。
這個人,勸我去送小哥又將我帶回來;這個人,選擇在我恢復成吳邪後、在我以吳邪的身分接手三叔生意前跟我告白,無疑是希望這份告白不參水;這個人,為了我的任性、為了救失蹤的霍老太、胖子和小哥付出了多少,他從不要我一句謝。
那時候我心想,這個人,如果我能喜歡上他,多好?
※
「小哥說,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尋找,他和這個世界的聯繫。」
「小哥說,他和這個世界的關係,似乎現在能找到的,只有我。」
在北京休息的最後一晚,我躺在小花的懷裡,回憶著長白山上的那段日子,我總想著,如果我現在跟小哥說,我愛他,該死的愛他,該死的可以放棄一切愛他。
如果不是小哥掐昏我,或許我一口氣上來,真的會跟著他進去青銅門,管他什麼……
在山壁縫隙休憩,半夢半醒間,我曾經意識到自己在小哥懷裡,他拍著我的頭,撩撥過我的髮絲,勁道輕柔的像是被微風吹過。若不是睡意太深,那或許是我最可能告白的時機。
但是說了又如何?
小哥不會為了我留下。
我當時是帶著這樣的念頭再次睡去,現在我卻因此懊惱著,小哥是為了我進去的。
小哥對我並非無情,他忘了一切、想起一切,小哥漫長的記憶與生命中,總有我的痕跡。小哥決心道別這世界時,他出現在我面前。
其實小哥可以誰也不理,直接抵達他的終點,小花說得對,他願意讓我跟、願意來見我,代表我在他心中有著和別人不同的分量。
這些日子沉澱,我明白,小哥根本不希望我去找他。
小哥尋了好久的過去,尋了好久的秘密,現在他都找到了,他說,他是最後一個張起靈,這該是個終點。
然而,小哥直到最後一刻,還是說了。
十年後,如果我還記得他,我能再去找他。他把選擇權給了我,他把最後聯繫──鑰匙鬼璽和時間都給了我,如果我忘了、或是不再在乎小哥,那他,真的就從這世界消失了。
這些道理,小花都懂,而小花也把選擇權交給了我。
所以我也都說了,我和小哥的過去,我自以為對小哥而言什麼都不是的過去,我可能永遠也搞不懂我如數家珍的『過去』,對小哥來說是有多少價值。
「小哥給了我十年,小花,我也給你十年,我希望我能愛上你。」
※
「當時你是這樣跟我的,但我回答我只要一天,現在是我要你兌現那天的時候了,吳邪,你相信我嗎?」
「信。」
「這個地址,在這兒待上一天。」
我捧著那張紙,那是位在西藏一個叫做墨脫的地方,至於那詳盡的地址就要到當地才能問了。
「你會陪我去嗎?」
小花搖搖頭說:「我在那兒等你。」
「哦。」我傻愣愣的從躺椅上爬起來,準備去購買配備,要去西藏可要帶上許多東西呢。
「讓胖子陪你去吧。」
小花的聲音細到我差點沒聽見,我轉過頭看向小花的背影,逆著光總覺得小花的粉色襯衫有些灰暗。
從小花毫不保留的無奈和感嘆中,我讀出小花原本不打算說的。那裡會有什麼事情等著我?需要小花最後忍不住說讓胖子陪我去?
無論小花有何打算,這『一天』的時間,我都會給他。
※
「採血要適可而止。」
「放心,弄不死他的。哈,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條件騙他來的,聽他的夢話,你可喜歡他?」
「與你無關。」
「呵呵呵,解家人就是不一樣,夠狠,我喜歡。」
「出去。」
「好,我就走。」
「吳邪,對不起,但我想賭賭……」
「賭你的心。」
※
我不敢推測小花的局,我怕越想越窮緊張,那可是小花,小花不會害我的,話說回來,小花的心思又怎是我能看透?小花在我面前展現的,永遠是美好、強大的一面。
千算萬算,我沒想到小花會用小哥的畫像,墨脫唯一一家郵局裡掛著小哥側臉的畫像,其他地方不像,就是那雙眼睛讓我一眼就認出那是小哥,別提我頭頂烏鴉飛過,胖子更是笑滾倒地上。
「花兒爺太有創意了,笑得胖爺我都直不起腰了,他拿小哥的東西引誘你上鉤?是上什麼鉤啊,我看悶鍋還差不多,哈哈哈哈!」
「別笑了,小花這可能是在考驗我,但是……這畫也有些年代了,不可能是小花刻意畫的。」如果是小花刻意仿的,這畫工也太粗劣了。
胖子和我打聽了一會兒,很快就得知這畫是別人仿的,而原畫在一間喇嘛廟,那間喇嘛廟正好是小花給我的那個地址,我們順藤摸瓜照著路人指點找了過去。
墨脫位在西藏,終年冰天雪地的,路邊只有是冰霜或是積雪的差別。我敲了敲路邊的結冰,裡頭藏了一個十分突兀的珠子。
「胖子,你來看看這是什麼珠子。」
「琉璃珠嘛,破玩意兒,可能是哪個喇嘛或是小朋友掉在雪裡,積久了又冷又熱就結在冰裡了。」
胖子的破解說也阻止不了我將那顆琉璃珠敲出來的決心,三兩下敲碎冰取出珠子,我用手溫融掉珠子周圍的殘冰,那是顆藍綠色的琉璃珠,色澤曖昧混濁,看不出是偏藍還是偏綠,的確不是什麼好貨色,可是我總覺得這珠子有些眼熟。
我隨意把琉璃珠塞進口袋裡,喇嘛廟延著山壁建蓋,烏鴉鴉的一片,我和胖子一前一後走進門邊,敲了幾下門,木頭發出異常清脆的回音,像是這木門是空心的。
木門沒掩緊,我們自個兒推開進去了,胖子站到第一個房子門前喊:「嘿,有沒有人啊?」
我和胖子等了一會兒,裡頭沒有聲音,我拍了拍門,確定真的沒人才貓著步走進去,胖子也跟著我躡手躡腳移動。
「貴客,這邊請。」一個小喇嘛出現在角落,我驚得跳起來,確定對方只是個光頭的小朋友才放下心。
「你怎麼早不早、晚不晚現在才出現,剛剛是聽不見胖爺我的大嗓門是嗎?」胖子也不是要刁難喇嘛,大咧咧的順著小喇嘛的手勢走進內院。
小喇嘛來停在那看著我,顯然他指得貴客是我,贏了胖子這點讓我心頭一陣爽快,我走過小喇嘛面前,胖子就在一個長廊上等我。
「請往前走。」小喇嘛在後頭畢恭畢敬的說。
胖子突然加快腳步,我追了上去,小喇嘛也快快跟上,胖子又緩下速度,我一頭撞上胖子的背,小喇嘛就停在我後頭一步遠的地方,他也差點撞上我。
「胖子,別玩了。」我用手肘頂了一下胖子的腰肉。
「哼,敢暗示我不尊貴,我還不知喇嘛還會以胖取人。」
「不敢,解先生就在前方庭院盡頭樓梯上的房間等著。」小喇嘛向我們行個禮就往後走了。
先生?我知道小喇嘛指的解先生必定是小花,可是為什麼喇嘛會稱他為『先生』呢?我記得喇嘛並不會特意區分對外人的稱呼。
我和胖子走到那個小庭院,沿路走來的長廊是有屋頂的,而這塊庭院中間有個蓄水池,上頭結了層薄冰,我又在一塊流冰上瞧見了琉璃珠。我拿起那塊冰,放在池緣的石頭上敲了敲,把多餘的冰敲碎。
暗紅色的琉璃珠中間有會白色的圓點,白點被包覆在紅色之中,我還沒瞧出個貓膩,胖子就在另一頭大喊。
「嘿!天真,快來這兒!」
胖子站在一個雕像邊,那尊雕像背對著我,我繞到胖子旁邊,看到那尊雕像不由得張大嘴說:「小哥?」
「又是小哥,你的花哥哥腦子裡裝了些什麼東西,特意把你叫來西藏就是給你一堆小哥?這還真是無比浪漫!」
我看著那尊雕像,那是一張哭喪著臉的小哥,我從未在小哥臉上看過這種表情。我摸了摸雕像的臉,我想不透小花的安排,他是想讓我忘了小哥還是想著小哥?
傷口化膿要狠狠刨開,清乾淨裡頭的膿包才能完全癒合。
思念也是,狠狠面對後才能乾脆放下。
可是,小花啊,你明知我忘不掉的。
我發現雕像上落著一塊碎瓦,我撥掉那塊黑色瓦礫,那小小的瓦片掉在地上摔得更碎了,而我彷彿聽到,那碎裂的聲音。
鼻頭感覺到一點冰涼,我抬頭看向天空,亮到不可思議的天空飄下灰塵般的細雪。四周有屋簷的地方充斥著陰影,只有這塊方形庭院是亮的。
雕像的影子罩著我,我忍不住伸出手接下一片雪,掌心被陽光照得亮白,我不禁想著為什麼我的肌膚嫩白得刺眼。
「下雪了。」
小花的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來,我回過頭,只見他一身紅衣翩然走下窄梯,我以為他的長袍擺會掃起一片雪,可是地上只有灰能讓他掃,真破壞美感。
「花兒爺,不是胖爺我要說,你要跟天真同志談情說愛,我是管不了,但你總不好拉著我陪襯吧?我又不是小花童,需要我給你撐傘拉袍子還是灑紅花?」胖子就是破壞氣氛,可是此刻我卻很感謝他的不識相。
「當胖花童還不錯。」小花笑著脫下焰紅的外袍指著樓上說:「進屋裡細談吧,你也看到了,這個墨脫的喇嘛廟和張起靈有點關係。」
「你說要我在這兒待上一天,就是你要求的『一天』,可是你不需要特別要求我,小哥的事兒,我當然想知道。」
小花揚起一思苦澀的微笑說:「我知道。」
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是說出口的話比潑出去的水更難收回,胖子沒打算幫我一把,我和他就跟著小花往上走,那是極窄的樓梯,胖子差點卡在護欄和岩壁間。
※
小花站到一個石台上,那個平台小到只能容納兩個人,我就在小花身後、護欄前,背後是西藏白亮的天空,陽光有些刺眼,細雪此刻顯得有些灰,我轉頭撇了眼背後,那高度摔下去八成只剩一坨肉泥。
可是我絲毫不覺得害怕,前頭有小花、後頭有胖子,那是一種安全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的興奮感,但此時我卻想起一件事。
小花處心積慮讓我來到這裡,一天之約包含了多少感情我難以體會,不過正如同小花堅持在某些時間點待在我身邊,這扇門後就是關鍵,無論那關鍵是什麼,我想有些話,我也必須在打開門前跟小花說。
「我跟你說見過解叔叔,我當時求過他,有沒有去看過小花,他回答我,『已經遠遠見著一面,這樣已經足夠了。』」
小花正要推開門的手頓住了,他轉過身看向我,動作緩慢而僵硬。因為有胖子在,我沒直接說明,可是小花知道我見過偽裝成三叔的解連環,解連環、他的父親並沒有死。
「為什麼現在要跟我說這事兒?」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小花,所以我搭著他的手推開門,那是個空無一物的房間,裡頭站著一個人,我瞇起眼晴總覺得這背影十分眼熟。
那個人轉過身,我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選項二
→「小哥!」→接此
→「臥操!」→往下
那個人有著跟我一模一樣的臉。
「臥操!你居然還有種出現在我面前!」
「你能活下來,我還滿驚訝的。」那個人笑得曖昧,我看著火大抄起手旁的木箱就要丟過去,小花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冷靜,吳邪,他是張家人。」
「什麼?小花,他曾經想殺我!」我想抽回手,可惜手勁完全不是小花的對手。
「他奶奶的,這人長得跟我們天真無邪同志真像,但眼神邪氣了點,要裝也不裝個徹底,讓胖爺我一眼看穿。」胖子擠進房間,撩起袖子就要往假的我逼近。
「胖子,先等等。」我瞪著小花,小花當真沒鬆手的意思,我悄聲跟胖子說:「你還不一定打得贏。」
這句話是故意激胖子的,我希望胖子能動手替我扁那個假我一頓,又希望他別動手,如果打不贏整個局面就難看了。
「他和你的小哥是髮小,我代替我們答應幫他一個忙,而他跟我們解說許多有關於張家的事。」
「什麼忙?」
「那我的請求,你幫不幫?」小花微瞇起眼睛垂下眉,語氣略帶哀求,我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看來我不答應也得答應了,小花都替我答應了,代表如果換作是我,必定也會答應。」這段像是繞口令的詞讓我差點咬到舌頭,在場的三人都想笑,不過我本人可笑不出來。
一陣劇烈的頭痛傳來,我眼前一片黑暗昏了過去。
※
再次感覺到光亮,我看到小花擔憂得看著我。我爬起來看到胖子昏倒在旁邊,我用眼神示意小花快點說明。
「是我要給你說明。」一個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蹲下來,我正對上自己的臉,剛剛都驚訝過了,現在沒什麼好驚恐,我只想打對方兩拳。
只是我為什麼會躺到地上?我想動動手,發現我的兩隻手都插上了管子連著醫療用血袋,他們在取我的血?
「你是什麼鬼,不會是我的前世今生一類的吧?」我想用力瞪那個人,可是我發現腦袋昏沉,連眼睛都始不上力,小花挪了下位置讓我能靠在他肩膀上。
「我是張海客,張家人。」那個人、張海客看出我驚訝後敵意瞬消,他雙手合掌像是用他們特有的方式朝我行禮,他慎重的說:「只有你,能帶我們去族長、張起靈去過的地方,那兒藏著復興張家的關鍵。」
「那個鈴鐺……」我瞧見他手上拿著疑似六角銅鈴的東西,長得不盡相同。
「這個,能讓人產生真實的幻覺,你從踏進喇嘛廟後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在夢境裡。」
「這麼早啊。」我嘆息似的說完,不由得偏過下頭將額際抵著小花的頸側,眼睛開始迷離應該是貧血了,張海客抽走血袋,手法異常專業,難道他不只專業倒斗還職業盜血?
「既然你是真心的願意幫我們,我等自然也真誠待你,先休息著,晚點我們再來和你細細說明。」張海客走了,我不知道他怎麼把胖子也無聲無息帶走的,以胖子的肥油光翻身就是大工程。
這房間八成也不是我以為的小房間,外頭也沒有窄梯,我甚至連此刻是不是在西藏都無法確定。
我昏了一陣子,意識模糊中,我口袋掉出一顆琉璃珠,那藍綠色瞧得晃眼,小花撿起了它。
「我真沒想到你會撿起它。」
「第一顆是真,第二顆是假,這是你給我的線索?」
「你不記得了?這是你送我的。」
我搖搖頭,小花發出失望的嘆息。我對那顆珠子有印象卻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琉璃珠出現在路邊確實突兀,如果我能想起這是我送給小花的,或許就不會貿然前往喇嘛廟,而是停下來和胖子多商討一陣子。
小花的珠子藏在冰裡?這怎麼想都奇怪,雖然結果可能還是會敲響喇嘛廟的門,夢境可能又會不一樣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我缺血的腦袋漸漸恢復,思考也變得清晰起來。
「你要我來這兒,給你一天的時間,我以為這『一天』是要……」
「我以為你會先問,為什麼要取你的血、我會什麼會跟張家人一同出現。」小花的聲音有些顫抖,我靠在他頸邊自然對他的情緒特別敏銳。
「這些可以晚點再說,我說過,我信你。」我閉起眼睛將手放到小花握緊的拳頭上,小花的手非常溫暖,之後我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太冰,「永遠都信你。」
「吳邪啊吳邪,我可沒說,『一天』,是要讓你愛上我,這『一天』我希望你能做出決定。」
「什麼決定?」
「是否要深究下去,深入張家、九門的秘密,這是條不歸路。」小花頓了一頓才說:「但我會陪著你。」
小花求的是什麼?
他早已明白我忘不了小哥,這一輩子,只要是有關於小哥的事,我都會毫無理制、毫無保留的闖進去。
所以,他只要求,我不後悔,他會陪我一起走下去。
無論那個秘密有多深又有多危險。
小花要得是我身邊的一個位置,一個無可取代的位置,而那個位置不需要拿來和小哥比較。
我何德何能讓小花這般委曲求全?我能給予小花什麼?
「我決定……走下去,不只是因為小哥,還有你。」
「我?」
「小花,解連環還活著,你不想見他嗎?」
「這兒和那兒有什麼關聯?」
「我有預感,這個大秘密不是張家的秘密,而是我們上一輩延續的事兒,張啟山利用九門想復興張家,但是真正的張家人呢?我不嗚!」
「別胡亂想,先睡一會兒吧。」小花用兩指點住我的嘴示意我別說話,我頓時意會過來,張家人還在附近。
我不認為張啟山代表的九門,張大佛爺的本意應該與張家不同,當年『張起靈計畫』對族長張起靈可沒什麼好意,根本是關門獻祭的方式去換一族繁榮,不只各個『張起靈』,連九門後代都是大佛爺算計的對象,還好在解家反撲下失敗了,不,不只是解家,或許霍家和吳家都有份兒。
張家人自然會想復興宗族,可是他們此刻的手段和目的呢?
我不信他們真想找到小哥,不然我現在應該被逼著交出鬼璽而不是流血。犧牲我是小事,如果找不到小哥,那張家連族長都沒了何來復興?那個張海客弄成我的樣子,三番兩次出現在我們附近,又是小哥的髮小,我想他對小哥的了解應該遠勝於我。
想到這兒,我以為我會忌妒張海客,可是此刻我心中異常平靜,沒多久真睡死過去。
我想,應該是因為小花在的緣故。
※
之後我、胖子和張海客加上德國佬等人走進了雪山,雪地中的沒落村莊、失蹤的女人、閻王騎屍……這些我都沒興趣,張家人只想找到閻王,那什麼牛鈴銅鈴也是幌子。張海杏、張海客的妹妹──不知是真是假又或者根本不是張家人,她設計讓我們三人死在閻王手裡、爪裡還是腳裡?罷了,現在計較那坨黑東西的生理構造也沒多大意義。
我想此刻我能明白小花的心情了,他不是沒有好奇心,但對這些破事兒感到厭倦,我們從來都是身不由己,從出生那刻就背了上一輩的人點下,要耗上餘生的使命。
我、小花、胖子還有一個德國佬聯手下,擺平了張海杏。胖子和德國佬被德國人接去治療,我和小花帶著一個青銅蛋型俑丟到張家人面前,張海客對著那顆蛋顫抖不已,幾個人畢恭畢敬的把蛋收去了。
「這蛋打不開,那個隕石巨俑裡除了那黑色怪物就剩這個了。」我是在唬爛張海客的,這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張海杏死在那兒這個當哥哥一丁點都不難過。「不過你還有話沒說明白,張海杏不是你妹,她的年齡也不似你和小哥那般老,不,你可能也沒那個歲數。」
「她的確不是我妹。」張海客摸了摸臉緣,我知道他是在找面具的縫隙,可是那兒什麼也沒有。
「你不說也無妨,你要求的事我們做到了,銀貨兩訖。」
「你真不想知道我們的目的?」
「錯綜複雜的張家人,你們不是小哥,我對你們的事兒沒興趣。」我想說的死絕,這次是張家人威逼才不得不幫忙,我們三人差點栽在張海杏手上。
我確實想知道九門的陰謀,張啟山到底想要什麼,他已經強盛如此又為何要堅持找出張家族長?可是這次完全是突出的支流,八竿子打不著,我對張海客這些人早消磨完好奇心,現在只想早早離開西藏。
「吳邪,我告訴你兩件事,一是張海杏是張啟山安插的棋子,『她』殺了我妹,繼承她的臉。二是……我的確想找回我們的族長。」
面對那張自己的臉,我細細想過,張海客沒道理說謊,他的故事太簡單了,如果要設套,沒理由編一個充滿疑點的故事,有許多事是當時的張海客沒機會知道的。
張海客也是受小哥吸引的人。
小哥身上的謎團和悲劇的氣質總引得人想要靠近,哪怕他覺得自己註定孤身一人,總會有不怕死或蠢死的人追逐著他。
「那換我問了。」小花拉住正想甩門離去的我,他看向張海客,眼神有些冰冷。
這時我冒出無關緊要的好奇心,我老早想問了,小花面對這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有什麼感想。
「你說。」張海客倒也大方,我猜他是一肚子話想解謎,可惜我好奇心都被閻王吃了。
「為什麼要扮成吳邪的樣子?」
我愣愣的站在那兒,小花鬆開我的手之前,用兩指摸了摸我的手腕,這是略帶安撫的意思。
「這是張家本系的安排,不是什麼好故事,你確定想知道?一旦得知,你們就正式踏進這塊深沼。」張海客臉是對著小花,可是他看得人卻是我。
這時我想起解連環給我的信,裡頭懇切的希望我讓秘密永遠是秘密,這是保全我的方法。
好奇心能殺死貓,還能殺死許許多多無辜的人。
我栽進去不打緊,破命一條,但是小花呢?他說要陪我走下去,我就真的要為了一個秘密拖他下水嗎?我心底明白小花求得是平安、踏實。
我該怎麼做?
選項三
→調頭就走→接此
→拉著小花離開→往下
『知道了又能怎樣?』
小哥的聲音迴盪在我耳邊,我突然反手抓住小花的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小花拉離那個房間,我眼角餘光瞄到張海客如釋重負的表情。
說到底我還滿同情張海客的,他一把年紀了,外表年輕,可是必定經歷不少,何況他沒有小哥那腦袋沒事就格盤的毛病,肯定記下許多苦不堪言的回憶。
我的經驗告訴我,越是好奇死的越早,好幾次我福大命大加上貴人相助挺了過來,這次我不能讓小花賠進去。
我無數次問過自己,如果當下我別那麼好奇,是不是許多事都不會發生了,潘子、三叔、解連環、霍老太、胖子、小哥……
後來我想明白了。
讓我栽下去的,不只是好奇還有一個名字,『張起靈』,若不是因為小哥我不會……
「你要把我拉去哪兒呢?」
小花開口我才停下腳步,我們已經一前一後走下了窄梯,我連這窄梯和我夢中一模一樣都到現在才意識到。
「這跟我的夢、還是幻覺的,一個樣!」我停在小哥的雕像前,伸手想去摸小哥的臉蛋,但是還沒鬆手就被小花更用力的握緊了。
那池子裡的第二顆琉璃珠也是真的,暗紅色中間有一個白點,我敲出那顆珠子拿來和藍綠色的珠子做比對,大小一樣,連作工都差不多,形狀渾圓、色彩飽滿,看起來有些廉價,果然是小孩子的玩具。
「這表示張家的六角銅鈴對你有種共鳴,讓你能夢見未曾看過的真實。」小花平淡的語氣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我明白小花想聽張海客的答案。
「我都不想知道了,你為何想問張海客呢?」
「我是擔心你。」
「我也擔心你啊。」我對小花露出安撫的微笑,我個人生死個人擔,可是小花如果為了我再出了什麼事兒,我可是會內疚到睡不著吃不下。看出小花態度軟化,我搖了搖兩人還交握的手說:「我只剩最後一件事想做,結束後我們就離開。」
那時一心想離開,我甚至沒想過為什麼向來沒什麼好奇心的小花會突兀的問張海客那個問題,這是個簡單的測驗──針對我的。
※
我讓小花帶我去看畫像,原本喇嘛廟裡保存著的那幅,這幅小哥五官就細緻多了。
從這筆觸,我感覺到那幅臨摹畫沒有的情意。
「唉……」我碰了下畫中小哥的嘴角,小哥極為稀少的笑容就是這弧度,想來小哥當年應該是對畫得那人笑過。
那個不知名的喇嘛、張海客、現在還有我,小哥總有特別的氣質吸引著我們義無反顧的栽進去。
「我該猜你嘆氣的原因嗎?吳邪,你不求你回應我,但是……」
「小花!」我明白自己又再次傷到小花了,道歉的話我不願說、他更是不願聽,所以我只能說:「我們回家吧。」
『吳邪,帶我回家。』
我轉過身背對著小哥的畫像,忽然落下一滴淚。
那一瞬間,許多回憶湧入我的腦海中。
小哥原本是個道道地地的悶油瓶,除了正事根本不說幾個字,從什麼時候開始小哥會多說話來阻止我的好奇心?從哪一刻開始小哥會喊我的名字?從何時開始小哥會顧慮我的存在……我不會去找小哥了。
現在,有太多人和事需要我,我已經不是那個傻傻好天真能夠不顧一切追在小哥後頭的吳邪,我選擇放下,放下過去,這也是小哥的希望。
小花愣了一會兒,悠悠地笑了,他垂下眼簾低喃一句什麼我沒聽到,最終他抬起頭用平穩、柔和卻殘破的嗓音說:「好。」
※
我跟小花帶著胖子回到北京,安頓好睡死一般的胖子,我還戳了戳胖子的肥肉,他大喊了一聲「妹子,摸那兒!」就翻過身繼續睡,他這次昏得可夠久了,看來應該沒什麼大礙。
臨走前,小花交給我一封信。
字還是用毛筆寫的,我打開來,看一秒就折上了。
「為什麼?」
「你忘不了他。」
「我問你,為什麼!為什麼到現在才交給我!」
那封信只寫了一句話,兩個名字。
『吳邪,別來找我。 張起靈』
「張家的事沒結束,我不能給你。」
我對小花失控的吼出:「說謊!」
小花也沒有否認,他淡淡的回應:「這也有可能是我仿的。」
小花是刻意這麼說,我心底明白,這封信是……
選項四
→真的→接此
→假的→往下
這封信是,假的。
我抓著信轉身逃開,然而我並沒有離開北京,而是找了個旅店灑下錢把自己關進房間。
瞪著這封信,我突然感覺一股悲傷。
小花是那麼驕傲的人,現在為了讓我死心,連仿造小哥筆跡也下這一句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到底把他逼成怎樣了?
我總想著小花是如何聰明、如何堅強,接掌解家和霍家兩大家系的事業,與張家人周旋,統整盜墓體系的小花也是有無比脆弱的軟肋,那就是我。
小花對我的用心超過我所能想像,我總想勸小花放棄,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明白為何小哥總勸我離開他,這是相同的。
最後小哥回應了我,哪怕是用那種方式,現在換我回應小花了,發自真心的……
「胖子,我有件事要拜託你。」我給胖子打了電話,關於小花,我有一個決定。
※
胖子幫我約小花喝酒我買單,一次、兩次都是胖子赴約,第三次我帶著一支花去,我特意吩咐胖子要把小花灌到半醉,以胖子的海量應該不是難事。
不過,後來我才間接得知,胖子早在第一次約的時候就被小花看穿了,胖子再會演也逃不過專業的眼睛,結果胖子跟小花打好商量,白喝我幾頓,不過小花笑笑的替胖子買了單,還讓他多帶兩瓶回去,條件是胖子必須裝不知情。
小花、解語花、解雨臣……他總是這樣,好得無微不至。
回到第三次酒約,我親自出馬的時候,我拿著一支花,獨獨一支、暗示一支獨秀,我選了上好的西府海棠,因為這花兒別名解語花。
桃粉色海棠花瓣無風也低頭,我在枝上繫上一條墜飾,上頭垂著那兩顆琉璃珠,我請人做成了手機吊飾,讓小花可以隨身帶著。
胖子這次酒約約在郊區一個茶莊,這是霍家的莊園,我跟秀秀好說歹說才借來的。我不怕秀秀跟小花報信,她樂著讓我欠她人情還能給小花驚喜,一魚兩吃這小妮子可精明了。
「嘿,小花,胖子,真是巧啊!」我將海棠花藏在身後,緩步走進庭院。
「吳邪?」小花的臉頰已經喝紅了,他斜靠在樹幹上側著身看向我。
秀秀安排的地點真是好,梅花樹下石桌木椅,不遠處就是土牆擋風,上頭披蓋著竹子架成的花棚,冬日天氣晴朗時還真少了涼意多分詩情。
「我來找秀秀,她跟我說你和胖子都在這兒。」我看胖子背對著小花對我擠眉弄眼,那團包子下巴都擠出三層了,肥得讓我想揍上兩拳。
「唉,害什麼臊,胖爺我去醒醒酒,你們自個兒繼續喝。」胖子終於肯光榮退場了,只是我沒看到,他繞到我身後時對小花比了手勢。
「呵呵,才不會呢。」小花笑彎了腰。
之後我才知道,那個死胖子,啥狗日的一竿進洞手勢,他早看準我是被壓的那個。咳,回到那美好、浪漫我男子氣概揮灑的時刻。
「不會什麼?」
「沒事,我們喝一杯。」小花坐姿豪邁,大咧咧得翹著二郎腿,他還是那身粉紅色襯衫,但這次我注意到他襯衫下擺有些長,長得有點像袍子了。
「好。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送你個東西。」我將西府海棠擺到桌上,小花一愣低語說送我的,我連連點頭。
我知道這戲的破綻太大了,我前一刻才說來找秀秀,下一刻又說要送東西給小花,所以我特意請胖子要先灌醉小花,半醉才找不到破綻,事後我……別再提事後,小花的貼心讓我都快鑽去斗裡找粽子自殺了。
「西府海棠、解語花,吳邪,謝謝。」小花拿起那支海棠花,注意到上頭兩顆琉璃珠墜飾,「這個是……」
「小花,我確實忘了我曾經送過你這個,但現在我再送你一次,這次我一定會記得。」
小花默不作聲得站起來退到兩公尺遠的地方,他手一劃扯掉了襯衫最下頭的幾個扣子,我還傻在座位上,他一扭身開始在梅花樹下翩翩起舞。
我很難形容小花的舞姿,當然這一刻沒這麼巧來個落梅如雨下,或是遠處傳絲竹之樂伴舞,此情此景比不上詩詞歌頌。
但是冬天下午的陽光溫暖宜人,烘得酒香薰人,遠處花棚還有沒融完的雪,閃得小花的粉色都變白了,我只知道自己轉不開視線,腦海中小哥的影子漸漸淡了。
不知何時,小花雙手撐著桌子,臉湊到我面前,我猛然回過神,他親了我的額頭一下。
「你待我這麼好,我是傻了才不愛你,我是很想這麼說,但是你我都知道我的這裡說……」我用拇指頂住自己的心口,「時候還沒到。」
「嗯。」
「雨臣,我想愛上你,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小花把我抱過桌子,在梅花樹下轉了一圈,我落了地後他將我抱得更緊。
「我等你這句,等很久了。」
※
我和小花自然而然湊在一起了,旁人都瞧著開心,胖子那張酸到西北去的嘴臉就不提了,不過我想他心底是為我感到高興。
「小花,你那時好怪,明明沒有這種好奇心,為什麼要問張海客,為啥要仿我這張臉?」這問題我藏到事過境遷後才問。
「如果當時你聽下去,張海客是鐵了心要殺你。如果你選擇離開,張家就放了你。」
「為什麼?」
「因為他需要你的臉去做一些事兒,而你如果知道了,必定會參進去,所以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張家只需要一個『吳邪』。」
我就不問那些事兒是什麼事,八成和小哥脫不了關係,可是問了也沒用,小花必定不知道。
然後另一個問題是,當我好奇小花到底想不想知道我心中還有沒有小哥時,他總會比我早一秒開口說:「吳邪,我不問。」
如果這些張家人沒去找小哥,十年後我總會去看看的,這麼長一段日子,我和小花總能想到替代的方法,我想我不會自己去接替小哥。
我想正如同小花仿的那封信,小哥必定不會希望我去找他。
牽著小花的手,我第一次在梅花樹下親吻小花時,我注意到今年的冬雪融盡了。
──結局一
※開始時間點在盜八和藏海花之間,小部分劇透大部分胡扯
7.29重新開啟!牽扯藏海花和沙海部分劇情(如果有的話)
路線重新規劃中,花邪主(4結局),瓶邪輔(2結局),其他(1-2個)主角群基本上不會便當~可是的確有BE、HE(自雁流定義)的差別>口<
BY羿雁
共有5個選項、6個結局,其中2個不公開嚕=ˇ=
「小哥給了我十年,小花,我也給你十年。」
「我不需要十年,只要你一天。」
※
小花都說了,我怎可能一天就忘了小哥?可是小花堅持,我自然是答應了,我等著等著總等不到小花所說的『一天』。
自從小哥走後,除了打理三叔留下的生意,我最多時間就是躺在小舖子的躺椅上,發呆、回憶、思念,我一度希望這輩子如此無聊的過下去。然後我說了上百次,我思念的對象不只小哥,而是所有人,三叔、潘子、當然也有小花和胖子,可是不說小花,連胖子和秀秀都不信,我說破嘴也沒用。
胖子從巴乃搬來杭州,在我家附近租了個別院,每天除了騷擾我就是跟王盟開開玩笑。
我以為胖子從雲彩的死中恢復了,但是每當胖子和我說著話,說著說著我們倆同時望向窗外,杭州灰濛濛帶著水氣的天空像一面垂簾,虛掩住另一頭的夢境。
那個時刻,我總再次深刻的體會到,胖子忘不了,我也忘不了。
如果是我先回過神會當作沒事兒一樣招來王盟,倒茶、掃地或是去對街買個小點回來配酒,我會用這種方式喚回胖子,然後胖子又會繼續露出沒心沒肺的笑容繼續說些五四三。
偶爾胖子比我先回過神,這時我就不好過了。
『怎麼算,你都贏我這麼點兒,你總送了他一程。』
胖子沒見到雲彩最後一面,甚至連幫她報仇的機會都沒有,沒人能抓到鬼影,除非是另一個張起靈。
其他人都認為小哥是達成自己的使命,張家的謎,無解,可是誰都沒那個好奇心了。
我不在乎張家之謎,我只在乎那個姓張的悶油瓶。
胖子有那麼點懊惱,小哥真沒通知他,只來找我,不過事後胖子又笑說,還好他沒打擾到兩人世界,坑爹的,誰跟小哥是兩人世界。
小哥從沒應答過我,從未承諾過什麼,我以為這種石沉大海的付出總會有倦怠的一天。到時我就能重新找個人來愛,可是當小哥掐昏我時,我一瞬間覺得……小哥是否一直是以他的方式回應我?
我無數次問自己,其實小哥可以把我丟進去,履行老九門的承諾。
老九門與張家、小哥透露給我的一些隻字片語,我誰也沒說,除了胖子,我身邊最親的只剩下小花和秀秀,他們都是九門之後,這些事兒只會造成他們的負擔。
可是小哥卻選擇自己進去青銅門後,一關十年,對他而言十年可能不算什麼,可是那又是一個歸零。
小哥要我等他十年,我就會等他十年,等他給我一個答案。
「你又哭了。」
我的視線從那塊灰濛濛的天回到室內,門邊站了穿著淡粉色襯衫的男人。
「小花?」
「吳邪,我來,請你給我『一天』的時間。」
「好。」
※
小花向我告白的日子,正是我卸下三叔面具的那天,他撐著傷病的身子按響賓館的房門,那女人剛摘下面具,我深吸了兩口氣,看著鏡中的自己,感覺我為三叔建構的世界正在坍塌。
「花兒爺,你來了!」那女人歡喜的小花噓寒幾句,小花讓她離開,我轉過頭來盯著小花。
「吳邪。」小花含著淡淡的微笑,像是看著他的髮小、他的朋友那般溫和的注視著我。
第一眼淚滑下後,我克制不住痛哭失聲。
我跪在地上捲曲著身體,頭靠在小花的膝上,哭得彷彿重新活過來、又像死了一遍,小花半跪在我面前拍撫著我的背,低吟著一些我聽不清的曲調。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回過神,我這才注意到小花蒼白的臉色。
「小花,你的身體還沒復原吧?不該來的。」
「我需要這時候待在你身邊。」小花掏出手巾,我原本想接下,可是被小花技巧性的閃過,他以讓我心痛的力道擦了擦我的臉。
那力道、那觸感、那語氣,我好像感覺到什麼。
「大男人的,我自己能擦。」我握住小花的手,想要抽過小花手裡的巾帕,那是小花握得相當有技巧,看似輕輕拎著可是我卻絲毫扯不動。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小花看著一會兒我握住他的手,然後又注視著我的眼睛說:「吳邪,我愛你。」
『哈!哥兒們,說什麼軟綿綿的情話,怪彆扭的,好啦,爺兒高興也說說,我也愛你。』如果我是胖子,可能可以用這種打哈哈的語氣帶過,可是我知道小花是認真的。
我差點要自打嘴巴,腦中浮現千百句,我偏偏脫口而出說:「為什麼選這時候?」
「再不說,我怕沒有機會。」
「沒機會?小花,你的身體還是解家──」
「都不是。」小花慎重的搖了搖頭說:「三爺的盤口就由你正式接手,我不希望因為正事上的關係讓你對我的感情有所臆測,現在你是吳邪,而不是吳三省。」
「小花,三叔的……」我原本想告訴小花關於兩個三叔、吳三省和解連環的事,可是小花沉重的眼神止住了我的嘴。
「你現在不需要回答我,我知道你心中有著一個張起靈,我只想告訴你,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那天晚上小花原本要趕回北京,但是我強留下他,我看得出他身心都處於疲憊的狀態。
我不問小花在張家古樓經歷了什麼,如果不是小花身心憔悴,或許他也不會跟我告白,但是他拖著身子來到杭州,在我從『吳三省』恢復成『吳邪』的這一刻陪在我身邊。
想起小花為我付出的種種,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只是……
算是某種交換,我細細跟小花說出解連環和吳三省雙重三叔的事,小花驚訝得說不出話,啊,我差點忘了,解連環是小花的父親。得知生父還活著,而背後一連串的陰謀讓小花也不寒而慄,可是他也答應我。
讓老九門的秘密永遠是秘密。
小花的告白並沒有讓我置之腦後,是小花堅持,我不需要回答,我說不出口拒絕的話,但也欺騙不了自己的心,靠,我差點想學那些電視上的女主角淚眼汪汪的說:我們當朋友不好嗎?
我和小花兩三日就會通電話聊個天,小花總會跟我透露一些秀秀的事。
對於那個小妮子我有些內疚,霍老太的死我總有一份兒。
盤算著哪天飛去北京,給秀秀正式道個歉,然後三不五時晃過秀秀的眼,讓秀秀能接受那種失去的痛。
※
日子安靜的過……
選項一
→小哥始終沒有出現→分支一(本子限定)
→直到小哥再次出現→往下
直到小哥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捏了下自己的臉,確定眼前的職業失蹤戶是張起靈沒錯。
「小哥?你……怎麼……怎麼回來了?」
「我來和你道別,我的時間到了。」
※
之後的事,我都寫在筆記了。
這裡要說的,是我沒臉寫下的部分。在長白山上等了小哥三天後,是小花把我接回去的。我賴在那兒的三天,總望著那片雪白,日也看、夜也看,好像看穿那些無垠無涯的白雪小哥就會出現在我面前。
可是最後來到我面前的人,是小花。
「吳邪,該回去了。」
「我總會回去的,小花,你的身體不適合來吧?」我的聲音像從另一個山頭傳來,空的讓我恍惚,小花更是皺起眉將我拉起身。
「不適合也得來這趟,我勸你來送行,可不是送死。」
「為什麼你要勸我來?你不是喜歡我嗎?」
「如果你不來,你連忘了他的機會都沒有,我了解你。」小花雙手輕拍我的臉頰,在我撇過頭前他先收回了手,我是哪根筋搭錯才會以為他要親我,這發現讓我有些氣惱。
「所以你更應該阻止我,你知道我多少次,多少次想要跟他一起──」
「吳邪!你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你想過你是用多少人的命換來的?你和我,本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力,你和我……」
是啊,我還有吳家,還要支持新掌霍家的秀秀,解家的小花……我總想著,只要我延續著三叔的產業,三叔或是解連環總有一天會回來。
『十年之後,如果你還能記得我,可以打開青銅巨門來接替我。』我會再次打開青銅門,我還有十年的時間找出下一個接替者。
如果到時還是我,我也認了。
「我們回去吧。」我繞過小花走進雪地中。
冷風刮痛了我的臉,眼前一片雪白突然變成黑暗,我的雪盲症又犯了。最後是小花背著我離開長白山,趴在他的背上,聽著他一步步踏在雪裡的腳步聲,我心底充斥著內疚和感動。
我欠小花太多,我明白他的心意,但是我仍表示現在心底只有小哥,小花無怨無悔的護著我,我憑什麼讓堂堂解雨辰這麼死心踏地的愛著?
我們並沒有直接回杭州,小花帶著我去北京休息了一段日子。
※
我在秀秀面前晃啊晃,偶爾還會假裝雪盲症瞎子跌在那小妮子面前,第三次後,秀秀忍不住拉我起來。
秀秀終於原諒我了。
「你傻啦,連路都不會走。」
「哈哈,姑奶奶,我的眼睛不好使。」我靠上庭院中的欄杆,秀秀抿著嘴最終在我的狗眼哀求下忍不住笑了。
「你還能貧嘴!」秀秀掩嘴笑了幾聲,突然又歛起表情,「我總不能總怪著你,奶奶的事,你只佔那麼一丁點的份兒,但是我找不到其他人讓我怪罪。」
「霍老太的事,我……」
「夠了!不需要道歉,你只欠我一點。你不該輕易的答應我要帶奶奶回來,你我明知那有多麼的艱難,連奶奶和那小哥都無法全身而退的古樓……」秀秀說得激動,突然停下來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瞅著我,我不知道她發現了什麼,她深吸了口氣眼睛用力一閉,眼角眨出一滴淚來,我還來不及反應──不管是道歉、耍賴或是轉移話題,她就冷著臉說:「我真不懂,你忘不了張起靈,又愛不了小花,你到底想怎做才甘心?」
這問題我也時常問我自己,我知道這個爛人的標籤是黏牢在我臉上了,可是我又能如何?感情的事從來不由人。
「我真不知道。」
「藉口!」
「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抬眼看向迴廊那端,秀秀怒視著我還想再說下去,可是她注意到我的視線不在她身上,她轉過身,看到小花站在那兒。
小花的站姿總有不同風情,這取決於小花當下需要扮演哪個角色,我捫心自問我了解真正的小花嗎?秀秀又能了解嗎?解家的人偽裝起來是一層又一層,更別提小花師承二月紅又有解連環的血脈。
血緣這東西,一輩子也釐不清。
我是如此,小哥是如此,小花也是如此。
可是這一刻,我看著小花,小花看著我,中間沒有隔著蒼白冬雪,只有紅磚綠瓦、小橋流水,小花是那樣的坦然真實,他雙手抱胸慵懶的斜站著,他應該是聽到了我和秀秀的對話,可是他並不在意。
這個人,勸我去送小哥又將我帶回來;這個人,選擇在我恢復成吳邪後、在我以吳邪的身分接手三叔生意前跟我告白,無疑是希望這份告白不參水;這個人,為了我的任性、為了救失蹤的霍老太、胖子和小哥付出了多少,他從不要我一句謝。
那時候我心想,這個人,如果我能喜歡上他,多好?
※
「小哥說,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尋找,他和這個世界的聯繫。」
「小哥說,他和這個世界的關係,似乎現在能找到的,只有我。」
在北京休息的最後一晚,我躺在小花的懷裡,回憶著長白山上的那段日子,我總想著,如果我現在跟小哥說,我愛他,該死的愛他,該死的可以放棄一切愛他。
如果不是小哥掐昏我,或許我一口氣上來,真的會跟著他進去青銅門,管他什麼……
在山壁縫隙休憩,半夢半醒間,我曾經意識到自己在小哥懷裡,他拍著我的頭,撩撥過我的髮絲,勁道輕柔的像是被微風吹過。若不是睡意太深,那或許是我最可能告白的時機。
但是說了又如何?
小哥不會為了我留下。
我當時是帶著這樣的念頭再次睡去,現在我卻因此懊惱著,小哥是為了我進去的。
小哥對我並非無情,他忘了一切、想起一切,小哥漫長的記憶與生命中,總有我的痕跡。小哥決心道別這世界時,他出現在我面前。
其實小哥可以誰也不理,直接抵達他的終點,小花說得對,他願意讓我跟、願意來見我,代表我在他心中有著和別人不同的分量。
這些日子沉澱,我明白,小哥根本不希望我去找他。
小哥尋了好久的過去,尋了好久的秘密,現在他都找到了,他說,他是最後一個張起靈,這該是個終點。
然而,小哥直到最後一刻,還是說了。
十年後,如果我還記得他,我能再去找他。他把選擇權給了我,他把最後聯繫──鑰匙鬼璽和時間都給了我,如果我忘了、或是不再在乎小哥,那他,真的就從這世界消失了。
這些道理,小花都懂,而小花也把選擇權交給了我。
所以我也都說了,我和小哥的過去,我自以為對小哥而言什麼都不是的過去,我可能永遠也搞不懂我如數家珍的『過去』,對小哥來說是有多少價值。
「小哥給了我十年,小花,我也給你十年,我希望我能愛上你。」
※
「當時你是這樣跟我的,但我回答我只要一天,現在是我要你兌現那天的時候了,吳邪,你相信我嗎?」
「信。」
「這個地址,在這兒待上一天。」
我捧著那張紙,那是位在西藏一個叫做墨脫的地方,至於那詳盡的地址就要到當地才能問了。
「你會陪我去嗎?」
小花搖搖頭說:「我在那兒等你。」
「哦。」我傻愣愣的從躺椅上爬起來,準備去購買配備,要去西藏可要帶上許多東西呢。
「讓胖子陪你去吧。」
小花的聲音細到我差點沒聽見,我轉過頭看向小花的背影,逆著光總覺得小花的粉色襯衫有些灰暗。
從小花毫不保留的無奈和感嘆中,我讀出小花原本不打算說的。那裡會有什麼事情等著我?需要小花最後忍不住說讓胖子陪我去?
無論小花有何打算,這『一天』的時間,我都會給他。
※
「採血要適可而止。」
「放心,弄不死他的。哈,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條件騙他來的,聽他的夢話,你可喜歡他?」
「與你無關。」
「呵呵呵,解家人就是不一樣,夠狠,我喜歡。」
「出去。」
「好,我就走。」
「吳邪,對不起,但我想賭賭……」
「賭你的心。」
※
我不敢推測小花的局,我怕越想越窮緊張,那可是小花,小花不會害我的,話說回來,小花的心思又怎是我能看透?小花在我面前展現的,永遠是美好、強大的一面。
千算萬算,我沒想到小花會用小哥的畫像,墨脫唯一一家郵局裡掛著小哥側臉的畫像,其他地方不像,就是那雙眼睛讓我一眼就認出那是小哥,別提我頭頂烏鴉飛過,胖子更是笑滾倒地上。
「花兒爺太有創意了,笑得胖爺我都直不起腰了,他拿小哥的東西引誘你上鉤?是上什麼鉤啊,我看悶鍋還差不多,哈哈哈哈!」
「別笑了,小花這可能是在考驗我,但是……這畫也有些年代了,不可能是小花刻意畫的。」如果是小花刻意仿的,這畫工也太粗劣了。
胖子和我打聽了一會兒,很快就得知這畫是別人仿的,而原畫在一間喇嘛廟,那間喇嘛廟正好是小花給我的那個地址,我們順藤摸瓜照著路人指點找了過去。
墨脫位在西藏,終年冰天雪地的,路邊只有是冰霜或是積雪的差別。我敲了敲路邊的結冰,裡頭藏了一個十分突兀的珠子。
「胖子,你來看看這是什麼珠子。」
「琉璃珠嘛,破玩意兒,可能是哪個喇嘛或是小朋友掉在雪裡,積久了又冷又熱就結在冰裡了。」
胖子的破解說也阻止不了我將那顆琉璃珠敲出來的決心,三兩下敲碎冰取出珠子,我用手溫融掉珠子周圍的殘冰,那是顆藍綠色的琉璃珠,色澤曖昧混濁,看不出是偏藍還是偏綠,的確不是什麼好貨色,可是我總覺得這珠子有些眼熟。
我隨意把琉璃珠塞進口袋裡,喇嘛廟延著山壁建蓋,烏鴉鴉的一片,我和胖子一前一後走進門邊,敲了幾下門,木頭發出異常清脆的回音,像是這木門是空心的。
木門沒掩緊,我們自個兒推開進去了,胖子站到第一個房子門前喊:「嘿,有沒有人啊?」
我和胖子等了一會兒,裡頭沒有聲音,我拍了拍門,確定真的沒人才貓著步走進去,胖子也跟著我躡手躡腳移動。
「貴客,這邊請。」一個小喇嘛出現在角落,我驚得跳起來,確定對方只是個光頭的小朋友才放下心。
「你怎麼早不早、晚不晚現在才出現,剛剛是聽不見胖爺我的大嗓門是嗎?」胖子也不是要刁難喇嘛,大咧咧的順著小喇嘛的手勢走進內院。
小喇嘛來停在那看著我,顯然他指得貴客是我,贏了胖子這點讓我心頭一陣爽快,我走過小喇嘛面前,胖子就在一個長廊上等我。
「請往前走。」小喇嘛在後頭畢恭畢敬的說。
胖子突然加快腳步,我追了上去,小喇嘛也快快跟上,胖子又緩下速度,我一頭撞上胖子的背,小喇嘛就停在我後頭一步遠的地方,他也差點撞上我。
「胖子,別玩了。」我用手肘頂了一下胖子的腰肉。
「哼,敢暗示我不尊貴,我還不知喇嘛還會以胖取人。」
「不敢,解先生就在前方庭院盡頭樓梯上的房間等著。」小喇嘛向我們行個禮就往後走了。
先生?我知道小喇嘛指的解先生必定是小花,可是為什麼喇嘛會稱他為『先生』呢?我記得喇嘛並不會特意區分對外人的稱呼。
我和胖子走到那個小庭院,沿路走來的長廊是有屋頂的,而這塊庭院中間有個蓄水池,上頭結了層薄冰,我又在一塊流冰上瞧見了琉璃珠。我拿起那塊冰,放在池緣的石頭上敲了敲,把多餘的冰敲碎。
暗紅色的琉璃珠中間有會白色的圓點,白點被包覆在紅色之中,我還沒瞧出個貓膩,胖子就在另一頭大喊。
「嘿!天真,快來這兒!」
胖子站在一個雕像邊,那尊雕像背對著我,我繞到胖子旁邊,看到那尊雕像不由得張大嘴說:「小哥?」
「又是小哥,你的花哥哥腦子裡裝了些什麼東西,特意把你叫來西藏就是給你一堆小哥?這還真是無比浪漫!」
我看著那尊雕像,那是一張哭喪著臉的小哥,我從未在小哥臉上看過這種表情。我摸了摸雕像的臉,我想不透小花的安排,他是想讓我忘了小哥還是想著小哥?
傷口化膿要狠狠刨開,清乾淨裡頭的膿包才能完全癒合。
思念也是,狠狠面對後才能乾脆放下。
可是,小花啊,你明知我忘不掉的。
我發現雕像上落著一塊碎瓦,我撥掉那塊黑色瓦礫,那小小的瓦片掉在地上摔得更碎了,而我彷彿聽到,那碎裂的聲音。
鼻頭感覺到一點冰涼,我抬頭看向天空,亮到不可思議的天空飄下灰塵般的細雪。四周有屋簷的地方充斥著陰影,只有這塊方形庭院是亮的。
雕像的影子罩著我,我忍不住伸出手接下一片雪,掌心被陽光照得亮白,我不禁想著為什麼我的肌膚嫩白得刺眼。
「下雪了。」
小花的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來,我回過頭,只見他一身紅衣翩然走下窄梯,我以為他的長袍擺會掃起一片雪,可是地上只有灰能讓他掃,真破壞美感。
「花兒爺,不是胖爺我要說,你要跟天真同志談情說愛,我是管不了,但你總不好拉著我陪襯吧?我又不是小花童,需要我給你撐傘拉袍子還是灑紅花?」胖子就是破壞氣氛,可是此刻我卻很感謝他的不識相。
「當胖花童還不錯。」小花笑著脫下焰紅的外袍指著樓上說:「進屋裡細談吧,你也看到了,這個墨脫的喇嘛廟和張起靈有點關係。」
「你說要我在這兒待上一天,就是你要求的『一天』,可是你不需要特別要求我,小哥的事兒,我當然想知道。」
小花揚起一思苦澀的微笑說:「我知道。」
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是說出口的話比潑出去的水更難收回,胖子沒打算幫我一把,我和他就跟著小花往上走,那是極窄的樓梯,胖子差點卡在護欄和岩壁間。
※
小花站到一個石台上,那個平台小到只能容納兩個人,我就在小花身後、護欄前,背後是西藏白亮的天空,陽光有些刺眼,細雪此刻顯得有些灰,我轉頭撇了眼背後,那高度摔下去八成只剩一坨肉泥。
可是我絲毫不覺得害怕,前頭有小花、後頭有胖子,那是一種安全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的興奮感,但此時我卻想起一件事。
小花處心積慮讓我來到這裡,一天之約包含了多少感情我難以體會,不過正如同小花堅持在某些時間點待在我身邊,這扇門後就是關鍵,無論那關鍵是什麼,我想有些話,我也必須在打開門前跟小花說。
「我跟你說見過解叔叔,我當時求過他,有沒有去看過小花,他回答我,『已經遠遠見著一面,這樣已經足夠了。』」
小花正要推開門的手頓住了,他轉過身看向我,動作緩慢而僵硬。因為有胖子在,我沒直接說明,可是小花知道我見過偽裝成三叔的解連環,解連環、他的父親並沒有死。
「為什麼現在要跟我說這事兒?」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小花,所以我搭著他的手推開門,那是個空無一物的房間,裡頭站著一個人,我瞇起眼晴總覺得這背影十分眼熟。
那個人轉過身,我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選項二
→「小哥!」→接此
→「臥操!」→往下
那個人有著跟我一模一樣的臉。
「臥操!你居然還有種出現在我面前!」
「你能活下來,我還滿驚訝的。」那個人笑得曖昧,我看著火大抄起手旁的木箱就要丟過去,小花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冷靜,吳邪,他是張家人。」
「什麼?小花,他曾經想殺我!」我想抽回手,可惜手勁完全不是小花的對手。
「他奶奶的,這人長得跟我們天真無邪同志真像,但眼神邪氣了點,要裝也不裝個徹底,讓胖爺我一眼看穿。」胖子擠進房間,撩起袖子就要往假的我逼近。
「胖子,先等等。」我瞪著小花,小花當真沒鬆手的意思,我悄聲跟胖子說:「你還不一定打得贏。」
這句話是故意激胖子的,我希望胖子能動手替我扁那個假我一頓,又希望他別動手,如果打不贏整個局面就難看了。
「他和你的小哥是髮小,我代替我們答應幫他一個忙,而他跟我們解說許多有關於張家的事。」
「什麼忙?」
「那我的請求,你幫不幫?」小花微瞇起眼睛垂下眉,語氣略帶哀求,我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看來我不答應也得答應了,小花都替我答應了,代表如果換作是我,必定也會答應。」這段像是繞口令的詞讓我差點咬到舌頭,在場的三人都想笑,不過我本人可笑不出來。
一陣劇烈的頭痛傳來,我眼前一片黑暗昏了過去。
※
再次感覺到光亮,我看到小花擔憂得看著我。我爬起來看到胖子昏倒在旁邊,我用眼神示意小花快點說明。
「是我要給你說明。」一個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蹲下來,我正對上自己的臉,剛剛都驚訝過了,現在沒什麼好驚恐,我只想打對方兩拳。
只是我為什麼會躺到地上?我想動動手,發現我的兩隻手都插上了管子連著醫療用血袋,他們在取我的血?
「你是什麼鬼,不會是我的前世今生一類的吧?」我想用力瞪那個人,可是我發現腦袋昏沉,連眼睛都始不上力,小花挪了下位置讓我能靠在他肩膀上。
「我是張海客,張家人。」那個人、張海客看出我驚訝後敵意瞬消,他雙手合掌像是用他們特有的方式朝我行禮,他慎重的說:「只有你,能帶我們去族長、張起靈去過的地方,那兒藏著復興張家的關鍵。」
「那個鈴鐺……」我瞧見他手上拿著疑似六角銅鈴的東西,長得不盡相同。
「這個,能讓人產生真實的幻覺,你從踏進喇嘛廟後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在夢境裡。」
「這麼早啊。」我嘆息似的說完,不由得偏過下頭將額際抵著小花的頸側,眼睛開始迷離應該是貧血了,張海客抽走血袋,手法異常專業,難道他不只專業倒斗還職業盜血?
「既然你是真心的願意幫我們,我等自然也真誠待你,先休息著,晚點我們再來和你細細說明。」張海客走了,我不知道他怎麼把胖子也無聲無息帶走的,以胖子的肥油光翻身就是大工程。
這房間八成也不是我以為的小房間,外頭也沒有窄梯,我甚至連此刻是不是在西藏都無法確定。
我昏了一陣子,意識模糊中,我口袋掉出一顆琉璃珠,那藍綠色瞧得晃眼,小花撿起了它。
「我真沒想到你會撿起它。」
「第一顆是真,第二顆是假,這是你給我的線索?」
「你不記得了?這是你送我的。」
我搖搖頭,小花發出失望的嘆息。我對那顆珠子有印象卻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琉璃珠出現在路邊確實突兀,如果我能想起這是我送給小花的,或許就不會貿然前往喇嘛廟,而是停下來和胖子多商討一陣子。
小花的珠子藏在冰裡?這怎麼想都奇怪,雖然結果可能還是會敲響喇嘛廟的門,夢境可能又會不一樣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我缺血的腦袋漸漸恢復,思考也變得清晰起來。
「你要我來這兒,給你一天的時間,我以為這『一天』是要……」
「我以為你會先問,為什麼要取你的血、我會什麼會跟張家人一同出現。」小花的聲音有些顫抖,我靠在他頸邊自然對他的情緒特別敏銳。
「這些可以晚點再說,我說過,我信你。」我閉起眼睛將手放到小花握緊的拳頭上,小花的手非常溫暖,之後我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太冰,「永遠都信你。」
「吳邪啊吳邪,我可沒說,『一天』,是要讓你愛上我,這『一天』我希望你能做出決定。」
「什麼決定?」
「是否要深究下去,深入張家、九門的秘密,這是條不歸路。」小花頓了一頓才說:「但我會陪著你。」
小花求的是什麼?
他早已明白我忘不了小哥,這一輩子,只要是有關於小哥的事,我都會毫無理制、毫無保留的闖進去。
所以,他只要求,我不後悔,他會陪我一起走下去。
無論那個秘密有多深又有多危險。
小花要得是我身邊的一個位置,一個無可取代的位置,而那個位置不需要拿來和小哥比較。
我何德何能讓小花這般委曲求全?我能給予小花什麼?
「我決定……走下去,不只是因為小哥,還有你。」
「我?」
「小花,解連環還活著,你不想見他嗎?」
「這兒和那兒有什麼關聯?」
「我有預感,這個大秘密不是張家的秘密,而是我們上一輩延續的事兒,張啟山利用九門想復興張家,但是真正的張家人呢?我不嗚!」
「別胡亂想,先睡一會兒吧。」小花用兩指點住我的嘴示意我別說話,我頓時意會過來,張家人還在附近。
我不認為張啟山代表的九門,張大佛爺的本意應該與張家不同,當年『張起靈計畫』對族長張起靈可沒什麼好意,根本是關門獻祭的方式去換一族繁榮,不只各個『張起靈』,連九門後代都是大佛爺算計的對象,還好在解家反撲下失敗了,不,不只是解家,或許霍家和吳家都有份兒。
張家人自然會想復興宗族,可是他們此刻的手段和目的呢?
我不信他們真想找到小哥,不然我現在應該被逼著交出鬼璽而不是流血。犧牲我是小事,如果找不到小哥,那張家連族長都沒了何來復興?那個張海客弄成我的樣子,三番兩次出現在我們附近,又是小哥的髮小,我想他對小哥的了解應該遠勝於我。
想到這兒,我以為我會忌妒張海客,可是此刻我心中異常平靜,沒多久真睡死過去。
我想,應該是因為小花在的緣故。
※
之後我、胖子和張海客加上德國佬等人走進了雪山,雪地中的沒落村莊、失蹤的女人、閻王騎屍……這些我都沒興趣,張家人只想找到閻王,那什麼牛鈴銅鈴也是幌子。張海杏、張海客的妹妹──不知是真是假又或者根本不是張家人,她設計讓我們三人死在閻王手裡、爪裡還是腳裡?罷了,現在計較那坨黑東西的生理構造也沒多大意義。
我想此刻我能明白小花的心情了,他不是沒有好奇心,但對這些破事兒感到厭倦,我們從來都是身不由己,從出生那刻就背了上一輩的人點下,要耗上餘生的使命。
我、小花、胖子還有一個德國佬聯手下,擺平了張海杏。胖子和德國佬被德國人接去治療,我和小花帶著一個青銅蛋型俑丟到張家人面前,張海客對著那顆蛋顫抖不已,幾個人畢恭畢敬的把蛋收去了。
「這蛋打不開,那個隕石巨俑裡除了那黑色怪物就剩這個了。」我是在唬爛張海客的,這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張海杏死在那兒這個當哥哥一丁點都不難過。「不過你還有話沒說明白,張海杏不是你妹,她的年齡也不似你和小哥那般老,不,你可能也沒那個歲數。」
「她的確不是我妹。」張海客摸了摸臉緣,我知道他是在找面具的縫隙,可是那兒什麼也沒有。
「你不說也無妨,你要求的事我們做到了,銀貨兩訖。」
「你真不想知道我們的目的?」
「錯綜複雜的張家人,你們不是小哥,我對你們的事兒沒興趣。」我想說的死絕,這次是張家人威逼才不得不幫忙,我們三人差點栽在張海杏手上。
我確實想知道九門的陰謀,張啟山到底想要什麼,他已經強盛如此又為何要堅持找出張家族長?可是這次完全是突出的支流,八竿子打不著,我對張海客這些人早消磨完好奇心,現在只想早早離開西藏。
「吳邪,我告訴你兩件事,一是張海杏是張啟山安插的棋子,『她』殺了我妹,繼承她的臉。二是……我的確想找回我們的族長。」
面對那張自己的臉,我細細想過,張海客沒道理說謊,他的故事太簡單了,如果要設套,沒理由編一個充滿疑點的故事,有許多事是當時的張海客沒機會知道的。
張海客也是受小哥吸引的人。
小哥身上的謎團和悲劇的氣質總引得人想要靠近,哪怕他覺得自己註定孤身一人,總會有不怕死或蠢死的人追逐著他。
「那換我問了。」小花拉住正想甩門離去的我,他看向張海客,眼神有些冰冷。
這時我冒出無關緊要的好奇心,我老早想問了,小花面對這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有什麼感想。
「你說。」張海客倒也大方,我猜他是一肚子話想解謎,可惜我好奇心都被閻王吃了。
「為什麼要扮成吳邪的樣子?」
我愣愣的站在那兒,小花鬆開我的手之前,用兩指摸了摸我的手腕,這是略帶安撫的意思。
「這是張家本系的安排,不是什麼好故事,你確定想知道?一旦得知,你們就正式踏進這塊深沼。」張海客臉是對著小花,可是他看得人卻是我。
這時我想起解連環給我的信,裡頭懇切的希望我讓秘密永遠是秘密,這是保全我的方法。
好奇心能殺死貓,還能殺死許許多多無辜的人。
我栽進去不打緊,破命一條,但是小花呢?他說要陪我走下去,我就真的要為了一個秘密拖他下水嗎?我心底明白小花求得是平安、踏實。
我該怎麼做?
選項三
→調頭就走→接此
→拉著小花離開→往下
『知道了又能怎樣?』
小哥的聲音迴盪在我耳邊,我突然反手抓住小花的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小花拉離那個房間,我眼角餘光瞄到張海客如釋重負的表情。
說到底我還滿同情張海客的,他一把年紀了,外表年輕,可是必定經歷不少,何況他沒有小哥那腦袋沒事就格盤的毛病,肯定記下許多苦不堪言的回憶。
我的經驗告訴我,越是好奇死的越早,好幾次我福大命大加上貴人相助挺了過來,這次我不能讓小花賠進去。
我無數次問過自己,如果當下我別那麼好奇,是不是許多事都不會發生了,潘子、三叔、解連環、霍老太、胖子、小哥……
後來我想明白了。
讓我栽下去的,不只是好奇還有一個名字,『張起靈』,若不是因為小哥我不會……
「你要把我拉去哪兒呢?」
小花開口我才停下腳步,我們已經一前一後走下了窄梯,我連這窄梯和我夢中一模一樣都到現在才意識到。
「這跟我的夢、還是幻覺的,一個樣!」我停在小哥的雕像前,伸手想去摸小哥的臉蛋,但是還沒鬆手就被小花更用力的握緊了。
那池子裡的第二顆琉璃珠也是真的,暗紅色中間有一個白點,我敲出那顆珠子拿來和藍綠色的珠子做比對,大小一樣,連作工都差不多,形狀渾圓、色彩飽滿,看起來有些廉價,果然是小孩子的玩具。
「這表示張家的六角銅鈴對你有種共鳴,讓你能夢見未曾看過的真實。」小花平淡的語氣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我明白小花想聽張海客的答案。
「我都不想知道了,你為何想問張海客呢?」
「我是擔心你。」
「我也擔心你啊。」我對小花露出安撫的微笑,我個人生死個人擔,可是小花如果為了我再出了什麼事兒,我可是會內疚到睡不著吃不下。看出小花態度軟化,我搖了搖兩人還交握的手說:「我只剩最後一件事想做,結束後我們就離開。」
那時一心想離開,我甚至沒想過為什麼向來沒什麼好奇心的小花會突兀的問張海客那個問題,這是個簡單的測驗──針對我的。
※
我讓小花帶我去看畫像,原本喇嘛廟裡保存著的那幅,這幅小哥五官就細緻多了。
從這筆觸,我感覺到那幅臨摹畫沒有的情意。
「唉……」我碰了下畫中小哥的嘴角,小哥極為稀少的笑容就是這弧度,想來小哥當年應該是對畫得那人笑過。
那個不知名的喇嘛、張海客、現在還有我,小哥總有特別的氣質吸引著我們義無反顧的栽進去。
「我該猜你嘆氣的原因嗎?吳邪,你不求你回應我,但是……」
「小花!」我明白自己又再次傷到小花了,道歉的話我不願說、他更是不願聽,所以我只能說:「我們回家吧。」
『吳邪,帶我回家。』
我轉過身背對著小哥的畫像,忽然落下一滴淚。
那一瞬間,許多回憶湧入我的腦海中。
小哥原本是個道道地地的悶油瓶,除了正事根本不說幾個字,從什麼時候開始小哥會多說話來阻止我的好奇心?從哪一刻開始小哥會喊我的名字?從何時開始小哥會顧慮我的存在……我不會去找小哥了。
現在,有太多人和事需要我,我已經不是那個傻傻好天真能夠不顧一切追在小哥後頭的吳邪,我選擇放下,放下過去,這也是小哥的希望。
小花愣了一會兒,悠悠地笑了,他垂下眼簾低喃一句什麼我沒聽到,最終他抬起頭用平穩、柔和卻殘破的嗓音說:「好。」
※
我跟小花帶著胖子回到北京,安頓好睡死一般的胖子,我還戳了戳胖子的肥肉,他大喊了一聲「妹子,摸那兒!」就翻過身繼續睡,他這次昏得可夠久了,看來應該沒什麼大礙。
臨走前,小花交給我一封信。
字還是用毛筆寫的,我打開來,看一秒就折上了。
「為什麼?」
「你忘不了他。」
「我問你,為什麼!為什麼到現在才交給我!」
那封信只寫了一句話,兩個名字。
『吳邪,別來找我。 張起靈』
「張家的事沒結束,我不能給你。」
我對小花失控的吼出:「說謊!」
小花也沒有否認,他淡淡的回應:「這也有可能是我仿的。」
小花是刻意這麼說,我心底明白,這封信是……
選項四
→真的→接此
→假的→往下
這封信是,假的。
我抓著信轉身逃開,然而我並沒有離開北京,而是找了個旅店灑下錢把自己關進房間。
瞪著這封信,我突然感覺一股悲傷。
小花是那麼驕傲的人,現在為了讓我死心,連仿造小哥筆跡也下這一句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到底把他逼成怎樣了?
我總想著小花是如何聰明、如何堅強,接掌解家和霍家兩大家系的事業,與張家人周旋,統整盜墓體系的小花也是有無比脆弱的軟肋,那就是我。
小花對我的用心超過我所能想像,我總想勸小花放棄,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明白為何小哥總勸我離開他,這是相同的。
最後小哥回應了我,哪怕是用那種方式,現在換我回應小花了,發自真心的……
「胖子,我有件事要拜託你。」我給胖子打了電話,關於小花,我有一個決定。
※
胖子幫我約小花喝酒我買單,一次、兩次都是胖子赴約,第三次我帶著一支花去,我特意吩咐胖子要把小花灌到半醉,以胖子的海量應該不是難事。
不過,後來我才間接得知,胖子早在第一次約的時候就被小花看穿了,胖子再會演也逃不過專業的眼睛,結果胖子跟小花打好商量,白喝我幾頓,不過小花笑笑的替胖子買了單,還讓他多帶兩瓶回去,條件是胖子必須裝不知情。
小花、解語花、解雨臣……他總是這樣,好得無微不至。
回到第三次酒約,我親自出馬的時候,我拿著一支花,獨獨一支、暗示一支獨秀,我選了上好的西府海棠,因為這花兒別名解語花。
桃粉色海棠花瓣無風也低頭,我在枝上繫上一條墜飾,上頭垂著那兩顆琉璃珠,我請人做成了手機吊飾,讓小花可以隨身帶著。
胖子這次酒約約在郊區一個茶莊,這是霍家的莊園,我跟秀秀好說歹說才借來的。我不怕秀秀跟小花報信,她樂著讓我欠她人情還能給小花驚喜,一魚兩吃這小妮子可精明了。
「嘿,小花,胖子,真是巧啊!」我將海棠花藏在身後,緩步走進庭院。
「吳邪?」小花的臉頰已經喝紅了,他斜靠在樹幹上側著身看向我。
秀秀安排的地點真是好,梅花樹下石桌木椅,不遠處就是土牆擋風,上頭披蓋著竹子架成的花棚,冬日天氣晴朗時還真少了涼意多分詩情。
「我來找秀秀,她跟我說你和胖子都在這兒。」我看胖子背對著小花對我擠眉弄眼,那團包子下巴都擠出三層了,肥得讓我想揍上兩拳。
「唉,害什麼臊,胖爺我去醒醒酒,你們自個兒繼續喝。」胖子終於肯光榮退場了,只是我沒看到,他繞到我身後時對小花比了手勢。
「呵呵,才不會呢。」小花笑彎了腰。
之後我才知道,那個死胖子,啥狗日的一竿進洞手勢,他早看準我是被壓的那個。咳,回到那美好、浪漫我男子氣概揮灑的時刻。
「不會什麼?」
「沒事,我們喝一杯。」小花坐姿豪邁,大咧咧得翹著二郎腿,他還是那身粉紅色襯衫,但這次我注意到他襯衫下擺有些長,長得有點像袍子了。
「好。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送你個東西。」我將西府海棠擺到桌上,小花一愣低語說送我的,我連連點頭。
我知道這戲的破綻太大了,我前一刻才說來找秀秀,下一刻又說要送東西給小花,所以我特意請胖子要先灌醉小花,半醉才找不到破綻,事後我……別再提事後,小花的貼心讓我都快鑽去斗裡找粽子自殺了。
「西府海棠、解語花,吳邪,謝謝。」小花拿起那支海棠花,注意到上頭兩顆琉璃珠墜飾,「這個是……」
「小花,我確實忘了我曾經送過你這個,但現在我再送你一次,這次我一定會記得。」
小花默不作聲得站起來退到兩公尺遠的地方,他手一劃扯掉了襯衫最下頭的幾個扣子,我還傻在座位上,他一扭身開始在梅花樹下翩翩起舞。
我很難形容小花的舞姿,當然這一刻沒這麼巧來個落梅如雨下,或是遠處傳絲竹之樂伴舞,此情此景比不上詩詞歌頌。
但是冬天下午的陽光溫暖宜人,烘得酒香薰人,遠處花棚還有沒融完的雪,閃得小花的粉色都變白了,我只知道自己轉不開視線,腦海中小哥的影子漸漸淡了。
不知何時,小花雙手撐著桌子,臉湊到我面前,我猛然回過神,他親了我的額頭一下。
「你待我這麼好,我是傻了才不愛你,我是很想這麼說,但是你我都知道我的這裡說……」我用拇指頂住自己的心口,「時候還沒到。」
「嗯。」
「雨臣,我想愛上你,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小花把我抱過桌子,在梅花樹下轉了一圈,我落了地後他將我抱得更緊。
「我等你這句,等很久了。」
※
我和小花自然而然湊在一起了,旁人都瞧著開心,胖子那張酸到西北去的嘴臉就不提了,不過我想他心底是為我感到高興。
「小花,你那時好怪,明明沒有這種好奇心,為什麼要問張海客,為啥要仿我這張臉?」這問題我藏到事過境遷後才問。
「如果當時你聽下去,張海客是鐵了心要殺你。如果你選擇離開,張家就放了你。」
「為什麼?」
「因為他需要你的臉去做一些事兒,而你如果知道了,必定會參進去,所以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張家只需要一個『吳邪』。」
我就不問那些事兒是什麼事,八成和小哥脫不了關係,可是問了也沒用,小花必定不知道。
然後另一個問題是,當我好奇小花到底想不想知道我心中還有沒有小哥時,他總會比我早一秒開口說:「吳邪,我不問。」
如果這些張家人沒去找小哥,十年後我總會去看看的,這麼長一段日子,我和小花總能想到替代的方法,我想我不會自己去接替小哥。
我想正如同小花仿的那封信,小哥必定不會希望我去找他。
牽著小花的手,我第一次在梅花樹下親吻小花時,我注意到今年的冬雪融盡了。
──結局一